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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泉根:三十年前上大学 2008年12月25日 新浪读书
王泉根:浙江上虞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中心主任。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副主任,亚洲儿童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副会长。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评审组专家,终生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专家。著有《现代中国儿童文学主潮》、《中国姓氏的文化解析》等十余种著作。先后指导23名博士生(其中4人来自日本、新加坡和台湾、香港地区)、40名硕士生。
三十年前上大学
小时候,每逢语文老师布置《暑假记趣》、《难忘的寒假》一类作文,我总爱用“光阴如箭,日月如梭”作为开头。那时候,小小年纪的我,哪有什么“ 光阴如箭”的生命体验,只不过爱用华丽词汇点缀作文而已。正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而如今,生命岁月坎坎坷坷风风雨雨已经走过了半个多世纪,蓦然回首,这才真真切切体味到了“光阴如箭”的生命穿透感。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早已存封进了梦乡,而似乎还是昨天的事——“七七级”上大学,竟也过去了三十年!
三十年前的早春,一九七八年三月,我成为“文革”结束恢复高考制度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有幸跨入大学之门。恢复高考制度迄今的三十年,正是我国改革开放的三十年。回首三十年前上大学,实在是酸甜苦辣,百味杂陈。
我出生于浙江上虞市章镇。小镇虽小,但出过好多位历史文化名人。一位是东汉哲学家王充,距小镇十数里的滨笕茶山上至今还保存着王充墓。再一位是南朝山水诗人谢灵运。据我家乡一位中学历史老师数十年考察所得出的结论,谢灵运《山居赋》中所记始宁墅中的“北山别墅”,就在我们小镇的姜山东南。小镇古属始宁县,紧挨小镇有一个灵运村,该村村民几乎全姓谢。我小学时的同班同学中,就有好多位来自该村,印象最深的有谢惠菊、谢秀琴。小镇前面的曹娥江,是以东汉孝女曹娥命名的。曹娥江下游曹娥庙里的 “曹娥碑”,因东汉文学家蔡邕“黄绢幼妇,外孙齑臼”的隐语题辞而闻名天下。曹娥江中游有东晋名相谢安的隐居地东山,成语“东山再起”即源出于此。曹娥江上游的剡溪,曾吸引过无数唐朝诗人,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云:“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小镇距绍兴不到两小时的车程。和我外公家一个院子有一位老先生,一九四九年前当过小镇的小学校长,他曾是鲁迅先生的学生,毕业于鲁迅任校长时的绍兴师范学校。鲁迅先生晚年在上海居住时,家里雇有一位名叫“王阿花”的女佣,是海婴的第一个保姆,也是我们小镇人。有一天信手翻阅止庵作序的胡兰成《今生今世》,原来这位声名不佳的胡兰成的出生地“胡村”,就是距我们小镇一二十里的清潭乡胡村。我读初中时有一位叫胡长林的同学,来自该村,至于与胡兰成是不是亲戚,就不得而知了。
拉拉杂杂写了这么多,无非是要说明我的故乡应该是一个“人文渊薮”之地。但说来惭愧,故乡所有这一切与“人文”有关的事儿,都是我上了大学以后才弄清楚的。故乡所有的“人文”故事,似乎与我以前的岁月毫无意义。我的父母连小学都没有读完,在我所知的亲戚中没有人读过中学,二姨娘文化最高,但也只是县里的“简易师范”(小学毕业后上学)毕业。我的父母以及我所认识的亲戚,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小小老百姓,一辈子都在为衣食为生存为子女而奔波而辛苦而犯愁,因而他们自然对王充、谢灵远、鲁迅毫无兴趣。
我小时候的最高理想,是进我们县里白马湖畔的春晖中学,那是一所夏丏尊、丰子恺、朱自清等现代文学名家任过教的学校,校园里还有李叔同的“晚晴山房”。但命运总是如此无奈,我只在家乡的章镇初级中学读到初中毕业,就被命运告知:我必须自谋生路,春晖中学成了终生难圆的梦!那一年我十六岁,去了全县最高的覆卮山,插队落户当知青。(以后上了大学,才从史书中查知,当年谢灵运与友人登过此山,在山顶七丈岩下棋饮酒,饮后将酒杯倒置,并作诗曰:“山高似杯,有肴无酒。”故得名覆卮山。)再以后是当兵、当铁路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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