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好人多 丹心

陈材信

                   还 是 好 人 多                 
                                                                丹心
    前年的“9•11”是令人难忘的。这是个恐怖的日子，也是个值得我终身铭记的日子，现在想起那天的一幕幕，既心有余悸，又感到无比温馨。
    前年（2009）8月14日，接到成都大嫂的电话，说她的女儿我们的侄女也是我们亲生的女儿青霉素中毒，有封喉致死的危险，在医院抢救；她的身体不好，照顾不过来 ，想我们去帮忙。我和老伴立即连夜赴武汉、奔成都。乘火车虽是卧铺，却只买到中铺的票；那时我俩都已七十四、五岁的人了，爬上爬下十分艰难，但一心想着早点到侄女儿身边去照护她，让她转危为安，让她家渡过难关。
    一到侄女儿家，放下行李，就投入繁杂的家务劳动。因为前两个月侄女婿遭车祸，双腿粉碎性骨折，做了手术在家疗伤，拄着双拐在家里艰难地做着家务事，侄外孙才12岁，也不得不承担起买米买菜和买其他生活必需品的家务。他们家又住在顶天的7楼，没有电梯，我俩爬上爬下买菜做饭送饭。到了医院，我要给侄女儿喂饭、搽身、倒水喂药……我老伴要替她洗碗筷、打开水、打热水……在医生护士精心的治疗下，在我俩全心全意的照料下，侄女儿脱离了危险，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终于9月初出院。
    侄女儿说，两位老人千里迢迢来成都不容易，成都是著名的旅游城市，乘此机会游览一下名胜古迹。盛情难却，我俩打消了立即回家的念头，决定游览一番有着悠久历史文化底蕴的成都风景名胜。考虑到侄女儿大病初愈，应遵照医嘱在家好好休息，我们尽可能自己去游玩。游玩了杜甫草堂、浣花公园、武侯祠。都江堰太远，侄女自己开车陪我们玩了一天。最后玩的一个地方是望江公园。
    9月11日吃过早点，侄女开车送我俩到望江公园就回去了。我俩先在曲径通幽茂密的竹林里互相照了几张相，接着去了望江亭，观赏了那亭下碧波粼粼的锦江秋色。
    早就听说过望江楼上有半副对联挂着，另半幅对联无人接上，我俩也想去看看究竟，兴致勃勃地走入了望江楼的大厅，老伴被大厅琳琅满目的对联吸引住了，掏出提袋里的笔和记事本抄录，让我一个人先上去欣赏风景。我独自一人顺着长长的窄窄的每一级又是高高的楼梯，扶着栏杆慢慢地爬了上去。这时正有几个青年女学生在楼道拐弯处摆弄木偶，可能是学艺术专业的，在演习什么节目。我站在一位女生后面，饶有兴趣地观看着，手里拿着照相机正准备给她们照相。灾祸突然降临，前面的女生往后退一步，我也随着退了一步；这一步差一点要了我的命。我惊叫了一声，人向后腾空跃起，那望江楼长长的红漆木楼梯就在我身后，真像孙悟空在空中翻筋斗了。我魂飞魄散，不知自己是死是活？不料，我竟坐在了楼梯最低的一级，眼镜还没落，左手拿着照相机，右手还拎着小手袋，只是人再也站不起来了。我心想：这下完了，早在这次出远门前就听人说，现在是商品经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们都钻到钱窟窿眼里了，没有什么人做好事的了。人情冷漠，全靠自己保重自己，自己照顾自己，指望别人，落得耻笑。
    我的一声惊叫，引来了许多人。“阿姨！要帮忙吗？”“阿姨！你一个人吗？”啊！多么温馨的声音，多么亲切的询问，在这商品经济的时代，我们社会人情并不冷漠。我告诉他们，老伴在下面大厅里抄对联，有人慢慢把我扶起来……
    老伴找来后，搀扶着我慢慢走。哪里走得动啊！这时走来了一家人：奶奶抱着一个婴儿，和爸爸、妈妈一起走着的还有一个五岁的小男孩，爸爸是个中年男子，个子不高，身子显得很单薄。看到我们步履维艰，中年男子要背我；我拒绝了，我较胖，怎忍心压在那瘦弱的身体上呢？我们一步一步向前挪，挪了几步，我又挪不动了，就坐在路边的一个石凳上。一个女环卫工人正在打扫公园，很同情地望着我们。休息了一会，我们又准备挪步了，谁知那一家人又走过来了，那个中年男子不容我多说，强行把我背起来。环卫工人也走过来说：“跟我走！走近路。”我老伴、老奶奶、五岁的小孩、小孩的妈和背着我的瘦弱的中年男子一行人，跟着那环卫工人快步向公园门口奔去……趴在瘦弱男子身上的我，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我一个无钱无势的耄耋老人，身在异乡作异客，遭遇到摔伤的不幸，却得到这么多好心人的帮助，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尽管疼痛加剧，但心里热乎乎的。途中，我老伴一再问奶奶他儿子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奶奶说：“谁碰到这样的事，都会帮忙的。”到了公园门口，瘦弱的中年男子蹲下，让我从他背上慢慢下来站稳，他已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他仍然搀扶着我。他的妻子又赶紧拦过来了一辆出租车，夫妻俩把我俩扶进了车。他们一家人一直站在车外，等着车子启动开走。多么好的一家人！
    开出租车的司机也是一个中年人，看见我病病歪歪坐不稳的样子，他一再叮嘱我坐好。他没有打表，我想：“遭了！要‘挨宰’了。”哪知行驶了半个小时到了我侄女的住地，他只要了15元，而且把我扶出车，还再三嘱咐我“赶紧上医院看病”。我颇有感慨，在心里念叨：“又是一个好人！”
    侄女赶紧开车把我送到医院急诊。时值正中午，正是吃饭时间，医生放下了正拿起的餐具，暂不去食堂，立即给我诊断。等问明白了情况，检查了我受伤的腰部，他开了拍片单子，叫我坐着休息一会，自己却起身去叫护士推来了轮椅，让护士推我到X光室拍片。多好的一个医生！
    拍片的结果是：腰部压缩性骨折（T12椎体压缩性骨折），开了服用的药，医生嘱咐要卧床静养三个月，睡硬板床。我们已预先买好了9月17日去上海的硬卧下铺火车票，让二女儿接我们。侄女要退票，让我多疗养一段时间再走。但我们考虑到她大病初愈，血压还偏高，侄女婿还拄着双拐，侄外孙又读六年级，我不能在侄女家疗养，给他家添麻烦，增加负担。离开成都那一天，侄女和我们一起乘出租车去火车站，还请了个工友帮我们拿行李。由于火车站不卖月台票，又不让老弱病残提前进站，我们只好排队跟着搭那一趟车的乘客进站。当站在前面的那位中年男子乘客知道了我腰部受伤后，他主动调换到我们后面站着，进站时，他用那魁伟身体和张开的两臂挡住后面拥挤的乘客，让我们平安地通过检票口进站，避免再次被挤伤。
    在开往上海的火车上，周围的乘客都十分同情我带着严重的腰伤乘车去上海，照顾我，帮助我。因为躺卧时腰伤的部位用枕头托着好受些舒服些，上铺的那位做生意的乘客把他床铺上的枕头让给我用，说自己可以拿本书垫着头睡。每次上厕所时，我老伴用枕头托着我的腰，他就扶着我的肩，拉着我的手，让我慢慢坐起来，然后站起来。我老伴拿着坐便架先去厕所安置了，他就扶着我慢慢往厕所走去。                                                                                         
    从乘务员那里打听到火车9时20分在上海闸北站停靠，我们立即用手机通知了二女儿，二女儿回复准时来接。第二天8点多钟，二女儿用手机和我们通话说，闸北站在维修，不卖进站接客票。我和老伴又犯了愁，那位做生意的上铺乘客说，他是上海人又经常出差，熟悉路，他送我们出站。果然，火车到站后，他一直护送着我们。出站后我们不见二女儿的踪影，一打听，才知道我们出站的是西门，还有一个东门。那位做生意的乘客又送我们到了东门，只见二女儿在眼巴巴往东门里面望，身边还有女婿和另一位男士。我们叫应了二女儿，还没等我们感谢那位乘客呢，他挥挥手就走了，然而，他那扶危济困的形象却永远铭刻在我心中。
    二女儿向我们介绍了同来接我们满脸笑容的男士。二女儿说，她准备叫出租车来上海接我们去他们家，可被同事知道了。同事就叫她爱人牺牲半天经商时间开车来上海接。又是一位热心肠助人为乐的好人。
    我这次出远门，虽然腰部受了重伤，时间已过了一年八个月，仍然没有痊愈，至今还疼痛，行动不便，出门先是要老伴搀扶，现在还离不开老伴，要他陪伴；但那腰伤时到处都遇到好人，他们对我亲切的关爱，无私的帮助，令我感动，至今难忘。我觉得，我们这个社会里，还是好人多！

陈材信

作者简介：  
     作者1935年生于武汉，1958年为创办黄石大学师专，于华师中文系提前一年毕业，1963年国家实行调整政策黄大下马，被分配至黄石三中工作，并评为语文高级教师，1990年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