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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教学研究与教师专业成长高级研修班===[第8页72楼起为研修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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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17:12:32 | 只看该作者
花时间休息需要谦卑自己

■ 刘云杉(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博士生导师)


    每个周日上午,我都作义工,接送女儿葵去“春芽班”,顺带捎上她的几个伙伴与老师。
    上个周日,上车后圆圆老师继续给孩子们讲“花时间休息”的道理。她说:停下来休息需要谦卑自己——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们不能只靠自己的聪明,而要把我们的信心放在更大的地方。
    我疑惑:老师是否讲得太深了?她的听众可是五六岁的小童啊。五岁的阿淘接嘴说:做事不靠聪明,就是不要用“小点子”,要有信心。
我既震惊,又感动。童言无忌,他怎么就浑然天成,知晓我们早已忘记的道理?
    认真想想,上一次休息是什么时候?
    作为父母,我们很容易因太忙而忘记和孩子一起玩,但如果我们意识到孩子们需要我们陪伴的时间只有几年,而我们的工作或家务永远做不完,我们就该停下忙碌的脚步,花时间享受和孩子一起游戏的乐趣。
    作为教师,我们有太多的压力,时间紧迫,有无数事情需要操心,我们恨不得真能长出三头六臂。但如果我们能意识到学生们会有他们自己的力量与规则,也能妥善地处理各种难题,我们就该放松心情,给他们信任的目光,给他们欣赏的态度,和他们一起营造安全温暖的氛围,而不是不容置疑的权威指令,或者手慌脚乱的帮忙……
    在镜子前,仔细看看自己,岁月究竟在我们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什么时候你的眼睛不再清亮,什么时候你的眉宇不再舒展,什么时候你的嘴角开始下耷?你散发出什么样的气息影响身边的人,是紧张的、焦躁的,还是安稳的、从容的?
我们习惯用手把一切都抓得紧紧的,唯恐有什么疏漏。我们太相信自己的力量。有一则寓言,我们从小就被教导过,而且今天我们还这样教导更年轻的孩子:
    蚂蚁和蝈蝈
    夏天真热。一群蚂蚁在搬粮食。他们有的背,有的拉,个个满头大汗。
    几只蝈蝈看到了,都笑蚂蚁是傻瓜。他们躲到大树下乘凉,有的唱歌,有的睡觉,个个自由自在。
    冬天到了,西北风呼呼地刮起来。蚂蚁躺在装满粮食的洞里过冬了。蝈蝈又冷又饿,再也神气不起来了。
    我们被培养成勤奋工作、严守秩序的蚂蚁,未雨绸缪,小心计算,精心经营自己的生活。我们身体的安全置放在储蓄的粮食上,我们心灵的安稳寄托在积累的财富上。我们用日复一日的勤耕向自然索要生存之需,我们用积土成山、积沙成塔的谨慎与豪迈应对自然的丰腴与饥馑。我们坚信人力之无所不能、无所不在,因为人力,因为勤勉,我们自信而骄傲。移山的愚公是最传神的典型,世代挖山不止的坚持中有人力的强悍,更有人心的骄傲。
    愚公真是“愚”不可及,他怎么就没有机缘停下来,尝试和大山、和大自然聊聊天,听听别样的声音呢?或许自然会给他这样的劝诫:
你看,天空中的飞鸟,不播种,也不收获,但是仍然自由自在;你看,田野间的百合花,不劳作,也不纺织,但是仍然欣欣向荣……
    两种坚持自说自话,两种逻辑各行其道。一直到今天,有一个叫尼尔•弗格森的经济史学家发明了一个新词Chinerica(中美国):中国——最大的制造国(价廉物美)、最大的储蓄国(大量的外汇)与美国——最大的消费国、最大的资本国构成了利益共同体。现实版的蚂蚁与蝈蝈的故事!不过在金融危机的寒冬中,蝈蝈并非又冷又饿,它既神气还霸道;而辛勤自得的蚂蚁,也需要正视储蓄的缩水和变质。
我们难道只有做蚂蚁的选择吗?千百年来,我们民族所积累的智慧资本中,我们忽视了什么?
    在师生交往之中,在精神与心灵交往之中,若以浪漫之美、自在之美及自由之美而论,我以为首推“曾点之境”: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据《论语•先进》中的记载,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等“侍坐”,孔子要他们各言其志。曾皙一面听学友谈志向,一面“鼓瑟”,看似漫不经心。直到夫子点到他,才从从容容,不疾不缓,放下古瑟作答。暮春时节,换上春装,约上五六个知己同道,带上六七个学生,在沂水里沐浴,在求雨台上吹风,再一路踏歌归去……
    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和学生一起出去郊游、散步,没有和他们一起读故事、听音乐……从什么时候开始,教师原本风雅的工作竟变得如此无聊枯涩?
    我们需要虔敬地思考:我们把信心安放在哪里?我们花时间休息,在心神安宁中,才可能打开耳朵,聆听自然的声音。
朱熹这样注释“曾点气象”:
    盖有以见夫人欲尽处,天理流行,随处充满,无少欠阙,故其动静之际,从容如此。而其言志,则又不过即其所居之位,乐其日用之常,初无舍己为人之意。而其胸次悠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隐然自见于言外。
    此处的天理,我以为即“大道”。人欲尽处即为“人力尽处”,即人力所不能及之处,是大道在掌管。作家王蒙如此诠释“大器晚成”与“大音希声”:小巧之物,说成就成;庞大之器,则难成或免成。譬如一个苏州绣娘的双面刺绣可以尽善尽美,一个小园林可以做到精美绝伦,而一条江河之奔腾秀丽,一座山岭之神奇丰富,远不是人力人心可为。因此,最美妙的声音是自然的交响曲——天籁之音。
    所以,我们要专心聆听,要恭敬大道。大道远吗?当你内心骄傲或忙碌世事时,你听不到它轻轻叩门的声音。大道又很近,平实亲近,在明月清风里,在高山流水间,在我们每人的内心深处。
    我们用谦卑的眼睛再来看人看事,不再执着于一己之力,或者家族之力,或者群体之力,而是怀揣对大道的庄重虔敬,将平实喜乐寄托于身边的孩子,将信任与信心寄放在年轻的生命上。
    夫子有言: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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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17:13:23 | 只看该作者
教育学的学科立场——教育基本理论专业委员会第十届学术年会综述  
来源: 《教育学研究》2006年第1期 作者: 宋剑,董标
                  



2005年8月20日,教育基本理论专业委员会第十届学术年会在内蒙古师范大学召开。来自21个省、市、区(包括澳门特别行政区)的200多位与会者向年会提交了101篇论文。与会代表围绕“教育学学科立场”的问题,以主题发言、分组讨论和自由发言的形式,展开了热烈讨论。现综述如下。

一、教育学立场:是问题还是话题

教育学的学科立场是一个可为广泛参与的话题,它引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要探讨学科立场:华东师范大学叶澜认为,不断地反思标志着教育学的成熟,通过反思才能对教育学的过去形成更清醒的认识。教育学的反思水平是不断进步的。以问题为中心的研究不是一个学科的事,交叉学科的出现使同一研究对象处于多学科的焦点上。教育学要突破对象、方法、起点、规范、体系等表层问题的局限,探讨深层问题,即教育学的立场、视野和价值问题。湖北大学经过平、靖国平认为,关注教育学学科立场有三个方面的原因:一是研究者教育学科主体意识的觉醒;二是教育学科严重的附着于其他学科的状况;三是教育理论对现实教育问题的解释能力和干预能力的“弱化”。三者集中体现为教育理论尚不能令人信服的解释各式各样的教育现象。广西师范大学王玬指出,之所以要研究教育学立场,是因为教育学出现了危机,导致了一些教育学者的自卑。研究教育学的立场源于教育学科的自主意识,源于教育学者的使命感。华东师范大学李家成认为,探讨教育学的立场是学科发展的需要,关乎教育研究者的生计问题和精神自觉。

教育学的学科立场是什么?南京师范大学金生鈜人为,教育学无立场。无立场的教育学就是无立场的涉及人间、人事和人心的价值问题进行思考,以求得价值真理。无立场是事情本身的立场,不是一种价值的立场,而是超越狭小立场,寻找生活和文化所需要的不同价值之间的立场。无立场的思维首先要摆脱某一种单面的价值立场,反思自身的立场或价值偏好。在价值之间思考教育,在永恒和公共的立场上思考教育。无立场的教育学是在文化的立场或者说是在教育从各种文化中吸取思想资源建构新文化的过程。当今,教育学必须在公共文化和公共生活的立场思考教育与生活问题,站在社会整体性的公共福祉的立场上把握教育需要解决的问题,提出教育的规范性反思。南京师范大学冯建军指出,教育学立场就是教育学指陈问题的方式,这种方式最终取决于“教育”的方式。首都师范大学蔡春和易凌云指出,教育本身必须是道德的,必须建立于责任伦理之上。教育的这一特殊必然反映在教育学研究之中,成为教育学的一个重要立场。教育学除了责任伦理立场,还应坚持科学立场、场域立场、实践立场、生命立场等。诸种立场都是基于对“教育是什么”的基本理解,诸种立场之间是相互联系和印证的。华东师范大学张立新认为,教育学的立场并非体现在处处以教育学为形式的话语中心,而是在教育学理论的框架内,以教育实践为思考问题的原点,形成强烈的自我意识。内蒙古师范大学韩大林指出,教育学的学科立场是由教育学者的立场决定的。但教育学的立场应站在一线的教育实践上。北京师范大学周延勇提出,人与社会的和谐是教育学的立场。河南师范大学王振存认为,教育学立场是一种“人学”立场。西南师范大学何超指出,教育学的立场应确定在人和人性研究的基础之上。复旦大学徐冬青提出,历史上存在着哲学立场的教育学、科学立场的教育学、经验立场的教育学和问题立场的教育学四种形态。今后我国教育学的发展要坚持中国的立场、实践的立场和人学的立场等多重立场。东北师范大学于伟指出,教育学首先应该坚持马克思哲学的人学立场,而不是怎么都行;其次要坚持科学人文主义的立场,以坚持教育学的科学取向取代“教育科学”概念;再次要坚持开放的跨学科的教育学立场。华东师范大学杨小微提出,应该坚持教育研究的四个立场:一是中国立场,即本土立场;二是教育学立场,即本学科立场;三是实践立场;四是个人立场。华中科技大学李太平认为,当前教育研究中客观存在着五种立场:一是独自;二是旁观;三是洋化或西化;四是工匠式应用理论;五是无立场。我国教育研究应该坚持三种立场:一是回归教育生活世界;二是坚持实践取向;三是坚持本土原创性。四川内江师范学院王希尧指出,立场是多元的,允许不同观点并存。教育学的学科立场是一个话题而不是一个问题,不同的理论体系有不同的立场。立场应是多元化的,不应推行理论专制策略。

福建师范大学毕世响认为,教育学是人民学术,是革命学术。当下的教育学研究在形式上已经走向了一言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成为地球教育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文件变为教育的圣经,大人先生的话语成为教育的法言。教育研究只是在极其狭隘的、一个自己划定的、虚幻的理论圈子里说话,根本没有把教育放在社会里说话,更没有放在人民的利益上说话。教育学中的人,不是实际的人,更不是人民,而是一个抽象的概念,甚至连人的概念都达不到,只是人的概念的模糊的影子。因此,教育研究本身的道德性确实需要考问一下。西南师范大学孙振东指出,教育学研究与为教育决策服务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强行“命令”教育学为决策服务,必然伤害教育学独立与科学地发展,最终导致教育学的真正终结,导致教育研究失去科学规范和理论前提。北京师范大学于述胜、毕苑、娄岙菲、张小丽等人认为,中国现代教育学存在着双重误读,导致了自身在文化上的双重隔绝:既隔绝于中国文化历史传统,也隔绝于西方文化历史传统。要使中国当代教育学保持必要的文化张力,必须把传统教育学术纳入研究视野。但在既定的教育学框架和教育学史书写方式下,无法做到这一点。因此,有必要突破既有的框架和写作方式,寻求新的出路。北京大学刘云杉认为,教育研究者与研究对象之间有四种不同的关系类型:主客关系,传译关系,启蒙关系与分享关系。在主客关系中,教育研究者与研究对象被视为自然事实,被视为可操作的变量,而非行动者。主客关系中因价值无涉的基本假设使教育学科的立场被视为一个虚假命题。

华东师范大学李冲锋指出,教育学知识的生产、传播、消费等过程中充斥着教育学利益。教育学利益,表现为教育学为了维护自身存在、发展、完善的利己利益,也表现为它为人们带来好处的利他利益。教育学利益不仅表现为经济形式,也表现为声誉、地位、影响力等其他形式。教育学谋求学科话语权的过程,也就是争取学科利益的过程。教育学争夺话语权的现实意义在于教育学要取得自己更多的利益。教育学知识在教育大市场中体现为特殊利益集团的利益表征,教育行政部门、出版商、教育中介组织、教育传播组织、期刊杂志、教育理论研究者等成为教育学经济利益的直接受益者,而学校、教师、学生、家长往往成为教育学精神产品的受益者。

二、教育学危机:是特例还是常情

南京师范大学吴黛舒认为,当前,中国教育学危机是一种综合的、整体的危机,应该放在“教育理论与教育实践”的关系中进一步加以认识和考察。北京师范大学龙宝新认为,教育学发展的内在矛盾与危机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教育学的体系化与问题化的冲突;二是教育理论与教育实践的紧张;三是教育学化与非教育学化的危机。西南师范大学潘新民和季媛媛提出,教育学面临六个危机:一是概念危机;二是学科性质危机;三是学科独立性危机;四是科学化危机;五是“中国化”危机;六是政治化教育学的现实性存在危机。

广州大学王卫东认为,教育学产生危机的原因有两个方面:一是教育学研究者的主观因素造成的,这表现为教育学没有深入研究应该研究的基本问题,而是为诠释政策服务;二是客观原因,在中国政教合一的文化传统的影响下,教育实践者漠视教育学及其成果。华中师范大学岳伟指出,教育学研究中存在的问题有四个:一是移植外国教育理论,缺少自己独立的思考;二是移植其他学科,失去了教育学研究的特性;三是依附政治,失去了教育研究的独立性;四是脱离现实,失去了问题的针对性。青岛大学王有升提出,教育学关心的核心问题是如何助人成长的问题,围绕这一核心问题,存在一些千百年来人类教育实践始终要面对的基本问题,这些基本问题也始终处于千百年来积累起来的教育学思想的核心层面。这些问题是教育学的固有领地,不可能由其他学科完全取代。

东北师范大学柳海民和林丹指出,教育学是否有存在必要,不在于它是否有明确的学科性质,也不在于它是否有完善的统一体系,而在于教育学对社会和人是否有用,对社会教育实践的需要满足到何种程度。因此,教育学走出困境和危机、重获新生的关键,在于学科功能的有效实现。扬州大学薛晓阳认为,教学与教育的分离、对立是造成教育理论进人教育实践能力弱化的根本原因。教学日益成为脱离并控制教育的独立领域,原因在于教学与教育的价值分离,在于教育的自由主义传统、浪漫主义理想与教学的功利主义与实用效率之间的矛盾。教育继续着自由主义的精神思考,而教学则成为实用化的知识制度。金生鈜提出,教育学的困难不在予理论与实践的脱离,而在于片面的立场、无意义的推论、无思想的狭隘言论占据着教育学。教育学的困难不在于没有创造性,而在于偏执的理论、臆测的独断、自以为是的意见、非此即彼的价值观控制着教育现实,给现实造成过多的麻烦和坏处。

北京师范大学石中英认为,教育实践不是理性行为,教育实践者有自己的合理性及其评判标准,而理论工作者在试图建构理论模型时,习惯上不得不采用总体化、客观化和清晰化的路线,忽视历史,忽视细节,忽视时间性与空间性,忽视那些对教育实践的构成来说至关重要的缄默的、偶然的和不确定的因素。理论不同于实践,二者的逻辑不同,二者之间不是指导与被指导的关系,而是伙伴和朋友的关系。曲阜师范大学孙元涛和杨昌勇指出,教育研究的职业化,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教育学的繁荣,但同时也导致了教育研究的僵化。森严的学科边界、僵化的学术评价机制以及教育研究者 “以学术为业”的生存方式,滋生了泡沫学术,使教育理论的解释力、影响力和生命力都相对孱弱。教育研究者与实践工作者职责分工导致了教育理论与实践的分离,而高等院校和科研机构科层制管理模式以及绩效评价机制则使这种状况进一步恶化。湖南师范大学刘铁芳提出,教育研究一方面要立足体制,回应体制之中的教育需要,解决现实教育中迫切的重大问题;另一方面要超越体制,谋求相对独立的问题意识,在服务现实的同时担负起教育启蒙的任务,为整个社会教育智慧的提升,为一线教育工作者在现实体制中提高自由度和自主性,提供力所能及的引导与帮助。

华南师范大学扈中平认为,教育理论渗透和融会在实践中,潜移默化地起作用。教育实践天然地拒斥教育理论,因为教育理论带有理想性。但是,没有教育理论,教育实践会更糟糕。从长远来看,教育实践大体上是按照教育理论的思路来发展的。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的教育理论各有贡献,有时,唯心主义的贡献似乎更大一些。华东师范大学郑金洲和程亮指出,教育理论要走向“教育实践”,但要超越“实用”心态以及“技术化”的理解,要在教育实践中保持自身的批判向度。

三、教育学展望:重方法还是重学派

西南师范大学孙振东指出,第一,教育学研究旨在研究问题,发展理论,而不是为了建立什么学派。第二,教育学派一般不是研究主体自行有意识建立的,研究之先就自定“建立教育学派”的目标是幼稚的,违背了“从实求知”的学术原则。第三,我国教育学经历了一百年的发展,我国教育学内部实际存在着可以称得上“学派”的不同思想方法体系。中国教育学界学者之间“相互间没感觉”、“对自己同行的研究不屑一顾”的情况是存在的,学术成了没有商量的自说自话,除了推崇外来理论外,不看前人的,也不看别人的,更听不得别人对自己的批评,以自己的观点能发表、能被政策化为目的。如此学术,是不可能承认和发现不同教育学派存在的。华南师范大学宋剑认为,教育研究要回到教育事件本身,要提倡“事件思维”。复杂性理论对教育规律研究的启示在于,不仅要探讨教育活动中矛盾意义上的规律,还要揭示教育活动中概率意义特别是混沌意义上的规律。内蒙古师范大学韩大林认为,必须改变原有的教育研究范式,倡导关注教育实践的教育研究范式,即以教育事实为基础,以教育问题为主线,以教育价值为坐标,以教育意义为本真的教育研究范式。

华南师范大学杜丽娟认为,怎样使语言学知识为教育学所用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把语言学作为教育学语言清理和知识增长的工具,是一个小小的“转向”。这种转向一方面来自以“语言是存在的家”为标志的语言本体论地位的回复以及分析哲学的影响,另一方面来自教育实践领域以语言为切入点的教育反思。论者试图提出并推进的是“教育语言学”进入问题领域和学术殿堂。教育语言学以教育学文本和教育学活动中的语言现象为对象,把语言学知识转化为教育学的分析工具。这也许是一条清理和增益教育学知识的新路。郑金洲和程亮指出,引入“复杂科学”以及推崇“教育叙事”作为我国教育学研究的发展趋势,将对教育研究方法产生重大影响。华东师范大学林存华提出,教育研究运用人种志方法的合理性在于:人种志与教育研究的复杂性、综合性、情境性和反思性相契合。华南师范大学胡中锋认为,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是教育科学研究方法中的两种基本研究范式,两者共同构成了教育科学研究方法的体系基础。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的整合才是教育科学研究的正确道路,不存在一种研究取代另一种研究的趋势。孙振东指出,教育实践领域中的反教育学倾向,获得了一种“自下而上”的方法论的支持。其根本原因在于认为“自上而下”是“外推式”研究,而“自下而上”是“内生式”研究;“内生式”研究更贴近实践,因此更为可靠、有用。以“自下而上”贬抑“自上而下”的方法论思潮,其实质就是文化学或价值哲学研究领域里以“特殊主义”否定“普遍主义”的后现代思潮的具体化。无论普遍主义,还是特殊主义,都是方法论的极端,都有其合理成分和存在依据,但都不可能全面、深刻地认识事物或过程。只有超越普遍主义与特殊主义的两极对立,超越这两种极端的方法论,才是教育学研究健康发展之路。山西大学候怀银和王喜旺认为,教育学中国化的实现之所以遥遥无期在于四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教育学中国化本身具有艰巨性、复杂性;二是理论建构中忽视了对传统教育资源的续接;三是缺乏足够的实践支撑;四是浮躁之风盛行影响了教育学中国化所需要的积淀。

与会者还讨论了“教育学个性”等问题。内蒙古师范大学刘文霞认为,教育学的个性是指教育学与其他学科在定义、对象、内容、性质、功能、风格、分类、方法等方面的独特性,是直接关系到教育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能否存在的重要问题。陕西师范大学李国庆和申卫革认为,教育学的个性是教育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在历时性发展过程中表现出来的独特品格。

在与会人数和论文篇数上,本次年会都是空前的。与会者的地域来源广、学校分布多,综合大学和工科大学都有代表参加。论文议题集中,质量较高。这从一个侧面显示了教育基本理论为人关注的程度及其发展态势。在讨论和发言中,与会者表现出强烈的危机感、责任感和使命感。

年会选举了专业委员会的新一届领导班子,扈中平教授任主任委员,郑金洲教授、涂艳国教授任副主任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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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17:14:35 | 只看该作者
涵养科学精神

——教育研究方法论的省思

蒋 凯

  摘 要:本文主要以中国大陆地区的教育研究现状为考察对象,评述了教育研究界对待科学方法的不同立场,并从教育研究的对象和性质出发,分析了科学方法在教育研究中的适应范围和限制条件。教育研究的对象和问题不同,研究方法必然有所区别。科学精神是科学素养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教育研究者必须培养的一种精神气质,贯穿于不同范式的教育研究之中。

  关键词:教育研究;方法论;科学方法;科学精神

  作 者:  北京大学教育学院讲师、博士

  一、教育研究界关于科学方法的不同立场

  2001年12月28日,北京大学教育学院的一次研究生课上,该院擅长定量研究(quantitative research)的两位专家与以质的研究(qualitative research)见长的两位专家组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题为 “两种教育研究范式的对话”的座谈会。该座谈会吸引了校内外近百名师生参加,质疑问难,观点鲜明,气氛活跃。

  数学和教育经济学背景的学者A相信,社会世界中存在着客观规律,社会世界是实际存在并可以认识的,可以通过事物之间的数量关系来揭示它们之间的内在关系;定量研究以追求客观、科学、理性和合乎逻辑为目标;教育研究的功用之一在于为政策制定服务。自然科学和教育经济学背景的学者B认为,研究范式可能反映了研究者对于自然世界和社会世界的基本认识观的差异,然而,保持开放的心态、掌握各种研究范式的基础、在运用这些研究范式不断解决具体研究问题的过程中领会其精髓是最为重要的。

  英语专业和教育人类学背景的学者C相信, 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不存在一个独立于人之外的客观实在;社会世界是在人际互动和语言沟通之中建构起来的;研究者只有深入研究现场,深入被研究者和被研究者现象,才能获得真正的“理解”和“解释”。教育学背景的学者D认为,我们研究可能面临三种不同的事实,即自然事实(物理事实)、社会事实与心灵事实,这也是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的分别;社会事实探究已经发生的故事,心灵事实谈论的是应当发生的故事,教育学既然是人学,其中关于心灵事实的层面以及部分社会事实的层面,就不适宜用自然事实的“规律”来统摄。

  惋惜的是,不同专业背景和研究取向的学者各执一端,“独白”自己所持的研究立场,就研究范式问题难以形成“对话”,较少达成共识。

  诚然,关于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范式的争论由来已久,上述座谈会只是人文社会科学和教育研究范式论争在中国背景下的“复演”。譬如,1989年3月25~26日,美国印第安纳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古巴(Egon G. Guba)在旧金山组织了关于研究范式的研讨会,并于翌年出版会议论文集《范式对话》(The Paradigm Dialog)。  从更为广阔的学科领域来看,在近现代西方思想史上,笛卡尔、康德较早注意到了研究自然世界与研究人的世界的方法论的差异问题,后来的思想家如狄尔泰、迪尔凯姆、胡塞尔、李凯尔特、韦伯等都就社会科学或人文科学的研究方法论发表过独到的见解。

  在教育史上,对“教育学科学化”的吁求与“教育学是人文科学”的宣称并行而进、此起彼伏。典型地,在德国,出现了“科学教育学”与“文化教育学”(Kulturpaedagogik,或精神科学教育学)的对峙。由狄尔泰、斯普朗格、李特、李凯尔特、福利特纳、鲍勒洛夫等组成的延续近二百年的德国文化教育学派各家虽则观点有别,但其基本主张是一脉相承的:对科技发达时代人的生存状况进行反思,认为现代科技文明造成了“非人化境遇”,在技术统治时代,人的价值、意义面临失落的危机;将教育—文化—人三者连接起来,融为一体,把教育(Bildung、Erziehung)看作一个人生完成、文化变迁的永恒过程,注重教育对人的价值和意义的提升。  20世纪初,德国学者梅依曼和拉伊另辟蹊径,力倡把教育研究从哲学思辨传统中脱离出来,走科学化、实验化的路径,要求通过科学的验证来发现和陈述事实。1901年梅依曼首次提出了“实验教育学”的称谓,要求通过科学实验的验证来发现和陈述教育事实。数年后,拉伊在其代表性著作《实验教育学》(Experimentelle Paedagogik)中提出,只有通过实验与观察,在有意识地简化要素条件下研究教育现象中各种复杂的因果关系,教育学才能成为一门科学。  

  一个多世纪以来,人文社会科学的各种理论、方法与技术蓬勃发展,研究方法日趋精细,并陆续引入教育研究领域,促使教育研究呈现出不同的取向和形态。但是,从研究范式上看,如国际著名学者胡森(Torsten Husén)指出的,教育研究基本上不外科学范式(scientific paradigm)与人文范式(humanistic paradigm)之列。  实际上,在中国内地,关于教育研究方法论的论争主要不是表现为关于量的研究(一般称为定量研究)与狭义的质的研究的认识分歧,而是表现为关于科学研究范式(包括教育实验、问卷调查、数理分析等研究方法及相应的研究信念和成果形式)与人文研究范式(突出地表现为思辨、历史文献研究,以及近来兴起的深度访谈、自然观察、实物文本分析、叙事研究等研究方法及相应的研究信念和成果形式)的论争,或者说关于定量研究与定性研究的论争、关于实证研究与规范研究的论争。

  人文范式的教育研究者批评教育研究中的“科学主义”倾向:“由于科学主义的倾向,今天的教育学成了一种纯粹描述的东西,使得以人为关注对象的教育学把人放在了自己的理论视野之外;在语言的论述上,所见到的只是逻辑的或科学的语言”。   重微观轻宏观;重应用轻积累;重技术轻原理;重定量轻定性;重现实轻历史;重事实轻价值。  有学者在论证教育学的文化性格(即境域性)时提出:“随着教育学科学化运动的继续深入,特别是许多心理学家独占教育学之鳌头,教育学的语言出现了‘客观化’、‘逻辑化’和‘中性化’的倾向,隐喻,特别是那些能够有力地说明问题的隐喻倒真是不多见了。……教育学成了一个只有血肉(科学材料)和骨架(逻辑概念)而没有意识和灵魂的‘植物人’。”   最近,又有学者明确宣称:“教育即培养人。育人即培育人生,构建人生历程,引导并含蕴人生的意义。教育学即育人之学,育人之学理当关注人生的培育,关注人生意义的建构,关注人生意义的实现。关注人生,这是教育学作为人文学之根本。……教育学不可能全面知识化,教育学思想的魅力就在于去激励、引导、启发人们去‘思’、去‘想’教育的‘问题’。如果教育学力图为自己建构严密的、规范的教育学知识框架,这就意味着教育学的自我终结。如果说目前的教育学还只是‘准’教育学或‘准’科学,那么它今后也不会成为严格意义上的‘科学’教育学。”   这些学者并非简单地反对在教育研究中运用科学方法,而是表达了对教育研究中“唯科学主义”倾向的担忧。

  持科学范式的教育研究者关注研究方法论问题,如闵维方教授、丁小浩教授提出,“研究方法论本身的价值常常超过了研究所得到的某个具体特定的结论的价值”。  但总的来说,很少有人就此撰文发表见解,而且较少对针对“科学主义”教育研究的批判做出书面回应。他们信守自己的研究范式,“客观”、“科学”、“精确”、“严谨”、“规范”、“先进”等,这些是他们对其研究的自我评定。事实上,20世纪80年代初以来,在教育研究领域,中国内地学者已经完成了一些规范的、有说服力的实验研究和实证研究,如中科院心理所卢仲衡研究员主持的长达二十多年的“中学数学自学辅导实验”、北京大学厉以宁教授等主持的“教育经费占GNP比例的国际比较研究”,等等。

  在中国内地,与心理学研究和其他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样,虽然近年越来越多的学者提倡教育研究中实现科学范式与人文范式的沟通和融合(一般提法为“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相结合”、“规范研究与实证研究相结合”、“科学范式与人文范式相结合”),但是两种研究范式是否可以融合、如何融合成了难解之题。由于知识背景和研究信念的阻隔,将两种研究范式较好地结合起来的教育研究范例屈指可数。整体而言,科学方法在中国教育研究界,其命运截然相反:要么受推崇,要么被拒斥。

  二、科学方法在教育研究中的适用与限制

  在世界各地,关于科学的涵义的认识并不一致。譬如,在英语世界,科学(science)指“涉及对物质世界及其各种现象并需要无偏见的观察和系统实验的所有智力活动。一般说来,科学涉及一种对知识的追求,包括追求各种普遍真理和各种基本规律的作用”。  在这里,科学是自然科学的代名词。在德语世界,科学(Wissenschaft)的涵义则要广泛得多,包括一切有系统的学问,不仅包括自然科学,还包括经济学、法学、哲学、历史学、语言学等社会科学和精神科学,甚至包括宗教、艺术,教育学属于科学之列。德文“科学”的词根Wissen的涵义是“知识”。虽然关于科学的理解并不完全相同,但是主流的科学世界观认定,世界可以被认知。“科学假定,宇宙间的万事万物都以恒定的模式发生和发展,通过认真的、系统的研究可以认知”,(通过人们运用智慧,借助加强感官的仪器)各种特性的模式是可以发现的,宇宙间存在适用的基本规律。  科学特别是自然科学以无偏见的观察和系统的实验作为主要研究方法。观察和实验方法被奉为科学之圭臬,在科学探究活动中是适用的和不可或缺的。

  从16世纪起,科学实验开始成为独立的社会实践形式。经由伽利略首创、培根论证的实验方法论对近代科学的兴起和发展起了关键作用,其基本思想在现代科学实验观念中大致都保存下来。实验成为自然科学中占主导地位的研究方法后,经由心理学而引进入教育领域。在教育领域,从一般教育实践中的试验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科学的教育实验的形成和运用,前后凡二百余年,这其中经历了从物理学→生物学→实验生物学、实验心理学→实验教育学的发展演变。20世纪初,形成了实验教育学派。实验教育学派以自然科学方法为典范,以实证主义为哲学基础,主张通过观察、统计、实验等方法研究教育行为,与思辨的、内省的教育学分道扬镳。此后,经过几代教育学家、心理学家的努力,实验与数理方法相结合并运用于教育研究,形成了注重定量研究的教育实验基本研究方式,实验方法成为一种公认的教育研究方法。采用这一方法的研究者根据研究目的,合理地控制或创设一定的条件,从而验证假设、探讨教育现象的因果关系。  不少学者认为,教育实验研究方法的形成,有利于克服教育研究中的主观性和偏见。

  与实验方法密切相关的是观察方法。观察是指人们有目的、有计划地通过感官和辅助仪器,对处于自然状态下的客观事物进行系统考察,从而获得经验事实的一种科学研究方法。科学研究中如果没有关于研究对象的原始材料,就无法深入认识事物的本质和事物之间的内在关系。通过对教育领域某一现象及变化过程进行全面、深入、细致的观察,可以获得关于该事物较为翔实、客观的事实材料。对客观事物的观察还有助于检验某种教育理论是否正确,有助于形成新的研究课题。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一些新的仪器设备延伸了教育研究者的感官,使研究者的观察能力进一步提升。例如,功能性核磁共振显像(fMRI)是一种拥有高度空间解像和清晰显像的仪器,它可以描绘出身体和大脑的三维结构和组织。运用这种技术和仪器,可以观察到被试在接受不同方法的语文教学后,大脑处理语言文字时认知神经活动的情况,进而判断哪一种相应的教学方法更为有效。

  数理研究方法不断发展和统计工具不断完善,以及它们在经济学和社会统计中的成功运用,促使教育研究中的数量分析不断开展起来。随着教育逐渐演化为一项巨大的社会事业,教育领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需要研究的复杂化数量问题;同时,数理研究方法和统计工具的不断发展完善,使得对一些大型样本和数据库进行数量分析成为可能,相应地产生了一些有说服力的研究成果。上文提到的厉以宁教授等主持的“教育经费占GNP比例的国际比较研究”,就是内地一项成功的教育经济研究,并有力地影响了政府的教育投资决策。

  实验、观察、数理分析和测验等研究方法在教育研究中的运用,与其他人文社会科学一样,具有共同的哲学基础和信念。这一信念就是,坚持实证主义的理论基础,认为存在客观实在,客观世界存在普遍性的规律;把社会当作物质(如迪尔凯姆提出的把社会事实“视为物”来处理) ,以研究物质的方法来研究社会现象,相信这有助于祛除成见、达致客观;以自然科学为典范,主张通过经验—数理方法而获得精确的、普遍性的知识。

  主要以实验、调查、测验和数理分析等自然科学研究方法进行的实证研究(empirical research,另译经验研究)适用于下述研究,并具有以下特征:(1)适合于宏观研究,以发现趋势性的特征。譬如,内地关于高等教育(作为社会经济部门之一)的产出乘数和影响力系数的研究。(2)适合于对社会现象进行数量化的因果分析和相关分析,发现趋势性的因果规律和相关规律。例如,在国际范围进行比较,研究教育经费投入与GDP之间的数量关系。(3)能够证实或证伪已形成的理论假设,并不断地修改或完善已有的理论假设。几十年来,儿童心理、学习心理领域的许多理论就是通过验证或证伪方法发展起来的。这一点,类似自然科学研究的“累积效应”。(4)研究结果可以做概念上的推断演绎,只要测量尺度、数据类型符合数学模型的要求,推断就是有代表性的、可推广的。(5)实证研究具有一定的客观性,具有明确、具体的操作程序,结果检验有具体的检验手段和系统的评估标准,基本可以保证研究操作和结果的可重复性。  由此可见,在教育领域中,在宏观研究、因果分析、规律性和趋势性问题分析及验证推演方面,自然科学方法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毋庸置疑,科学方法在自然科学研究中是适用的、可行的。自然科学方法经过改造后,移植到经济学、社会学、心理学等研究领域中,促使这些研究领域发展成为较为成熟的社会科学学科。当然,关于在经济学等社会科学研究中采用科学方法,仍然存在争论。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哈耶克(Freidrich A. von Hayek)批评了经济学和其他社会科学企图以自然科学方法研究人文社会界,认为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极为复杂,不能仅凭数据和量化证据达成探究过程;他还指出,不但在经济学领域,“普遍地在与人有关的其他学科中,貌似科学的方法其实是最不科学的”。  就教育研究而言,问题似乎更为复杂。

  教育研究者面对的是一个有意义的、价值关涉的教育世界。在教育世界中,既存在科学世界范畴,也存在生活世界范畴。教育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社会现象,它首先是一个人的培养过程,一个活生生的学生成长过程,然后才衍生为一项社会事业。教育中的许多问题,需要采取不同的研究方法从不同的角度去探讨。教育世界中的微观问题、深层问题和价值关涉问题,需要研究者进行深入细致的描述和分析,需要深层的体验和思考;教育活动是动态的而非静态的,因而需要研究者对教育活动的整个脉络进行详细的动态描述;微观的教育活动特别是课堂活动、师生交往活动是一种自然情境,在自然情境下研究教育活动者的经验世界,研究结果可能更切合教育活动者的生活实际,研究结果的运用更具有针对性。此外,教育的目的、理念、制度和道德人格等价值关涉问题,难以采取纯粹的量化研究方法,而是需要运用哲学、历史、比较等方法进行考察,或者综合运用各种研究方法。一些倡导但不拘泥于科学范式的教育学者觉察到了这一点。譬如,力倡教育研究实验化的梅依曼否认实验教育学可以包括教育学的整个领域,他还详细论证了实验教育学的研究范围。

  杰尔纳(Eernest Gellner)提出的“只有一种人,还是有许多种人?只有一个世界,还是有许多个世界?”这个本源性问题 ,在国际及国内教育研究界都表现出不同的回答。有学者认为,社会科学(包括教育学)“能否达到像自然科学那样的发达程度,取决于社会科学的研究者有没有能力去发现、鉴别和研究人类特性与人类活动中的恒常性质”,“一切区域、一切种族的人们都有着相同的基本分子结构;他们有着组成大脑结构的相同的神经系统;一切个体的生长方式也都是相同的。这些限定着人的生理和心理行为的共同特征来自共同的基因组成”,“区别是表面性的,主要是来自一代又一代人对环境的适应;相似则更具有根本性,因为它们是一种共同的人类本质的体现”,“可以说全体人类都属于一个种类,只有一个人种”。  持类似观点的内地学者坚持自然科学的世界观,并坚信社会世界存在与自然世界一样的规律,可以通过科学方法来揭示这种规律。在另一类教育研究者看来,物质世界存在客观规律,但是这种规律不能迁移到社会生活世界中来;社会世界中或许存在宏观性的发展趋向,但是历史是一次性的、不可重复的;每一个个体的情感和行为是独特的,个体的价值是独一无二的,区别和差异是显著的,正是个体的差异组成了社会世界的丰富多样性。后者还认为,探讨人类的基本分子结构或大脑结构的神经系统,这属于生命科学的范畴,探究的是“物质人”的规律;教育研究者面对的是有价值、有意义的人的世界,研究对象是由有情感、有意识的人组成的教育活动(主要表现为课程、教学和课堂),不能采用把人“还原为物质”的自然科学方法来研究教育活动,教育研究需要体认、理解与解释;其中,还不断有学者宣称教育学是人文学科,是一种关于人的独特知识,这门学问探讨无规则可循的人的精神世界。

  可见,科学方法在教育研究中是适用还是有所限制,迄今还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是采用科学方法还是采用非科学方法(non-scientific method,不一定是反科学方法),与其说与研究者的专业背景相关,毋宁说与研究者的世界观、人性论、研究信念关系更为密切。虽然人文科学背景的教育研究者采用自然科学方法的比较少,但是深谙自然科学方法转而以哲学、历史、比较方法或质的研究方法从事教育研究的学者并非凤毛麟角,人文科学背景的教育学者力倡自然科学研究范式的也时有出现。

  鉴于对自然科学方法的限制的认识,近年来,后实证主义、批判理论、建构主义得到了内地众多教育学者的大力提倡,后现代理论和其他非理性主义(如存在主义)亦为一些中青年教育研究者所推崇,质的研究方法于数年前引进内地后逐渐被一些学者、研究生和中小学教师所接受和采用;实证研究在教育政策制定中受到了倚重,但是在教育研究界并不具有“话语”优势。于是,有人认为,在缺乏科学传统、实证研究为数甚少的内地教育研究界,质的研究和后现代理论是一种“奢侈品”,教育研究更迫切需要的是科学方法。

  三、作为教育研究者必备品质的科学精神

  在我国教育研究界,关于科学方法的论争,就如国外延续了数百年的人文社会科学方法论的论争以及延续了一个世纪的教育研究方法论的论争一样,不会有答案,但还会不断延续下去。进入不同教育研究者的视界的教育问题不一样,他们采用的研究方法差异甚殊,但是,有一种共同的研究信念和气质应当贯通于不同的教育研究群体中,这就是科学精神。

  科学精神受到我国学术界的关注,由来已久。1922年,梁启超先生就“科学精神”问题做专题演讲。他指出:“有系统之真知识,叫做科学。可以求得有系统之真知识的方法,叫做科学精神。”   梁启超对科学方法的涵义以及中国学术研究由于缺乏科学方法而带来的病症进行了精辟的分析,但是囿于时代,这位启蒙思想家的理解难免有所偏差,他所提出的科学精神实为科学方法。

  科学精神有广义与狭义之分。狭义的科学精神源于自然科学,可以概括为求真求实求准:求真就是注重对事物内部联系和内部规律的探索,强调由兴趣激发纯粹求知的探索;求实就是讲求以实验为依据,认识真实的、可重复推广的现象;求准就是讲求定量上的准确描述。  广义的科学精神则是指由科学性质所要求的、贯穿于科学探究活动之中的基本的精神状态和思维方式,是体现在科学知识中的思想或理念,它不限于自然科学领域。下文所指的科学精神是在广义上使用这一概念。

  科学精神不同于具体的科学研究方法,前者属于更高层次的方法论原则或探求真理的精神境界。科学精神是一种追求真理的精神,是科学素养的重要组成部分。叶澜教授提出,科学方法在教育研究中要“有条件地适用”,“但科学的精神,不以臆想代替事实,以事实为根据作判断,遵守人类语言、理论表达、交流的一般逻辑要求,则具有普遍的意义”。  求实、怀疑、批判、严谨、坚持、协作、无偏见等,这些都是科学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科学精神不独体现在自然科学研究中,以及采用自然科学方法进行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一项严格的实证—实验研究或定量研究是建立在科学精神的基础上的。但是,社会科学研究中的哲学思辨、历史研究、比较研究,所采用的主要不是自然科学的方法,只要其是严格的研究,其精神气质就是科学的、求真的。譬如,质的研究者的世界观与科学范式的研究者不同,前者认为在研究中不存在独立于人之外的客观实在;在研究取向上,前者不追求研究的纯粹客观性、精确性、可重复性。但是,质的研究者要求研究必须有深入、细致、系统的调查材料作为基础,从研究者自己收集的资料中寻找有意义解释或理论的根据。  质的研究不是一种模糊的、包罗万象的方法,而是有一定科学规范和明确要求的分析方法。  可见,一项严肃的质的研究,是符合科学精神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研究问题不同,方法必然有所区别,但是科学精神却是在做任何一种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应当具备的。在教育研究领域,莫不例外。

  “科学”研究并不完全取决于研究中所采用的特定方法。事实上,对一种现象的探究可以采用数种方法,在每一种方法内又可以选择不同角度,没有一套规则或“科学方法”能够告诉研究者如何去开展各自的研究。由研究者开创的研究完全依赖于研究者自己的创造力,设计出特定的方法,去发现和检验某个系统中的一贯样式。当然,在研究过程中确实存在一套非正式的程序,在表述研究结果时同样应力求精确严密。  对人文社会科学和教育研究而言,研究方法是具体的,渗透在整个研究过程中的科学精神则具有更根本的意义,应该由科学精神来引导选择研究方法、设计研究途径、实施研究过程,最终表述研究结果。

  以下结合对中国内地教育研究现状的考察来讨论涵养科学精神在教育研究领域的必要性和紧迫性。笔者依据对我国规则最高、影响最大、稿源最丰富的教育类学术期刊——《教育研究》(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主办,月刊)2001年所登载论文的分析予以佐证。

  2001年度,《教育研究》登载各类文章204篇,其中研究论文165篇,其余39篇为学术访谈、会议综述、书评、课题成果简介等。在165篇研究论文中,笔者根据论文作者所主要采用的研究方法进行了有关统计,各类研究论文分布如下:思辨类论文115篇;历史文献研究论文14篇;比较研究(主要是国别研究)论文14篇;调查报告12篇;实验报告7篇;数理分析论文3篇。可见,2001年度《教育研究》所登载的论文主要为以思辨、历史文献分析、比较研究等方法完成的“定性研究”论文,占86.7%,这其中思辨类论文在数量上又占有绝对优势。采用“定量方法”或自然科学方法完成的调查报告、实验报告和数理分析研究论文共计22篇,仅占13.3%。需要指出的是,在思辨类论文中,严格的哲学思辨论文并不多;不少论文缺乏理论提升,或者缺乏严密的逻辑推理,或者没有建立在对教育事实的系统分析之基础上,属于议论性而非论证性作品。从这一年份《教育研究》所载论文情况,可以窥见内地教育研究的现状。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内地的教育研究有了长足的进展,从经验走向理论,研究方法日趋丰富,研究逐步规范,取得了一些突破性的研究成果,对于揭示教育教学规律、改进教学质量、提高教育决策的科学化水平做出了相当的贡献。但是,教育研究的现实仍然不容乐观,提高教育研究的水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研究者通过对内地20年来教育研究方法和资料分析方法的研究,归纳了教育研究在方法论方面存在的主要问题:不注重方法论,教条主义、经验主义、思辨倾向严重,大量的文章是解释或综述性的,实证研究比例很低;研究方法单一化,定性研究传统仍然占主导地位,实证—实验方法有了一定的发展,但是有些实证—实验研究者又固守实证方法而忽视或贬抑其他方法,各种研究方法缺乏融合和互补;研究方法落后,质的研究很少应用,现代数学和自然科学成果迟迟未被引进到教育研究中来。

  中国内地教育研究者一般来自教育学或人文学科背景,教育专业研究生的来源要多样化一些,但是理工科背景出身者仍属少数。教育研究尚未走出思辨传统,实证研究还需要大力开展起来。在这种背景下,时有人文类教育学者对“唯科学主义”发难,科学范式的教育学者保持沉默,无怪乎有识之士要为教育研究中的“科学主义”辩护,反问:没有“科学”,何来“主义”?  这是在维护自然科学的教育研究方法,更是在呼吁一种科学精神。

  由于知识背景和研究信念的差别,在教育研究者界存在斯诺(C. P. Snow)所指陈的“两种文化”的对立,门户之见颇深,龃龉不断。在一些非正式场合,科学范式的教育研究者非议同行中的非实证研究者“写文章,不是做研究”、“写故事”、“凭空臆想”、“拍脑袋”;人文范式的教育研究者反唇相讥,认为对方“机械移植自然科学方法”、“把人工具化,失落了人的价值”、“没有思想”、“做习题”。总之,事实与价值、量与质、工具理性与目的理性等的二元分割明显阻碍着不同教育研究群体的交流与对话。由此可见,内地教育研究方法论中存在的主要问题不是研究方法的问题,培养科学精神可能更为紧迫。这是因为,有了科学精神的指引,研究者就会更自觉地学习专业知识和专业相关知识,掌握并恰当地运用研究方法。对于内地教育研究界而言,涵养、弘扬科学精神比学习、掌握研究方法更带有根本性。当然,研究方法的训练十分重要,教育研究者需要熟练地掌握一种或一种以上的基本研究方法,对其他的主要研究方法也要有所了解。

  应当指出的是,倡导科学精神并不意味着忽视、否认人文精神在教育研究中的重要性。科学求真,人文求善,但是,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并不矛盾,二者之间的冲突只是其表象而已。科学追求真理,认识自然和人赖以生存的物质世界,使人获得自由与幸福,这与强调人的价值、尊严、自由、幸福的人文精神是内在地和谐一致的。教育的对象是人,教育研究的对象是由人构成的教育现象。在教育研究中,可能存在科学范式与人文范式的对峙,教育研究者可能会侧重使用各自熟悉的研究方法,但是,在气质追求上,任何一项真正的教育研究都应该是融合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研究。提倡“科学范式与人文范式相结合”、“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相结合”、“规范研究与实证研究相结合”,实际上是“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相结合”在方法论层次上的反映。

  人文社会科学和教育研究中的不同研究范式是在不同的世界观下形成的,各种广泛使用的研究方法无一不是人类长期进行知识探索和知识积累的结晶,各种研究方法各有各自的合理性和适用范围。在教育研究中,厚此薄彼,排斥异己,是科学精神的对立面。科学范式的教育研究者与人文范式的教育研究者携手合作,培植科学精神,造就学术共同体,是为教育研究之必需。

  [本文原载《北京大学学报》(哲社版),作者谨向杜祖贻、Mark Bray、裴娣娜、陈学飞、丁小浩、陈向明、周作宇教授及王蓉博士、刘云杉博士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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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17:16:13 | 只看该作者
文化政治认同与技术认同——知识人双重旨趣的历史与现实
作者:刘云杉    文章来源:《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07年2期   
时间:2008-3-11

【内容提要】在学术、科学与批判三重权力角逐的高等教育场域,知识人分化为一个复数的群体。本文认为文化政治认同与技术认同是最为核心的分类。在三种知识隐喻的框架下,本文剖析了文化政治认同的心智基因,以及其间文化与政治之分合演变的历程;指出工业社会尤其是进入后工业社会,技术认同成为垄断性旨趣,并分析其知识基础、社会基础与现实困境;最后提出,知识人需要用责任伦理所支持的沟通行为来整合文化政治认同与技术认同,高等教育也需借此免于启蒙的理性狂妄与服侍的被动茫然。
【关 键 词】知识人/文化政治认同/技术认同/责任伦理

一、问题的提出

    知识人不局限于高等教育之内,但在制度化的现代社会,高等教育是孕育知识人的摇篮。本文所讨论的知识人特指高等教育中的知识人。这是一个高度分化的群体,分化源于高等教育内部的差异,也源于高等教育在社会系统中所承担的复杂功能。

    本文尝试以文化政治认同与技术认同这对概念来剖析知识人纷繁的角色。何为认同(identity)?Identity有两层含义:其一是被外在感知的(identity as perceived),此时译为“身份”比较妥当;另一是主体所致力追求的(identity as intended),此时译为“认同”相对合适。若将“身份”与“认同”构成纵轴,另一对概念——“沟通”与“技术”构成横轴,“沟通”发生于互主体之间,“技术”则运用于主客之间。① 文化政治认同的位置在象限的左下角,它是一个共同体所内在认同的目标,体现为主体与主体之间的“沟通”行为;技术身份的位置在象限的右上角,它强调为外在的社会经济压力所决定,体现为主体对客体的“控制”行为,更具有被外在所定义、所制约的“身份”特征。作为行动者的知识人将结构性的身份定位转化为内在的旨趣与行为的惯习,故此处称为“技术认同”。

    知识人的“文化政治认同”与“技术认同”,有丰富的论述资源。古希腊时既有logos和doxa之分(知识与意见之分),与此相应,近现代有客观知识与主观知识之分、有事实与价值之争,亦有作为科学的知识与作为文化的知识之区别。知识人也有知识分子与专家、专业人士之区别。艾尔文·古德纳在剖析作为新阶级的文化资产阶级时,提出催生新阶级过程中两类知识分子——作为“狮子”的人文知识分子与作为“狐狸”的技术知识分子——的不同作用。[1] 在布迪厄的论述中,高等教育是学术权力、科学权力与批判权力不断角逐的动态场域,其中,学术权力指对学术资源的管理与控制,此权力负责文凭的管理与社会地位的分配;科学权力体现为学者的论文发表与学术机构的研究声誉;批判权力指知识分子对公众的影响,尤其是对有教养的中产阶级影响甚大。[2] 随着多元巨型大学(multiversity)的出现,大学更为分化,不同院系、不同类型的知识及知识人所承担的角色、所履行的功能差异日增。帕森斯认为,高等教育生产四种不同类型的知识:研究(基础研究与信息积累)、教育(人类经验的传递与人格养成)、职业培训(训练职业的实践性知识和职业生活所必需的文凭)、文化发展(对宽泛的社会议题的关注,对抽象价值的追求,批判性的立场与态度)。教学通常由本科生院承担,研究集中在研究所与研究院,职业培训的责任则由商学院、法学院等专业学院完成,而智力批判者作为个体散布于大学体系内外。与之相对应,四种知识类型的生产者分别是:研究者、教师、职业培训者和知识分子。[3] 其中,教师与知识分子热衷于文化政治认同,研究者与职业培训者体现技术认同的特征。

    本文从不同历史时期的知识隐喻出发,分两条线索进行探讨。一脉探讨在高等教育场域中,启蒙为知识人文化政治认同的心智基因。在启蒙实践中,知识人或循文化路径,或走政治参与,所持守的价值理念不同,知识人的社会角色也不同。在“一切皆为文化”的后革命时期,“知识即权力”的宣称赋予文化与政治结合的新契机。另一脉则探讨并指出在工业社会尤其是进入后工业社会,知识人的技术认同成为垄断性旨趣。伴随知识的民主化,后学科时代来临,学术资本化与学术工具主义相并而行。文章最后提出超越学术的工具主义与文化的相对主义的可能途径,即沟通行为与责任伦理——知识人寄望以此整合文化政治认同与技术认同,高等教育寄望以此既回避启蒙的理性谶妄,又免于现代社会“侍女”的局促被动。

二、知识人的文化政治认同

    (一)知识即光:启蒙之于知识人的使命

    何为知识分子?刘易斯·科塞的定义是:知识分子是为理念而生的人,不是靠理念吃饭的人。曼海姆认为:知识分子是自由飘浮的个体,因无社会连带,故能客观公正地认识世界,并给世界提供一个整全性的认识。

    在高等教育中,作为一个概念,知识分子(intellectual)与专家(specialists)或专业人士(professionals)相对应,具有“通识知识”的含义,相应突出了后者兴趣的狭窄。“自由飘浮”体现为超出专业之外的兴趣与关心。大学之大,在于与生俱来的超越性的普遍主义精神,university的根基正在于universalism。中世纪的大学是学者为了追求普遍性的真理而聚集的地方(The university was a place of " universal knowledge" )。大学只服膺普遍的秩序,不从属任何具体的国家。大学自诞生始,就以普遍主义态度来抵抗“城邦”中的具体政治,超越一时一地的利益,所提供的启蒙知识,如同光一般照亮混沌的世界。

    启蒙中的知识人自成“文人共同体”或“科学共同体”。[4] 班达于此有明确的阐述:知识分子是一小群才智出众、道德高超的哲学王。譬如,苏格拉底与耶稣所支持与维护的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永恒标准,“他们的活动本质上不是追求实用的目的,而是在艺术、科学和形而上的思索中寻求乐趣,乐于寻求非物质方面的利益。因此以某种方式说:我的国度不属于这个世界”。[5]

    知识分子有形而上的智识乐趣而少实用的事功目的。知识分子充当着“一个社会内诱发、引导与塑造表达的倾向”,是坚持神圣传统的传教士的继承人,也是《圣经》中先知的继承人,是那些在旷野中传教、谴责权势者罪恶行径的狂人的后代。在拉尔夫·达伦道夫看来,知识分子的精神祖先是中世纪的宫廷弄臣。他们生活在社会等级之外,因而也生活在社会礼仪、特权之外,他们地位卑贱却拥有嘲弄权贵的权利。霍夫斯塔德(Richard Hofstadter)认为知识分子有两面,一是庄严虔敬(piety)的一面,他对自己的专业知识与思想有一种庄严的敬意。知识不是谋生之器,而是追求其中所蕴涵的真理。恪守知识的操守,不为任何外在的权威横加干涉,谨守自己的求真精神与节操,一定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尤其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是一种近乎宗教奉侍的精神。同时还有“游于艺”(playfulness)的精神,也就是科塞称之为“戏谑”的精神气质,就是玩味生活,生活本身就是目的,没有任何外在的实用性目标,这种气质使人永远保持一种活泼开放的求新兴趣。知识生活的意义不在于占有已知的旧真理,而在于不断寻求未知的新真理,知识分子是一个永远把答案变成问题的人。知识人是精神太平生活中的“捣乱分子”,他们唯新是求的情结、特有的乌托邦式的思维②、不断的批判与挑战行为保证了社会文化富有活力。

    这群“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人,其社会位置或许在这个世界之外,但其精神位置则在这个世界之上,其所承载的知识被喻为“光”——这渊源于柏拉图的洞穴之喻。知识之光可以除魅去咒,清明地照亮每一个灵魂与头脑。在此一隐喻中,知识是启蒙理性,所持的大学观是自由主义的,“光”则是高居于芸芸众生之上的精英群体的探索与照亮,社会大众如同凡夫俗子般只需接受且享受知识之光的恩泽,知识人被擢升为精英群体。

    作为精英的知识人,究竟是生来即为精英,还是由凡人历练成精英?不同的文化情境有不同的解释,精英的铸造是一个严格筛选和艰苦训练的过程,是一个日渐游离于日常生活情境的过程,也是一个日渐隔膜于社会文化场景的过程。启蒙是知识人的内在“召唤”,听从召唤的知识人将文化政治认同放在首位,义无反顾地走向社会实践。鲍曼的“立法者”精炼地概括出其责任:他们是风尚的引导者、价值的示明者和纷争的仲裁者。在现代性的建立过程中,即从荒野文化向园艺文化转变的过程,立法者的意志不受任何约束——社会是有待开垦的荒凉土地,立法者的责任即在于建立法律、选择政治模式、塑造国民、凝聚社会。[6] 这是知识人文化政治认同的经典表述。

    (二)政治还是文化:不同的路径

    是作为工具性的政治力量,还是恪守文化的相对自主性?启蒙使命的知识人面临不同的选择。我们以回溯欧洲大学三个重要渊源——德、法、英三国高等教育不同的理念与实践,来回应此一议题。

    法国的高等教育偏于政治性与工具性,刘易斯·科塞将其知识分子称为“帮助权力合法化的人”。法国的启蒙思想家强调观念体系在政治与社会重建中的巨大作用,主张按照科学原则重新建立教育制度,对公民进行彻底的理性主义教育。拿破仑时期学术的政治性演变为极端的工具性,在体制上实行教学与研究分离的模式,教学培养国家干部,研究则集中在国家科学研究院。中心学校被废除,因为这是疑惑、启蒙、探索和怀疑精神的滋生地。学生读书的目的是进入商界、军队与政府部门担任职务,职业的大门似乎只对乐于从事技术、行政、军事与科技的人才开放,职业训练替代了人格修养。学生们一般都忽视涉及文化主题的课程,而涌入新的科技学校,“道德科学受到冷落,艺术和文学无人问津,只有数学有人研究”[7]。

    德国大学认为启蒙在于文化的熏陶,其价值更甚于科学与进步。德国的大学为康德的理性和洪堡的文化所塑造。洪堡提倡的Bildung理念,目的在人格养成,方式在人格熏陶、以人育人,教学与研究是一个不可分离的整合过程。康德强调理性的批判能力,他认为,哲学家所侍奉的是知识与真理,不像官员、医生等服务于国家的具体功利。知识有其自身的目的,不从属于社会的其他部门。德国大学反对将大学臣服于国家之下,大学不仅培养公共事务的从事者,还承担着涵养民族性格的重要使命。大学需要国家保证其自治,为国家提供道德与精神的基础。德国大学的知识人是文化的守护者。[8]

    德国大学与法国大学之差异,体现了欧洲现代性的两大传统——理性主义的智力传统与民族国家的政治传统。[9] 这可谓知识人文化政治认同之两翼。

    纽曼的牛津模式是风格鲜明的导师制度,教育目的在于培养绅士和官员,而非学者或技术官僚。纽曼最关心的是教学,研究居于从属地位。他认为学校的作用是传递现存的知识,不强求研究以生产新的知识。在教学中,纽曼非常强调师生之间的个人关系,这与洪堡的德国大学传统相去甚远。德国大学传统认为教授是学科的代表,故强调教授的权威;而纽曼的牛津模式,少强调教授而更为强调导师(tutor)。[10]

    故可以归纳出:德国大学是以精神为中心,或曰知识中心,致力于民族精神的培养,大学教师是学科的代表、理性精神的代言者;英国大学则是以学生为中心,培养绅士,大学教师是陪伴学生的导师;法国大学则以国家为中心,在拿破仑时期更为工具化,大学教师成为国家干部。在三种不同的文化传统下,大学知识人或侍奉知识,或陪伴学生,或服务国家,立足点疏异。

    知识人究竟是以政治行动者的姿态涉入社会,还是持文化看守者的立场关注社会,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主张。

    左派马克思主义者葛兰西提出文化霸权的概念,认为文化不可能抽离于政治之外,强调知识分子的作用在于批判性的政治动力。他秉承马克思的精神,认为重要的是改造世界,而不止于认识世界。他将知识分子划分为传统的知识分子与有机的知识分子(traditional intellectuals and organic intellectuals)③,有机知识分子更直接地介入权力,他们被整编于机构之中④,争取组织利益,利用各种资源,希望获取更多的控制。他们对世界的建设来自其对真实世界的积极参与——不仅是演说者,更是建设者、组织者与持续的劝说者。另一个左派的学者阿尔都塞用“意识形态的国家机器”来进一步解释文化与政治的关系,指出高等教育不可回避政治之重。而自由主义者艾伦·布鲁姆和班达等则认为,高等教育不应过多卷入政治风潮之中,知识分子的责任应止于文化责任。[11]

    (三)知识即权力:文化即政治

    文化还是政治?不同的学派与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选择与实践。但知识的民主化将这一选择改写为:文化即政治。

    西方的民主化有一个过程,即从政治民主,到社会民主,再到当下的文化民主与知识的民主。高等教育以不同的方式贡献于此。在现代性兴起之时,大学与民族国家紧密结合,致力于国家精英的培养。大学在孕育新兴中产阶级的同时,也生产着资产阶级社会的种种需要。进入现代社会后,随着专业主义居于统治地位,出现了柯林斯所描述的“文凭社会”。现代社会的核心连带从宗教与家庭转换到职业,职业阶层用有机连带(个人主义与合作)替代了机械连带(集体主义、共享价值),而职业的入场券由教育来分配,因此教育在新的社会连带中责任甚重。

    艾尔文·古德纳指出:公共教育导致了新阶级——文化资产阶级的产生。[12] 在20世纪,一个由人文知识分子和技术知识分子组成的新阶级——知识阶层兴起,开始与原先控制社会经济领域的集团(商人与政党领袖)竞争,用多种方式,包括谈判和对抗,谋求物质与精神的利益。当新阶级以理性的名义,作为资产阶级潜在政治霸权的服务者,通过批判传统的规范体系开始起家时,他们不仅断言自己具有行政决策的权能而且最终扮演了当代社会之规范体系的评判者与管理者的角色。作为文化资本拥有者的新阶级,其政治锋芒体现为批判的言语,批判性话语的本质就是坚持反思,它将“被给予”变成“有疑问”,把策略变成主题,有责任检查我们的生活,而不是享受它、承受它。

    古德纳进一步指出,公共教育体系是大量产生新阶级及其特有的批判性话语文化所必需的制度。父母教育子女的权力让渡——学校取代家庭与社会阶层成为新的社会定位与身份认同,父母的权威——所有权威性的主张都受到潜在的挑战。教育以新阶级的一个特殊集体——教师们为中介(他们以“作为一个整体”的国家或社会的名义讲话,并且没有任何义务来维护任何一个特殊阶级的特权),所有的公共学校都是一种语言学转向的学校,它们把责任从日常生活中的普通语言中脱离出来,转向了批判的话语文化。⑤

    公共教育制度在其确立初期既有如此重要的政治意义,今天所面对的是教育大众化、尤其是高等教育大众化的政治意涵。帕森斯在其现代性理论体系中,认为现代社会的建立依赖于三个时间相续的革命:工业革命、民主革命与教育革命。其中,教育大众化被放在很高的位置——教育的大众化导致了大众社会的兴起,大众社会是对资产阶级社会的扬弃。[13]

    杰勒德(Gerard Delanty)指出:在资产阶级社会中,以洪堡的新人文主义与自由主义的理念为典范,洪堡的大学理念是资产阶级的产物。文化与社会分离,大学致力于从社会中保护文化。教育是“高于”或者“外在”于社会的部门,知识基于对真理与进步的追求,具有解放性的力量,知识人为启蒙者。在20世纪大众社会中,“平等”这一价值理念被放在首位,在对平等的不懈追求中,特权逐渐消解,普罗文化、新的消费主义、大众教育、福利国家一一出现。在大众社会,高等教育对平等的执著追求更甚于对真理和进步的追求。值得指出的是,高等教育的大众化促进大众社会的形成,大众社会又呼应着高等教育进一步大众化,两者之间形成良性互动。

    教育在大众社会何以有如此崇高的地位?这与权利概念的转变有关。17世纪斗争的中心是政治权利,18世纪是社会权利,而现代社会斗争的中心是文化权利。1960年代开始,西方的校园不再是一个政治中立的学术自由之地,校园成为激进民主政治的温床,学生运动高举马尔库塞反抗工业文化和科层组织的旗帜,阶级、马克思等成为学术中的重要词汇,1960一代校园人可谓:一切皆为政治。其后,女性主义、种族主义、生态主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绵延不断,大学可谓社会最敏锐思想与行动的风向标。1980年代以后,另外一句相似的口号出现:一切都是文化。在后革命时期,种族、宗教、性别在文化的旗帜下既争取新的阐述,更争取新的权力。大学孕育出新的文化认同,文化之争不仅体现为课程的改革、肯定性行为,体现为文化研究作为一门学科的兴起,还体现为在全球化语境下的政治正确上。[14]

    在这个时代,知识被赋予了新的意涵——“知识即权力”。这一表述虽源于17世纪的培根,却被福柯加以重新解读,且在这个时代拥有了真实的力量。知识即权力,启蒙终结,每个人都在知识中寻找且表达自己的声音、身份与立场,作为个体之外的“他者”——宏大叙事终结。知识复归于日常生活之中,成了普通人在社会情境中的意义建构。在此知识观下,高等教育成为一个去权威且去中心的民主的话语场,每个人、每个群体都在此寻找且表达自己的声音。高等教育进而成为一个政治舞台,看似不同的声音与不同的知识之间交往与互动,背后是不同社会集团、利益群体之间的博弈。文化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已经改变,文化不再是被保护好的领地,不再专属少数的精英。大学真正成为一个多元文化之地,大学也真正成为保存民主价值与公共话语的重要场地。

    华勒斯坦指出,大学所提供的不仅是文化方向,还是政治方向。文化与政治之选择,在此终结。福柯所解释的政治已经进入日常生活之中,其权力虽细、小,却如同毛细血管一般无所不在,是日常生活的控制技术。知识与权力一体,因此最重要且最顽固的控制是词语的秩序。文化的政治性从隐秘到公开。

三、知识人的技术认同

    传统高等教育之“高”在于高深知识,如今知识不再是精英的禁脔。传统大学之大,在其“普遍性”,如今普遍性业已终结。在知识社会兴起之前,知识的生产与传递只是小规模事件,故局限于少数的机构与部门(大学、研究所)。在后工业社会的生产条件下,知识成为应用情境中的特殊话语,大众社会不断挑战知识自治与价值无涉的启蒙理念。高等教育从“在社会中的高等教育”转变为“社会的高等教育”(From higher education in society to higher education of society),大学的管理模式、组织文化发生重要的转变,高等教育中的知识生产与传递,从理念到模式,亦发生重大转型。高等教育中的知识人,从远离或高居社会之上的启蒙者,或自觉、或被迫拉入社会之中,高等教育及其知识成为现代社会的侍女[15]。

    2001年春天,英联邦大学委员会(ACU, Association of Commonwealth Universities)在其500余所会员大学中发起一场广泛的讨论。这场讨论直指19世纪以来由纽曼等所奠定的大学理念,提出“为更宽泛的社会服务”不再仅是大学的附属目的,而应非此莫属地成为大学的核心目的。论辩达成共识——已经到了将“服务”作为大学“核心价值”的时候了。[16]

    (一)知识即财富:技术认同的知识基础

    “知识即财富”(Knowledge is wealth),这一宣称是后工业社会的立基之石。知识成为信息,信息成为商品,知识成为商品。[17] 借用马克思的概念,高等教育从前现代社会中的上层建筑演变为现代社会中的经济基础。罗纳德(Ronald Barnett)在评论1963年英国的“罗宾斯报告”(The Robbins Report)时说,这份报告对高等教育的理解仍局限在后农业社会而非现代社会,仍然相信通识教育与共同文化,仍然坚持高等教育系统由学者治理——可能因为其时的英国高等教育仍身处社会边缘,高等教育仍然由高等的知识阶层定义,高等教育仍被视为文化与政治的范畴。在此报告之后,高等教育已是经济范畴,高等教育被视为经济投入的手段。高等教育不再仅是过去知识的储藏地、精英的选拔与养成所,高等教育所生产的知识成为社会重要的经济资本。

    社会、知识与高等教育三者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逆转。在启蒙时代,知识的生产与传递程序为:高等教育——知识——社会;而今天,知识的流通渠道却是:社会——知识——高等教育。[18] 高等教育不再垄断知识,知识变成独立于高等教育之外的力量,社会开始自己定义知识。

    知识的生产方式发生了变化,研究与企业紧密结合,研究问题从实践中来,知识变得更富有情境特殊性与问题取向性,变成弥散、片断且不透明的。学科之间的边界逐渐模糊。知识不再是一个整体性的学科框架,而是一个开放的结构,多种知识和能力在新的疆域中不断结合与再结合,研究者更习惯于将自己的工作放在一个领域而非一个学科。有学者提出模式二知识逐渐替代模式一知识[19]。模式一的知识以学科为基础,为学者共同体所垄断。与模式一相比较,模式二有五个特点:其一,知识生产于应用情境;其二,知识跨学科;其三,知识生产者多样化,有智囊库、咨询者、中小企业等等;其四,知识生产为社会和市场引导,知识具有高度的自反性;最后,评价标准更为民主化且具有市场导向。[20] 知识经历着从学科中心到多学科、再到后学科转变的历程。[21]

    高等教育中的课程也得到极大的扩充,作为过程的知识与作为产品的知识,沉思的知识与操作的知识,均在高等教育中找到自己的位置。19世纪以来高等教育中居垄断地位的学科中心的课程体系受到了根本的挑战。课程的构造流程有了新的逆转,即从行动——专业讨论——政策分析——学科。传统的课程流程是从后到前,即从学科出发,再落实到行动;今天,更多的课程设计从行动出发,步步推演,发展到学科。于是“知道如何做”(knowing-how)获得了与“知道是什么”(knowing-that)同样的地位。高等教育中出现了操作主义,操作要求灵活的沟通技能与融洽的团体活动。将“方式”、“途径”放在与“对象”同样的地位,这势必改变我们对“学术是什么”的认识。因为毕业生进入劳动市场时所要面对的不仅是“他(她)知道什么”,而是“他(她)能干什么”的拷问。[22]

    高等教育中的学习性质同样发生了重大变化。传统的学习与利益无关,具有内在向度,基于追求真知,以学科为中心,是个体性的学习;今天的学习有强烈的实践取向,具有工具性向度,基于操作,以解决问题为目的,是真实情境中的经验性学习。⑥ 高等教育不断扩大作为商品的知识生产,课程不断扩展到新的职业。与此同时,自我教育与人格发展却不可避免地被弱化。

    高等教育成为个人投资自身、增加人力资本的有效途径,成为学习者所购买的“消费品”。高等教育的知识分类不再见到真实与虚假之争,也少见永恒与短暂之辨,而是富与穷之区别。高等教育的关键词也发生相应的转变:从“智力、知识、真理、科学性、学科等”演变为“能力、成果、技能和迁移能力”。[23]

    知识即财富。利奥塔有言:知识是一种生产,不再仅仅是解放或自治。这是学术人技术认同的知识基础。

    (二)学术资本化:技术认同的社会基础

    近年来,公共部门得到的公共经费支持逐渐减少,公共部门自身也在探索市场模式。吉登斯等主张以第三条道路取代重福利的社会民主主义和偏市场的新自由主义,将公共部门与私营部门有效地结合起来,减少公共部门的官僚机构特征,增强其服务意识与服务能力。

    在这种背景之下,学术资本化与大学企业化成为一个不可抗拒的潮流。斯拉特等(Slaughter & Leslie)在研究了美国、英国、奥地利、加拿大等国学术工作场景的变化后提出“学术资本主义”概念[24],克拉克(Burton R. Clark)考察了英国、挪威等五所企业化的大学。学术生活的性质也有根本的变化,有学者用“无产阶级化”来指认学者队伍任务的繁多、地位下降。[25] 但“专业人员”或许是对今日学者更恰当的定位。专业人员突出具有学术资格者通过服务于顾客以获取稳定的报酬。一直以来,学者队伍都是靠外部门(王权、教会,近现代的国家)养活,“服务”作为谋生手段新近才出现。也正是在服务的理念下,学术资本化获得了合法性。

    如何面对高等教育大众化所带来的系列问题?如何服务数量、需要、类型日益增多的学生?如何履行组织机构日益复杂的功能?如何应对日益增强的财政压力?新管理主义将营利部门的管理理念与模式逐渐渗透到公共部门之中,以减少公共财政的支持。[26] 大学需要像企业一样就学生、教授以及国家逐渐削减的经费展开竞争,大学还需要争取私营部门的资金,拓宽营利性活动的渠道,譬如,承担企业委托的应用性研究、进行咨询等,许多大学设有公司资助的教职。在自身变革的推力与企业需要的拉力之下,大学的课程开设、系科设置需不断修改。大学内部的系科地位也发生变化,经典的物理学等科学成为昨日黄花,会计、MBA等项目越来越热。1990年代以来,英国的大学中增长最快的是商业和管理等专业。

    新管理主义又被称为学术泰勒主义。[27] 大学更像一个企业而非知识自治的机构,大学和公司的界限模糊了;公司越来越像大学,许多公司开始具备大学的关键特征。部分学术人成为斯拉特所谓的“一群在公共部门中的资产者”,“他们是国家资助的企业家”。[28] 大学的管理者不再是人文学者,而是学术企业家(康德所谓的科学生意人)。系主任和院长不再是学术领袖,而是知识经理。教授体现出经理与企业家的特征,克尔写道:一个教授的生活已经成为“激烈的商业活动,管理合同和计划,指导助手队伍,统帅技术人员群体,不断旅行,参与政府机构的委员会,以及从事其他防止整个狂热的生意崩溃所必要的烦心活动”。学术人员“基本上是一个专业人员。他的家庭办公室和基本雇员都在多科大学的校园里,客户却分散在全国各地”。[29]

    对工业秩序的复制使多科性大学如同一个知识工厂,知识人降低为可操纵的对象。学术共同体对真理的平等探究转变为等级森严的职业阶层。一端是学术资本家,另一端是知识人成为办事员(Clerk)[30]。学术人“办事员化”意味着学术场域的去神圣化、去神秘化与去意义化。办事员之间有严格的分类和秩序。与之对应,教学与研究日益分离。在传统大学中,教学与研究是一体的,教授所教即所研究。而在当代,研究一端是知识的“资本化”趋势,努力寻找创造市场价值的能力,日益与工业靠近,学者忙碌于争取资金、签订合同、申请专利,研究与学生需要无关、与教学部门无关。大学拥有越来越多的研究中心,这些中心和教学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尚需进一步观察。而教学这一端开始遭遇知识的商品化。在多学科的巨型大学中,学术机构内部彼此分隔,不同的系科、不同的部门参与社会的途径不同,顺应与疏离皆有。不管性质与程度有何差异,市场化的力量让高等教育不得不更多地回应外在的各种要求。

    在此高等教育场域中,不同类型的知识人或主动或被迫地“卷入”社会的不同部门。学术资本化是一个制度的选择,成为知识人技术认同的社会基础。

    (三)工具主义:技术认同的困境

    理性化在增强知识分子控制力与操作力的同时,所衍生的技术理性又削减了知识人自主的意识与自由的范围。现代性在授权知识人作为专门知识与技能的供应者的同时,又限制了他们的创造性与政治自主性。脑力劳动开始工具化,实用标准排斥严肃的道德关注。知识人面临一个选择:是适应富有诱惑力的技术世界(和其间的专业主义),还是甘冒边缘化的危险?

    在后工业社会,社会的重心从生产转换为消费,不再是生产主导消费,而是根据消费来设计生产,个人的趣味被前所未有地强化。消费者的愿望被充分地刺激与尊重,工业社会所倡导的“大”、“重”、“硬”被摒弃,“小”、“轻”、“软”风行。知识从生产的政治转换为消费的政治。

    消费政治给知识人带来何种影响?工具主义成为最典型的特征,超功利的求知之乐已为罕见。以教学为例,教学被定义为商品的交换,学生是顾客,教师是商品的提供者,消费理念在教学的各个层面均有深刻的影响。

    在观念上,高等教育成为“知识银行”,知识安全地存储其中,取出来时却要付以一定的价格;作为顾客的学生到学校购买知识如同到超市购物一般。高等教育消费者数目的急剧增长,导致了文凭的通货膨胀——学生贫困化、毕业生收入降低、社会地位跌落均为其症候,“水货学位”[31](dummy degrees)的怨声日甚。消费理念消解了高等教育的仪式感,符号资本很难直接转换为职业通行证,一纸文凭难以承诺学生日后的高收入与高地位。

    “学生顾客”的理念虽有助于学生积极参与学校教育,保护其利益。但一些基本假设尚未厘清,实践中隐患甚多,在此略述其一二。

    超市购物的基本前提是在商品的价格与品质之间作理性选择,这一前提在高等教育的知识购买中却不存在。对学生而言,知识是商品,但此商品的品质却不是先定的,它取决于学习者在教师的指导下对学习的投入,还要结合自身的智力基础与知识基础,如同一个化学过程,其结果不易预测。高等教育的市场导向越重,高等教育与劳动力市场的关系越不确定,学生投资高等教育所获得的回报也越不确定,因此,学生在行使消费权利的同时,能否承担消费责任?在此情境下,谁能控制知识的品质?谁能帮助顾客根据具体情境作出明智的选择?传统上两者均由大学来承担。学生顾客参与之后,在选择自由、表达民主之后,能否承担责任之重,值得关注。

    在学生顾客的理念下,师生关系进行了重构,消费者与服务者的关系使得教学关系(无论是严厉的教师权威,还是开放的学习共同体)产生了异化,作为商品交易的学习能导致有意义的学习吗?消费的原则是便捷舒服、合理回报,而学习者在高智力活动中需要不问结果的心神专注,也需要忍受单调艰苦的智力劳动——这可能不是简单的“愉快学习”可以面对的。借用布迪厄的概念,消费场域如何“重构”学术场域的惯习?这之间的水火不容可以协调吗?

    “教”的神圣感消解或许不是一件坏事,“教”的权威感丧失未必就是好事,教学的重心不得不从“教”向“学”转移。被建构成为个人消费的高等教育,“学科”转换为“个人经验”,教育很少再固定于人生的某个阶段,学习者少有再专注地投身一种职业或一套技能。职业发展急速,教育与教育的消费者不得不时时跟进,以快制快。随着大学之外生产部门的研究能力日益增强,学科知识对毕业生的支持越来越弱,而更多地倚重学生的素质,核心的“个人”可迁移能力。为了迁移,能力应灵活。因此,基于工作经验的学习、解决问题的学习被放在重要的位置,相应的技能诸如时间管理、自足自立、小组合作、环境适应能力均需重视。

    有研究指出,在市场化的运作逻辑下,高等学校为了降低投入成本,教学中“套装”知识与“批发”知识盛行,标准化教学风靡,考试时也常采用计算机可以完成的标准化选择题,高等教育中传统的论文写作耗时耗力,常被放弃。[32] 教学的重点在“学”而非“教”,故倾向于用资历浅没有经验的廉价教师,教师为了免于学生顾客的诉讼与抱怨,教学的安全远远重于教学的创新。

    至此,高等教育若不肯完全堕落入技术中心下的工具主义与消费主义的窠臼——学生是知识商品的消费者,教师是知识商品的出售者,研究者是面向广大社会的知识商品的生产者,高教教育成为全球化下追求绩效的技术中心话语的核心生产机构,它势必要寻找别样的角色与责任。

    在知识即财富、知识人即专业人的背景下,知识人的业余者形象——传统知识人重要特征之一——热爱自己的工作,听从召唤,“为”学术而生而非“以”学术为生,将何处寄居?

四、责任伦理:知识人的选择

    重新回到“知识人”的概念。据威廉姆斯(Raymond Williams)的考证,intellectual作为一个名词(指某个或某种专门从事知识工作的人),直到19世纪初才出现。这个词在当时并非褒义,而是专指那些只会死板地遵守理论推断来讨论社会政治问题的人。但intellectual作为一个形容词,14世纪已有,与另外一个同样从拉丁文演变而来的词汇intelligent意趣迥异:前者是一个好字眼,意指“应该让聪明人来做统治者”,后者带有“冷酷、抽象、行不通”的负面字意。[33] 看来知识人若当上统治者,不是没有执著己念、一意孤行的风险。美国人赋予intellectual的贬义更重,戏称之为蛋头(egg-head),取笑他们脑袋中事情计划得头头是道,想起来就兴冲冲要落实,全然不顾现实,好像一个蛋做的头,光光亮亮的壳里装的全是一些稀稀糊糊的东西。

    这些光亮的脑袋里真是稀糊的东西吗?知识人与知识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一种观点是将知识视为“既成之物”,知识之于知识人如同财富之于富人,知识人是文化资本的生产者与拥有者,这是知识人技术认同的资本保证,即“以学术为生”;另一种观点是将知识视为待成之物,知识人与知识之间有“选择性的亲和关系”,知识人是身心状态以知识为主的人,与知识为人所用相反,是人为知识所控制、所笼罩[34]——即“为学术为生”,这是知识人不能回避文化政治认同的召唤所在。

    知识之于知识人的不同,亦缘由于知识之类型的不同。哈贝马斯提出人类的认知旨趣有三:旨在求真的认识旨趣,旨在求善的沟通旨趣,旨在求美的解放旨趣。认识旨趣关心自然世界,发生于人与物之间,呈现为科学;沟通旨趣关怀社会世界,发生于人与人之间,呈现为解释学;解放旨趣关乎心灵世界,发生于人与心灵之间,呈现为审美或批判性思考。美是心灵的自然、自在且自为的表达,批判是指向未来且对当下种种限制的突破。三种旨趣三足鼎立,缺一不可。

    旨在求真的认识旨趣,不能完全“求用”、“求利”,否则演变为工具主义。教育是一项承诺“应然”的事业,抽离了意义与价值关怀,知识人堕落为市场与科层制度下的技术霸权。知识人的技术认同应警诫于此。

    旨在求美的解放旨趣,不能眼睛只盯着天上的星辰,内心只听从道德律,听任心志伦理主宰。心志伦理是一种无所忌惮、不讲条件的政治理想主义,倾向于采取根据原则、按照独白方式进行的行动,或者逃遁于世界,或者改造于世界,却无从平和切实地参与建设世界。[35] 知识人的文化政治认同应警诫于此。

    在高等教育市场化的时代,企业文化渗透高校组织,知识人以办事员、专家或知识资本家自居,文化政治认同能使知识人保持一种清明理性的态度,对所投身的“功业”保持适度的观望与反思,且提供功业之后的意义世界,因此可谓心灵必要的皈依。知识人属于某种专业,但又不囿限于某种具体的专业。在专业化越来越细密的情形下,知识人的文化政治认同,应当用源于生活世界的文化传统与政治关怀将专业人员重新缝合在一起,再创一种共同的话语,奠定共同的目标和责任。用鲍曼之言,知识分子意味着一种广泛而开放的邀请——邀请人们加入到一种全球性的社会实践中来。这种社会实践的意义在于,超越对自身所属专业或所属艺术门类的局部性关怀,参与到对真理、正义和时代趣味等全球性问题的探讨中来。[36] 这种社会实践是知识人传统的复兴,背后仍然是真、善、美三者的统一。

    文化政治认同之于高等教育的意义,哈贝马斯有很好的阐述。哈贝马斯用沟通旨趣来重新定义大学的使命。他认为大学的政治性在于培养公民,而主要途径与任务是传递、诠释与发展社会的文化传统。“诠释”在解释学的传统中即为看到事物不同的面向,作出不同的解释,诠释意味文化的对话及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哈氏用沟通行为抵抗市场、金钱、科层制与国家等所结盟构成的工具性力量。[37] 尽管大学具有专业化与理性化的特征,却也更应靠近生活世界而非一个科层制的世界。

    知识财富化、学术资本化将高等教育拖入工具主义与消费主义的泥潭。在全球化的背景下,高等教育面临文化之争所导致的相对主义的侵袭。如前文所述,人们对权利的争取从政治权利到社会权利,再到文化权利。现代性得以建立的政治动力是对平等的追求,这是福利国家中公民权利的基础。在今天,平等这一核心价值遭遇差异性诉求的挑战,平等与差异成为公民权利的两大主题。但文化权利之差异的捍卫,容易导致相对主义。[38] 如何超越高等教育中的工具主义与相对主义?高等教育应复兴其普遍主义的理念与传统。知识人的文化政治认同不能被技术认同所遮蔽,还有重头大戏等待它上演。

    兼具文化政治认同与技术认同的知识人(此处的知识人是一个复数的概念,部分知识人以文化政治认同为体用;部分知识人以技术认同为用,以文化政治认同为体;或许也有部分知识人只有技术认同之用)如何承担这一使命?马克斯·韦伯的责任伦理或许可以解决知识人在此光景下的安身立命之道——与心志伦理对“应为”的关切相比较,责任伦理正视的是“能为”。在一个业已除魅的理性世界,辨析目的和手段之间关系的责任伦理要求具备三种特质:热情(对事的献身)、责任感(对事的坚持)、判断力(心沉气静去如实面对现实的能力,也就是对人对事的距离)。[39] 信奉责任伦理的人,倾向于采取根据情境、按照对话的方式进行活动。他们小心守护学术与教育的有效性范围,创造一种具有相对自主并且“价值中立”的学术,以贡献于所置身的世界。这就要求偏于技术认同的知识人不失热情,也要求重于文化政治认同的知识人不失判断力,要求所有的知识人在知识的生产、传递中,在对社会的积极参与中,均需坚持严格的自我节制。

    注释:

    ①此概念与框架来自于Ronald Barnett,这是他在对笔者解释identity时所提出来的(2007. 2. 13)。其中,“沟通”与“技术”来源于哈贝马斯的认识的三重旨趣。

    ②尊重曼海姆的用法,指一种有造反性、宗教性之政治抱负的思想意识,以启示的、救世的态度和言述表达社会思想,它超越了实际存在的给定性,具有超越存在的取向。

    ③其中,传统知识分子包括教师、教士和行政官员,代代从事相同的工作。

    ④最初的整编可谓是经济收购,19世纪后,大学教师的收入由薪金制替代了课时费,国家用稳定的经济地位收编了高等教育中的知识人,早期自由飘浮的求知者演变为国家的学术精英。

    ⑤大学产生何种新阶级文化?古德纳指出:其一,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与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相比较,理论兴趣、抽象思考的能力、批判性思考的能力有进步,大学生在思想的宽容性方面有实质性进步,在复杂性、非独裁主义和社会成熟方面有进步,艺术和科学方面的学生在思想的宽容程度上比商科和工程领域的学生成熟度更大;其二,大学在增加自治性和复杂性的同时,也导致宗教信仰的衰退,减少了僵化、独裁主义、教条主义和种族中心;其三,大学生视野开阔,具有世界主义的眼光。

    ⑥操作能力与学术能力的分别如下(Ronald Barnett, 1994: 48—49)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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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17:17:37 | 只看该作者
20世纪中国学者对教育社会学学科建设的探索

  摘要:20世纪中国教育社会学的发展经历了初建、停滞、重建、成型和发展五个阶段。中国学者对何谓“教育社会学”、教育社会学的研究对象、学科性质、学科体系和研究方法等进行了探索。本文在对这些探索进行反思的基础上,提出了我国教育社会学的发展必须解决的四个问题:教育社会学要利用“后发优势”,克服“后发劣势”;教育社会学要处理好与相关学科的关系;中国教育社会学学派的建立;中国教育社会学要有“开放意识”。
  关键词:20世纪;教育社会学;学科建设;探索
  完善教育社会学学科的自我构建,这是我国教育社会学学科建设必须解决的重要任务。为了完成这一任务,20世纪我国一些学者已就教育社会学学科建设问题进行了探索。我们有必要对这些探索进行回顾与反思,以寻求中国教育社会学的进一步发展趋向。
  一、教育社会学的建设历程
  从中国学者对教育社会学学科建设的探索角度分析,20世纪中国教育社会学的演变主要经历了初建、停滞、重建、成型和发展五个阶段。
  (一)初建阶段(1918年—1948年)
  第一、引进西方教育社会学。据我们目力所及,刘著良译的美国史密斯著的《教育社会学导言》在《安徽教育月刊》1918年1月第15期和1919年1月第12期发表,这是教育社会学在中国的最早引进。中国学者在此后30年内,从美国和日本学者那里引进了约6本教育社会学著作和教材。这些西方有影响力的教育社会学著作的引进,其直接目的主要是为培养教育专业人才服务,但客观上为教育社会学在中国的发展确立了基础。
  第二、开设教育社会学课程。部分综合性大学和教育学院、甚至部分中学也开设了教育社会学课程。如陶孟和在北京大学、雷通群在厦门大学教育学院、卢绍稷在江苏省立上海中学高中师范专科皆开设过教育社会学课程。
  第三、编写并出版教育社会学著作和教材。1922年,陶孟和著的《社会与教育》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这是我国第一本教育社会学著作,标志着中国学者已开始进行教育社会学的建设。此后孟宪承、雷通群、沈灌群、吴同福、陈翊林、卢绍稷、苏芗雨、钱歌川和陈科美等分别出版了各自的讲义、教材和著作,为创建教育社会学进行了不懈的努力。这种努力,并不是简单地移植外来的教育社会学,而是受当时社会学中国化的影响,在深入研究、把握西方教育社会学的基础上,努力用不同的视角探究西方教育社会学的适切性和教育社会学的中国化,尝试创建中国的教育社会学。雷通群在其著《教育社会学》明确提出“本书的宗旨在使教育社会学成为中国化。”在20世纪30、40年代,教育社会学受当时社会学中国化的影响,体系已相对完整,内容丰富。对犯罪、人口素质、贫困、教育机会、民主等中国的教育与社会问题,都力图用教育社会学理论进行剖析,进而阐明教育救贫、救愚、救弱,进而救国的道理。但在这一阶段,我国教育社会学没有能够像西方教育社会学在其初创时期那样,完成在制度上确立独立学科地位的全部过程,更未能对教育社会学的一些基本理论问题与我国教育中的诸多社会学问题进行更深入、系统和有力度的研究,教育社会学的学科建设基本停留在教育专业人才培养层面上,对教育实践缺少有深度的影响,未能真正在中国扎根。
  (二)停滞阶段(1949年——1977年)
  建国后,受苏联笼统地视社会学为资产阶级伪科学的教条主义的影响以及“左”的思想的推动,社会学在中国的合法性1952年后被剥夺。与此相应,教育社会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在中国被主观武断地取消中止,教育社会学的教学和研究完全停滞下来。民国时期教育社会学学科初建的成果未得到应有的传承,教育社会学学科发展的连续性中断。
  (三)重建阶段(1978—1985年)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随着社会学的重建,教育社会学也得到恢复和重建。这种重建主要从以下几方面进行:
  第一、引进和介绍国外教育社会学。环惜吾在《外国教育动态》1981年第1期发表《英国教育社会学的发展和近况简介》一文,最早引进介绍国外教育社会学。这个时期引进的最早著作是苏联Ф••费里波夫著,李振雷、徐景陵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5年出版的《教育社会学》。此后,引进介绍国外教育社会学的专门文章和著作络绎不绝。这些文章和译著以美国、英国、苏联的为主,其次为日本和法国。引进体现了学者们试图把握国外教育社会学的追求,对我国教育社会学理论和实际的研究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但这种引进和介绍主要是补课学习,缺乏有意识的研究,并且成果文献量小,介绍的内容也不系统。
  第二、召开座谈会。1981年12月29日,《教育研究》编辑部与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邀请了16位社会学研究工作者和教育工作者,联合召开座谈会,共商教育社会学的恢复重建事宜。这次座谈会对我国教育社会科学学科的恢复与发展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第三、开设课程。1982年,南京师范大学率先在教育系本科生中开设。北京师范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分别在1983年、1986年、招收硕士研究生。
  第四、探讨教育社会学的学科建设问题。我国学者对教育社会学的研究对象、范围、任务,学科性质和体系等问题进行了探讨。
  通过以上四方面的努力,教育社会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合法性,在中国学科共同体中已经基本确立。
  (四)成型阶段(1986—1988年)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特别是1985年中共中央颁布了《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后,教育社会学受到了越来越多的重视,也进行了越来越深入的研究。教育社会学学科在我国趋于成型,主要表现为:
  第一、引进和介绍国外教育社会学。主要有:黄育馥的《当代西方教育社会学理论概貌》;张人杰的《西方学校教育社会学研究》;吴康宁的《当今欧美教育社会学三大学派》;美国班尼和约翰逊合著,邵瑞珍等译的《教育社会心理学》;法国埃托尔•热尔比著、张人杰译的《教育社会学的研究领域及其涵义》等。
  第二、编写教育社会学著作和教材。裴时英编著的《教育社会学概论》,作为建国后的第一本教育社会学教材,由南开大学出版社1986年出版。此后出版的还有桂万宏、苏玉兰著的《教育社会学》;卫道治、沈煜峰著的《人•关系•文化:教育社会学观略》;刘慧珍著的《教育社会学》等。
  第三、人才培养。东北师范大学、杭州大学、山东师范大学、福建师范大学等大部分师范大学以及一部分师范学院和教育学院相继开设了教育社会学课。华东师范大学、南京师范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及杭州大学等高校开始招收教育社会学方向的硕士研究生。
  (五)发展阶段(1989—2000年)
  第一、专业学会成立。随着教育社会学教学和研究队伍的壮大,1989年4月,中国教育学会教育学研究会所属的教育社会学专业委员会在杭州成立,这标志着中国教育社会学学术共同体的正式确立,也标志着中国教育社会学进入发展阶段。1991年8月,在天津又成立了中国社会学会教育社会学研究会,这是中国社会学会建立的第一个专业研究会。
  第二、人才培养形成系统。1989年,南京师范大学与华东师范大学相继开始招收并培养出教育社会学方向的博士研究生。1999年,南京师范大学招收教育社会学方向博士后。至此,较为规范的教育社会学学科博士、硕士、本科培养体系基本确立。
  第三、由系统翻译引进到研究。1989年6月,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张人杰主编的《国外教育社会学基本文选》,该书作为全国高等学校文科教学参考书,是我国第一本比较系统的对国外教育社会学名家名篇的汇编,为从以前的“介绍性工作”转向“研究性工作”起到了奠基作用。这一阶段的译介具有一定的前沿性,不少介绍具有作者自己的分析和评论,显示了我国学者在此问题上的研究成果。
  第四、著作和教材出版。主要有厉以贤、毕诚编著的《教育社会学引论》;董泽芳编著的《教育社会学》;吴铎、张人杰编《教育与社会》;鲁洁主编的《教育社会学》;金一鸣主编的《教育社会学》;吴康宁著的《教育社会学》;傅松涛著的《教育社会学新论》;马和民、高旭平著的《教育社会学研究》;吴康宁等著的《课堂教学社会学》;吴永军著的《课程社会学》;谢维和著的《教育活动的社会学分析:一种教育社会学的研究》;刘云杉著的《学校生活社会学》等。这些教材或专著的出版,说明教育社会学不仅在我国得到恢复和重建,而且正在逐步成为一门完整的学科。1999年底、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开始推出了由鲁洁、吴康宁主编的《教育社会学丛书》。《教育社会学丛书》的陆续出版,标志着教育社会学学科建设系统工程开始起步,在我国教育社会学学科建设史上具有深远的意义,标志着学科建设系统工程的开始。
  第五、形成明确的研究主题,在广泛的领域内开展研究。我国教育社会学研究者从社会和教育发展的实际需要出发,也从学科发展的需要出发,从宏观到微观,从历史到现在,从常态到病态,不断拓宽教育社会学的研究领域。这个时期的教育社会学的研究不仅已经涉及到本学科的宏观领域,中观、微观领域也开始越来越多地涉及,并且研究较为深入。
  第六、形成了学术交锋。重建以来的教育社会学尽管在各个研究领域内存在诸多分歧,众说不一,但基本上未形成影响较大的正面的话语交锋。但1992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在班级社会学领域内,谢维和与吴康宁两位学者就班级的社会属性问题展开的论争,这应当视为这个阶段我国教育社会学发展的一大特点和亮点。
  二、教育社会学学科建设的基本探讨
  (一)何谓教育社会学
  陶孟和最早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回答。“我更希望读者注意两种活的问题:一种是现在实际的社会问题与教育的关系,一种是实际的教育问题与社会的关系。”教育旨在培养“社会人”。陶孟和强调“大社会”、“小教育”,主张教育为社会服务,由此把教育社会学视为社会学分支,主张以社会学的基本理论为基础,分析教育与社会的关系。雷通群、卢绍稷、陈翊林和苏芗雨等也坚持这一主张。雷通群曾明确指出:“教育社会学是社会学之一分科,即是应用社会学之一种。”
  然而,学术之为学术,就会有不同声音的传来。陈科美就是诸多声音中的一种。他认为教育社会学“是一种比较复杂的教育科学”,反对把教育社会学作为应用社会学的材料、方法和原理以研究和解决教育问题的一门学科。
  教育社会学姓“社会”还是姓“教育”,在20世纪80年代后仍有争论,学者群中同意教育社会学姓“社会”的比例要大的多。这种争论永远不会有结论。教育社会学这个“孩子”跟谁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父母”是教育学和社会学。我们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把教育社会学作为教育学科的一门分支学科,或作为社会学的一门分支学科都是允许的,不能用一个来否定另一个。”
  (二)教育社会学的研究对象
  对这个问题的探讨,学者们一直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究其原因,与学者们所处的时代背景,尤其是政治状况有着密切的关联。
  民国时期,教育社会学的研究对象或多或少地与“团体”有关,“团体”即“群”,反映了教育社会学对“群学”,也即引荐到中国的社会学的依恋,也反映着教育社会学对“改造诸多社会团体”的学科使命感,而后者更能体现“教育救国”的端倪。教育社会学在此阶段的研究对象脉络是与社会学相对应的。“五四运动以后,在中国思想界出现了资产阶级社会学与马克思主义社会学平行发展的局面。前者以社会改良为职志,后者‘正在表现一种理想的运动’,即以社会革命为职志。”教育社会学的研究对象也大抵体现了上述两种职志。
  改革开放以来,教育社会学的研究对象的确定体现了中国学者的学术自主性。学者们对研究对象的表述更多地体现了自身的学科背景。基于教育学立场的学者将研究对象表述为“社会与教育的规律”,基于社会学立场的学者则表述为“教育与现代性的关系”。问题在于后现代思潮对规律的解构,“社会与教育的规律”的提法似乎有失公允,“教育与社会的关系”可能是一种稳妥的提法,但又面临不太深入的指涉。而考虑到研究对象对学科的规定性,“教育与现代性的关系”似乎不能作为教育社会学单独的研究对象,教育哲学,教育文化学以及教育政治学均以“教育与现代性的关系”作为一个研究领域。“现代性就是一个框,什么都能往里装”的观点是我们所反对的。再者,现代性理论对于解释西方国家的发展具有一定的适切性,该理论对中国社会进程的解释力度尚有待社会科学大家园的共同探讨。邓正来曾把建构中国学术自身的自主性分为两个紧密相关的向度,第一个是学术自主性的国内向度;第二个向度是学术自主性的国际向度。在第一个向度方面需要警惕一种非知识本身逻辑的学科生产与再生产,在第二个向度方面需要注意自主于西方社会科学场域“文化霸权”的问题。结合教育社会学研究对象的表述不难得出结论:中国大陆教育社会学的自主性之路在国内外向度两方面尚很复杂和漫长,教育社会学学者尚需风雨兼程。
  (三)教育社会学的学科性质
  这一问题与“何谓教育社会学”这一问题的回答密切相关。强调用社会学的原理和方法来分析教育问题的学者自然强调教育社会学是社会学的应用学科;强调教育社会学的“教育学意味”的学者自然认为教育社会学是教育学的应用学科。
  我们集中搜集了一批教育社会学著作或教材的序言、前言、绪论以及相关部分对学科性质的言说,以图分析20世纪中国教育社会学学者对于学科性质的探索。
  陈翊林著:《教育社会学概论》:社会学是一种社会科学,教育学也是一种社会科学。这两种社会科学的关系,非常密切,因为社会学是普遍的社会科学,教育学是专门的社会科学。普遍的社会科学必须取材于专门的社会科学,专门的社会科学必须根据普遍的社会科学。
  裴时英编著:《教育社会学概论》:教育社会学即是把学校和社会联系起来,以教育学科和社会学之间的一种科际性的研究为目的的边缘学科。
  马和民著:《教育社会学研究》:一般来说,其研究内容多来自教育领域,而理论方法则多借助于社会学。
  金一鸣编:《教育社会学》:教育社会学的研究不应是纯理论的研究,要经过大量的社会调查去发现问题、提出假设,然后用实证材料来证实观点。
  吴康宁著:《教育社会学》:教育社会学是教育学的基本学科;教育社会学是社会学的特殊理论学科;教育社会学是教育学与社会学的中介学科。
  综上所述,关于教育社会学的学科性质已有“交叉学科论”、“边缘学科论”、“中介学科论”、“基础学科论”、“综合学科论”以及“剩余学科论”等观点。诸种学科论可再进一步细分为三类:
  第一类:“关系”学科论,包括“交叉学科论”、“边缘学科论”以及“中介学科论”,它们均强调教育社会学与教育学、社会学两大学科的关系。
  第二类:基础学科论,即认为教育社会学同教育哲学和教育心理学一道是教育学的基础学科,教育学的发展有赖于教育社会学的发展,尽管教育学的发展也会多少修正一些教育社会学理论。
  第三类:“大杂烩”学科论,包括“综合学科论”与“剩余学科论”两种,认为教育社会学事实上正在扮演“收容所”的角色,研究别的学科之“未想”和“未急”。
  我们倾向于第二类观点,不必讳言,人文社会科学群中有一套“看不见”的学科等级体系,社会学的学科等级要比教育学的要高,教育社会学更多地从社会学身上汲取理论与方法,从这个意义上说“基础学科论”是有其合理性的。而第一种分类主要是一些不言自明的言说,接近于一般认识论常识。当然,以“度”的哲学考量之,第一类的三者间仍有一些细微的差别。第三种分类有一种事实性的判断。本来教育学已经处于人文社会科学群学科等级体系的最底层,教育系科下教育社会学再加上“剩余学科”“综合学科”的标签,依据社会建构论与个体建构论的观点,教育社会学在将来的发展必然会遭遇尴尬。尽管学者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是为了教育社会学发展大计着想,但是这种分类似乎不应突出强调,原因在于强调的结果会偏离强调的初衷。
  (四)教育社会学的学科体系
  据我们统计,1922年至2000年,出版了约27本教育社会学著作或教材,形成了诸种不同的教育社会学体系。学科体系建设最能反映20世纪中国学者对教育社会学的探索状况。
  第一、20世纪上半叶的教育社会学著作大多分“原理篇”和“应用篇”,20世纪80年代后的教育社会学著作没有这样的划分,有的是“原理”研究取向的,有的是“应用”研究取向的。同时80年代后的教育社会学著作也比上半叶的著作厚实的多,更多地反映教育社会学经典问题的时代思考。
  第二、学科体系的建设集中反映了“体系与问题”之争。我国综合性的教育社会学著作大体有两种框架,即按照学科体系编排的概论性质的著作和以问题为中心编排的专论性质的著作。前者以吴康宁的《教育社会学》为例,后者以金一鸣的《教育社会学》为例。
  第三、20世纪上半叶,学科体系中有一些特色的部分,诸如“社会调查与教育调查”和“教育社会学小史”在20世纪80年代后的学科体系中找不见对应的部分。其中前者已经成为别的学科,特别是教育科研方法的内容;后者已经为“学科发展状况”所取代,“学科发展史”的内涵要远比“学科发展状况”要大的多。究其原因主要在于教育社会学的学科积淀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概论性质的教育社会学承载不了诸多的相关范畴。教育社会学的分支学科特别是教育社会学史呼之欲出。
  第四、种种体系均是时代特色的反映,20世纪30、40年代的教育社会学著作多多少少地有一些杜威教育思想的影子,而20世纪80年代后的教育社会学著作则反映了学者群学科视野的开阔,对西方教育社会学脉络的熟悉。
  第五、教育社会学与教育学原理的教材似乎应有较大的不同。可是教育社会学著述中宏观层面上对教育与经济、政治和文化的探讨似乎就是教育学原理教材相关部分的翻版。怎样进一步突出教育社会学的特色是我们下一步思考的问题。
  (五)教育社会学的研究方法
  中国学者对于教育社会学的研究,其方法因学术立场的不同而呈现不同的特点。大抵说来,基于教育学立场的学者的研究方法侧重于理论演绎,基于社会学立场的学者侧重于实证归纳。前者最突出的例子就是民国时期“学科取向”教育社会学教材的建设;后者做得比较好是南京大学风笑天关于“独生子女问题”的研究。两种研究路径的布局不是“二一添作五”,前者占的比重要大大超出后者,从历届教育社会学年会的议题可见一斑。从历届议题中,我们发现议题即研究对象的绝大多数是适合利用理论演绎的方法的或曰理论演绎要比实证归纳的“成本小”。但经典教育社会学的主流似乎是实证归纳一法。吴康宁所著的《教育社会学》一书中的诸多观点的论证就是采用此法,其论证方法是实证归纳中的量的研究。而教育社会学领域,实证归纳中质的研究一途践行的比较早的是刘云杉。其专著《学校生活社会学》是国内第一本以“回归日常生活”为方法论皈依的教育社会学著作。
  以陈向明所著的《质的研究方法与社会科学研究》一书的出版为标志,质的研究方法在中国大陆兴盛了起来。兴盛的表现之一就是诸多教育社会学的硕士、博士论文均是采用质的研究方法建构起来的。这虽然属于21世纪教育社会学的论域,但这显然是20世纪教育社会学的“余音”。当然也出现了对质的研究方法的质疑,譬如《质的研究还是新闻采访—同陈向明博士等商榷》一文中的质疑。总的来说,质的研究方式能够弥补传统的教育社会学研究方法的不足,是20世纪教育社会学研究方法的一个亮点。
  三、中国教育社会学学科建设亟待解决的问题
  经过82年的努力,教育社会学学科在中国不断生成和发展。但这种发展总体还处于移植与借鉴的水平层次上,尚不成熟,教育社会学学科的独立性和独特性尚不强。世纪初,我国教育社会学学科建设亟待解决以下四方面问题:
  (一)中国教育社会学要利用“后发优势”,克服“后发劣势”
  “后发”之“后”不仅仅是针对西方的教育社会学而言的,也是针对中国教育学而言的。何况在1949年之后的一段时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由,中国大陆的教育社会学不仅与其它的社会科学一样“一派狼藉”,而且还遭遇了“停滞”和“沉沦”。
  教育社会学作为教育学的三大基础学科之一,理论上,教育社会学要比教育学发展的快一些,这样才能体现“基础”的要义,教育学也易从中汲取营养。事实上,教育社会学的理论和应用研究的进展尚未达到我们的预期,这种“后发”是基于教育学学者群的预期而言的。利用“双重后发优势”和克服“双重后发劣势”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后发”能避免走一些不必要的弯路,亦能“为了不走不必要的弯路”而“不走一些必要的弯路”。
  (二)中国教育社会学要处理好与别的学科的关系
  第一、要处理好与社会学,教育学的关系。教育社会学与教育学、社会学存在着复杂的关系。从我国教育社会学现有的学科积淀来看,研究内容多来自教育领域,而理论方法则多借助于社会学,我们很有必要在方法上进一步深度拓展实证主义的研究路线。这方面我们做的还很不够。目前运用实证主义研究方法的教育社会学方向的博士论文尚不多见。没有做过相关的实证研究,就给实证研究戴上“抽象经验主义”的帽子毕竟是有欠说服力的。但我们在运用实证主义的研究方法进行教育社会学的研究过程中,必须渗透教育学的逻辑,即要将“培养人的活动”的逻辑体现在研究过程中。真正有见地的关于“社会与教育关系”的言说必然体现社会学和教育学两个学科折射出来的普世价值。费孝通先生曾言说:“一个孩子在一个小时中所受到的干涉,一定会超过成年人一年中所受到的社会指摘的次数。在最专制的君主手下做老百姓,也不会比一个孩子在最疼他的父母手下过的更难过。”这一方面体现了社会学意图“促进社会进步”的逻辑,另一方面也体现了教育学意图“关涉儿童身心和谐”的逻辑。这样的学术言说是教育社会学未来发展所期许的。
  第二、要处理好教育社会学与教育哲学、教育心理学的关系。教育社会学、教育哲学、教育心理学是教育学的三门基础学科。按照赫尔巴特的框架,教育目的依赖于哲学(伦理学),教育方法依赖于心理学。但是我们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教育基本理论的范畴群中,除了教育目的与教育方法,其他范畴均是教育社会学思考的范畴。这样就与把教育社会学看作是教育学基础学科群中的“剩余学科”的观点无异了。
  (三)中国教育社会学学派的创生
  学派需要拥有特定的研究程序、基本相似的观点和某种制度性支持。公正地说:学派的创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中涉及到诸多的必然性和偶然性的“平行四边形合力”。建国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教育学学者纷纷做出了构建学派的努力和尝试。其中影响较大地有主体教育学派和生命教育学派,前者以北京师范大学和华中师范大学等为基地,后者以华东师范大学为基地。这两个学派对于转变国人教育理念,推进基础教育改革所做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
  然而,从教育社会学重建至今,在教育学学术圈子里面公认的教育社会学学派似乎没有。学派需要拥有稳定的研究旨趣,研究旨趣需要有“学科取向”的教育社会学研究。“问题取向”的研究旨趣相对来说不是很稳定,然而,吊诡的是无论是生命教育学派还是主体教育学派,均是以“问题研究”为中心的,我们也许可以这样解释:问题研究催生了理论新范式的诞生,这是一个“双赢”的例子。如果以学派的有无作为衡量学科是否成熟的一个标准的话,“学科取向”的教育社会学研究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多”才会有孕育稳定研究旨趣的可能。当然不仅仅是“量”的问题,尚有一个“质”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讲,问题取向的教育社会学研究对学科取向的教育社会学研究有着一个验证已有理论和启发理论新范式的作用。
  (四)中国教育社会学要有“开放意识”
  如果说上述三点是从“改革”的角度立论的话,那么此点就是从“开放”的视角进行言说。教育社会学的学科建设从来没有缺乏过开放意识,特别是教育社会学学科重建以来,在鲁洁、张人杰、吴康宁等教授的努力下,大陆的教育社会学与欧美、日本、中国台湾的教育社会学有了较大程度上的交流。同时也与大陆的社会系科的教育社会学有了较大程度的交流。上述的两种交流丰富了教育社会学思考问题的角度。譬如社会系科中教育社会学学科使命的表述:“教育社会学不是一门将社会学的方法运用到教育中去解决教育问题的学问,它首先是一门追问教育现象、教育观念的知识社会学。”这大大拓展了我们的学术视野。但问题总是一分为二的。教育社会学的“开放意识”这本好“经”在“念”的时候尚需要克服几个误区:
  第一、“遮遮掩掩”式的开放意识。20世纪末21世纪初,教育基本理论领域出现了诸多学科自我审视的命题,譬如教育学科成为别的学科的领地,教育学科的学科立场,教育学科的自我意识等。这样的命题对于唤起教育学者的使命意识很有裨益。但我们不能因为怕被别的学科“殖民化”而放弃对别的学科的借鉴。
  第二、“工具主义”的开放意识。实用理性是中国人的性格特点。“实用”的开放意识在学科建设伊始不失为一种稳妥的借鉴策略。但21世纪的教育社会学的“开放意识”不能仅仅囿于“实用”。“实用”的“开放意识”可能会造成一种厚“外”薄“古”的结果。事实上,民国时期的孙本文先生对于“妇女教育问题”、“农村义务教育问题”和“农村民众教育问题”的见解在今天看来仍是熠熠生辉。民国时期的教育社会学成果的借鉴意义一点也不比西方的差,尽管我们不主张进行这样的比较。
  第三、“唯唯诺诺”式的开放意识。我们不能因为看到原先未见的事物而轻易丧失自己的学科自信。譬如风笑天教授关于“独生子女问题”研究,李强教授等关于“教育与中国人的生命历程”以及陆益龙博士关于“户籍制度与教育关系”的研究,在教育学学者群看来无论是在研究方法上还是研究结果上都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但爱屋及乌与泼水弃婴一样偏激,因为“耳目一新”而“成为人家的附庸”可能不是我们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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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4 06:59:54 | 只看该作者
华南师范大学刘良华教授


       刘良华,男,湖北洪湖人。华南师范大学教科院博士、教授。主要研究领域为“教育哲学”、“课程与教学改革”、“教育研究方法”。近年来倡导“教育叙事研究”、“身体教育学”和“教育现象学”。






   出版专著五部:《校本行动研究》(四川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校本教学研究》(四川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有效教学论》(合著,广东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教育自传》(四川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教育研究方法:专题与案例》(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在《教育研究》、《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课程·教材·教法》、《比较教育研究》、《教育研究与实验》、《教育理论与实践》、《全球教育展望》、《教育发展研究》等杂志上发表文章50余篇。



  “中国教师成长网”( http://teacher.cersp.com)以及“教育叙事研究”博客(<http://xushi.cersp.com>)的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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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4 07:22:45 | 只看该作者
教育研究与成果表达(纲要)

刘良华博士  教授

华南师范大学基础教育培训与研究院副院长

邮箱:liulianghua@yahoo.com.cn



前言:成为有修养的学者

从“应该……大力弘扬……”到“如果……那么……”

从“应然”到“实然”

走向实证研究


研究三分中的实证研究

教育研究的三个类型:

哲学研究(教育哲学):“论……的价值”(价值研究)
实证研究(教育科学):“……对……的影响”(因果关系研究)
实践研究(实践教育学):“……的策略”(对策研究)

研究三分中的实证研究

1.只做事实判断,不做价值判断。只做“实然判断”或“或然判断”,不做“应然判断”。
可以在心中悄悄地暗含“价值关怀”,但必须在文字中尽可能做到“价值中立”。
不写类似“论……的价值”或“论……的意义”的文章;
不公开出现或隐含“应该……”、“必须……”、“大力弘扬……”等情态动词。
研究三分中的实证研究

2.尽可能避免类似“……的问题与对策”的研究。实证研究只负责“分类”和寻找“因果关系”而不必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地提供“对策”。
做研究就是分类;做研究就是寻找关系。分类之后,找到了因果关系之后,研究就大功告成,不必画蛇添足地提供“对策”。寻找对策或谈论“……的策略”是实践研究而不是实证研究。

3.追求“零度修辞”。尽可能减少“修辞”,尽可能删除有“情感色彩”的定语或状语。即便在类似教育自传的行动研究报告中,也尽量避免“修辞”。
何谓“实证研究”:分类与比较

历史研究:“数学实验史的三个阶段”
调查研究:“家庭教育对学生学习成绩的 影响”
实验研究:“思维导图对学生语文学业成就的影响的实验研究”


走向教育实验研究

“思维导图对学生语文学业成就的影响的实验研究”
……对……的影响
……对……的影响的实验研究
……的实验研究
“思维导图实验研究”
“学生自治实验研究”


可选择的研究课题

1.教材变革的实验研究
“调查研究报告”对学生写作水平的影响
“数学试验”对学生数学学习兴趣的影响
“听领先”对学生英语成绩的影响

2.教学方法的实验研究
“自学辅导”对学生数学学业成绩的影响
“诵读”对学生语文学业成绩的影响
“模仿·表演”对学生英语学业成绩的影响

3.人的问题的实验研究
学生自治对学生学习成绩的影响
家庭生活习惯对学生成绩的影响
学生社团对学生学习成绩的影响


实验研究报告的三个要素

1.问题与假设
2.过程与方法
3.结果与讨论


实验研究报告的三个要素

1.问题与假设
问题:学生作文恐惧
假设:从“价值论文”到“记叙论文”
“论习惯”&“生活习惯对学生学习成绩的影响”
缺憾:在问题与假设之间你知道缺了什么吗?


实验研究报告的三个要素

“问题与假设”的变形
1.我遇到了什么困难?
2. 别人是怎样解决这个问题的
3. 我打算这样解决我的问题


实验研究报告的三个要素

“问题与假设”的变形
1.问题的提出:学生作文恐惧怎么办?

2.文献综述(旧办法):已有的研究显示,低年级写记叙文,高年级写论文

3.研究的假设(我的新办法):低年级写论文(研究报告),高年级写记叙文(研究报告)


实验研究报告的三个要素

1.问题与假设
2.过程与方法(因可重复而可信)

过程:我在哪个年级哪个班(那个班级有多少男生,有多少女生),做了多长时间的实验研究。

方法:我怎样实施“研究报告论文”的新方法。我的实验遇到了哪些新问题,我是怎样克服新问题的(经过了几个阶段)。


实验研究报告的三个要素

1.问题与假设
2.过程与方法
3.结果与讨论

结果:前侧、后测,前后测的比较
讨论:为什么发生那样的因果关系


实验研究报告的个案

教师期望对学生学业成就的影响的实验研究

1.问题与假设

问题:罗森塔尔发现,在希腊神话中,雕塑家皮格马利翁爱上了他创作的女雕像。女雕像后来被感动,竟然真的成为他的爱人。这种期望效应是否也存在于教室?

文献:已有的研究对此存在两种意见……,但缺乏实证研究的支持。

假设:罗森塔尔怀疑,罗森塔尔假定,小学教师对学生的期望会使学生产生自我实现的欲望,因此而变得更加出色。


实验研究报告的个案

2.过程与方法

1968年开学初,在橡树学校工作人员的配合下,研究者对1—6年级的所有学生进行了IQ测验。研究者对教师解释道,该测验的成绩可以对学生未来在学术上是否会有成就作出预测。在测验中获得高分的学生,其学生能力在未来的这个学年中将有所提高。

在橡树学校,总共有6个年级,每个年级有3个班,每班有1名班主任,共18人(16女,2男)。每位班主任都得到了一份名单,上面记录着本班在测验中得分最高的前20﹪的学生,以便教师们了解在本学年里哪些学生有发展潜力。


实验研究报告的个案

教师所得名单中的前十名学生是被完全随机地分配到这种实验条件下的。但教师相信他们(实验组学生)会有不同寻常的智力发展表现。

接近学年结束时,研究者对所有学生再进行了相同的IQ测验,并且计算出每个学生IQ的变化程度。通过对实验组和控制组的IQ变化差异的检验就可以看出,在现实情境中是否也存在期望效应。


实验研究报告的个案

3.结果与讨论

实验结果显示:那些被教师以为智力发现会有显著进步的学生,其IQ平均提高幅度显著高于控制组的学生(分别为12.2个百分点和8.2个百分点)。

正如研究者在他以前的研究中所猜测的,教师对学生行为的期望转化成了学生的自我实现预言。“当教师期望某个孩子会表现出较大程度的智力提高时,这名学生就真的出现了较大程度的智力提高”。

但是,对高年级学生而言,自我实现预言的作用似乎并不明显。对这一现象进行解释是很重要的。

低龄儿童的可塑性一般较高年级儿童更强。如果事实确实如此,那么研究中低年级儿童变化更大也许仅仅是由于他们比高年级儿童更易变化。


从实验研究到行动研究

严格的教育实验研究几乎不可能

于是,行动研究成为新方向

1.实践的行动研究:教师亲自解决问题

2.科学的行动研究:“准实验研究”:不太严格的实验研究


从实验研究到行动研究

从实验研究到行动研究的新变化、新特征

1.“我”很重要:以“我”代“笔者”

2.“过程”很重要:两轮以上的实验研究

3.“结果”既可以用数据统计也可以用叙事描述:像教育自传


从实验研究报告到行动研究报告

结构一样,但有变化:

1.我遇到的问题和我的研究假设

我的问题——简单文献——假设

2.我的研究过程与我的研究方法:两轮以上的研究过程

3.我的研究结果与我对结果的思考没有前后测,但有前后变化的叙事描述


从行动研究报告到教育自传

好的教育行动研究报告像一份教育自传

1.我遇到的问题和我的假设

2.我的研究过程与我的办法:我经历了哪些困难?我如何克服?

3.我的研究结果:我的变化和我的学生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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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4 07:23:43 | 只看该作者
华南师大刘良华教授推荐的适合教师阅读的20本书

(上)



几年前,曾在网上看到一份“华南师范大学刘良华教授给教师推荐的20本书”的书目,颇有感触,现特补充些阅读的理由(“推荐理由”中蓝色宋体字部分的文字为刘良华教授的推荐语,特此致谢),希望对朋友们有益。



1.[加]Keith E.Stanovich著:《与众不同的心理学——如何正视心理学》(中国轻工业出版社)

推荐理由:

如果要选择一本心理学的入门读本,可以把本书作为首选。它讲了大量的严肃的“心理学”的故事,又以“有情节的故事”形式呈现出来。

该书作者是加拿大多伦多大学人类发展和应用心理学系教授。作者文笔简洁但锋利,诙谐但冷静,逻辑性很强,说服力极高,可以给专业学生带来很大的脑力振荡及急转弯,增加他们的创新思考能力。全书深入浅出,融合了知识性、学术性、趣味性为一体,是一部具有深刻寓意的了解心理学真相的书籍。

虽然作者申明该书不是一本正规的介绍心理学的入门书,但从字里行间可以感受到作为资深的心理学家对心理学这门学科现状发展的强烈责任感。其言语为了方便广大心理学爱好者阅读而未采用过多的学术语言,即便有所涉及但也都进行了详细解释;为了让读者深刻的明白心理学的重大社会意义及作为科学家的心理学家所肩负的社会责任感,列举了大量的心理学实证研究得来的事实案例,希望通过这些研究证据来唤醒大众的理性意识,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对传媒、伪科学等与心理学科关系的明确了解。



2.[美]罗姆·哈里著:《他们改变了心理学——50位杰出的心理学家》(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推荐理由:

了解某个领域最好的办法是从了解本领域的著名人物开始。

心理学能够屹立在学科之林并且为世人向往,不仅因为她具有独特的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更因为她拥有众多杰出的学术大师。

本书精选了几个重要心理学分支的50位主要革新者,介绍其生平与研究。透过犀利的笔锋与亦庄亦谐的故事,不难感受到作者深邃的思想与毫不客气的批判精神,洞见心理学家们的闪光之处与问题所在。

在这里,巴甫洛人、斯金纳、维果茨丛、弗洛伊德……宛如生活在你身边的老师或者旧事,一个个活脱脱的,个性味儿十足……

这50位心理学家总体上反映出20世纪心理学的发展轨迹,并预示了21世纪心理学的发展趋势。对于他们的学术观点与实验研究,我们或许熟悉;但对于他们的学术脉承、思想轨迹、生活背景与生命故事,我们可能陌生。然而,不了解后者,就难以完个领会他他们思想的真谛与价值,难以从他们的创造中获得智慧和启迪。



3.[美]霍克著:《改变心理学的40项研究》(中国轻工业出版社)

推荐理由:

此书既是一部高水平的学术著作,又是一部通俗的心理学读本,具有科普性。全书内容生动、形式活泼、可读性强。

本书作者为美国Mendocino College的心理学教授Roger R.Hock博士。他在多年讲授“普通心理学”课程的过程中,有感于心理学教科书与基础研究过程之间的严重脱节而编写本书,于1992年一经出版就备受关注,至2005年已修订出版第5版,受到广大专业人员与学生的好评。作者站在学科发展的高度,纵观心理学科学研究短短几十年的发展历呼,精心筛选出对心理发展影响最大、文献引用较多且至今仍对该学科研分发生重要作用的40项实验研究,范围涵盖心理学的各主要分支,包括人类行为的生物学基础、感知觉、学习、智力、个体发展、情绪、人格、心理病理学、心理治疗以及社会心理学等。对于每一项研究,作者都简单介绍了其历史背景、理论假设、实验方法、研究结果、分析讨论、后续研究以最近几年在实际生活中的应用情况。此书可谓心理学、教育学领域一本不可缺少的工具书。

这本书所收集的著名的心理学研究个案,既告诉你心理学的问题,也告诉你心理学的方法;你不仅可以由这本书了解心理学研究在研究什么问题,而且可以因此而了解心理学研究所使用的方法。



4.[美]约翰·杜威著:《学校与社会·明日之学校》(人民教育出版社)

推荐理由:

了解教育学的简单办法是“吃掉”、“消化”教育学领域的几个著名人物。这个领域著名人物当然首推杜威。

杜威的《学校与社会·明日之学校》其实并不是一本书,而是杜威早期的六部教育著作,包括《我的教育信条》《学校与社会》《儿童与课程》《教育中的道德原理》《教育中的兴趣与努力》《明日之学校》。这几本书也并不是杜威最有理论地位的书,但这几本书讨论的都是当时美国社会变化与教育变革的大是大非问题。从社会转型的状态来看,中国当今的社会状态与美国当时的状态类似,中国当今的教育状态与美国当时的教育状态也比较类似,这使本书特别适合现时代的中国教师阅读。



5.[苏]苏霍姆林斯基著:《给教师的建议》(教育科学出版社)

推荐理由:

在教育学领域的著名人物中首选杜威的之后,接下来人们往往会想到苏霍姆林斯基。苏霍姆林斯基曾经感动过中国教育界的几代人,他的建议和相关的故事现在仍然有持久的魅力。

该书译者根据我国的情况和需要,选择了苏霍姆林斯基的《给教师的100条建议》的精华部分,并从苏氏的其他著作里选择了有益于教师开阔眼界、提高水平的精彩条目,作为补充,全书仍有一百条,改称《给教师的建议》。

全书内容充实,全面地反映了作者的教育思想和教育实践。书中的一百条建议,每条谈一个问题,既有生动的实际事例,又有精辟的理论分析。文字深入浅出,通顺流畅,具有很强的可读性。是本教育经典书。



6.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教育发展委员会编著:《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教育科学出版社)

推荐理由:

杜威和苏霍姆林斯基的书已经成为过去的“文献”,如果要在当代教育文献中推选出一本经典性的教育名著,《学会生存》会在很多读者那里会成为首选。这本书主要就是想告诉我们:那种想在早年时期一劳永逸地获得一套终身有用的知识或技术的想法已经过时了。我们再也不能刻苦地一劳永逸地获 得知识,而需要终身学习如何去建立一个不断演进的知识系统——“学会生存”。书中提出培养学生“创造性”,鼓励学生“自学”、“终身教育”等将成为未来教育的永恒主题。

相关材料可参考国际21世纪教育委员会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交的报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中文科译:《教育——财富蕴藏其中》,教育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



7.[加]范梅南著:《教学机智——教育智慧的意蕴》(教育科学出版社)

推荐理由:

马克斯·范梅南,加拿大阿尔伯塔大学教育学教授、课程与教学研究院主任、国际质性方法学研究高级研究员。作为世界著名教育专家、教育哲学家、课程论专家和人文科学研究方法论专家,北美“现象学教育学”的领袖人物之一。

《教学机智——教育智慧的意蕴》一书是当代西方现象学教育学的经典之作。范梅南教授以他独到的现象学研究方法和敏锐的教育经验,从“现象学教育学”的角度,以教师、父母和学生的生活经历为原材料,对教育学的诸多方面进行了十分深刻的和有益的思考。他在本书中提出了新型教育学思想和概念,如“教育机智”、“教师替代父母的关系”、“教育的情绪”、“教育生活的体验”、“对学生的主体性的体验”,等等。

读这本书,你可以知道什么是“教育机智”:比如“保留孩子的空间”、“对孩子的体验的理解”、“尊重孩子的主体性”、“润物细无声”、“保护那些脆弱的东西”、“将破碎的东西变成整体”,“通过语言”、“通过沉默”、“通过眼神”、“通过动作”、“通过气氛”、“通过榜样”……

选择这本书,同时也选择了一种“教育写作”的方式。



8.顾明远、孟繁华主编:《国际教育新理念》(海南出版社)

推荐理由:

本书或许算不上名著,但教师可以借此而了解国际教育领域不断产生的“新经验”和“新思潮”:“终身教育思潮”、“学习化社会”等宏观教育理念和“合作教育(塑造新型的师生人际关系)”、“创新教育(培养创新人才的必由之路)”、“创业教育(第三本教育护照)”、“范畴教育(传授知识和培养能力的统一)”、“多元智能(素质教育的最好诠释)”、“环境教育(可持续发展的战略举措)”、“全民教育(满足所有人的基本学习需要)”、“教师专业化(以高标准求高质量)”、“后现代主义教育(对现代教育的深刻反思)”等一般教育理念以及“掌握学习理论”、“发现教学”、“范例教学”、“发展性教学”、“交往教学”、“建构主义学习理论”、“校本课程开发”等教与学的理念。

相关材料可参考商继宗主编:《教学方法——现代化的研究》,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9.薛涌著:《美国是如何培养精英的》(新星出版社)

推荐理由:

对中国教师来说,最紧迫的任务是了解“别国的教育”。本书是介绍“别国的教育与别国的教师”的一份出色的文献。

美国对高等教育的最大贡献是服务社会的理念。富裕家庭的子弟,要通过参与基层社会来完成自己的精英教育。从“二战”以来,几乎每二十年,美国的高等教育就对精英子弟提出新的挑战,逼着他们不断地适应,无法故步自封。

美国精英家庭的孩子,不少十三四岁就开始计划上大学,十五六岁就开始周游世界,到贫穷的发展中国家锻炼,成为全球社会的一个积极参与者。虽然贫富文化、教育资源分布不均的问题还远没有得到解决,但是,许多富家子弟为了上大学参与了这些暑期和“空缺年”的课程,改变了自己对世界的看法,了解了不同阶层人们的生活。结果,他们没有变成势利的特权阶层,而是成为有责任感的社会精英。

作者薛涌,1983年北大中文系毕业,先后就职于北京晚报社、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研究所。1994年赴美,1997年获耶鲁大学东亚研究硕士学位,1999年至2000年在日本进修,现为耶鲁大学历史系博士候选人、波士顿萨福克大学(uffolk University)历史系助理教授。

所以,作者的优势不仅在与理性的思维和锐利的目光,更在与他的“地利”——深入美国多年,从艰苦的求学洗碗直到登堂入殿,进入美国精英阶层,这个经历,太有利于看清美国的精英成长过程的真谛。

书中说的是美国的教育,说美国如何把一代又一代普通的黑人、白人、黄人、棕色人,千百万平凡的孩子培养成一群群精英;说它的看似散乱不堪,没有规矩的教育体制,硬是让一代又一代“美国制造”变成世界的,并汇聚了世界的中流砥柱;他们不仅成为才能上的精英,也自然地成为爱国的精英——无论他来自哪个国家。而我想说的是,借上述种种,看看我们自己,我们的教育体制……这本书,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相关的书可参见《精英的阶梯》(新星出版社)。



10.肖川著:《教育的理想与信念》(岳麓书社)

推荐理由:

中国教育理论界曾经大量地制造教育学的“理论”和“体系”,惟缺少真实的、个人化的“教育理想”和“教育信念”。本书是“另一种言说教育的方式”,是中国教育界普遍流行的“社论体教育言说方式的突围”。

这是一本“为教师而写作”的书;这是肖川教授近二十年教育探索的成果;这是对教育八大精神元素的解读;这是送给教师最好的礼物,因为这里有一片广阔、深邃、诗意、温暖的精神世界!

肖川教授的教育随笔有以下一些特点:立意高远又切合现实,入乎其内(指教育,尤其是基础教育)又出乎其外(能站在教育之外的高度来审视教育),关注教育现状又对其保持清醒认识,文笔凝练,理性而又摇曳多姿。因此备受中小学教师的青睐。

《教育的理想与信念》(全四册)是作者历时10年写就的一本教育随笔。书中收录的60多篇文章,涉及到了教育学众多的重要领域和主题,包括教育的真义、教育的价值、教育与社会、教育与生活、课程与教学、道德教 育、师生关系、教师的学习与成长等等。它力图用感性的文字表达理性的思考,用诗意的语言描绘多彩的教育世界,以真挚的情感讴歌人类之爱,以满腔的热情高扬教育的理想与信念。

本书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对教育世界中那些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现象,给予学理上的阐释,并发掘出其中的文化内涵与精神底蕴,从而收到以小见大、见微知著、以孔窥豹、洞幽察微的效果。

本书使读者在学习和掌握教育理论的同时,领略到文章的理趣、情趣和文趣,既有助于深厚教师的文化底蕴,又有助于帮助广大教师确立对于教育的理想与信念;既有助于培养和激发广大实践工作者的理论兴趣,又能帮助教师生成教育的智慧和提升广大读者对于生活的热爱与柔情。

    作者相关的书可参见:《教育的智慧与真情》(岳麓书社)、《教育的使命与责任》(岳麓书社)、《教育的力量》(湖南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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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4 07:24:57 | 只看该作者
华南师大刘良华教授推荐的适合教师阅读的20本书

(下)


几年前,曾在网上(http://rk1088.bokee.com/viewdiary.41084764.html)看到一份“华南师范大学刘良华教授给教师推荐的20本书”的书目,颇有感触,现特补充些阅读的理由(“推荐理由”中蓝色宋体字部分的文字为刘良华教授的推荐语,特此致谢),希望对朋友们有益。



11.张文质著:《唇舌的授权:张文质教育随笔》(福建教育出版社)

推荐理由:

张文质,诗人,生命化教育的倡导者和实践者,1+1新父母行动的发起人,长期致力于基础教育和家庭教育的理论研究与探索。

“本书最早是在1996年动笔的,更明确的想法则产生于1997年6月的一个夜晚:我要写一部碎片般的正在进行中的个人的‘教育史’。我所信赖的永远是个人的‘教育史’,细碎的,不连贯的,没有主题的、人性的经验,瞬间的被击中的状态,不断地自我书写。就我而言,那就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或者就是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自己的‘饶舌者’。现在回头一看,才明白这本书的写作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因为正是写作的冲动使我明白了自己关注中小学教育,关注基础教育的‘责任’所在。同时又是写作帮助我有意识地去看,去探问,去记录,去思考现象背后的意味与症结,所以《唇舌的授权》是忧思的目光、诗意的激情与自由放任的写作的结晶体。也许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会是一本可以出版的‘书籍’,我完全是信笔而作,它的文字大都记录在各种纸片上:校样稿的背后、撕开的信封、随手找到的稿纸、大开本的廉价的笔记本等等,既是每日生活的呈现,也是心灵的感悟,所有的灵光一现都被记录在案,它是随机开合、信马由缰的生存文档,是诗歌,随笔,也是一个父亲记下的女儿的学校生活的掠影,从某种意义上看,我个人的‘教育史’,也是我女儿的‘成长史’,或者是‘受教育史’,片言只语中浮现的是两个生命交叉或重叠走过的轨迹。”

所以,本书是了解张文质这个人的最好的途径,该书的副标题其实可以置换为“张文质教育自传”。

作者相关的书可参见:《生命化教育的责任与梦想》(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教育是慢的艺术——张文质教育讲演录》(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教育的十字路口》(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你可能会因此而关注他谈论的“生命化教育”,他的“民间立场、草根情怀、田野作业、逐步推进”和“开启智慧、润泽生命、缔造名校、成就未来”等鲜活、虚灵与真挚的教育信念所闪耀的思想光芒与实践魅力,但可能更喜欢他谈论教育问题的形式与文采。



12.刘铁芳著:《给教育一点形上的关怀——刘铁芳教育讲演录》(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推荐理由:

刘铁芳,1969年生,湖南桃江人,教育学硕士、哲学博士,现为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副教授、湖南师范大学“两课”重点学科研究员、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南京师范大学道德教育研究所兼职研究员。曾在《读书》、《书屋》、《教育研究》、《中国教育学刊》等刊发表论文六十余篇,著有《生命与教化——现代性道德教化问题审理》等。

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的眼睛深深地系于这个世界之上的某个地方。

他们关心这个世界背后的事情胜过对这个世界本身的关注。他们深信。这个世界之上的许多事情。其实比我们肉眼周遭的任何事情都更重要。更基本。他们孜孜于另一个世界的真理。却把深深的爱全部地留在这个世界之中。

我们今天的教育正越来越多地变得平庸,一种近乎赤裸裸的功利主义弥漫其中,这意味着我们的教育确乎遭遇着一种人文生态的危机。教育的根本乃是以文化人,教 育走向生活之后,更应该从生活走向一种健全的人文之路。本书涉及的主题词教育与尊严、幸福、儿童、文化、生命、虚无、教养、启蒙、叙事、乡村,都是作者对当前教育人文生态问题的思考与应答。

因为有强烈的现实关怀,所以更加关切人的心灵问题;因为有深刻的当下幽思,所以更加切近人在现代文明发 展中的具体境遇;更重要的是,刘铁芳教授总是把教育放到这样具体的历史处境中进行考察,进而打开了教育与文化、教育与社会、教育与时代、教育与乡村、教育与生存、教育与生命相互激荡的多重之门。“孜孜于另一个世界的真理,却把深深的爱全部地留在这个世界之中”。这大致就是刘铁芳教授所强调的“给教育一点形上的关怀”的全部精神意趣。

刘铁芳的书与肖川、张文质等几位老师的书可以一起汇聚为“人文教育”以及相关的生命化教育、公民教育的潮流。

作者相关的书可参见:《守望教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走在教育的边缘》(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13.刘良华著:《教师专业成长——刘良华教育讲演录》(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推荐理由:

刘良华,男,1968年1月出生,湖北洪湖人。华南师范大学教科院博士、教授。主要研究领域为“教育哲学”、“课程与教学改革”、“教育研究方法”。近年来致力于基础教育改革研究,倡导“教育叙事研究”和“身体教育学”和“教育现象学”。

本书语言直白简练,富有激情的讲述,幽默又发人深思!而且内容的可操作性很强。

一个好的教师,他在学生的心中的影响,当然首先是看得见的专业智慧,还有一种看不见的人格魅力,这是两个最重要的部分。

一个好的教师,应该是让这个班里面的每一个孩子都有活力。让学生能够奔腾,但是,他听课的时候能够暂时安静。

全书包括《导言:“最受学生欢迎的十种老师”》、《第一讲:教师应具备哪些课程智慧?》、《第二讲:教师应具备哪些教学智慧?》、《第三讲:教师应具备哪些管理智慧?》和《第四讲:教师应具备哪些人格魅力?》几个部分,以“与众不同”的方式讲述教师专业成长的主题与途径。

作者相关的书可参见《教育自传》(四川教育出版社)。



14.周勇著:《大师的教书生活》(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推荐理由:

类似的古今相关文献还有许多,从吴敬梓的《儒林 外史》到清代笔记中的私塾先生“画像”,到叶圣陶、叶小凤等现代作家创作的描写普通教师日常生活的作品,不胜枚举。只不过,这类作品都没有额外加上一块学术意义上的“文献综述”和“理论框架”,尽管它们其实很能启发人们思考教书生活的意义。

接下来是“专业”的研究文献,国内专业学者近十年来已经拿出了相当多的成果,归纳起来,大抵推出了三条探究教师职业生活的路径:

一是不断引进西方专家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发表的各类“教师专业发展”文献。直到最近,还又翻译出版了一系列旨在思考“教师专业文化”的著作,如哈格里夫斯的《知识社会中的教学》。

这些著作能启发我们思考,在当代复杂动荡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以及学校变革不断提出各种“要求”的背景下,作为“专业”人员,教师“应该”或“可以”追求什么样的自我认同与专业形象。

本书的主题就可以引起阅读的饥饿感。“本书介绍了顾颉刚、沈从文、鲁迅、钱穆、陈寅恪、朱自清做教师的日子,古旧馨香、历久弥新的教育生活。”

作者相关的书可参见《跟孔子学当老师》(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15.李泽厚著:《论语今读》(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相关的图书包括《道德经》,二者虽然在很多观点上有冲突和张力;但正因其相反,乃可以相成)

推荐理由:

如果说第一紧要的任务是为了理解“别国的教育”,第二紧要的任务则是了解“自己的文化”,尤其需要从老子、孔子、孟子等人开始。

李泽厚认为,《论语》这本书所宣讲、所传布、所 论证的那些“道理”、“规则”、主张、思想,已代代相传,长久地渗透在中国两千年来的政教体制、社会习俗、心理习惯和人们的行为、思想、言语、活动中了。它已成为规范整个社会活动和人们行为的准则和指南,并且“百姓日用而不知”,由文化而心理,不仅极大地支配和影响了人们的思想、理解和认识,而且他作用于 人们的感情、想象和信仰,是有关中国文化的某种“心魂”所在。孔子和《论语》所代表的儒学,在塑建,构造汉民族之化心理结构的历史过程中起到了无可替代、首屈一指的严重作用。

因为重要,李泽厚重新译注了《论语》,并围绕今日如何读《认语》这个中心,写下了自己的评论、札记和解说,统称为“记”。它们长短不一,品类不齐;或讲本文,或谈哲学;或发议论,或表牢骚;或就事论理,或借题发挥;并无定规,不一而足。



16.夏中义主编:《大学人文教程》(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推荐理由:

本书为教师提供有关“自由”、“民主”、“平等”等“人文精神”的基本资源。

夏中义,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文学研究所所长,教授,国家大学生文化素质教育基地主任。上海大学文学院兼职教授,博导。“大学人文”作为新世纪中国高等教育的重要现象之一,自2002年8月《大学人文读本》问世,到如今近百所中国高校设“大学人文”课程,且其影响波及港澳台,已有十多年。作为这段历史的亲证者和持续推进该历史的参与者,夏中义教授编撰了这本《大学人文教育文存》。本书汇集了作者五年来为此历史的系统建构而撰的原创性文字,包括专论、序言、按语、演讲、访谈及课程试卷设计。

作者相关的著作有《大学人文读本:人与国家》(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大学人文读本:人与世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大学人文读本:人与自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17.王小波著:《沉默的大多数》(上海三联书店)

(相关图书有“周国平散文”、“余秋雨散文”等等)

推荐理由:

王小波无疑是当代深受读者喜爱的作家之一。1997年4月11日,正值他创作巅峰之时却因心脏病突发英年早逝,留给读者无尽的惋惜和怀念。然而,他提供的文本的价值不仅没有因他的离去而失色,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亦显现。他创造的文学与美,像一束强光,透过时间的阻隔,启迪了广大青年的心灵。

本书是为了纪念这位不朽作家离世十周年所编著的,该书根据王小波夫人李银河的授权,将他的部作品系统、全面地提供给读者。现在,让我们一起进入王小波的精神家园吧!

对于以思维为乐趣的人而言,王小波无疑是他们最喜欢的作家之一。本书是为了纪念这位不朽作家离世十周年所首次编辑出版的。在王小波去世后的这些年,他提供的文本的价值不仅没有因他的离去而失色,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亦显现。他创造的文学与美,像一束强光,透过时间的阻隔,启迪了广大青年的心灵。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精神家园,那么,王小波的精神家园又是怎样一番风景呢?让我们跟着本书去看看吧!

《沉默的大多数》既有“教育启蒙”的意义,又有“教育文艺”的形式。





18.谢泳编:《胡适还是鲁迅》(中国工人出版社)

推荐理由:

就思想领域而言,这“两兄弟”几乎可以撑起整个近代中国。他们的思想在当今依然可以担当“启蒙”的大任。

胡适和鲁迅的道路,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两种不同选择。鲁迅折射的是中国知识分子毫不妥协的精神,是一种非常状态,一般人很难达到,但正是一个民族的脊梁;胡适体现的是一种平常心,重在实施和可操作性, 用渐进而理性的坚韧推动整个社会的进步,在新世纪的中国有积极的建设性意义。在一个坚不可摧的铁幕下做到鲁迅式的纯粹,无异于痴人说梦,没有一个人可以做 得到。但鲁迅的精神是不朽的,我们虽不能及而心向往之。胡适同样是伟大的,是一种平凡中的不平凡,终身坚守着自己的信仰,有一种“西西弗斯”式的高贵和理 性的光芒。因此,在一个多元化的社会格局中,让鲁迅们去鲁迅,让胡适们去胡适,是非常有意义的。

本书由著名学者谢泳先生编辑,收录了殷海光、李慎之、吴江、钱理群、朱学勤、林贤治、袁伟时、季羡林、龚育之等三十多位一流学者探讨胡适和鲁迅的重要文章。内容涉及当前学术思想界关于胡适和鲁迅研究的最热门和最有争议的问题,解开了困扰人们的许多谜团,拉开了新世纪关于胡适和鲁迅的重要论争的序幕,为中国知识分子展现了两条不同的道路。

相关的图书可参见《鲁迅全集》、《胡适全集》。



19.鲁迅著:《鲁迅杂文精选》(人民文学出版社)

推荐理由:

中国教师需要不断以阅读鲁迅的方式保持长久的自我反思状态。“时至今日,鲁迅杂文仍是我们认识中国人、认识中国社会、中国历史、中国文化的最切实可靠、最生动深刻的文本”。

杂文(也被鲁迅称之为“杂感”或“短评”),在中国是我国文学史上古已有这的一种体截,在文 艺理论古典名著《文心雕龙》中便有所论述。而现代杂文的兴趣、发展和繁荣,则是和鲁迅的名字分不开的。

对于杂文写作,鲁迅怀着一种目的明确的自觉意识,其中蕴含着他的严肃、崇高而执著的思想追求和精神追求。在鲁迅的笔下,杂文成为一种自由地摹写世相、描述见开的。在鲁迅的笔下,杂文成为一种自由地摹写世相、描述见闻、评说人事、言志抒情,内容无所不包、思想启蒙和反抗现实的使命,从而以博大精深的思想内涵和独特完美的艺术形式,攀 上了中国文学的高峰,进入了“商尚的文学楼台”(《且介亭杂文二集·徐懋庸作〈打杂集〉序》)。对于杂文写作,鲁迅怀着一种目的明确的自觉意识,其中蕴含 着他的严肃、崇高而执著的思想追求和精神追求。他说过,“我早就很希望中国的青年站出来,对于中国的社会,文明,都毫无忌惮地加以批评。”(《华盖集·题记》)鲁迅的杂文,正是这样一种社会批评和文明批评。这种批评,正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在对于有害的事物,立刻给以反响或抗争,是感应的神经,是攻守的手足,”(《且介亭杂文·序言》)是“匕首和投枪”(《南腔北调集·小品文的危机》)。

鲁迅的杂文,正是这样一种社会批评和文明批评。鲁迅的许多杂文,我们从字面上看只是针对他所处的那个社会环境中的许多具体的人、事和社会现象,但他所表现的思想和精神却远远地超越了现实空间。



20.钱理群著:《我的精神自传》(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推荐理由:

阅读钱理群老师的书,可以领会“知识分子”的精神以及“知识分子”的苦衷。

本书既是一部个性化非常鲜明的思想学术人生自传,更是一部结合个人身心创痛和研究心得来总结20世纪以来中国社会思潮的变迁和中国经验的得失,反省思想界、知识界、学术界所遭遇的大问题大困境,表达一个真正知识分子的立场和追求的深度之作。思考透彻,激情飞扬,充满了敏锐的发现与深刻的思索。黄钟大吕之声,世所少见;沧海桑田之辨,令人回味。是受过中等教育以上的读者不能不读的当代启示录。

本书是钱理群先生近年来最为重要的作品,也是他最为看重的作品。钱先生在该书后记中说,“最后成书,已经耗费了五年时光,更是倾注了退休前后的主要心血”,“这本书,在我的学术著作中,确实占据了相当独特的地位:它既是我的自传,学术自传与精神自传,又是一部学术史、思想史、知识分子精神史的著作”;“这本书又是一部关于八十年代以来的中国思想史、学术史、知识分子精神史的研究著作”。



刘良华教授推荐的第1-10本书的书目如下(容后再续“荐读的理由”,因版本有所不同,部分书目的出版社为本人所推荐):

1.[加]Keith E.Stanovich著:《与众不同的心理学——如何正视心理学》(中国轻工业出版社)

2.[美]罗姆·哈里著:《他们改变了心理学——50位杰出的心理学家》(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3.[美]霍克著:《改变心理学的40项研究》(中国轻工业出版社)

4.[美]约翰·杜威著:《学校与社会·明日之学校》(人民教育出版社)

5.[苏]苏霍姆林斯基著:《给教师的建议》(教育科学出版社)

6.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教育发展委员会编著:《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教育科学出版社)

7.[加]范梅南著:《教学机智——教育智慧的意蕴》(教育科学出版社)

8.顾明远、孟繁华主编:《国际教育新理念》(海南出版社)

9.薛涌著:《美国是如何培养精英的》(新星出版社)

10.肖川著:《教育的理想与信念》(岳麓书社)
20#
 楼主| 发表于 2011-7-4 07:33:12 | 只看该作者
华南师范大学刘良华教授为乡土教材所作的序言


   
 
                    <樵山人文>序



                       刘 良 华



教育的基本使命不只是让孩子学知识,比学知识更重要的是让孩子有爱心。那么,爱心如何培育?

培育爱心的第一个起点是爱他的亲人。一个人如果不爱他的亲人,他就不可能爱其他人。由此,家庭教育尤其是亲子之间的交流是重要的。

但是,如果一个人只爱他的亲人,也还是不够的,他需要超越家庭之爱。任何人都生活在比家庭更广阔的群体中,这个群体由“邻居”构成。邻居之间,形成社区和社会。也就是说,一个人在家庭生活中除了爱他的亲人,他尚需要爱他的“邻居”。

“邻居”并非房屋意义上的隔壁,在日常的交往中,社区内的任何他人,都构成自己的“邻居”。

孩子为什么要爱他的邻居?学校教育为什么需要关注社区?学校与社区为什么需要结盟?

因为学校原本就“在社区中”,学校无法离开社区。即使学校由国家负责资助和监管,学校也依然无法割断与社区的连接。也因为学校原本就是“为了社区”,学校的基本使命,是让社区因学校而获得改善。还因为学校只能“通过社区”,社区为学校提供了知识与情感资源。学生一旦接受并理解社区的风俗、知识与人情,学生就可望因此而爱他的国家,也可望因此而更加爱他的亲人、朋友。

反过来说,倘若一个学生对身边的社区没有任何感情,他只是为个人的前途而捕获知识和相关的技能,那么,这个人离开学校而远走他乡之后,他会成为一个没有根基的流浪者。一个没有任何乡愁意识的人,无论他走多远,他永远只是没有精神停靠的一个流浪者。

基于这样的心情,看到西樵人所做的“西樵人文”研究,我为之感到欣喜和骄傲。

我个人感兴趣的是:“西樵人文”所做的事,是让学校向社区“返回”,让学校里的学生与社区重新“接头”。

在课题研究中,西樵中学、樵北中学、太平中学、大同中学、西樵第一小学、西樵第二小学、西樵第四小学等7所学校18位教师200多位学生组成学习共同体。这样的学习共同体实际上是社区资源的重新结盟与协作,也是西樵的众多学校的“联校开发”。

在课题研究中,西樵的学生开始超越课本,走出课堂,他们进入社区,研读地方志,策划专题报告,进行社区考察,民间采风,访问民间艺人。与之相呼应,社区的博物馆、方志办公室、民俗学专家和本地的大学教授也加入进来,整个社区因此而结成一所盛大的学校。

课题研究组把研究的主体定位在“基于网络环境下的乡土教育资源开发研究”,并开发出了“西樵教育研究课题博客”(http://blog.cersp.com/53729.aspx),学生由此而经历与体验西樵地理、西樵人物、西樵物产、西樵文化和西樵的未来。这对学校教育而言,是一种原始精神的恢复与重建。

另外,“基于网络环境下的乡土教育资源开发研究”课题采取老师指导学生进行考察探究的方式,本着“互相合作,互相欣赏;共同探索,共同分享;一起研究,一起成长”的目的开展的一系列体验活动,注重让学生在行动中去体验,重视学生的个人情感体验,关注学生的成长需要,在学习活动过程中潜移默化地完善人、促进人、发展人。可以说,乡土教育资源开发的实践与新课程标准精神倡导的注重过程方法、情感态度和价值观的理念是不谋而合的。

这样的教育,虽不是中国学校教育的普遍模型,但它预示了一种可能和希望。

(刘良华:华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教授、博士,国家基础课程改革专家工作组核心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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