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刿论战》的现代意义 颜亮亨

陈材信

                         《曹刿论战》的现代意义  

                                                         颜亮亨

       左传的这段名篇，每一个初中毕业生都是熟悉的。我教了无数遍，能背出来了。几十年前基本上按教参教，按毛主席《论持久战》的口径，主要强调这是以弱胜强的典型战例。此外并不觉得有什么别的深意义。到了二十一世纪，有时细细地想，倒觉得这远古的事，仿佛还能告诉现代人很多东西；似乎有许多事，今天还比不上两千七百年前似的。
      十年（鲁庄公十年，即公元前684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
       曹刿是什么人？一介布衣，无任何官职。国家大事，那些每天大鱼大肉吃香喝辣的大官们会谋之的嘛，你一个乡下人掺和啥啦。曹刿说，那些达官贵人眼光短浅，没有深谋远虑。于是就主动去找国君了。颇有后世所谓“位卑不敢忘忧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味道。历朝历代，这类人都是国家的脊梁。
      曹刿了不起，鲁庄公也很可佩。更重要的是那个时代的等级观念远不像后世那样森严。虽是没什么官职，但这曹某人素有贤名，说要见，就请进来了，颇有亲民爱贤的风度。春秋战国，可真是礼贤下士的时代啊，令人羡慕！这样的例子是很多的。《战国策》里有《颜觸见齐宣王》也是如此。一见面，王曰：“斶前！”，斶亦曰：“王前！”为什么呢？颜觸说：我走到您面前是“趋势”，您主动走到我面前是“趋士”，与其让我趋势，不如让您趋士。王说：王贵乎？颜觸说：士贵耳，王者，不贵！这样的话，从秦始皇到慈禧，臣子是万万不敢说的。
      就是现在，等级依旧森严，衙门仍然难进。莫说小民想见最高领导，就是要见一个小小的县长，也不容易。去年腊月，我要到我市我区的政府去，门卫阻挡，查身份证，问去干什么。我问：政府不是人民政府吗？从前不是想进就进吗？为何现在这么戒备森严？他说，年关快了，怕有不少人上访。我说：百姓有事才会上访，上访让下情上达，有什么不好？那卫兵说，反正上级要我们这样的，不关我事。登记就登记吧，小事一桩，不值一说。
    但我联想起报上所载的许多令人发指的事：在京城，有许多各地方官雇佣的打手，专门揪该地上访的人。今日报载：北京朝阳区、昌平区，都有受地方官委托，私设牢狱，关押上访人员的所谓“保安公司”。其主要手段是：打与饿，饿那么三四天，直到“愿意”签名画押，表示不再上访才放人。明明是严重违反宪法的暴行，却没见受法律的惩办。某些地方官何以这么害怕老百姓的上访？老百姓有冤屈为何那么难于上达天听？许多地方官何以会异化为残虐人民的霸王？真是百思莫解的咄咄怪事！这帮号称“人民公仆”的书记县长们，反而比不上两千多年前的鲁庄公齐宣王，真令人扼腕长叹！
     曹刿见了鲁庄公，劈头就问：何以战？鲁庄公答的不是有多少人马多少甲胄，而是对左右下级的“惠”，对神的“信”，（今人当然不必了）和对“小大之狱”的“情”。可见庄公本来就晓得决定战争胜负的是人心。这里说的大大小小的狱讼的“情”，是“实情”，即弄清原告被告之是非曲直的实情来公平断案。曹刿高兴地说：“忠之属也，可以一战”！秦以后的两千多年，一说“忠”，仿佛就是忠君，忠君即为爱国。其实“忠”的本意就是尽心竭力地办事，如《论语》曾子说“为人谋而不忠乎？”并不特指对君王盲目听从。这里庄公说的是他尽心竭力妥善处理老百姓的狱讼，那自然会有不少老百姓拥护了曹刿才会觉得有胜利的可能。可见庄公和曹刿，都是围绕着民心民意来作决策的。我惊叹：我们的老祖宗多么有智慧啊！我党现在反复强调的“以民为本”，其实先秦的圣贤明君早就有深刻认识了。“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就是《左传》里的教导；孟子直截了当地说“君轻民贵”；荀子也说：“民犹水也，君犹舟也。水可以载舟，水亦能覆舟”。我们的古代文化博大精深，我们的先哲睿智透辟，不由我们几千年后的子孙不顶礼膜拜。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中国人能无愧于我们的祖先么？
      还有可贵的：曹刿要求“战则请从”，庄公立刻让他同乘一辆战车。指挥战斗过程中，“未可”“可矣”的发号施令，都依着曹刿。庄公知人善任，用人不疑。曹刿审时度势，待敌兵再衰三竭时方才进击。善于调查研究，“见其辙乱，望其旗靡”然后再追击之。没有曹刿显不出庄公之贤明，没有庄公发挥不出曹刿的才智。一明君一贤士，相得而益彰。但我深深叹服的是前面两点：古代的君民关系与民本观念。战略战术就不必多加饶舌啦！（2011年8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