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天国里的妈妈 陈材佶

陈材信

致天国里的妈妈

天国里的妈妈：
    您还好吗？
    您行色匆匆走向天国，带走了您所有的牵牵挂挂。您毅然决然地走向天国，洒落了您一地的母亲情怀。
从今往后，“妈妈”这两个字，我想叫，却再无人应；我想喊，却再无人答。“妈妈”这两个字，从此只能珍藏在我心中那个最柔软的地方。
    您留给我最后的笔迹，是写在送给我60岁生日的红包上， “佶：生日快乐，长命百岁。姆妈。2009.5”。这个红色的纸包，装进了您给我宝贵、最厚重的精神财富，装进了您给儿子最久远最深沉的人生祝福。我是幸运的，三个兄弟里，只有我，才得到了您的这笔财富、这份祝福；三个兄弟里，只有我，才在您柔和的目光里，踏进了60岁的门坎！
    您对我最后的面谈，是在8月上旬。那一天，您回忆起我的爸爸。您说，你爸爸最爱吃肉。当年需要凭票买肉，你四处想法去买肉。您还说，“你爸爸如果活到今天，我天天给他烧肉吃”。莫非就是这份心愿，您匆匆赶赴天国，去伴随我的爸爸，去给爸爸烹饪您最拿手的糖醋排骨。妈妈，如果您在天国里再买不到肉，请千万记住拨打我的手机！
    您给我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您远行的前一个周六上午，由于工地进行项目验收准备，我几个星期加班，而疏忽了给您电话。当您得知我在工地加班，您急切地询问：工地现场办公室是什么结构？有没有空调？最后，您说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话，也是您生前对我的最后一句话：“你都60岁的人了，还在工地上做，我心里过不得。等陈果出来了，你就莫做了。”当我宽慰地告诉您：您放心，我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电话那头，在您的笑声中挂断。天国里的妈妈，您是一个热爱工作的人，您非常能体会闲赋的寂寞和孤独。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您此生最大的遗憾，也许莫过于没有一个女儿，虽然您从来没有说过。在与爸爸阴阳相隔的28年间，您长期活在自己爱恨情仇的精神世界中。我敬畏您，却无法进入您晚年的精神世界。我孝顺您，却不能读懂您的内心深处。这些年来，我常常感觉痛苦，感觉内疚：我所能给予您的，往往只能是外在的、物质的、日用的东西。我知道，您并不缺乏或者说并不急迫需要这些东西。您需要的是精神上、内心深处的东西。我无法像一个女儿一样，对您窃窃私语说些掏心窝的心底话；我无法像一个女儿一样，对您无微不至地关心拨动您的心弦。这，是我对您终生的愧疚，这也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天国里的妈妈：您有两幅影像在我心里永远定格：一幅是您和爸爸的结婚照，照片上面您穿着白色的、长长的婚纱。那婚纱即便是60多年后的今天，也无与伦比。照片上的您，是我心目中的最美丽的“仙女”。您与爸爸在不对等的家庭出身、反差极大的性格差异中，演绎了30多年不离不弃的婚姻传奇。请您原谅，那张结婚照，烧毁于疯狂文革的1966年8月，点火人就是我。另一幅影像并无照片，那是1968年春节期间，为爸爸蒙受不白之冤讨一个公道、讨一个说法，您只身一人登上赴沪的客轮。几天后，在爸爸的单位门前，在上海外滩的市政府门前，是您，毫无畏惧地张贴出20来张的申冤大字报，为爸爸张目不平。这幅影像中的您，是我心目中最勇敢的“斗士”。如果我能概括，您的一生就是集“仙女”与“斗士”为一体的一生。您是仙女，您把自己的爱带给了您爱与爱您的人；您是斗士，您和自己的命运、疾病、孤独、内心的纠结作执着与不屈的争斗。
    妈妈：您就这样地走了。一个清晨的轰然倒下，那一刹那就坍塌了我的唯一，那一会时光就收走了我的阳光！
    天国里的妈妈，此刻，您一定是站在天国某个小区某个单元的二楼阳台上向我招手，一如我每次回家告别时，您站在阳台向回望的我招手一样。您的目光一定是和以往一样，有不舍，有期盼，有嘱咐，有祝福……天国里的妈妈：迎着您的招手，这一次，儿子跪下了！从此，在这个世间上，儿子不跪天，不跪地，不跪神，不跪佛，儿子终生独一份——只跪母！
                                                                                 
                                                                                       儿：材佶
                                                                 2009.9.11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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