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辈子还当语文老师 颜亮亨

陈材信

                下一辈子还当语文老师
                                     颜亮亨
      我的书房挂着一幅师生合照的大照片。每当我静夜凝视着它，我总是激动不已。一股暖流流遍我的全身，感到幸福，感到依恋。
      这是2002年1月，我“金盆洗手”时，学生拉我去照的。头年的8月，广州86中学的校长邱君，恳请我出山。我答应教一年。没想到第一学期还没结束，我那93岁的老母从毛里求斯打电话来，说身体日弱，要我尽快去看望她。我说，再过七八个月吧，明年7月底，一定去。她说，那时我还在不在呢？话说到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好说呢。我只好向邱校长恳辞了。期末考试完后，最后一节课快讲完时，我告诉同学们我提前辞退的原因，并给同学们写了一封告别信，复印出来，每人一份。他们惊讶、无奈、依恋，不少人闪着泪花。当天晚上，高一（四）班的班长打电话给我，要我第二天下午去。原来是他们全班齐集在校门口要跟我合照，又拿出一张精美的纪念卡，56个同学都郑重地签了名，写上“惜别”二字，“献给敬爱的颜老师”。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师生合照啊！几十年来的师生合照无数。这一张却是独特的。因为它不是每届毕业生与老师们的合照，而是全班的学生与我这一个老师在一起；不是班主任授意而是学生自发的。他们给了我洗了一张6R的，然后又放大了一张，60厘米宽，40厘米高的，镶嵌在镜框里。多么珍贵啊！如果我得了一张“特级教师证书”（事实上我没评上）恐怕也不如这张特殊的合照吧？几年来我一直把它挂在书房里。我只教了他们短短五个月，没想到他们对我的情爱这么浓！每当我看到照片上的一张张笑脸，我就想：我这辈子从事这门职业，值了！
      今年4月，我到湖北的秭归县去。二十多年前原“宜昌县师范”的毕业生，十几个学子闻讯一下子聚集而来，一一轮流宴请。觥筹交错，笑语连天。津津有味地模仿我讲《孔乙己》时的情态，绘声绘色地学我高声朗诵的神情。回忆师生到小学实习共同备课的日子。他们说不完这二十多年来对我和我妻（他们的音乐教师）的思念。我对他们说：你们人到中年，有的在中学有的在小学，都二十多年教龄了。现在该体验到了吧？如果你是深受学生欢迎的教师，那该有多么的幸福！这种酒是哪一位技师酿造的，这个杯子是哪个厂家生产的，谁去问呢？我们的“产品”就不同了。家长记得，我的孩子小学中学的班主任是谁，最好的老师是哪几位。你们自己不也念念不忘品德学问上给你最大影响的老师吗？我们和别的职业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的工作对象是有思想有感情的人！所以我要说：假如还有下一辈子，假如还要我选择，我还是要当老师，当语文老师！话刚说完，掌声四起。
      是啊，能当一个合格的以至优秀的老师是幸福的。能当这样的语文老师则更是幸福的。因为语文是一门更人文更有情趣的学科！
      多么有趣啊！你敬业，你积累，你反思，你时时总结经验教训。或早或迟，你就会到达一个新的高度。这时的你，教起来挥洒自如得心应手左右逢源，你该多么快乐呀！
      你会像一块磁铁，紧紧地吸引住周围的铁屑，使原本厌学的差生都欲罢不能。你就像一位烹调大师，做出一桌桌色香味俱佳的珍馐，使食客们馋涎欲滴吃得津津有味。你更像汩汩涌流长年不竭的清泉，明净晶莹，供人解渴滋润大地。你也像腿健身轻锦心绣口的导游，把众多游客带入壮美幽美凄美的境地。你是何等的欣慰啊！
      你的教学程序设计得完整科学无懈可击，实施得天衣无缝井井有条；你对课文的主旨语句的内涵有前所未闻的独特见解；你深入浅出地阐释了晦涩的内容使学子豁然开朗；甚至你几句幽默都能引发出满堂的笑声。这时节听者满意，讲者满足。你就会充满成就感啦！
      你还会埋怨当语文教师太苦吗？
      偶而看到这样一篇短篇小说：一个乡村小学老教师，由于地方太偏远，生源太少，小学合并了，学生都走了，教不成了。他多么失落啊！好容易一个寡妇带来一个残疾儿要他教，他欣喜若狂，每星期一照样升旗，每节课照样正规地教。不幸这残疾儿夭折了。他成天痴痴呆呆的，在空空的教室里照样教。以后这寡妇心甘情愿和这孤老头生活在一起，成为他的妻子兼学生，她每天听他讲课，他才正常起来，活得有滋有味了。
      一个人对自己喜爱的职业，竟能痴迷到这种程度啊！我也有点儿像他么？

                       颜亮亨伉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