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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献给美丽的潘向黎
文/叶开
上班,看到潘向黎寄来的小说集,才记起早就该给这位真正的美女作家打个电话了。
我一翻手机,很惭愧,竟然里面没有她的电话。我办公室里问了一圈,竟然谁都没有。十年前,我、钟红明、王继军和潘向黎美女、《上海文学》主编周作人老师—起去贵州遵义参加一个文学活动。一晃,周作人老师驾鹤西归好几年了。当时在黄果树瀑布,周老师还兴致勃勃地跟我约定,下次再一起来玩呢。周老师是一个很认真的人,瘦得出奇,但是热情奇高。那时每期的《上海文学》扉页都有他写的主编寄语,认真而执著。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年轻,潘向黎更是美貌非凡,我们、尤其是我,都围着她转。潘向黎戴着一副很酷的墨镜,身体瘦削,笑容甜美,酷爱打牌。为了找一个美好的词语来形容她,我们急得团团转。后来,终于在汽车中途停顿休息,看见大片大片的玉米地时,想到了一个词:玉米。于是,在1997年的夏天,潘向黎就有了一个只有我们四个人才知道的美称:潘玉米。
那个时候,潘玉米就已经是有名的散文家了。当地的主人在介绍在场嘉宾时,都喜欢把潘玉米介绍在前面,以表示来者的不凡。我们到现在,也当然是籍籍无名。而潘玉米从那时候到现在,勤奋写作,已经又出版了好多好多的小说,频频地出现在很多杂志上,常常被选刊看中,走向千家万户了。
我们一直为潘玉米不平。
十年前是1997年,那时候在上海,女作家中,最小资的应当是须兰,她的长中篇《光明》,以西藏为背景,有神秘的、不知道其经济来源的男女在游荡,在爱情。我认为安妮宝贝前年出版的《莲花》,就是开在《光明》的尸体上的植物,因为须兰的提前小资,在当时小资群体稀少,购买力弱,生不逢时,她就变成了先革命先倒下的前辈英烈了。而潘玉米,毫无疑问是最美丽的。
那时候我们都无牵无挂,一身轻松。潘玉米酷爱打牌,老是说什么时候约着去衡山路的旧保龄球馆前的一个现在我记不起来的茶馆喝茶并打牌。这事似乎一直未成。后来,1998年,钟红明先有了女儿刷子、我家里两年后出炉了廖小乔,又两三年,潘玉米,这位给我感觉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也成为妈妈了。最后,去年末,王继军中年得子,这一伙曾经年轻过的上海小市民,终于一个接一个地落草了。
这些年,竟然一直没有见到过潘玉米,也没有联系。大家都在上海,离得也不远,却不知不觉地,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就是那么淡淡的,相忘于江湖。她调到了《文汇报》,似乎也就在那里隐居了起来,不声不响的;偶尔露峥嵘,看见她在什么地方发表作品了,哪里哪里又有介绍了,于是知道她对于文学,还是痴迷的。
上个星期五,收到了一个从《文汇报》寄来的信封,也没有写明是谁谁寄来的,我当时因为校对阿来的长篇小说稿,就随手把这本东西扔在一边。星期一拆开,才发现是潘玉米寄来的新书《白水青菜》,扉页上还很客气地写上了“叶开兄”字样。我感到颇惭愧。一直就想给她打一个电话。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尴尬。
这么美的一个女作家,就在不远处隐居。
潘向黎的文字,一向是清新温婉的,我读得却不多。因为我是一个野性未褪的农民,吃粗粮惯了,潘向黎这种淡淡的、悠悠的文字,我伸出粗大的手总也抓不住摸不着。二十年前初到上海读书,被上海的迷宫一样的道路所惊骇,以致于一直感到战战兢兢。从此,我对上海产生了美丽的误会,感觉自己总是与之格格不入。像我这样一个死不悔改的大老粗,真可谓是与时俱退了。人人都在奋勇前进,我却后退两步,站在墙角落里,微笑地看他们冲锋,且不管他们到底是冲到什么地方去,总感到很崇拜的。不料,看潘向黎的文字,也由原来的那种淡悠,渐变至沉郁了。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潘向黎总是淡淡定定的,有一种天然的大家闺秀的风范,这颇让人不太敢靠近。在这个浮躁的时代,这自然是难得的修养,但是也导致她的相对寂寞。文学本来就寂寞了,潘玉米却更甘于在一旁低吟浅唱,让一群毛糙的野孩子吵吵嚷嚷地砍杀过去,唱着那激动人心一曲神歌:本想打家劫舍,谁知弄假成真。
她的笑容,本来就是带着薰衣草香味的。
她的电话号码,我也终究没有找到。不过,我已经问了费爱能老哥,他那里的花名册,当是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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