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余遗兴]--有人悬浮在城市半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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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悬浮在城市半空吗
——“小资”类图书概览
杜悦

　　“小资”书遍地开花
　　酒吧幽暗，卡布奇诺咖啡、香槟、红酒，光影迷离，长发遮去看不清性别的半张脸，偶然瞟过来的摇曳目光，无法辨认它是恬然自得，还是一往无前的忧伤；红发蓝唇的骨感女孩，猫步款款扭过，身上异常节约地披着“麻袋”——恰至脐上三寸，大窟窿小眼子慷慨地“春光乍泻”。以上是推崇“小资”生活方式的书刊、漫画中经常出现的景象，同时这些书还绝不会忘记谆谆教诲我们：你若觉得美眉身上的鱼网是从渔民的垃圾堆里拣来的，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可是亚麻织物，价格不菲的时尚新装，回归自然又环保啊！如果这类情趣让你手足无措、不知所从，你必须立即“观念”更新，你要知道你面对的可是一个“小资”啊！
　　何谓“小资”？谁是“小资”？一个最奇怪的现象是：目前尚无权威学者论证中国真的生成了这么一个新阶级，但是冠以“小资”名头的书却已经遍地开花了。时下仅在书店看得到的就有：华文出版社出版的《小资女人》，金城出版社出版的《小资部落》，中华工商出版社出版的“小资到底系列”丛书三本(《天堂里的小资们》、《小资的风花雪月》、《打开小资的玫瑰门》)，中国时代出版社出版的“零点可乐书系”丛书四本(《小资的私人幸福手册》、《单身男女的N种眼神》、《不跳探戈不幸福》、《蛋白质女孩的沙拉》)，等等，不胜枚举。
　　在这些书中，“小资”俨然成为中国的新阶层。请看《打开小资的玫瑰门》一书对“小资”的详细描述：“首先大部分小资是有文化修养的人，他们一般都受过高等教育，受过一些欧美文化的熏染。英文未必棒，但口头禅里一定时常夹带几句”。“其次，小资的经济基础在中产阶级边缘，高于普通民众、一般工薪阶层是肯定的”。作为“小资”还应有相应的“软件标准”，那就是，“小资所特有的品位、情趣、格调，也就是被称之为小资情调的东西”。继续翻看《小资部落》、《小资女人》，以及“小资到底系列”、“零点可乐书系”，都在大讲特讲“小资情调”。
　　“小资”生活的关键词
　　在这类书中，最终“小资”完全脱离了有严格界定的社会学上的经济阶层含义，而顺水推舟地成为一种生活模式的代名词。
　　这种生活模式的要素是什么？我们不妨继续看一看，所谓的“小资”们在做什么，他们是如何生活的。有人在《小资的单词表》之类标题的文章中，归纳出这样一些不伦不类的关键词：
　　酒吧(晕眩+昏暗+感觉)/悲剧(即学会伤感)/音乐(总能带起回忆的旋律)/第一人称(以“我”的感觉为真实)/歌词(即便不能够完整地唱下一首歌，也要学会“引经据典”)/《挪威的森林》(尽管看不懂，但却已成为小资们最愿意谈论的话题)/个性服装(小资们不是名牌永远的追随者，已然穿着纯天然材料制作的休闲服装混迹于写字楼与公寓之间)/情调(一个虚无缥缈的词，但是几乎涵盖了关于“小资”的所有主题。)/咖啡和红酒(前者不含酒精，但却容易醉人；后者只重味道，往往稀释了纯度。几个人喝并不重要，关键在于眼神的交流)。
　　然而，由这些词构造出来的“小资”真实吗？如果某一天，真有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标准“小资”，从书中走出来，眼神东描西扫、慵懒无比地斜倚到你的办公桌旁，你会作何感想？
　　人们或许只会觉得，这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来、向哪里去、做作、假模假式的怪物。
　　其实问题是：中国的确有这种“小资”吗？换句话说，所谓“小资”是客观存在的新阶级，还是一种纸上的幻像——臆造的“人造人”？
　　中国“小资”何来？
　　“小资”类书给“小资”的阶级定位大都是——“经济基础在中产阶级边缘”。问题是中国现在是否有中产阶级？目前公认比较权威的《中国当代社会阶层研究报告》一书指出：大部分学者认为，中国目前的社会结构还没有发展成橄榄形结构，也就是说还没有形成庞大的中间层。如果中国现在还没有中产阶级，那么又何来“中产阶级边缘”？
　　再从实际观察的角度说，笔者近年来一直混迹于北京高校，所谓的大学才子、所谓的IT精英或者金融白领，也见过那么几个，唯独没见过书上所写的标准的“小资”——他们文化态度含混而暧昧，没有自己依附的社会阶层，没有文化根基，没有明确的道德观念，仿佛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由此我们不得不说，这类书中的“小资”纯属是书商为了牟取暴利制造出来的迷人的虚构形象——悬浮于城市上空莫须有的人。
　　读者如果期望明辨国内外“小资”是非的话，其实也不难。现在有两类书可以直抵新阶级这个话题，一类是欧美人写的社会观察式的著作，如《品位》、《布波族》等书，敏锐地剖析社会各阶层生活方式的差异，对新阶级的分析正是它们的主要亮点。另一类是在实证考察基础上的中国社会分析，如《中国当代社会阶层研究报告》，这类书更有助于我们了解中国的实际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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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波族：一个新社会阶层的兴起》([美]大卫·布鲁克斯)这本书是从一连串观察开始的。作者说，整个20世纪以来，要区分小资情调的布尔乔亚世界和波西米亚反叛文化是轻而易举的事。布尔乔亚资产阶级是那些一丝不苟脚踏实地的人，他们捍卫传统和中产阶级的道德观。他们住在郊区，礼拜天会上教堂。另一方面，波西米亚性格的人则是那些藐视传统的率性情绪者。他们不是艺术家就是知识分子，或者是嬉皮士一族和垮掉的一代。
　　作者发现现在布尔乔亚与波西米亚人已经完全混在一起了。眼下要把啜饮浓咖啡的艺术家和猛灌卡布其诺的银行家区分开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指出，如果你深入去调查他们对性、道德、休闲和工作的态度，你会发现要区分反现有社会体制的叛逆分子和拥护现有体制的公司人越来越不容易。
　　这些高学历的人一脚踏在创意的波西米亚世界，另一脚踏在野心勃勃和追求世俗成功的布尔乔亚领域。这些新信息时代的精英分子是布尔乔亚的波西米亚人，取两者的第一个字，我们姑称他们为“布波族”(Bobos)。
　　《中国当代社会阶层研究报告》(陆学艺主编，中国社会科学院重大课题研究成果)本书是数十位学者数年深入中国社会，潜心调查研究，依据科学分析方法，通过大量详实的调查数据，对中国当代社会阶层所作的分析。书中指出：中国现存十大阶层，它们是国家与社会管理阶层、经理人员阶层、私营企业主阶层、专业技术人员阶层、办事人员阶层、个体工商户阶层、商业服务人员阶层、产业工人阶层、农民劳动者阶层、城乡失业和半失业人员阶层。本书依据典型调查数据和全国抽样调查数据，从社会等级地位的结构形态、经济收入的分布结构两个方面来观察中国社会结构的现状，中国各阶层收入分布呈下宽上窄金字塔形，离橄榄形还有较大差距。也就是说，中国尚无中产阶级。
　　《中国教育报》2004年7月1日第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