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叙事：秘密是心灵成长的良药

卢望军

秘密是心灵成长的良药

    昨晚挂上QQ，想看看学生的作文发过来没有，却看到一条我从未看到过的信息：“‘正在思考中’群管理员已经将您移出该群。”我当即笑得前仰后合。
    “正在思考中”是221班学生创建的QQ群，上个星期邀请我加入。我其实不想看他们在群里发一些无意义文字和无厘头图片，但也不忍拂逆他们的好意，便接受了邀请。
    他们上电脑课时，就喜欢发信息给我，而且网名都是不能产生任何联想的陌生文字，我哪有空理他们！便留言：“221班的，一边凉快去，非诚勿扰，为师忙着呢！”晚上登录QQ时，便发现有人晚上十点左右还在挂QQ，我就发条信息吓吓他们：“又躲在被子里玩手机啊!小心我现在打电话告诉你妈妈来抓现场啊！”图像立马就黑了。
    这些话倒也不招人嫌，况且我一般也不在群里发言。我看见一个孩子在群里发了副不雅的照片，中午便委婉地提醒了一下——晚上就被请出群了！嘿，这速度比刘翔还快啊！
    我早就知道，在这个群里我只能保持低调做个隐形人，可是我的角色意识不够强，还以为这是课堂呢，叱咤风云颐指气使，当然是见光死了！网络面前，人人平等！
    这时，一条留言闪出来，看内容是221班的某位小童鞋，我便回复：天啦，这什么世道，有这么对待你们班主任的吗？有这么恩将仇报关心你们的人吗？居然敢把我踢出群，不想活了！
    今天早自习后，我一脸坏笑：“QQ群的管理员是谁，报上名来，居然开除我！”孩子们则一脸奸笑，一看就是一场蓄意的阴谋。没有人举手，但大家都无辜地看着许楠。许楠低着头，不知道接下来要唱哪一出。
    我忍住笑说：“不用担心了，开除就开除了，好像谁稀罕了解你们的秘密一样。也不看看你们都聊些什么，不就是有人在吗，在干什么啊，我视力有限，要留着写博客的。”
    全班大笑。
    我正色道：“孩子们，我尊重你们的秘密，你们应该有也必须有我所不了解的隐私，这样你们的心灵才能自由生长。你们愿意跟我分享的，就写在日记里，我会理解；你们不愿意跟我分享的，就写到另一个日记本上锁起来，谁都应该尊重。凡是你们跟我说的，我都会保密，即使因为工作需要处理一下，也会采用不伤害你们的方式。”我写博客，凡是表扬都署真名，涉及批评便用化名。为了指导写作或者写博需要摘选日记内容时，我都会征得学生本人的同意。
学生不笑了，都看着我。
    我用目光把全部学生抚摸一遍，缓缓地认真地说：“在我这里，你们是安全的。”出卖学生的秘密，就是粗暴地玷污学生的信任和依恋。
    我记得我读初中时日记被人偷看了，在教室里放声大哭，恨得咬牙切齿。记得当时日记里写了一篇《怒剑狂花》的影评（现在还记得男主角侠骨柔情的样子哦），那种隐秘的心情被一瓣一瓣剥碎一寸一寸展露的感觉，就像在风雨中失去了父母的荫蔽，无处可逃惊慌失措。
刚开始写“心灵独享时光”时，日记本摆在桌上，孩子们难免按捺不住好奇心，偷看的现象也偶有所闻。孩子们觉得很受伤，看来得舆论引导一下，我便说：“只有内心阴暗狭窄的人，才会想要窥探别人的秘密。为了形成共识，大家把这句话齐说一遍，以后这就是我们的行为准则！
    “只有内心阴暗狭窄的人，才会想要偷看别人的心灵独享时光！”不约而同的，学生居然集体有意识地把秘密换成了“心灵独享时光”！自此，偷看的行为就消亡在人民群众舆论的汪洋大海里了。
    今年第一次批改日记，发现好多学生用的是去年的旧本子。我觉得惊奇，便问学生。他们说，那些是我的心情，怎么舍得丢弃！一个普通本子，因为记载了成长的心情，涂抹了青春的秘密，便拥有了穿越光阴而不陈旧对抗迁徙而不散佚的力量。
    今天，李天宇的日记写到了最后一页，他留言说：“老师，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个本子上写心灵独享时光了，以后它就要被封存起来，劳您大驾，在这上面多写点评语吧！”然后，很细心地粘了一张纸在日记本上，旁边写着“读后感专栏”。多么可爱的孩子！我欣然从命。
我总以为，一个孩子开始拥有秘密，自我便觉醒了；一个孩子能够保守秘密，心智便成熟了；而一个孩子如果懂得品味秘密，心性便开始坚韧了。秘密是心灵成长的良药，是个体生命由重视外在生活向关注内在感受转换的标志。可惜，我们的家长和老师，总是借着“爱”之名，大行“碍”之道，恨不得把孩子的行为控制在可视的范围才放心，必得把孩子的思维固定在安全的轨道而后快。
    当然，我很清醒地知道，孩子们写在“心灵独享时光”上的那些事情那些心情，至多是成长的困惑，而不是青春的秘密。即使孩子不把我请出QQ群，我也会自请退出，我不想他们发点小牢骚说点小痞话，都因为有我这老师横亘在那里而不自在。
    距离产生美感，此是至理名言。日子久了，无话不谈也许就变成了相对无言，亲密无间也许就变成了貌合神离。家长和老师期望孩子透明见底，那么隐身伪装便几乎成了孩子必然的反抗。毕竟，人心理空间的需要，并不亚于生活空间的需要。给孩子足够的空间，让秘密能够自在地生长，心灵才能自由地呼吸。而自由的心灵，是一切灵感和才华孕育的沃土。
批改日记，我常常带上眼镜以便看得更清；但是面对心灵，我选择保持距离宁愿远远欣赏。每块心田，都该有朵奇葩，芳香四溢只有自己懂得欣赏；每根心弦，都该有首赞歌，曲高和寡只有自己懂得欣赏；每间心房，都该有个角落，储存见不到的人回不去的过往……
    这心灵的花园，未经允许，谁都不能闯入！
    这秘密的花朵，即使允许，也请不要攀折！
    让心灵能够不被打扰地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成长，不是真正的以人为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