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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的七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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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18 10:17:5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伯父的七十年

■ 韩 波
《南方人物周刊》2006年第16期  时政新闻-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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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后一次见伯父,是在3月1日上午,他已安详地躺在灵床上。父亲本想在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回乡探望,为的是日子吉利。不想,伯父没有跨过“二月初一”(2月28日)这道槛。伯父的死虽在预料之中,但噩耗传来时我还是不禁涌出两行浊泪;年近七旬的父亲更是老泪纵横,低吟道:同气连枝各自荣,些些言语莫伤情;一回相见一回老,能得几时为弟兄……后便仰面而泣,几近嚎啕。
  伯父在05年国庆节后便觉不适,乡间医生怀疑是颈椎病,胡乱医治一番,愈加严重。又送到区医院,CT检查,确诊为肺癌,且是晚期。家里人便想到在济南有些“路数”的我。于是接来伯父,送到最专业的胸科医院,找来最著名的医生。住院后他的病情彷佛急速好转,面容红润,饭量奇大,整日高声阔谈,只是抱怨医院没有老家他喜爱喝的“胡萝卜稀饭”,且同室的都是些癌症患者,他很不适应(家人对他瞒了病情)。后几日,竟嚷着要出院,说住一天院要浪费掉多少斤麦子钱多少斤玉米钱,心疼!
  实际情况则更加严峻:伯父年事已高,无法手术;患有高血压等症,连进一步的检查都不能进行;广受争议、毫无把握的“化疗”也遭放弃。就这样,他兴高采烈回了老家,在村里逢人便讲:“没事啦!济南大医院都说我没病啦,让我出院了!”我则由这一刻起,便要天天为他祈祷,只能听天由命了!
  伯父有过幸福的童年。那时我祖父尚在,家境殷实,在济南开有“亿丰亨茶庄”,在乡下购有良田。祖母在世时对我讲,那时人家称她“韩太太”,特定时日有洋车接到教堂做礼拜。伯父是韩家长子,一家上下无不对他娇纵偏爱,祖父常带他到德国人开的石泰岩饭店吃西餐。
  可惜好景不长。伯父12岁时,家里遭了大变故,祖父病亡、家景败落。等丧事办完,已几近倾家荡产!祖父临终紧握祖母的手叮嘱:“无论如何要让孩子读书!”祖母含泪应允,但现实迅速迫使她背弃承诺。祖母新寡,尚有曾祖母在上,4个孩子在下,四叔刚满4个月!于是,12岁的伯父小小年纪便不得不辍学务工,扛起家庭重担,协助祖母撑起濒临败落的家。
  1938年,日本鬼子进占济南。父亲降生,他是真正的生逢乱世。一日炮火连天,弹如雨下,祖母等人四下逃命,襁褓中的父亲渐成累赘,祖母无奈,将父亲弃于田野,扯起刚6岁的伯父便逃。伯父跪地向祖母泣告:“妈,别扔了俺弟弟,不定他长大了比我强啊!”伯父的哭喊、父亲的啼叫,让祖母又含泪拾起了父亲。
  伯父13岁就在地主家干杂活,十四五岁时便跟着成人外出打短工。16岁时,被国民党抓伕去修筑工事,后又被逼着当了兵。幸而所在的吴化文所部整编84师于济南解放前夕起义,伯父成了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紧接着,他参加了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一直打到上海。锦绣前程已经铺就,荣华富贵近在眼前,伯父却默然放弃了!他眷念尚在困苦中的老母及同气连枝的兄弟,复员回到了老家。伯父牺牲自我,却极力遵从祖父遗训,让我父亲等三兄弟读书自强。
  我与伯父共处的时日并不多,却极投缘。在我眼里,他永远是从容和善的长者。少时暑假回老家,只有看到了伯父,心里才觉踏实。他总是面色黑红光亮,裸着同样黑红的上身,乐呵呵地朗声道:小波儿回来啦!即使离我很近,也不会降低嗓门。我便缠上他,体验乡村生活的乐趣,或听他讲从前的人和事。
  五六岁时,我在乡下与人嬉闹折断了锁骨,自己并不知道,只是整日疼痛难忍。伯父闻知,当即推出大飞轮自行车。可怜他略显肥胖的身躯,在烈日炎炎下,或骑或推,翻沟越岭。他的一条腿有残疾,平时走路便要跛,这次,却一路疾行近3个小时没有歇息。
  到父亲单位时,他像是在忙着重要的事情,在山东省革委会生产指挥部牌子下,手里拿着支铅笔,说是从某个会上过来的,模样紧张,面色凝重,似有些嗔怪。伯父有些不安,却平缓地说:“没大事,像是折啦,去省中医吧!”到医院拍片一看,果然骨折了,骨头错了位,生出了肉芽。医生说,再晚来,便要开刀动手术了!随后,很“残暴”地将锁骨复了位,我大叫一声,几乎昏死过去。伯父始终抱着我鼓励,父亲倒显得漠然。
  处理完毕,我执意跟伯父回了老家。我那时害怕父亲,他的严厉使我恐惧,我不记得和他在一起说过什么话,但和伯父在一起,便像叽叽喳喳的麻雀,片刻不停。那时便想:等我长大,有出息了,一定好好孝敬伯父。真的长大了,成家立业了,天南地北瞎跑,却没怎么孝顺伯父。伯父这一走,我更添了遗恨。
  伯父与病魔搏斗,渐感不支,悲苦疼痛中挣扎时,常呻吟着对人言:只有济南的小波儿能救我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啊,伯父。我只能说些宽心话,提供个氧气瓶,隔三岔五送些麻醉药物。只是希望您在最后的时光,减弱些痛苦,走得从容些,我们生者的心灵可以安宁一点!
  逝前几日,伯父已是半昏迷状态。一日却异常精神,对守护在旁的人讲:“等我病好了,得好好谢谢小波儿,这一阵麻烦得他不轻!”众人问:“怎么谢他?”伯父说:“让小波儿开车来接上我,到济南最好的饭馆子请他吃一顿!”众人问:“谁拿钱?”伯父说:“谁拿都一样!”又说:“小波儿欠我的!……”是啊,伯父,我欠您太多!
  现在,伯父韩秉午,这位建国前入党、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老党员,历尽一生的荣辱坎坷,尝遍人间酸甜苦辣,感透人情厚薄冷暖的老人,“活受罪”月余之后,面呈慈祥默然归去。伯母说,伯父死前执意洗了脚,走时身上很洁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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