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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理群:鲁迅是我珍贵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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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18 11:27:4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钱理群:鲁迅是我珍贵的神
2006年12月 南方人物周刊
  真实的鲁迅是沉默的鲁迅。
  我们接触到的鲁迅其实是很有限的
  -本刊记者 彭苏 发自北京




      


  “老钱在北大开过不止一次的周氏兄弟专题课。在北大,中文系老师讲课风格各异,但极少见像他那么感情投入的。太激动了,眼镜一会儿摘下,一会儿戴上,一会儿拿在手里挥舞,一副眼镜无意间变成了他的道具。他写板书时,粉笔好像赶不上他的思路,在黑板上踉踉跄跄,免不了会一段一段地折断;他擦黑板时,似乎不愿耽搁太多时间,黑板擦和衣服一起用;讲到兴头上,汗水在脑门上亮晶晶的,就像他急匆匆地赶路或者吃了辣椒后的满头大汗,来不及找手帕,就用手抹,白色的粉笔灰沾在脸上,变成了花脸。即使在冬天,他也能讲得一头大汗,脱了外套还热,再脱毛衣。下了课,一边和意犹未尽的学生聊天,一边一件一件把毛衣和外套穿回去。特别是讲他所热爱的鲁迅,有时你能看到他眼中闪亮的泪光。每当这个时刻,上百人的教室里,除了老钱的讲课声,静寂得只能听到呼吸声。”
  学生昵称的这位“老钱”,正是钱理群。
  “你看我像不像这尊弥勒佛?”鹤发秃顶的钱理群,正笑嘻嘻、小心翼翼地托起他家供奉的“四神”之一,对着镜头摆起了pose。
  接着,老顽童般要求摄影记者拍下他与其他三神的合影,“喏,左边墙上是钟馗,还有,还有,那件大衣柜侧面挂的关老爷,再就是——”
  再就是——他的眼神定格在了书屋的正壁上,那是一幅鲁迅的肖像,“这是我家珍贵的神。”
  “神”凝视远方,任重道远;钱理群凝视着“神”,近在咫尺。
  适才,他还在电话里申明:“对不起,我个人不接受采访,关于鲁迅实无可说……”喉咙沙哑,声音低沉,听不出半点浙江乡音。
  良久,他嗫嚅道:“我现在每天时间排得好满……实在抽不出空来。”
  “可是,鲁迅先生不是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还是有的?”记者紧追不舍。
  电话那边爆发出一阵突兀的爽朗笑声,爆笑过后,慨然应允。
  时值鲁迅逝世70周年,各家媒体都在试图重新打量鲁迅。对于曾在北大讲堂上讲了17年鲁迅,而且“不管讲多少回,每次都有新鲜感,每次都冲动地期待与鲁迅相遇”的钱理群而言,岂能无话可说?
  也许正因满腹话语不胜负荷,故而,他在枫丹丽舍的家对记者敞开了,心里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他倒并不那么“畅” 所欲言了。
  嗬嗬,过去每次纪念鲁迅逝世,都好像在做政治活动。我原想,今年是鲁迅逝世70周年,少不得又要“热闹”一番了,我就不要凑这个热闹吧。可没想到,这次纪念活动,没有官方主导,民间自发,媒体仍然热闹非常,这让我产生兴趣了。
  我曾说过,当一个人春风得意,踌躇满志时,他与鲁迅是无缘的。当一个人对生命充满了困惑,在生命中去苦苦寻求 ……去寻求一种精神支援时,就是他读鲁迅,与鲁迅产生心灵碰撞的最佳时刻。这是一种意识上的流动,也是他与鲁迅的结缘。我将这种缘分,这种流动,形容为“相遇”。
  我与鲁迅的初次相遇,始于他的杂文《腊叶》。
  那时,我上小学五年级。一次,我很偶然地在哥哥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文集,书皮上赫然印着:鲁迅。
  鲁迅是谁?我懵懂无知。我翻开书,读到了《腊叶》里的一段话,“他也并非全树通红,最多的是浅绛,有几片则在绯红地上,还带着几团浓绿。一片独有一点蛀孔,镶着乌黑的花边,在红,黄和绿的斑驳中,明眸似的向人凝视。”
  哎呀,我的心倏地一阵发紧,暗暗地还有点恐惧,就觉得那双眼睛正盯着我,但又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之美。就是这瞬间的感觉,直逼我的心坎,日后成为记忆深处不可随意触摸的一部分,乃至直到1985年,已经在北大开独立课,为学生讲鲁迅作品了,我都很少讲到《腊叶》。
  我是生长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知识分子。在我的记忆里,那个年代充满了民族、国家、家庭与个人的苦难,正是这“苦难体验与记忆”,成为我观察、理解20世纪中国历史与文学,以至中国的现实与未来的基础。而在我的苦难记忆里,最不堪回首的一页页,全是在外在的压力下,内心的动摇、屈服以至背叛,人性的扭曲、丑恶以至变态……这样一些惨不忍睹的记录。我无法抹去这一切,它梦魇般压我在心上,像一座座“坟”。“悔恨”之蛇就这样无时无刻不在咬噬着我的灵魂,只有倾诉于笔端的那一刻,才稍得舒缓。
  故而,我与鲁迅的相遇,我对中国当代文学的研究历程,也包含了我的圆梦,以及我的还债,一种精神上自赎的历程。
  圆什么梦呢?我虽然生在战火纷飞的1939年,但我很幸运地拥有过一个金色童年,曾有过自由做梦的年代,怀着对未知世界的期待、好奇去不断发现新大陆的梦想。
  我想当老师,我喜欢话剧,喜欢诗歌,日后都一一得以实现:在北大教书,除了研究周氏兄弟的文章,还研究艾青、曹禺。我年轻时,最大的梦想就是要回到北大去,给青年人谈谈我的鲁迅观。
  在北大,我最得意的事,就是我讲了17年的鲁迅,我成了鲁迅与青年之间的桥梁。
  谈到“还债”。我不得不说起至今都痛悔不已的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我在“文革”时期烧掉了家父留给我的惟一的纪念物:他的照片;第二件就是在我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后,扛不过一次次批斗的冲击,违心地说过假话,以致让我的朋友受到牵连和伤害。最让我痛心不已的是,“文革”初期,我的一名学生为了维护我,为我说了一句话,被打成反.动分=子,丧失了年轻的生命。
  40多年来,往事如同磐石,一直沉重地压在我心头,有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而我从不曾向外人道,这是我应背负起的红字。
  鲁迅先生说过:“我们要说现代的,自己的话;用活着的白话,将自己的思想、感情直白地说出来。……将自己的真心的话发表出来。”
  可他深知说真话何其之难,于是他主张“说比较真的话”。但什么是比较真的话?我确立了我的三个原则:第一必须认识说假话是错的;第二如果说假话,必须是被迫的;第三绝对不能伤害他人。
  鲁迅先生说过他只为三种人写作:一是“孤独而疾驰的斗士”,二是“还在做美梦的青年”,三是他的敌人。回首往事,敌人,我是没有的;可是为青年而写,那个死去的女生的影子总是萦绕在眼前,使得我一方面渴望与青年人靠近,同时又害怕与青年人靠近。
  我曾就读于人民大学新闻系,生平最大爱好就是读书。就因为太爱了,所以在学校里,我成了典型的“白专人物”。为此,我递交的入.党申=请书,无人理睬,日后更是给我贯上“企图混入党=内,被我=党警=觉其险恶动机”的罪名;我申请过继续读研的志向,校方依然严辞拒绝。理由嘛,现在说来颇为可笑,那个年代可是义正辞严:全国一片“读书越多越愚蠢”的呼声中,你这个书呆子,还想继续求学?还是早点改造思想吧。
  就这样我被分至贵州地区任中学教师。我在那里一呆就是18年,青葱岁月,而立之年……在那里,我曾因为家父是国民党高官,1949年带着两个哥哥去了台湾,而被打成反动官僚出身的黑子弟,屋子被抄得狼藉一片,父亲的照片就在那里被他们抄走了;在那里,我刚刚摘下“走反动路线”的帽子,父亲的照片被送回来了,而我却不敢留下来,在夜里,我哆哆嗦嗦烧掉了它;在那里,我违心地“坦白交待”、胡说一气时,我深爱过的学生,我关心备至的学生也在疏离我,他们甚至在一个黑夜将一件我送给他们的衣服还了回来,在上面狠狠戳了几个大洞,写着:钱理群,我们要戳穿你的假面具……
  假面具?鲁迅先生说过,人在白天都是要戴着假面具的,惟有当夜深人静,闭门独处时,他才能卸下伪装,赤裸裸面对自己。
  也就在那时,我曾一度与他夜谈,并写下了我的第一篇文章《我与鲁迅》。以后,我每篇研究鲁迅的文章后面,都会写下一篇长长的后记,它们,就是我的墓志铭。
  1978年,我像个老童生一样考取了北大中文系研究生,师从王瑶先生。而“还债”远未结束。我记得“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概念提出不久,在一片叫好声中,王瑶先生找我去,进行了一次严肃的谈话。他问我:你们讲20世纪为什么不讲殖民地的瓦解、第三世界的兴起?为什么不讲马=思主义、共=运动、俄国与俄国文学的影响?这让我陷入了深深的反思……
  父亲离世的消息从台湾传来了,哥哥又逝于美国,母亲最终葬在了南京。生不团圆,死各一方。一个大家族,十多个人,居然没有一张全家福!
  国家、民族、个人命运,百感交集。我在寻问,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未名湖畔,我常常独自徘徊深思;深夜,我伏案向鲁迅先生裸裎心迹,寻求解答。
  我痛苦地发现,我们这一代人犯了如此多的错,我们长时间放弃了独立思考,长时间陷入了一种盲目崇拜。
  不断对自己提倡的东西进行质疑,直接影响了我日后的思考方式,也必然导致我骨子里的不安分,和不那么讨人喜欢。
  1999年是我的本命年。就在那一年,为北大学生讲鲁迅时,我选的第一课正是记忆中不可触及的《腊叶》。
  腊叶,原是指生命的死亡;在生命的起点,我邂逅了《腊叶》,与鲁迅初次相会;在接近生命终点的时候,我再次翻开了《腊叶》,再次站在了鲁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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