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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才能成为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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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3 17:58:1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怎样才能成为诗人
                                    黑 女


伯格曼电影《秋日奏鸣曲》中有这么一个情节:男主人公的妻子就坐在他对面,而他还是渴望她。似乎总是无法完全抵达。这种情形正如同诗人与诗。克尔凯郭尔有一本书《成为基督徒》。他认为一个信教者只能永远走在信仰的路上,这种情形同样适用于诗人。诗人不是一个头衔,写作者只有不断地去接近它,运用所有的智慧和力量去走向它,它只是进行时,而非完成时。


我今生的第一句诗发生在故乡的河滩上。父母亲工作忙,我的童年和少年期很长时间在外婆的一个小山村里度过。入小学时回到镇上家里已极不适应,笨拙而多愁,隐隐感觉失去了一种珍贵的东西。对家的形而上寻觅使年少时光多了几份悲情。自恋伴随着自卑。在对村庄和小镇的比较中建立起来的敏感是脆弱的。我找到的消遣是在开阔的河滩上独自转悠,或者在干泥块上画水仙,把水草从一处移植到另一处……发洪水时,上下一片苍茫,河滩边上的菜地变成泽国。大树、瓷盆、拖鞋、扫把、动物的黑尸在浊流中翻滚。我打一把黑布伞呆呆地看着……我的第一首诗就是写洪水。只记得这么一句:树上蚂蚁快快爬,哎呀大水冲了我的家……
中学毕业,全家搬往灵宝县城(现在是县级市),接着父亲因病早逝,母亲因多年操劳,体质本弱,加上服侍病人过劳,几乎失去自理能力。我们姐妹兄弟六个仿佛大厦将倾,心悲不已。我更觉得故土远离,只怕此后再难回归。在整理父亲的遗书时,在一本《文心雕龙》中发现他病中写的一些古体诗。一首《思儿》中有这么一句:人生怎料,身在郑州,心随儿女走……在写悼词时,我原写有一句:父亲一生教书育人,为朱阳镇的教育做出了自己的献,后来又把这句话划掉。是夜,父亲穿着经常穿的一件白衬衣走过来,拿起那张纸对我说:你应该写上这么一句:爸爸为朱阳的教育事业操劳一生……我惊醒,才知是梦。追悼会已开过,后悔晚矣。
几年间我很少回老家,怕见到自己的老师、朋友、同学。更不去那个消磨了整个少年时光的沙滩。一直到后来因为工作需要才再次回乡,但物换人非,早不是我心中的那个故乡了。
1995年,我工作的第二年,一个通知寄过来,邀请到北京参加一个诗会。要交几百元听课费,好啊,有课听也行,请了假就去。从北京摸到郊区一个处所,看到指示牌,报了名上楼,一个年轻人也正犹犹疑疑地从楼上下来。他说,你也开诗会吧?我怀疑这只是某些人用诗会来赚钱。最后商议既来之则安之,看看再说。接下来是有几个人讲课,与会的有各色人等。一个小和尚看起来和主办方很熟,有人对我们说:小和尚是常客,这样的会参加好几次了。一个青年对着讲课的女作家伸出痞子一样的手指:瞧她还在那里讲课,活像一个妓女!我觉得又吃惊又恶心。十多年后,我和那个年轻人在一次诗会上见面,当时森子老师提议,有不相识的要喝一杯酒。丁强说,我和黑女可能是最早认识的。当他说从北京回来就中断写诗后,我感慨道,我也是近两年才又拿起笔啊。森子惊问:是什么样的诗会那么可怕?
但是我却想不起来是哪位诗人的哪首诗又把我召唤了回去。那时已是2004年了。后来我在三个诗人那里看到“轰鸣”(轰响):
  曼德里施塔姆:他以艰难的诗句发出了轰鸣,就像树木根部发出的声音。
  里尔克:我深沉地生活,轰鸣声越来越响,/好像夹在宽阔的两岸间向前流淌……
  帕斯捷尔纳克:在悲声中为二月/寻找词语,当轰响的泥浆/点燃黑色的春天。
  也许召我回去的诗和诗人是其他一些。但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在这些语句中听到他们强力的心跳,深沉广阔的存在战胜了时间的流逝。
然而我的时间已经流逝了很多,中断了那么多年,如何补上课啊。囫囵吞枣地读书,但那种荒废时日的缺憾已无法弥补。
诗人必然是在写作中发现了,感受了,所以他的行动才更加准确、坚定。如果在和诗的对话中,我与这个世界并没有建立起更宽广、深刻的联系,如果并没有通过表达而收获一种满足和超越,可能不会这么执着。如果不是因为深入而达观,因为贫乏而丰富,可能不会说诗歌是我的宗教。
那是2001年,我们和一个寺院住持——妙莲师一起吃饭,发生了一件让我难忘的事。吃完饭后,她把自己的碗和盘反复冲洗,最后把水喝掉。我一直在想,她这个举动里有多少内涵可以为我提供反思?有一点,那就是,作为一个写作者,你要知道你和生活的关系。你要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有时候,并不是饭桌上那些多,而是自己夹到盘子里的那种少。我对妙莲师说,写诗就是修行,诗歌就是我的宗教。她微笑着点头。
写诗对于生活是一种“对待”,但最终会达到“无对待”。一个诗人在聊天时说:我下面的目标是人与诗一体。人与诗是分裂的吗?诗走到人的前面去了吗?可能是这样,因为对于诗人这个特殊的类群来说,生活有时候更困难些。他在诗中能达到自我解放和创造之乐,在生活中却可能寸步难行。


把诗看成自己的宗教,就有在里面修炼的意思。如果它有讨巧或浮躁,说明我的内里欠缺朴实与厚重;如果它狭隘简陋,说明我的内里还缺少光明;如果它混乱不明,说明我还有待自明。有一次我对一位老师说也许当我真正走到了澄明之境,诗会写得好,现在这里面有困惑。对方说,诗自然也可以表达困惑啊,不是说要等到没有困惑了才能写好。我当时自笑: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却卡住了,对于一个问题,我们时常要克服它两次。
可是既然把写诗当作一种修练,怎么能满足于它表达太多“在路上”的情绪呢?也是在一次诗会上,我说,诗必须是出自心灵,才能走进心灵。关键问题在于,我们应该有一颗什么样的心灵?什么样的心灵才更适于诗的成长、成熟和发展?同时,如何让“你自己”成为一种有效的资源?其实很简单,在向内之前(包括之中、之后),必须外求,格物致知。不是从心到心,从内到内,而是由物到心,由外到内,内外不二。
2000年,我想要拓宽诗的题材。这和当时练习技能一样让我焦虑。一个周末,我提个背包,装着一只小相机出发了。我的第一站是偃师市的二里头。我想从那个源头出发,把中原文化了解一遍。作为一个中原人,却对中原文化甚了了,就好象当初对故乡不甚了了一样。我希望这两种表达都会促进同一件事:对客观世界的认知和表达。这是一个更广阔地进入自己的大门。
二里头的文物管理所大门紧锁。遗址处除了几间小庙,没有一点古物可寻。站在高高的小庙前,太阳把我的影子在地上拉长。失望之余,想一想这也是情理中事。但对于这次出行,我没有写出一句好文字。第二次失语了。
接下来,我拖着影子来到伊川的二程墓。下午时分,天光暗淡,园子里一片静寂,我像站在一口时间之井。拍了几张照片,对他们鞠了躬出来,天已经黑了。在一家小旅馆登记一间房,便去灯火辉煌处吃饭。可是出来找不到刚才的旅馆,而且根本没记得旅馆的名字。我揣着把钥匙在大街上寻思:怎么回事呢?我走得很正确呀。当我终于找到它,一屁股坐到床上时,眼泪一涌而出,不行,不能走了,太孤独……这种孤独不是因为迷路,更是来自一个人面对时间和历史时的那种苍凉。我把这次失语珍藏着,像一粒种子那样。
第二天早上,我有意去找那家饭店,才发现它是有两个方向不同却一模一样的大门。这样的“大门”不正是我多年前去北京参加诗会的那个“门”吗?它在我们人生中可能多次出现,也许只能用四个字“阴差阳错”,但却会延误生命。

在一首诗的产生过程中,可能是一个词眼、一个场景或什么人的一个动作使我们想要表达,想去挖掘我们的生活。这时候,诗就成了生活和往日的第二个文本。比生活本身更清澈,细腻,丰富。是写诗让我们重回往日,珍贵的东西获得第二次存在,进入第二重时间。很多事情的意义,当时并不完全知会,必须有待以后来细思。思和诗却可以医治这种缓慢。
当确定一个方向时,怎样通向它就似乎成了技能的事情:这眼新发现的泉水应该配以怎样的井绳和桶?它可以是雄壮、激情、气势宏大的,但也许犹疑、沉思更能打动人;它可以是华美、庄严、神圣的,但朴质而平淡也许产生更好的效果。这时,我自己的个性、气质、趣味又成了最重要的了……这样一路下来,就会发现离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了距离,专注离开了主调。但是,什么是主调呢?难道一首好诗不能单纯是一种令人着迷的语气或节奏?诗人们最怕的是陷于一种技艺的枷锁中,而没有向目的地迈进一步。当诗句陷在那里,它以诗的形式非诗着。所以,诗技之外的“道”本身就是技的另一面,道和技本身是一体两面。接下来,我们应该问自己:我们的教养、修为可以将一首诗“挖掘”到什么程度,它的广度和深度如何?在生活中,诗和我们互相打磨,缺一不可,而我们自己却仿佛是更大的受惠者。


写诗最大的敌人不是技巧欠缺,而是枯滞僵化。诗人不能靠灵感过活。在存在主义哲学中兜了一圈之后,仍然是失望。后来归到儒学,才在儒、佛、道之间有所辨识,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家”。熊十力的《新唯识论》中答人有这么一段话:
……汝所不喻者,徒以习心虚妄分别,迷执小己而不见性故也。夫执小己,则歧物我、判内外,故疑我心云何体物。若乃廓然忘己,而澈悟寂然非空、生而不有、至诚无息之实理,是为吾与天地万物所共禀之以有生,即是吾与天地万物所共具之真性。此真性之存乎吾身,恒不为形骸所锢,而发为视之明、听之聪、乃至思之通等等妙用者,则亦谓之本心。故此言心,实非吾身之所得私也,乃吾与天地万物浑然同禀之真性也。然则反之吾心,而天地万物之本体当下即是,不劳穷索,吾人与天地万物语形而宛尔分殊,语真性则无二分别。孟子云:“夫道,一而已矣,岂有二本哉!”何以疑为?
坐在阳台上读到这里,只觉得心胸顿然开阔。一种万物与我真性一体的大境随之而生。知此境界,有此本体,就是源远流长,物埠人丰,正好对治自己的枯滞偏狭气。2010年秋,儒师东海应邀到灵宝讲学,师生一同前往朱阳。山路上野菊遍开,天朗气清,我对老师说:今天我是双重意义地回家了。表述故乡不再伴随着一种酸辛和隐痛。
事物并不是在那里的部分,那里存有的,只是它的“部分”,全部的它只能在我们的寻找和不断理解中显现。如果没有失去便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得到,只能叫做“有”。某些人之所以不断能接近诗,很多可能缘于一种寻找。词语正是这寻找的探路灯。
生存是时间的艺术,在我的诗中,有很多对时间的思考。写诗就是试图通过细致的内心生活来对抗时间的流逝,我写过《第二重时间》、《时间》等。其中有这么一句:足够了,足够了/剩下的时间/已足够和一个人结交/足够修理好一所房子。时间就是这么两重的东西:既无比短暂:一个人、一所房子;但也空间巨大:足够了,足够了。但是,如果对生活没有宗教般的感情,实现这些是可疑的。
  作为一个写作者,我们要再敏感些,在嗅到疼痛之前就尖叫;要更温和些,创造世间最大的宽容。但这些都绝不是病态的,而是一种专业的庄严、肃穆。我们很多人还没有长高到肯为一粒种子发言。
在现时代,对文学放出狂言或壮语,已经成为无知的表现。但是有一点我们要坚信,文学因为有我们的声音而更有意义。我们找到它来进行今生的朝圣,可能是一种智慧。我喜欢自己写过的一句诗:诗人啊,那承载你灵魂的物质/犹如我攀过山巅刚刚发现的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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