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纪的人、文、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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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纪的人、文、课

孙明霞

初识老纪，大概是在七八年前的“教育在线”论坛上。那时，我是初入网络的新手，不会写文章也不会发帖留言，只是看。
署名老纪的文字，并不是太多，但偶尔看到，文字很老道、深刻，尤其是看到老纪经常和一些语文界名师的交流，质疑、讨论，甚至不留情面的批评，很敬佩这样敢说话的老师，也感觉这老纪老师一定是一位年长的语文教师，应该是大叔辈的，我这小字辈自然不敢轻易搭讪。但会经常读到她的文字。读的多了，发现这老纪的眼光真的特“毒”，别人都大夸特夸的好文章好做法，她却总能发现其中的问题——不是文章写的不好或者课堂不生动，而是那些不符合教育本质的细节总能被她发现，如她在给某名师评课时是这样说的：“说实话，我越来越觉得，***不适合教书，他应该去进行哲学的或者文学的研究，因为，他是那么喜欢沉浸在自己言说的世界之内。诚然，课堂上有四个孩子争论的甚是激烈，但是，如果我们认真倾听，就会发现，这四个孩子的对话根本不成其为对话，因为，真正的对话首先是沟通和交流，然后在沟通交流的基础上重建新的观点，而这四个孩子根本就是在死死地捍卫各自的观点。除了这四个高度参与的孩子，我看不出其他的孩子是处于用心倾听的状态。……”假如这是评论我，估计我会非常委屈并数日寝食难安——这样用心去对待学生，怎么还被说成是“不适合教书”？这也让我始终不敢靠近她，怕某一天被她剥的体无完肤。
后来的某次活动，有人发上了老纪发言的照片，让我很吃惊的是，老纪不是“大叔”，而是一位年轻姑娘，这让我更加佩服——年纪轻轻就对教学有那么多的思考那么深的理解，并且时常语出惊人，总是能切中要害还非常幽默，让我怎么也没法把印象中的老纪和照片上的老纪划等号。由于知道了老纪也是山东的老乡，自然心中多了一份亲切，但还是远远地看，轻易不敢说话，偶尔在论坛上问候她一下，她也很少搭理我，因为那会儿她压根也不认识我。
零九年春，本人第一本拙著《用生命润泽生命》出版，兴奋之余就把这事儿在论坛上炫耀一番，也转发了一些老师写的阅读体会。某天收到老纪信息，“你那本《用什么什么什么》是不是网上有卖啊？我怎么搜了半天没搜到哪儿有卖啊，给晕头转向的老纪指点一下迷津！”我敬佩的老纪竟然想读我的书？她可是水平很高的语文老师呢！受宠若惊、诚惶诚恐之余，就给老纪寄去了一本，请她指正。没想到老纪收到后，不仅读了，还把我们的交往经历、她对我文字的印象用她惯有的幽默生动写了《有个朋友叫孙明霞》一文。说实话，老纪轻易不夸奖人的，但在她的这篇文字中，却这样夸奖我：“每天，忙完那些无聊的事情，很舒心的一件事，便是打开这本书，细细地用心地读，读到惭愧，读到混沌：有这样的生物老师，还要语文老师干什么啊！”“用生命润泽生命，后来，我常常想起这个题目，这句话，孙明霞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有她的文字为证，有她的学生为证。”结果，一段时间，我常常拿老纪的话到处炫耀——看，著名的老纪夸奖我的！
真正见到老纪其人，是在2010年夏南通的“全国生命化教育课题研讨会”，那次我被会议安排上一节公开课。很意外，老纪也去参加会议了。接触到老纪之后，才发现，现实版的老纪和网络版的老纪完全不同——现实中，老纪更年轻秀气些，并且很内敛，不多说话，别人说的时候，她一般是在旁边听，除非特别熟悉的朋友，也开开玩笑。当时给我的感觉，她不是网上那个很较真、很深刻的老纪，而是妈妈身边的乖乖女。记得当时我在上完公开课之后，自己很不满意，问老纪：“我有没有给朋友丢脸啊？”老纪很气愤的甩给我一句话：“哪有的事！”
认识老纪的时间也不短了，文字看了很多，也听很多人夸老纪的课，但就是没听过老纪的课，深感遗憾，问老纪吧，她总是把自己贬的一无是处，从不说自己的课怎么样，不说自己的教学如何，也不说自己的学生怎样，只说她如何不听领导的话。我想，这样的老师，一定有独到之处，才能让自己站的稳、底气足。于是，上网去看老纪的课，看视频，看实录，看评课，这一看，又颠覆了老纪在我心中的印象——课堂上的她，一改她文字中那种调侃、批评、豪放的面孔，表现出另一个老纪形象——非常温柔、非常智慧，无论学生的思路跑到那里，她总能跟着学生的思路走，给学生肯定，还能峰回路转把学生带回她想带到的路上去，而孩子们就在不知不觉就被她吸引，即便前面是深渊，估计学生也会心甘情愿的跳下去。当然，她给学生的绝不是深渊，而是蓝天白云，是鲜花烂漫。她给学生的作文指导，不是写作方法、遣词造句的指导，而是带领学生观察生活、叙述生活，然后去写生活。给我感受特别深的，也是我过去所不曾见过的作文课——在老纪这里，作文是生活的，生活是作文的根。比如，她给异地陌生的学生上课，上来就告诉学生她和上五年级的儿子发生了冲突，把这个冲突写成的文章读给学生听，学生自由发言，评价“儿子”或者“妈妈”，自然转移到自己和爸爸妈妈是否也发生过冲突，每个学生都有话要说，她就引导学生表达，不仅表达冲突本身，还说出如何解决冲突，然后，就是要写出冲突，最后分享交流……不知不觉间，作文变得这么容易、轻松，不是什么难事。而到这里还没完，老纪又让学生说说写之前和写之后的心理是怎样的。学生的回答肯定也在老纪意料之中——写前，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爸爸（或妈妈）是不讲理的，但写之后，理解了爸爸妈妈的爱，知道怎样去和父母沟通。于是，有了老纪情真意切的结语：“写作过程，是一个重要的成长过程。” 写冬天，她让孩子们说说对冬天的印象，说说自己最难忘的一场雪，雪中的故事，然后再写冬天，分享冬天的故事，告诉学生：“每个人的一生中，都有很多美好的记忆，把这些记忆记录下来，就会成为你一生的温暖。”你想，这样的作文课，孩子们能不喜欢吗？而这样的作文课，人的心灵世界也不知不觉被净化了、成长了。
虽然认识老纪这么多年了，但真正在一起交流的时间少之又少，尽管我答应她来登泰山我请客，但她始终还没来（或者来了没通知我？），网络交流也不是太多，听她的课也只限于网络，但这不影响我们是彼此信任、也彼此欣赏（老纪的话是“互相吹捧”）的好朋友。所以，今生最大的愿望是到老纪班里去，现场听听她的课，然后和她面对面神侃。
【后记】
老纪，纪现梅，咱山东临沂一个特有个性有特色的优秀语文老师。
昨天上网，看到老纪头天晚上发来一个握手图标，轻易不跟我打招呼的老纪，找我何事？
就老纪打招呼“老纪你好，昨晚没上网，没看到呢”，没想到老纪在线，回我“谢谢你看见。有个事情想求你
不知可不可以”。这不像老纪的风格啊，她竟然要求我，受宠若惊了，赶紧问“干嘛说的这么严肃！我能干的，肯定没问题，不能干的，就没法了哈”。
“就是有个杂志想要做个关于我的作文教学的专题，然后呢，有一部分是好朋友眼里的老纪，于是，我就想到了你”
老纪把我当做“好朋友”，这真是再次受宠，尽管这任务有点怵头，但必须答应，就说“这个应该答应的，谁让我是好朋友呢！”“这么痛快啊
我还做好了要说服你的准备呢。”要求是“文字可长可短
有话则长
无话则短”，真的没底气的，“就是怕水平跟你的作文不搭配呢”，老纪一句“少谦虚了，谁还不知道谁”“你想怎么写都行，我就一个要求：实事求是，就是时间有点紧，今晚交稿”，并再次强调“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字数不作要求，你自己满意即可。”
虽然，我对老纪的课堂了解的不多，虽然没有听过她的课，接触的时间也不多，但那么多高人她不找，那么多优秀的语文教师她不找，却找我这个外行的人，并认定我是朋友，这让我很开心了，要知道，老纪贯以批评人的，能视作她朋友，这事无论多难也要答应。我给她说：“写不写，是态度问题；写的好不好，是水平问题。至少，咱是有态度的。”
于是，从上午开始上网看她的课，中午饭后接着看，视频，实录，评课，一边看一边想，我要从哪个角度来写老纪。因为老纪的要求就是“实事求是”，给了我很大自信——别的咱不会，实事求是没问题。
于是，就从我认识的老纪开始，写到我对她课堂的印象。你别说，她的课还真是特棒，喜欢她的作文课，真该给更多语文老师推荐推荐她的作文课，适当机会也该请老纪给语文老师们上一个观摩课，这样可能会“解放更多的孩子”（老纪语）。
写完了，晚上八点多告知她上网收作业，老纪赶紧上网，说“按时交作业的都是好学生。”
老纪看了文章，“天啊 我们实在够活宝的，互相吹捧下去 ，那个气球‘碰’ 就炸了。我告诉她，我可是实事求是的，绝不是“吹”你。老纪说，“好吧 我就权当是真的，哼哼，反正也没人去深究。”
这次，老纪又夸我了：“我发现，你也看得懂作文课。”
我让老纪看着不合适的地方改改，她却说：“我照单全收了啊，我才不改呢”，还说“挨夸的感觉很舒服。”
聊起作文课，真的很佩服她，她自己也说，自己很满意自己的作文课的。她说，“如果我出名了，就会有更多的人看到我的作文课，哪怕能给老师带来一点点启示，都会解放几十个孩子，牺牲我一个，幸福几十人，何乐而不为呢？”“有时候，这个作文课，我甚至自我推销，因为我真的希望更多的孩子得到解放。”
你看这就是超级幽默、有才的老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