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计文：教育界的唐吉诃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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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计文：教育界的唐吉诃德

作者：王占伟

有一种教育情怀，叫信仰；有一种教育担当，叫勇敢；有一种教育立场，叫颠覆；有一种教育创新，叫回归……为教育而改行的山西省忻州市巨源小学校长解计文用生命演绎着自己的教育人生。在“教育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了为什么出发”的时代背景下，他看似荒诞的教育理念与实践，能带给我们良多的启发。 　　他被称为“教育界的堂吉诃德”。 　　作为校长，他基本不听课；他的教师基本不备课，也很少批改作业；他的学校基本不搞教研活动……然而，他竟用这样的管理方式取得了不可思议的好成绩。他就是山西省忻州市巨源小学校长解计文。 　　这究竟是一位怎样的校长？究竟是一所怎样的学校？能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启示？ 　　用办学定位人生 　　民办教师出身的解计文，从县师范学校“民师班”毕业后，转正成为公办教师，在山村教了十几年书，后来调到乡里当干部。调解民事纠纷，管理监外执行人员，进行普法宣传……解计文无论干什么都有一股子钻研精神。当年种红薯时，为了提高产量，他把每株红薯的藤都用土压一段，这样每株红薯除了根部有果实，还有一处也能结果实，自然增加了产量。忻州当地有一种野生灌木，果实很好吃，市场价格高出核桃几倍。解计文认为，把这种树移栽到田地里，水肥充足，又能进行病虫害防治，必定有好收成。他大胆进行移栽，几年下来，收入可观，完全可以大面积推广种植。但他“一心钻研教育，没有时间考虑此事”。 　　解计文重新干教育纯属偶然。2000年，因将要小学毕业的女儿学习成绩不理想， 他就每天下班给孩子补课。同事和邻居中也有孩子“小升初”，便请他一起辅导。一年后， 解计文辅导的几个孩子在各自初中的分班测试中均名列前茅，这让解计文动了办个“小升初”培训班的念头。培训班办了几年，影响日渐扩大。于是，他干脆于2006年办起了巨源小学。 　　巨源小学没有固定的校舍，免不了要经常“打游击”，后来租用破产企业的办公楼当教学楼。学校没有什么多媒体设备，甚至连一台电脑都没有，这样的办学条件不可能招到好生源，因此，只要是适龄儿童找上门来，城市的也好，农村的也罢，便统统召至麾下。 　　为改善办学条件，解计文背上学生的毕业考试试卷和被优质学校录取的通知书，到江苏无锡灵山大佛寺“感召”办学经费。他的诚意、执着和教育智慧感动了方丈。寺院实地考察后，更被解计文所感动，一次性支持15万元用于改善办学条件。 　　一些学校为聘用不到有经验的教学能手焦虑，巨源小学却一反常态，专门选择当地师范院校毕业的“零教龄”大学生，因为“这样的教师头脑中的条条框框少，更容易接受改革”。 　　“人的因素是第一位的。”解计文坚信，决定教育质量的是人而不是物。 　　用“激发”定义教育 　　解计文对亚里士多德、第斯多惠的教育思想进行了深入、系统的研究。第斯多惠的《德国教师培养指南》一书被他批注得密密麻麻。“学生本来就具有一切知识，学校教育并不是知识的来源，学校的作用只是将学生已经具备的天才激发出来。”“没有激发便没有发展，天资也就停滞不前。教育就是激发，教育理论就是激发理论，教师的作用就是激发，而学生的作用则是自我活动，即主动。”“一切教育和培养的艺术都是一门激发艺术。”……亚里士多德、第斯多惠的论述，让解计文认定，教师的作用就是激发，学生主动比教师主动效果好，教师主动比校长主动成效大。 　　毛泽东是解计文的精神偶像。毛泽东的高明之处在于擅长做政治动员，政治动员就是激发。“武器是战争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因素，决定因素是人而不是物，力量对比不但是军力和经济力的对比，更是人力和心力的对比，军力和经济力要靠人去掌握。”毛泽东的这段重要论述，是巨源小学开展教育实验的指导思想和行动指南。 　　有听课者曾这样描述解计文的课堂：解校长走进教室上课，没有寻常所见的师生相互问好，伸手就在黑板上写下两行字：“总统也是顾客”、“美国推行四天工作制”。 　　原来，这是两个小故事的标题。前者是一个真实的小故事：2012年6月，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到美国访问，午饭时间奥巴马请他到一家快餐店吃汉堡包。当时，店里就餐的客人很多，奥巴马便和梅德韦杰夫规规矩矩地从最后排起。店老板看见两位大人物光临丝毫不以为意，连个招呼都不打。而就餐的客人们也安之若素，各自低头吃自己的饭。偌大的快餐店，静得掉下根针也能听得见。 　　后者说的是美国犹他州政府决定推行一周4天工作制，工作时间看似少了，但实行4天工作制为雇员每年节省了50万美元的加油费，还使家长陪伴子女的时间多出一天，因此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解计文耗时约15分钟，用满口忻州话讲的这两个小故事，与他要上的这堂数学课没有丝毫关联。讲完后，他也没有强调之所以要讲这两个故事的用意，只是把两则材料中他认为是重点的段落复述了一遍：第一则中老板、客人面对大人物的从容淡定；第二则中工作时间减少但效率反而提高的道理。 　　…… 　　在解计文的学校，每个班每天每节课前都要用10分钟左右的时间，师生共同学习一两则“激发”材料。材料可以是世界名牌大学如哈佛、剑桥的简介；可以是如海伦·凯勒虽然失明却坚强生活的励志故事；也可以是时事新闻、名人逸事。这些做法被解计文称为“学校的政治动员”：“我们的政治动员可谓年年讲、月月讲、日日讲、时时讲、事事讲，要做到讲得深刻、及时、动人、成功。” 　　解计文喜欢研究战争，他经常给学生讲古今中外的战争史实，尤其是小国战胜大国、弱国战胜强国的战争史实。除了讲，还要带学生看。2012年9月16日，解计文带领全体师生租车专程去山西省黎城县黄崖洞兵工厂参观。通过参观让师生明白，在当年没有任何先进条件的情况下，兵工厂照样生产出射程2000米的步枪。 　　在解计文的引领和影响下，“不讲条件，改变自己”，逐渐成为教师主流的工作态度。反复研读平型关大捷的战例之后，刚刚28岁的教师赵敏，不讲客观不利因素，把学生基础差当作主观努力的切入点，自己摸索出一套学习英语的有效方法，培养出两名“全国英语竞赛一等奖”获得者。 　　用“敌对”定义教学 　　科学家在同时生长的南瓜上压上质量不同的砝码，有的几克，有的几十克，有的几百克，有的几千克。其中一个南瓜压得最多，从最初的几克逐步加压，到它成熟时已经加到了几百斤。科学家把这些加压的成熟了的南瓜摘下来，试着用刀把它们剖开，看它们的质地有什么不同。别的南瓜随着手起刀落迎刃而开，而那个承受压力最大的南瓜却把刀弹开了，把斧头也弹开了,最后只好用电锯把它锯开。测试的数据令人难以置信：这个南瓜果肉的强度竟然相当于一株成年的树干！ 　　这个实验是解计文教育教学管理的重要依据。在他看来，学校是心理训练和竞技训练各占一半的场所。两者相辅相成，没有心理训练，竞技训练难以实现；没有竞技训练，心理训练失去意义。 　　在很多人眼中，为了让学生学到知识，教师应该千方百计地提供便利条件，循循善诱、不厌其烦、苦口婆心……但在解计文看来，课堂上师生处于矛盾对立双方，教师想让学生在短时间内学到更多更难的知识，而学生往往想更轻松地学到更多的知识。战场上，不是为敌人创造条件，而是设置障碍。所以，他给教师角色的定位是指路人而不是引路人，是障碍设置者而不是道路疏通者，是绊脚石而不是清障车。 　　学生在做数学练习题的过程中，教师会讲一些历史性、生活类的小故事，这在巨源小学是常见的现象。这种分散学生注意力的”干扰”、“破坏”，其目的是培养学生抗干扰的能力，使学生养成专心学习的习惯。 　　“姐妹共养100只羊，姐姐养1/3，比妹妹养的1/10多16只，问姐妹各养多少只？”这是解计文在课堂上口头给学生出的题。他语速较快，但学生们记录的速度更快，大约有1/3的学生只记关键词，更有少数几个孩子随着解计文的两次念题已经列出了式子，显然是训练有素。 　　在解计文看来，教师“设障碍”、“摆骗局”、“挖陷阱”看似残忍，但没有这种无情就训练不出高水平的学生。“经过激发和加压的方式训练出的学生，目标远大、信心十足、毅力恒久、斗志冲天，能大能小、能上能下、能伸能缩。这样的学生还怕困难？还应对不了考试？还不能适应社会？”解计文说。 　　为验证自己的教育理念与实践，解计文在办小学的基础上，大胆开办初中，并进行两年中考的教育实验。实验结果成绩喜人，大多数学生考上了理想的高中。 　　尽管解计文充满了激情和智慧，但巨额的校舍租借成本，艰难的初中审批过程使巨源小学的经营却越来越艰难……这一切让解计文深陷困顿，无奈之下，今年暑假期间，他忍痛暂时停办了学校。 　　眼下，天命之年的解计文正在外地参加一所民办学校的校长招聘，他希望用自己多年探索的教育理念与实践去真正成就一所学校，成就更多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