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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之:林彪与修辞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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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5 10:24:3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启之:林彪与修辞学
作者:启之      时间:2013-12-03   来源:南方周末
  林彪的女儿林豆豆有一篇文章《爸爸教我怎样学会写文章》,此文一度风行长城内外,大江南北。1968年的夏天,我从一份油印的传单上看到它,一口气读了好几遍,他用“电光石火”来比喻灵感,还用了一个“稍纵即逝”的形容词,让我至今不忘。
  林豆豆这篇文章,在网上招之即来。如果你把此文仔细读上三遍,相信你会对林彪的文章之道留下深刻印象。下面是此文的要点——
  一、林彪反对党八股,反对空洞无物:“不要写那些又臭又长,干干巴巴的文章,这种文章像机器造出来的一样,只有零度的感情,就会使人感到没有兴趣。……长而空不好,短而空也不好。”
  二、林彪主张有自己的风格。他认为,革命文学的风格“应当是充满革命激情的,非常正常化的,调子很高昂的”。
  三、林彪认为,文章是宣传教育的工具。他说,文章是为人民为政治为工农兵服务的,是为了“教育人、改造人的”。
  四、林彪重视灵感,并从写作中得到乐趣:“新鲜的比喻,思想的闪光,即所谓灵感,要抓住不放,要‘丝丝不断’,也就是使自己的思想像密集的雨丝一样,一滴一滴连成线。深入了生活,思想的火花会不断地迸发出来,成为‘思想零件’。而好的思想,往往如同电光石火稍纵即逝。因此,必须抓住不放,使这些‘零件’逐渐装配起来,综合成为一个完整的东西,并使之逐步完善。写作也和其他工作一样,只要做有心人,就会有所发现,有所发明,有所创造,得到最大的愉快。”
  五、林彪非常看重词汇的作用。他告诉女儿,“要留心学习各种各样的词汇……主要是好的词汇,才能使文章生动简练,有立体感,增强艺术性,给人以深刻的印象,一篇文章没有一句好的语言,就等于一碗白开水。”他以苏州刺绣为例,启发女儿:“为什么(苏绣)那么漂亮呢?就是因为丝线的品种很多,听说有4800多种,光红色的就有几十样。颜色的花样很多,所以绣出来的东西好看,逼真。写文章也是一样,词汇好比丝线,掌握词汇越多,就能运用自如,变化无穷,随手拈来就能选出那些浓淡相宜的颜色,‘织成’最美好的作品。”同时,他还提醒林豆豆:“用词也要慎重选择,用得自然,用得得体。”“不要那些没有生命力的,已经死去的陈词滥调,也不要故弄玄虚,堆砌词汇,在一篇文章里使用过多的词汇,会产生臃肿累赘,以词害义的毛病。”
  显而易见,林彪的文章观脱胎于“讲话”,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思想零件”是他的发明,高度重视词汇和修辞是他的匠心独运。他教女儿写文章,其实来自于他自己对写作的心得体会。
  林彪的秘书有一个重要任务:给林彪“拉条子”——写简要的讲话提纲。拉完了“条子”,还要给林彪念。有一次,张云生给林彪念“条子”。“我只念了一部分,就被林彪拦住。”并得到了一顿剋:“都是些废话!”“这是在做官样文章,不是‘拉条子’。你写的那些,可以去掉百分之九十九,留下百分之一就够了。不要写那些连成片的话,不要抄报纸上的那些官样词句。真正有用的话,有几句就够了。”(张云生:《毛家湾纪实——林彪秘书回忆录》,页46,春秋出版社,1988)
  林彪很少用秘书的“条子”,他总是自己“拉条子”。“他守着一叠白纸,自己冥思苦想。想了一阵,就在一张白纸上写上几个别人弄不懂含义的大字,然后将这张白纸推到地毯上;他再接着想,想好了又在另一张纸上写几个字,同样推到地上;……地毯上到处是林彪散扔着的白纸。最后由林彪命令内勤将它们拾起,并由他自己重新排列一下顺序。这就是他的讲话‘条子’。”(同上)
  林彪冥思苦想的过程,就是他捕捉脑海里的“电光石火”的过程。他在纸上写字,并把纸推到地毯上的过程,就是把“思想的火花”变成“思想零件”的过程。他将那些纸重新排列顺序,就是“亲自动手将这些‘零件’装配起来,综合成为一个完整的东西”。
  这个完整的东西,就是我们看到的一篇篇顶峰级的吹捧谄媚之文。组成这些文章的“思想零件”,就是林彪高度重视的词汇,而他的装配过程,就是这些文章的修辞过程。
  兹将林彪最爱的词汇,最擅长的修辞法,择要列如下。
  在副词之中,林彪最爱“最”。他对“最”的运用最大胆,也最有创造性。
  1960年,《红旗》发表他的长篇文章《中国革命战争的胜利是毛泽东思想的胜利》,其中就有四个“最”——中国革命的胜利,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胜利,是毛泽东思想的胜利,毛泽东同志根据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创造性地运用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用最坚定、最彻底的无产阶级革命精神和最巧妙、最灵活的斗争艺术,指挥全党和全国人民在曲折复杂的环境中,取得了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胜利。
  六年以后,他将“最”的使用推向了新的高度:
  毛泽东思想是当代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顶峰,是最高最活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毛主席的书,是我们全军各项工作的最高指示,毛主席的话,水准最高,威信最高,威力最大,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1966年1月24日,林彪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做出重要指示:林彪日记,页911)
  毛主席是当代无产阶级最杰出的领袖,是最伟大的天才,有最高的革命责任感,最现实的革命精神。毛泽东思想经过长期革命斗争性的考验,是无产阶级最高的理论,是世界上无产阶级最高水准的著作,是我们有史以来最高水准的著作。(《1966年8月8日晚,林彪接见中央文革小组成员时的谈话》,见林彪日记,页935)
  他教育女儿:“用词也要慎重选择,用得自然,用得得体。”显然“最”是林彪慎重选择的结果。在他看来,他对这个词的运用,自然而得体。
  这一自然而得体的“最”,在两年后得到了进一步升华,1968年10月20日,在八届十二中全会上,林彪以文化大革命“成绩最大最大最大,损失最小最小最小”一语,将“最”的用法放到了史无前例且登峰造极的位置上,从而赢得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在形容词之中,新、一定、真正、一切、必须、全面、永远等是他的最爱。
  新局面/新形势/新的水平/新的阶段……
  一定要按照毛主席的教导/一定要掌握这个斗争的大方向/一定要比过去举得更高/一定要进一步抓紧……
  军队一定要真正成为毛泽东思想的大学校/把毛泽东思想真正学到手/真正掌握起来/……
  冲破一切阻力/正在荡涤旧社会遗留下来的一切污泥浊水/毛泽东思想是全党、全军和全国一切工作的指导方针/坚持在一切工作中用毛泽东思想挂帅……
  林彪在修辞学方面,还有一个重大贡献——他创造了不少“闪光的语言”,“活学活用,学用结合,急用先学,立竿见影,在‘用’字上狠下工夫。”“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做毛主席的好战士。”“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对毛主席的话,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林彪教育女儿:“不要那些没有生命力的,已经死去的陈词滥调,也不要故弄玄虚,堆砌词汇。”“一篇文章没有一句好的语言,就等于一碗白开水。”
  显而易见,这些闪光之语,在林彪看来,是有生命力的,是好的语言。它们也确实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但人民大众牢记不忘,连毛泽东本人也铭心刻骨,“什么一句顶一万句,连半句也不顶。”毛的牢骚从另一方面,说明这句话之深入人心。林彪的这些惊人之语很快成了大众传媒的宠儿,在他还没有出事之前,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迅速地成为那个时代的惯用语。
  林彪的另一大贡献,是将修辞法中的“引用”格推向了全国各地。他要求解放军报登载毛主席语录,他要求全军上下大学毛语录,他为毛语录撰写再版前言,他在讲话中文章里大力鼓吹对语录要句句熟读、句句照办。在他的推动下,引用语录迅速成为现代汉语的一大景观,以至到了不引用语录,就不能讲话,不会作文的地步。
  林彪反对八股,反对空洞无物。当引用语录成了作文的规矩之后,无论什么文章都变成了八股,除了空洞无物之外,别无他物。
  语言风格是文风的重要标志,林彪通过对副词和形容词的独出心裁的使用,通过创造闪光的语言,通过对引用格的大力鼓吹,创造了一种文风,这种文风一方面“充满革命激情的,非常正常化的,调子很高昂的”。另一方面,是公式化的,空洞浮夸的,更重要的是阿谀谄媚的。
  江青白日里,为革命样板戏奔忙;夜深时,以看好莱坞电影为消遣。两种对立的审美观——嘉宝的自然本色与样板戏的矫情造作在她身上和谐相处。同样的两面性出现在林彪身上,一方面,他反对文章的空洞无物,另一方面,他又是这种文风的制造者和推崇者。这种两面人,恐怕不止林、江二人;这种两面性格之形成,恐怕与政治文化环境有关。
  一波又一波的政治运动,培养了一个政治上极左,思想上激进,行动上投机的社会集团,并且不断地召唤这一集团参与政治生活。江青、林彪是这一集团的上层代表,他们的下面是大批怀抱着乌托邦理想的“革命群众”。文化大革命将这一集团的上下两层结合成一个共同体,呼唤他们创造一种崭新的政治生活。像法国大革命一样,新的政治条件同样要求一种新的政治语言,这个共同体也需要一套词汇和修辞来表达他们的理念和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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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5 17:56:05 | 只看该作者
新闻午报:我在头脑发热年代写“发热”文章
作者:袁鹰      时间:2008-11-13   来源:
《人民日报》文艺部原主任袁鹰自省
  五十年前的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这“三面红旗”高高飘扬,结果三年困难时期国民经济严重失调。刘少奇同志后来在总结时说过:这几年的教训,中央要负一半责任,《人民日报》也要负一半责任。本文作者系《人民日报》文艺部原主任,他认为这个批评相当严厉,也符合事实,并不过分。
  《人民日报》要负一半责任
  今年6月20日,《人民日报》创刊六十周年之际,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同志考察人民日报社,发表了一篇重要讲话,提出新形势下的新闻宣传工作,要高举旗帜,围绕大局,服务人民,改革创新,坚持正确舆论导向,营造良好舆论环境。锦涛同志说:“舆论引导正确,利党利国利民;舆论引导错误,误党误国误民。”这二十四个字,从事新闻宣传工作的人,不论职位高低,都该牢牢记住,时时引以为戒。
  我作为在《人民日报》工作多年的一名编辑,感受尤深。由于《人民日报》是中共中央机关报,它所担负的舆论导向,不论是“利党利国利民”还是“误党误国误民”,影响和威力都特别巨大而深远;尤其是后者,造成的危害和恶果,常常无法预料。
  中年以上的人都不会忘记,“文革”大乱开始之时,跟着那份以中共中央名义向全党发出的“五·一六通知”,1966年6月1日《人民日报》以前所未有的通栏大标题发表一篇题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论(这篇举起“文革”黑旗的社论,其实同报社编辑部毫无关系,是陈伯达率领进驻人民日报社的中央工作组带来的),开始了大疯狂的十年黑暗历史。从这一天起,《人民日报》被林彪、江青一伙及其党羽所控制,后来又增加《解放军报》和《红旗》杂志,被篡夺了党中央领导大权的“中央文革”严密控制的“两报一刊”,十年中“误党误国误民”的舆论导向,造成的危害罄竹难书。现在倘若去翻翻那十年的报纸合订本,从内容到版面,常会让你心惊肉跳。
  这类大事暂且按下不表。我在这里仅就五十年代后期头脑发热的年代自己所写的发热文章,作为错误舆论引导一例,呈现于读者之前。
  如今,若是同一些中青年人士讲起五十年前的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这“三面红旗”高高飘扬的年代,讲起全民大炼钢铁、全民写民歌、亩产万斤稻、农村吃饭不要钱这类事,他们一定会目瞪口呆,以为是编造中国版的《天方夜谭》,但是,对年过花甲古稀的老年人,肯定会引起一连串辛酸苦涩的记忆,难以忘怀。那几年,来自中央的一个号召接着一个号召,一个口号接着一个口号,从上到下,从南到北,从城市到农村头脑发热,狂潮汹涌。不论最初的动机如何善良,愿望如何美好,结果是导致三年困难时期全民族的空前灾难,工厂不冒烟,商店货架没有存货,全民饥饿,浮肿消瘦,国民经济严重失调。
  作为党的喉舌,报纸在那几年起了相当巨大的宣传鼓动作用。《人民日报》的元老之一、曾任总编辑的李庄后来做过简明扼要的概括:典型多、栏目多、观点多;气魄大、嗓门大、标题大、照片大。刘少奇同志后来在总结经验教训时说过:这几年的教训,中央要负一半责任,《人民日报》也要负一半责任。这个批评相当严厉,也符合事实,并不过分。
  那个时期特别是1958年下半年,《人民日报》上几乎天天都会出现让读者眼花缭乱、惊心动魄的新闻、通讯、言论和标题。从要闻版、工业版、农业版直到文艺副刊,都是如此。随便举个例子:1958年8月22日河北徐水县制定了一份《关于加速社会主义建设向共产主义迈进的规划》,《人民日报》为此在第二天发表了长篇报道,其中就有这样的字句,“徐水的人民公社将会在不远的时期,把社员们带向人类历史上最高的仙境,这就是‘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时光。”这里所说的“仙境”,就是实现共产主义这个许多共产党人从参加革命、入党的第一天起就孜孜追求的理想社会,到1958年竟然似乎指日可待;“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口号,那时也时常能见到。
  在这样如火如荼的气氛下,《人民日报》副刊自然不甘人后,尽力配合,发表了不少热气腾腾的稿件。五十年过去了,总觉得对善良的读者欠了一笔债,“无实事求是之意,有哗众取宠之心”,对他们说了许多不负责任,甚至强词夺理的假话,做了许多不符合实际、过分夸张的叙述,描写了许多虚幻的彩色泡沫。
  《巴山铁水》鼓吹大炼钢铁
  1958年秋天,我和文艺部一位同事去四川组织宣传“大跃进”的副刊稿件,在川东万县地区,看到大巴山人民大炼钢铁的热烈场面,写了一篇题为《巴山铁水》的散文,其中写道:
  大巴山最早迎接上山来的,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勇敢又细心的人。不管赤日炎炎,还是连天阴雨,他们总背着口袋,拿着钉锤,到处敲敲打打,寻找矿苗,你道他们都是勘探专家?不,他们大都是有生以来头一回同矿山打交道,有许多人从来也没看过铁矿是啥样子。
  忠县有位乡党总支书记,背着口袋上山找矿,看见有点异样的石头,就采一块,这样采了一口袋,背下山来找人辨认。忠县洋渡乡金台农业社的监察主任老谭,在金台山找到一处矿苗,挖了四天,就没有了。老谭心里发急,全乡都在等着他的消息哩!他回家吃了一顿饭,又进入一片没有人烟的老山密林,下几百丈到沟底,上几百丈到对山,他就在这里找了七八天,饿了就吃麦耙耙,渴了就喝河沟水,老虎就在附近咻咻吼,他也不管,终于在一个深岩洞里找到矿……
  找到了铁,山上便响彻了火药爆炸声和钻头的震击声,直上直下的山壁上便出现了蜿蜒的羊肠小路,便出现川流不息的挑运矿石的队伍。于是,两三个月里,小高炉、土高炉便一个个、一群群地出现了。
  我们曾在奉节县深山里的一个炼铁厂里住过一夜。那里,有一个二十一立方公尺的高炉,现在正在日夜赶建另一个同它一样大的高炉。那里,焦炭要从十多公里外运来,没有公路,就用人挑,用兽力车运,反正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工人们有时连着干十多二十个小时,有一个翻砂工人告诉我,他已经连着干了十六个小时了,可是一点不觉得累……
  大巴山里的深夜,并不安静。除了高炉在歌唱,到处都能听到清脆的电话铃声,这是地委或者县委在召集电话会议;这是区里、乡里在询问今天的出铁数字;这是钢铁指挥部在调动队伍,从这个区去支援那个区;这是每一个前沿阵地的指挥员在向上级报捷……
  全民大炼钢铁的1958年,不仅农村,连北京各个机关都参加了,几乎每个机关后院,都是日夜炉火熊熊。我的爱人将家里的旧铁锅、旧菜刀、蜂窝煤炉以至旧缝纫机搜罗在一起,坐一辆三轮车送到机关去。那些东西就是铁制品,有的还淬了钢,不知扔到土高炉里能炼出什么。
  篇篇文章呐喊助威
  沸腾的1958年过去,1959年又是一个“大跃进”的年头。我写了一篇《第十个春天》,其中有这样的字句:
  我们刚送走了给我们伟大的祖国带来辉煌胜利的一九五八年。一九五八年,是我们历史上空前灿烂的一年……这一年,我们的工农业主要产品钢、煤、机床、粮食、棉花的产量,不是百分之几、百分之十几的增长,而是百分之几十地增长。我们创造了世界罕有的速度。这一年,在亚洲东部广阔的土地上,出现了一轮初升的太阳——人民公社,只经过短短的三四个月时间,我国广大的农村除了个别地区以外,遍地树起了人民公社的鲜艳夺目的红旗。这一年,六千万人参加了炼钢的行列,热火朝天,餐风饮露,响亮地完成了党中央的伟大号召,提前把一○七○万吨钢拿到手。这一年,我们在每个战线上都有火箭一样的速度向前飞跃……
  在另外几篇文章里,这一类的语句,比比皆是:
  当严寒的风雪呼啸着的季节,人们就说过:大跃进的年代没有冬天。果然,在工厂、矿山,人们丝毫没有停过脚步,在农村,积肥备耕的战鼓敲个不歇,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迎来了又送走了今年的第一季度。如今,春潮汹涌,万马奔腾,红旗招展,群情振奋,上下一心,左右逢源,正形成一个轰轰烈烈大搞增产节约的局面。
  (《春潮汹涌》,1959年4月)
  最近一个时期,光从报纸上看,确确实实显示了在全国范围内社会主义跃进高潮的无限美妙的景色,使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也使人心潮起伏,振奋不已。
  看吧,甘肃决心苦战三年改变全省面貌;广东澄海县争取十年内亩产二千七百三十五斤;河南舞阳县先锋社三年治山规划,四十天就完成。……这些只是随手拈来的几个例子,如果仔细看看报纸,真是万紫千红,五彩缤纷,不仅是眼睛上,而且是思想上、心理上,每天都感到赶不上新形势了。
  (《好大喜功和小试锋芒》,1959年春节)
  读者不再轻信盲从
  1958年秋天,报上几乎天天都有“放高产卫星”的报道。天津郊区某大队亩产十万斤水稻的“卫星”震惊全国,去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我们文艺部全体人员由部主任袁水拍带领乘火车去参观这个“新生事物”,只见那块高产田密不通风,为防止过密造成腐烂,在田埂上放了多架吹风机,向稻田里吹风。大家看了,嘴上说“这倒是新鲜事”,心里却都认为是弄虚作假。我爱人的机关也组织干部去天津参观这个大队,同去的有一位同事的老母亲,老人家一看就直说“完全是骗人,根本不可能的”。
  1959年5月,我陪同朝鲜新闻代表团访问四川,在成都郊区某县一个生产大队部,朝鲜同志看到门口高悬“××红专大学”招牌,十分诧异地问:“这是大学?”摇头表示不明白,他们心里一定想到这怎么能同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或者平壤的金日成大学是一回事?我当然知道那只是一间向社员作政治宣传、传播农业技术的屋子,根本不是什么大学。至于百货公司,那里没有多少商品,橱窗空空,想买点特产都找不到。
  1960年到浙江富阳八一大队,正遇中秋节,大队食堂给我们的菜就是一碗煮芋头,这已经是照顾我们“北京客人”的佳肴了。
  第二年春天到京郊怀柔县汤河口,大队食堂中午每人只吃到两只窝头和一碗盐水煮大葱,食堂优待我们,每人给一大碗堆尖的大葱,而我们三个人一起只吃了小半碗。看到老百姓家徒四壁,面有菜色,小孩个个骨瘦如柴,我们心里都很难受,但是,一写到笔下,就必定走了样。
  上面这类虚张声势、空洞浮夸的文字,在那几年的文章里时时可见,有的还在版面占有显著地位,当时不免有点沾沾自喜,自以为努力完成一件宣传任务,为“三面红旗”擂鼓助威。
  今天再来摘录的时候,却只有脸红心跳,有点像一个小偷。小偷乘你不备,摸了你的钱包、手表,我们这种从事报纸工作的人,却是依仗读者对报纸刊物的信任,自觉或不自觉地向读者说了那么多大话、空话、假话,还以为是在向他们介绍大好形势,鼓舞人们的斗志。冷静想一想,却是加入了刘少奇同志批评的“人民日报要负一半责任”的行列,辜负了读者的信任,对他们犯有罪责。
  然而,读者毕竟不是傻子,他们从亲身实践中明白报上讲的并不全是事实,甚至完全不是事实,就不再轻信盲从了。
  1958年冬天,我有一次从武汉回北京,在火车硬席卧铺车厢,听到下铺两位中年干部模样的乘客在议论。火车夜过河南大地,铁路两旁一片红光闪闪,大约连夜摆开大炼钢铁的战场。
  这两位乘客从窗外的情景,谈到近日在省报上看到一篇报道那里各行各业大炼钢铁的通讯,以内行的口吻很不以为然,认为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一位摇摇头说:“报上总是吹,吹,把蚂蚁都能吹成大象。”另一位说:“碰到这种文章,我只有一个办法:不看,也不信。”
  前一位又说:“你不信,有人信呀,这不明明是害人吗?”过了一会,他又叹口气说:“其实也不能全怪报纸,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样的大事,报纸自己能做得了主吗?”
  我躺在上铺,静听他们的尖锐批评,面红耳赤,不敢发一言,那个尴尬场面,到今天还记得很清楚。撇开报纸上常见的那些按宣传需要编写的所谓“读者热烈反应”、“大家一致认为”……这才是人民群众对那个发热年代舆论导向最真实的反应、最公允的评价,短短几句话,抵得上万语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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