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文学应超越局限走向开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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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文学应超越局限走向开阔时间：2014年02月17日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谭旭东

　　◎ 有一次，我看见女儿在读日本作家黑柳彻子的儿童小说《窗边的小豆豆》，我感到很奇怪，她已经读了好几遍了，为什么还要读呢？就问她：“你为什么还读这书呀！不是读了三遍了吗？”女儿很认真地对我说：“爸爸，《窗边的小豆豆》写出了我想要的生活！”“想要的生活！”女儿这句话令我惊讶，因为她一句话其实道出了儿童文学的真谛！

　　进入新世纪，“儿童文学”一直是一个热词。特别是，去年的第七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颁奖，一批青年儿童文学作家脱颖而出，今年元月全国图书订货会上，伍美珍、郁雨君、晓玲叮当、黄宇、王勇英、曾维惠、徐玲、商晓娜、墨清清、谢鑫、李维明和狐狸姐姐等一批儿童文学作家的作品成为畅销书，使国内原创儿童文学成为小学、图书馆、地面书店和网络书店的宠儿，这是令人欣喜和鼓舞的。

　　显然，儿童文学创作、童书出版和儿童阅读相互影响，相互促进，形成了一个具有自身特点也比较良性的儿童文化环境。但当前儿童文学创作和出版也存在一些问题，有值得超越和提高的空间。

　　当前儿童文学的问题

　　应该说，儿童文学创作的确取得了可贵的成绩，特别是进入新世纪，出现了一些质量比较高的儿童文学作品。但认真审视，当前儿童文学创作、出版和阅读推广都存在着以下值得关注的问题：

　　第一，童书出版迎来了高峰，但原创儿童文学的质量还有待提高。现在纸媒出版总体在往下走，但童书出版逐步升温。出版行业内的人都知道，纯文学出版目前在整个出版里占的份额也就2%左右。但童书出版却占了30%。而且童书出版里，儿童文学图书的出版占的份额越来越大，已经超过了一半的份额，可见儿童文学创作赢得了极大的市场空间。但童书出版也有一些问题，即国外引进版图书很多，投入很大，尤其是童话、儿童小说和绘本的引进可以说是鱼龙混杂。很多国外引进的童书，都打着“经典”的旗号，有过度宣传的嫌疑。

　　第二，儿童阅读市场开始形成，但主要是依赖商业阅读推广。近年来，在北京、上海、广州和其他的省会城市，民间儿童阅读推广活动越来越多，而且商业化阅读推广机构越办越多，从客观上推进了全面阅读，尤其是对社会阅读文化的建设起到了不可小视的作用，而且民间阅读推广和学校阅读文化互相推进，促进了儿童阅读的市场的扩大。但也出现了过度商业化的问题。如一些阅读推广活动，其实就是变相帮助出版社卖书，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阅读推广。还有一些出版社和书店合作，带着作家进校园签名卖书，这也是不合适的。

　　第三，儿童文学市场化、类型化、娱乐化越来越严重。现在童书出版商业化程度越来越高，一些出版社和出版机构为了迎合小读者的流行趣味，出版系列网络游戏故事书，而一些作家开始为了市场而写各种搞笑的故事、冒险小说和网络游戏故事，使原创儿童文学创作品位越来越低，这值得警惕。还有各种童书排行榜，都是模仿社科畅销书的市场化策略和娱乐化形式，来推动童书商业化的。商业化、类型化和娱乐化值得高度警惕，因为它会直接败坏读者的胃口，让庸俗的、毫无想象力和诗意的图书大肆横行，从而拉低儿童的阅读水准。

　　第四，儿童文学创作出现了严重的文体不平衡现象。从儿童阅读来看，应该要多元化，也就是说，孩子不但需要读童话、小说、生活故事，也需要读读散文、诗歌、寓言和科幻文学。但现在小学生生活故事成了儿童小说写作的主体，不少作家完全为市场写作。写适合亲子阅读的幼儿文学和写适合初中和高中生阅读的少年小说的不多，而且儿童诗创作和出版不能满足儿童的诗歌需求。因此，书店里出现了一堆一堆的儿童生活故事，尤其是幽默、搞笑和网络游戏故事成堆，却很难见到童诗、儿童散文和幼儿文学的图书。

　　第五，儿童文学创作也出现了所谓的“阴盛阳衰”的现象。目前，国内儿童文学作家队伍里，女作家比例大。如每次全国图书订货会，儿童文学女作家往往比男作家风光，而且她们出版的儿童小说和童话，很多都是畅销书，至少更受小读者喜爱。相比之下，男作家数量要少，而且在畅销书榜单里虽然有郑渊洁、曹文轩和沈石溪，但绝大部分儿童文学男作家的作品的读者效应难以和女作家作品相比，于是，儿童文学创作显得过于阴柔，缺乏刚性之美。

　　第六，儿童文学理论跟不上创作，对创作无法起到引导作用。现在全国专门从事儿童文学理论研究的人不超过十人，而且这十人中还大部分是老人。中青年学者和评论家中，真正愿意做儿童文学理论批评的人很少，有几位年龄轻一点的评论家写些评论，也基本上是为出版写书评。还有的评论家写书评，只要给钱就成了劣质童书的推销者。这些，都是很可怕的。真正的儿童文学理论应该有探索精神，有原创意识，更要有独立的品格，还要对童书创作和出版起到引领作用。

　　儿童文学创作的关节点

　　当前儿童文学的问题不解决，儿童文学创作即使一时取得了市场的胜利，但最终还会走下坡路，而且随着读者越来越具有阅读智慧和鉴赏能力，原创儿童文学必然进入一个瓶颈。因此，儿童文学创作要出精品力作，作家应该重视创作问题，处理好几个创作的关节点：

　　第一，要有儿童立场。这是儿童文学作品与其他文学创作区别开来的一个审美关键词。儿童的立场，就要有儿童视角。换句话说，就要用孩子的眼光来观察社会，来打量人群，用孩子的头脑来思考世界，来理解成年人社会，来实现童心的交流。真正的儿童文学作品，一定是从骨子里理解童心、敬畏童心的，它不但要关注儿童成长，还要表现儿童成长，更要有助儿童成长。儿童的智慧可以点亮这个世界。安徒生之所以成为世界最经典的儿童文学作家之一，也是因为他的作品里对童心世界有着敬畏和呵护。

　　第二，儿童文学的语言一定要纯正，要能真正表达孩子对世界的好奇，对世界的想象，对世界的期待。儿童文学的语言不一定是孩子的语言，它更不是捏着嗓子学孩子说话，但儿童文学的语言一定是孩子很喜爱、很愿意亲近的语言。我在大学读书时，教我英美文学的外教，就推荐我读过英文版的《王尔德童话》，他说，王尔德的童话语言非常纯正，是最标准的英语。至今，外教的话让我难忘，后来，我翻译英语儿童文学作品时也发现，越是好的作品，语言越流畅，越朴素，越适合朗读。而且越是好的作品，想象力越丰富，情感更深沉。可以说，儿童文学是最初的语文，孩子最早接受的文字，一定要规范、纯正。

　　第三，儿童文学要有基本的价值关怀。要有爱，有希望，有教育意义，有生活指导性。有些儿童文学作品语言很美，但内容空洞，显得矫揉造作，给小读者“虚伪感”。有些儿童文学艺术一味地搞笑，其实是“段子文化”、“快餐文化”。有些儿童文学迎合市场，像劣质产品一样，让孩子很容易购买，也很容易消化，但并不有益于身心健康。有一次，我看见女儿在读日本作家黑柳彻子的儿童小说《窗边的小豆豆》，我感到很奇怪，她已经读了好几遍了，为什么还要读呢？就问她：“你为什么还读这书呀！不是读了三遍了吗？”女儿很认真地对我说：“爸爸，《窗边的小豆豆》写出了我想要的生活！”“想要的生活！”女儿这句话令我惊讶，因为她一句话其实道出了儿童文学的真谛！真正的儿童文学不是简单地描绘孩子身边的生活，把校园的、家庭的故事很浅地叙述出来，而是要展示一个儿童想要的世界，一个给孩子希望和理想的世界。儿童文学创作一定不能偏离基本的价值尺度，既然选择了为孩子写作，就要真正呵护童心，而不是利用孩子，更不能欺骗孩子。

　　第四，儿童文学对儿童生活的反映不能太平面化、太简单化，而应是多层面的。过去，儿童文学界普遍把儿童生活和儿童幻想分成两个不同的世界，其实也是很可笑的，因为幻想本来就是每一个人的生命质地之一，对儿童来说，幻想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应该说，儿童的生活有三个层面：一是他们的幻想生活，二是他们的身边生活或身处生活，三是他们向往的生活。从西方儿童文学经典来看，基本上都有对儿童生活三个层面的表现。

　　第五，要敢于向西方儿童文学经典学习、借鉴。欧美儿童文学发展比我们起步至少早200多年，到了19世纪就涌现了大量的童话、儿童小说经典。今天家喻户晓的《安徒生童话》《爱丽丝漫游奇境记》《木偶奇遇记》《胡桃夹子和老鼠王国》《秘密花园》《水孩子》等，都创作于19世纪。20世纪欧美不少经典如《彼得·潘》《青鸟》《假话国历险记》《小王子》《童年》《长袜子皮皮》等也滋养了我们几代人的童年。以我个人的创作经验，就是因为从小就大量阅读了世界儿童文学经典，加上大学学的是英语本科专业，对英美文学有比较多的了解。一位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一定是有很好的阅读经验的，一定对经典有自己的看法，有自己的理解。不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是看不到更开阔的风景的。

　　总之，当前儿童文学创作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但也面临不小的问题。特别是在文化产业改革的浪潮下，出版业从事业单位转为企业，儿童文学作为创意文化产品，有着诱人的经济价值，但我们还要看到儿童文学还有着不可低估的社会价值和精神价值。因此，社会各方面都应该行动起来，抓好儿童文学创作和出版，重视儿童的阅读和儿童阅读文化的建设，有利于为孩子赢得良好的成长环境，也有助于推动文化发展和社会进步。（谭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