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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家作品选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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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4 18:00:47 | 只看该作者
单凤婷
1970年生于辽宁省新民县。2007年开始创作,作品发表在《中国青年》、《知音》、《青年博览》、《扬子晚报》、《沈阳日报》、《钢都周报》等报刊杂志上。现为沈阳市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
母亲的星空(1386

                 
                     单凤婷
那天中午,姐姐来电话,说:“医院留妈妈住院了,心脏不好血压高,现在又发现血小板计数才4万2,正常值应是10-30万。”顷刻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排山倒海般地向我袭来,压迫得我喘不过气来,赶紧出门打的去医院。
一进病房,母亲看我拄着双拐慌慌张张的样子,急忙对我说:“别急,可能是长期吃一种降压药引起的,打些点滴就好了。”母亲说这些时,额头浸着小汗珠,声音显得那样的无力。知道母亲刷牙时爱出血有一个多月了,可我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原来都是血小板减少的原因。
当护士又从母亲左胳膊抽血复查血小板,再看着那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注入母亲的血管时,才发现我的眼睛早已蒙上了一层透明的液体。
母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睡着了。我把母亲的发梢轻轻地拢在了耳后,开始细细地端详着年近70岁的母亲!母亲的白发比以往更多了,母亲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这些分明是为我这个身有残疾的女儿奔波操劳的啊!
上个周末的下午,窗外正飘着小雪花,我的电脑突然又不好用了。任凭我怎么捣鼓,就是开不了机。“还是拿外面修理吧。”母亲的话音刚落,就手脚麻利地用一块大花布把主机箱包好,再用一根木棍穿过花布四角打结的扣袢后将其扛在肩上。我嘱咐:“您背主机箱下楼后,打车去辽大科技园维修吧。”“20多分钟的路,我一会儿就走到。”母亲笑着说。
我心有不悦地说:“外面下着雪,电脑今天就不修了。”“你放心吧,妈打车去。”母亲边说边小心地下着楼梯。
我从三楼的窗向下望,母亲压根儿没有打出租车。她左手扶着肩上的木棍,右手背向身后托住包裹径直向辽大的方向走去。
我急忙打开窗户探出头,想叮嘱母亲些什么,泪却很快地流下来了。母亲侧转回身,后背一使劲儿向上掂了掂主机箱,然后腾出右手笑盈盈地向我挥一挥……
雪花轻盈地落在母亲的红色绒线帽子上,忽地,一阵寒风又将其吹落在地上。漫天飞舞的雪花调皮地追随蹒跚而行的母亲,依稀中仿佛看到她背上的包裹里是儿时嘤嘤啼哭的我……
二月初,市残联和沈阳电视台《为爱向前冲》栏目组要为我做一期节目。闻听导演和主持人要来我家采访,母亲驼着背,忙不迭地拾掇着屋里的每个角落。且把屋里她认为碍眼的小物件一件件地搬到阳台。见母亲踮起脚尖吃力地抬手用抹布擦玻璃,而我却帮不了一手,心里滋味无以言表。
《为爱向前冲》栏目组的工作人员来我家拍小片的那天,母亲的身体特别不适,可她依然张罗下楼到超市买饮料。主持人晨辰手握着红茶动情地对母亲说:“女儿发表这些文章,是源于您这位母亲的大爱啊!”
母亲眼含热泪道:“孩子没个好身体,我既自责又揪心。没能给她吃好的穿好的,是我这个做妈妈的不合格呀!”在母亲的日记里永远记录着自己对儿女做的不足与亏欠,惟独没有记下一笔她为我们N多的付出和大爱。
如今,母亲病倒了,让我怎能不揪心呢!肃穆的病房里,陪在母亲身边,轻轻地触摸着母亲脸上的皱纹,我在心里开始对自己深深地自责:如我这样年龄的女儿应是回报父母养育之恩的时候。可是我却没有做到,只是理所应当地索取着母亲的爱。而她从来不曾因我使坏脾气抱怨一句,从来也不曾因自己身体的不舒服向我诉半句苦……
我曾听说过一句话:世界上有两样事物是每一个人都必须仰视的,一是星空,一是母爱。
11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4 18:00:23 | 只看该作者
于晖
七十年代出生,辽宁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沈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早年,在沈阳广播电台经济台发表散文《曾经的雪夜和永远的雪情》。此后搁笔数年,进入房地产行业工作,从事会计、经理助理等工作,目前在铁西区笃工街道办事处从事民政和残联工作。多年的社会飘荡,依然不改对文学创作的义笃情深,深信文学是灵魂的翅膀,插上翅膀的灵魂可以瞩望前世今生。笔者经年沉淀的心灵亟待释放,近年工作之余开始新的文学创作。
要让母亲靠得住(1712)
           
               于晖
晚饭后散步回来,我佯装很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单位的事。母亲以为我睡着了,没有叫我。我刚刚换了工作,头三脚难踢啊!白天干工作,晚上想如何跟新同事相处。
我知道,其实母亲是想让我给她读报纸,但是看见我好像很疲乏的样子就没忍心。我滥用着母亲的爱心,一连几天都如法炮制。我是有点累,但还没有累到读报纸的力气都没有。可我就是不想读,不想扯着嗓子口干舌燥地读。我想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假寐也好,让思想游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样做,我丝毫没想过有什么不妥,有过几次这样的经验,给母亲读报,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了。
有一天,那个送报的小伙儿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里:“姐,你家阿姨说下年度的报纸不订了,是这样吗?”“怎么不订呢?订啊!你明晚把发票带来取钱吧!”放下电话,感觉很奇怪,家里订了二十多年的报纸,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这时,我低头看见办公桌下前些天母亲用旧报纸给我包的鞋子,报纸的空白处,有母亲用圆珠笔写的大大的两个字“不念”。我恍然,因为这些日子我没有好好给母亲读报,母亲一定是伤心了,觉得订报已没什么意义。
喜爱读书看报的母亲,退休前是小学老师,也算是知识分子。从前,没有眼病的时候,各种期刊杂志、传记、小说,当然还有当天的报纸,都在母亲的涉猎范围内。后来,由于父亲病重瘫痪在床,母亲不堪打击,得了眼病,眼底黄斑变性,再后来父亲去世,母亲的眼睛更是每况愈下,读书看报愈发吃力,接着,她的听力也变的很差,电视广播里的综艺节目、连续剧全都远离了母亲,她听不清楚啊!所有的文化娱乐就只剩下报纸还能让她聊以解闷儿。其实,母亲也就只能看清大的标题,正文里面的小字,看起来很是费劲儿。于是,她就在感兴趣的文章上写一个“念”字或画一个对号;不感兴趣的,单独放在一边,有时怕混淆干脆直接写上“不念”。母亲那么认真的给报纸做着各种标记,就是希望我下班回来,可以给她读一读,而我却那么轻易就忽略了母亲的心思,让她每天的等待时常落空。对于我,读报是一件简单的事,但对于母亲,却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我有什么权力剥夺母亲的快乐?仅仅因为需要由我来帮助她去完成,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吗?况且帮助母亲,让她快乐,难道不应该吗?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想起小时候,我和妹妹天天晚上缠着母亲讲故事,母亲从没拒绝过,她绘声绘色地给我们姐妹俩讲那些经典的故事和童话,对年幼的我们进行着启蒙教育。现在想想,那时母亲应该是很累的,她每天要上6节课,已经讲了很多话了。  
只这一件小事我就无法跟母亲相比。
前段时间,我曾看到一篇文章,大意是:当父母年老,不要嫌他们唠叨,因为小时候,我们也总是缠着父母问这问那;当父母年老,不要嫌他们行动迟缓,因为小时候,是他们一步一步陪我们学会走路;当父母年老,不要嫌他们不够精明,因为小时候,是他们一天天陪我们长大……当时感动的一塌糊涂,然而感动过后,我悟到了什么?
我的心纠结着,想到母亲这几天好像连报纸的标记都没有做,我一定不可以再让母亲失望,我要从读报开始,像母亲小时候对我一样的对待现在年老力不从心的她。
此后,我几乎每个晚上都用清脆的声音诵读母亲喜欢的文章,即使哪一天有事没读成,第二天也要补上。我给母亲读时事新闻,让她知道国家大事;我给母亲读小说连载《山楂树之恋》,让她重沐文学的滋养;我给母亲读《会吃才健康》,让她知道更多的养生知识;我给母亲读娱乐新闻、花边轶事,让她感受时代气息……
一天,母亲在报上看到一句话,她用笔画上兰杠儿让我看,那句话是:世上所有的亲加起来,其实最靠得住的就是生你的那个人和你生的那个人。生母亲的那个人已经远去,她已无从依靠,而母亲生的那个人就是我,我一定要让母亲靠得住!
113#
 楼主| 发表于 2014-4-24 18:00:02 | 只看该作者
龚怀胜

龚怀胜,男,65岁,少年失聪,江苏扬州人。现为沈阳市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残疾人作家联谊会会员,沈河区残联聋人协会名誉主席。爱好文学,失聪不失志。1980年开始写作,连续3年被沈阳日报社评为优秀通讯员,在中央、省、市十几家报刊上发稿件300余篇,数次在沈阳晚报、辽宁日报征文中获奖。2005年参加《人民文学》和中国残联举办的征文,12000字报告文学《坚强女衔笔写真情》获优秀奖,作品结集出版。

龚怀胜
歌声震荡着万里山河,山河也唱起欢乐的歌。这支歌献给亲爱的党,献给我亲爱的祖国,献给亲爱的祖国。你看那,十里长虹跨长江,你看那,拦洪大坝立黄河,公路直上昆仑顶,千里戈壁走火车,珠穆朗玛红旗展,新疆石油流成河……”这首流行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的老歌,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唱了,尽管时间过去了五十余年,十几首老歌却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是1958年初夏来沈阳的,因为父亲在沈阳工作,母亲就带着我和弟弟举家北上,在沈阳安了家。
  我们住在沈阳城里井字型竖划的那条叫“朝阳街”的中段,对面就是钟楼,往西不到百米就是闻名遐迩的沈阳故宫,北去几十步就是古老繁华的中街。门前的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临街的店家都有自己安装的喇叭,整天播放着流行歌曲。“大跃进,大跃进,英雄的气魄英雄的心,战斗指标定出来,鼓起革命干劲。”优美雄壮的旋律使人精神振奋。偶尔也播放金嗓子周璇的“四季歌”,甜润优美的歌声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倾听。大喇叭每天反复播放的流行歌曲,时间一长就耳熟能详,我居然能把歌词记下来了。
1959年仲夏,为迎接建国十周年大庆,沈河区教育局举办了小学生歌咏大赛,我们班代表沈阳路小学参加了这次比赛,为学校捧回了一面镜子奖状,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登台表演,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国庆十周年后,由于水土不服我生病了,连续多天高烧不退,经过治疗病好了,我的双耳听力却逐渐下降,座位由中间调到前排,最后只好休学。在医大耳鼻喉专科,陈洪铎教授抚摸着我的头遗憾地说:“孩子是神经性耳聋,目前无特效治疗方法。”父亲神情凄然地领我走出医院。从此,无声世界里又多了一个花季少年。
贝多芬在厄运面前愤怒地呼喊:“我要扼住生命的咽喉,它决不能使我完全屈服!”这掷地有声的语言,使我感到生命的美好,不必过分责备命运的不公,要用平常心去对待生命的缺憾。
少年不知愁滋味,失聪后的我既没有沉沦也没有消极,而是一头扎进图书馆,在知识海洋里游泳。耳聋的人最缺乏的是语言,为此我不断寻觅语言的矿藏来丰富知识库。我在图书馆博览书报期刊,抄录了成语、谚语、歇后语、联语等几大册。
  高兴的时候就放喉高歌。“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这是电影上甘岭“我的祖国”插曲。“肥壮美丽的羊群啊,布满在牧区大草原,它那雪白的绒毛啊,给我们挡住了寒冷。”这是广袤美丽的大草原蒙古民歌。“放牛乐啰啰,伙伴多快活,打子下棋又跳舞呦,老牛舔它的脸颊窝呦喂。”这是悠扬婉转的四川小调。“南来的大雁北去的风,信天游捎给毛泽东。”这是粗犷豪放的黄土高原陕北民歌。歌声伴随着我成长,直到今天仍然在唱,尽管门不关风,尽管嗓音变化大,尽管有些跑调,我仍然自唱自娱,我的心永远快乐。
  弹指一挥间,历史跨进了21世纪,我也成为花甲老人,儿女各自成家,有自己的房子和车,如今儿孙绕膝,生活幸福。老天不负苦心人,经过了多年的努力写作,2005年在人民文学征文中,我的报告文字获优秀奖,在花甲之年忝列残疾人作家队伍之中。
  改革开放30年来,沈阳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低矮棚户区荡然无存,耸立起无数美丽的楼盘。金廊一条街,金融开发区高楼林立,堪比美国华尔街。如今的沈阳碧水蓝天,绿树成荫,近些年荣获联合国颁发的“最佳人居奖”就是最好的说明。
  我仍然用老掉牙的嘴唱着“老掉牙”的歌:“共产党好,共产党好,共产党是我们的好领导,说得到做得到,全心全意为了人民立功劳,坚决跟着党,要把那伟大祖国建设好,建设好。”“推开长江千层浪,踢倒拦路万重山,春雷一声震天响,骑上快马飞向前,多快好省实现总路线,多快好省实现总路线,我们跟着共产党,建设社会主义好江山。”
  歌声表达了我的心愿,也是全国人民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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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4 17:59:45 | 只看该作者
李如
 沈阳市残疾人阅读写作协会秘书长。毕业于辽宁大学中文系,省散文学会会员,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全国报刊杂志发表作品百余篇。其散文《残缺生命也消遥》获《沈阳晚报》怪坡杯散文大赛一等奖,散文《残疾人给祖国母亲最好的礼物》获沈阳市委宣传部纪念新中国成立60周年征文一等奖,散文《坐在家里看日出》获《沈阳日报》征文二等奖,散文《蓝海中的那颗珍珠》获沈阳市政府改革开放30年征文二等奖,散文《为了生命的尊严》获辽宁电台征文二等奖。其主编的残疾人文学刊物《蓝星湖》创刊近四年来受到众多文学爱好者好评。

风雪中的剪影
 
李如

今年的北方,春天姗姗来迟。阳春四月的天空还时不时落下几片鹅毛雪花,惹得冬的冷漠迟迟不肯离去。每当看到飞雪,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二十几年前那风雪中的一幅既让人心酸又令人钦佩的剪影。
一个不到7岁的小姑娘,骑着一辆小轱辘自行车,肩上背着比她身体宽出很多的大画夹子,军绿色的画夹子在风雪的狂吹下早已绣满了白绒绒的冰花。迎着寒风,小姑娘使劲地蹬着车子,雪大路滑,车子不听指挥,七扭八歪一遍遍卧倒,小姑娘就一遍遍扑在车子上,雪地上,也一遍遍与冰冷无情的雪姑娘接触亲吻。每到这时,她都会一边艰难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一团团雪花,一边嘿哟嘿哟地去扶起自行车,先让车子靠在自己瘦弱矮小的身体上,再正一正、拉一拉后背歪向一旁的画夹子,跨上车子继续赶路。嘴里还在不停地唱着歌儿――她在用歌声给自己壮胆儿。小姑姑稚嫩的童声在茫茫的雪路上传不了多远,一会儿便被肆虐的风雪呑没。六站地的路程,小姑娘就这样一路风雪一路跌撞一路唱歌,到了鲁迅美术学院的儿童画班,她已经俨然一个雪孩子了,只是两只大大的眼睛还闪闪亮亮地透过结满霜花的小脸庞让人觉着生命的顽强和跃动。
在画班里,小姑娘是唯一一个没有家长陪读的学生,因为她的爸爸妈妈都是残疾人。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学习情绪,一周二次的课,小姑娘从未缺席过,就连发烧生病都照去不误。也许她早已习惯了,就像她13个月就去幼儿园自己穿衣吃饭刷牙洗脸;就像她不到5岁就独自一人乘坐十几站的公交车去姥姥家;就像她从6岁起就独自一人走在几站远上学路上;就像她8岁时就能在放学后拎着保温筒穿过人流如织的街道给患病的姑姑送饭;就像她八、九岁就独自一人去中山广场的英语角仰着小脑袋与比她高出许多许多的大孩子、大人们说英语;就像她五年级时为节省几毛钱车费,步行去太原街、中街、马路湾书店,竟然把鞋底走出了大窟窿……与风雪中的摸爬滚打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了。更何况美术始终是她的最爱。
如今,这些沉甸甸的比金子还宝贵的履痕和财富已经让长成了大姑娘的小姑娘精力更充盈,积累更丰厚,意志也更坚强。我作为她的母亲,为她的生活和未来一点儿不担心,不忧虑,因为那风雪中的剪影始终给我信心百倍,给她信心百倍,给我们的未来信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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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4 17:59:23 | 只看该作者
刘冶平,1953年生于沈阳.1970年知青下乡,1975年抽调到内蒙海拉尔乳品厂工作。1990年被选到上海复旦大学管理干部学院进修,经济师职称。爱好文学,多次在内蒙呼伦贝尔盟,市报刊电台、电视台等新闻媒体发表文章并多次获奖。有两个短篇小说被改编成电视短剧播放。2000年因患重病致残,买断工龄回沈疗养。2007年和2008年在全国《感动人生》征文大赛中均获二等奖,光荣出席了北京人民大会堂的颁奖大会。


      遇
刘冶平
     
谈到爱,我们顺口就能说出很多很多,如爱祖国爱家庭爱事业爱生活等等。具体的有父母爱,亲人爱,同学同事的爱……不一而足。
      可我和我的家人却感受过一次陌生人刻骨铭心的关爱。这份爱使我心灵震撼,让我感动至今不能释怀。有人说,这件事像小说里的描写。但它确确实实发生在我们生活中,是我亲历的故事。
      那是三十年前严冬的一天。
      俗话说:“冬至长,夏至短”一点不假。这不,傍晚刚过5点钟,夜幕就降临了。那天是我宝贝儿子的生日,我恨不能一步赶到家。下班铃一响,我匆匆跨上“飞鸽”汇入车流。
        数九寒天真冷啊!飘了一天的小清雪覆盖着冰雪路,溜溜滑,车也冻住了,瞪一下,轮子转两圈,着实费力,想快也快不起来。归心似箭的我,拼力地蹬着,超过一个又一个骑车人。上大桥了,由于坡陡,速度还是慢了下来。“嗨,这人怎么这么笨,真碍事。”一个穿军大衣的大个子骑车人左一晃右一晃,慢吞吞地“之”字形前进着,挡在我前面。哼!白长了这大块头,真是个大面包。我心理暗自好笑,想寻机冲过去,突然“扑通”一声,昏暗中,人行道上一个抱小孩的妇女滑倒了,只见那“大面包‘猛地停住,放倒车,一拐一拐地走上前……懊!原来是个半残废。”瞧那笨样,还有闲心做好事呢!我心里又一次暗笑,一晃车把故意使劲按铃,猛地从他身边擦过,吓他一跳。
      下了桥,拐过几个胡同就到家了。怎么门锁者?儿子过生日,妻子串休,说好了我下班回来就开饭的!我赶快摸出钥匙开锁推门,饭菜的香气扑鼻,顺手开灯,厨房里炉火已快燃尽,炉台边上,炒勺里的“摊黄菜”冷清清地放在那……餐桌上摆着几个炒菜,中间放着插着三根小红蜡的生日蛋糕。“出事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急得团团转,好半天才想起来,得出去找一找。可出了什么事?到哪里去找?正犹豫间,忽听门响,我连忙迎出:啊!谢天谢地,正是他们母子, “怎么啦?你们……”我急切地问。“嗨!别提啦!我忙着做菜,孩子在旁边玩,一眼没照顾到,儿子的手被敞开的炉门烫伤了,我赶紧带他上医院,回来的路上他耍熊,一步也不走,偏让我抱。这么胖又穿那么多,我哪抱得动,没走多远就跌倒了。多亏一位好心的大哥,用自行车推着儿子,把我们娘俩送到家门口,要不还不知道怎么遭罪呢!”妻子絮叨着,又叹了口气:“唉!人家腿脚不好,心却这么好,大冷的天连进屋歇会都不肯,天又黑,路又滑,可真难为他了。”
      “是个穿军大衣的?身材挺魁梧的瘸子?”我连忙问。
      “是啊!唉,你认识他?”
      “我?”我的脸通红,真是羞愧难当,“他,他人呢?”我边问边转身推门。
      “你别去了,人家早走了。”妻子说。
      我依然固执地推开房门追了出去。站在路口,向前眺望,此刻,我模糊的视线里,叠映出许许多多晃动着穿军大衣的身影。
这件事对我的教育极深,每当我和大家讲起,都会感到自己是那么渺小,无地自容。我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狗眼看人低!我想如果我们都像那位残疾大哥那样有爱心,互敬互爱,互相帮助,和谐社会离我们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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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4 17:58:53 | 只看该作者
不能忘怀的情结
   
肖铁
季春,每到这个时节我总有一种热热的情丝,涌起对已故岳父的怀念。
    岳父是个工人,他外表严厉,内心却是个可以让人融化的人。
    我心底里有一个故事。一个我与岳父的故事,从未对人讲过。只有每到清明临近,我才怀着无限的眷恋独自对着春寒料峭的阴阴夜空,或是面对墓园里冰冷的石碑,一遍又一遍地倾述我的故事。
我这一代人是唱着雷锋的歌,讲着雷锋的故事,踩着雷锋的足迹成长起来的。每到三月,我们班的同学便会组成几个“学雷锋小组”,到车站,到工厂,到部队,到道街去做好事。离开时,人家问我们是哪个学校,叫什么名字?我们就会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叫红领巾!”累一身的汗,心里却有了一种英雄般的感觉。且不说“雷锋情结”给我人生留下的色彩,单只学的“能耐”已让我“受益匪浅”了。什么木工、缝纫、修车、修鞋,我都会两手,特别是理发。
我的这个故事,就发生在理发上。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从农村回城,分到商店工作。我现在的爱人那时是个精明能干又很阳光的姑娘,我们工作在一个柜台,日久生情我却不敢对她表白。后来是她打破僵局约我到她家给她爸剃头、刮脸。明天正好二月二,多好的理由啊?我看透她的心事,是想让我与她爸妈先见上一面。可……我真的有点儿害怕,看她认真的眼睛,我装成“绝没问题”的样子答应了下来。
   那年,春脖子短。一场春雨过后,积雪融化,红墙白瓦,油黑的路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清新的气息。街边的小树远远望去似有一层淡淡的绿纱萦绕在树枝之间。我走在阳光里却发着一阵阵寒战,是激动,是害怕?我也说不清楚。我特意请了一下午假,带着我的理发工具走进那幢心仪已久、又心有畏惧的老式楼房。走廊里黑得不见五指,只好用一只脚试探着往前走。突然前面一扇门打开来,顿时我像回到人间。
   “是理发的师傅吗?”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站在亮光里,一见她的模样我心里一动,她定是我未来的岳母啦。她家屋子很大,看得出一大屋,一小屋,一个厨房是后间壁的,大屋靠南窗是一铺悬炕,烧得正热。从炕沿上站起一位六旬男子,他中等身材,一头花白发,满脸络腮胡。只见他一手夹着纸烟,一手按在腰间,痛苦得皱着眉头。
   “小师父你坐,喝水。咱老头腰扭了,咱姑娘说她单位有个同志理发手艺好,就麻烦你了。二月二――龙抬头,剪短就行。”看起来未来岳母是个火性人。我坐在炕沿儿上不知所错,额角上直冒汗。剃头,理发我不愁,“水热刀子快”吗。一边理着发,我这未来岳父一边不紧不慢地问我家庭,问我下乡,当问到我正是同他姑娘在一起工作时,他就再不吱声了。理完发走出那幢楼房我已是汗流浃背了。第二天我知道“理发外交”惹了大祸,二老为我们的事大吵了起来。那些日子里我和爱人私下里伤心得不知流了多少泪。现在有时想起来还有些发酸。
一天,我休息。一场晨雨下过,太阳走出云层,雨后的太阳总是格外温暖。那时我家住的是平房,房门面向大街。我懒散地靠在沙发里,看着窗外屋檐下一对不辞辛苦的春燕往返着垒它们的爱巢。突然,门开了。我那未来的岳父老大人突然降临我家,“威风凛凛”地站在我的面前。当时我吃惊的程度不言而喻了。看着我的窘态,他永远严厉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那么慈祥,那么温暖,一下把我的心从九宵云外拉了回来。那一天是“历史性”的,理发只是个因由。从那一天起我们爷俩建立了“忘年”友谊,而且还制定了如何“制服”岳母的计划。岳父的性格朴实、传统,他认为:做人要有社会责任感和家庭责任感,只有脚踏实地的做人,努力向上的人才会建立起这样的世界观。他认为我可以算个这样的青年(嘻、嘻)。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岳父的话一直在我心里,他要表达的就是“正身、制家、齐国、平天下”的意思。我虽然做得不到位,但也算堂堂正正走过了一个“花甲”。几年前岳父患上“心梗”,抢救过来也只延长了几天。弥留之际我为他理了最后一次发,他眼窝深陷,胡子也叠进了层层皱折。我的心一寸寸在他的脸上走过,我的刀一丝丝在我心里刮过。他向我睁了一下眼,这就是我们爷俩最后的告别。我不敢比古人“伯牙”弃琴怀友,但也再不愿去碰那套“理发工具”了。
   这套“理发工具”是我与岳父的伤心物,也是我们的缘份。还在小学六年的一次“学雷锋”活动时,我们去一个建筑工地给工人叔叔们理发、修鞋、擦车。无巧不巧,我为理发的叔叔正是我后来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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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23:18:20 | 只看该作者
禅意的生活
◎ 浦玉生
浦玉生,系盐城市委办公室(研究室)副主任、中国水浒学会副会长。
21世纪的人们,工作要有声有色,生活呢?当然要有滋有味。我以为,其实是要进入一种禅的境界,把不忙不闲的工作做得出色,把不咸不淡的生活过得精彩。这里录下的是生活点滴:
一、醉心书法
人到中年,烟酒没有学上,但爱好书法。无意于参加什么书法家协会,争什么书法家之名,只是爱好,并醉心于它。呵呵!这是为什么呢?
书法是汉字的书写艺术。它不仅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而且在世界文化艺术宝库中独放异彩。书法不仅是一门艺术,还是一门学问。中国古代提倡“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的“书”,就是书法。真书是成熟最晚而应用最广的一种,“真”以标其正宗,真书字形方正端庄,故言“正书”,正宗方正,易写易识,可作楷模,故又称“楷书”。我之书法,真草隶篆行,总得学学,为了传承文化也。当然以行书和篆书为最拿手。我的行书均为简化字,还刻了一方印章,标榜为“二十一世纪书法”,我以为书法是审美,是给人看的,既要让人看得懂,又要看到一种美,无疑行书是行云流水。行书是最通用的书体。《宣和书谱》载:“真几于拘,草几于放,介乎两者间,行书有焉”。行书是介于楷书与草书之间的一种书体。至于篆书则是传承文化,那么肯定是繁体字。甲骨文、陶器铬文、商周金文、小篆等等。研读古文字学后,认识到象形文字是书法产生的基础,仓颉造字的情形是一种美,“仰观奎星圆曲之势,俯察龟文鸟迹之象,博采众美,合而为字。”
古人说:“书者,心之迹也”。书法能“达其性情,形其哀乐”。人的心理活动可以借助书法来体现。明代书法家祝允明说过:“喜则气和而字舒,怒则气粗而字险,哀则气郁而字敛,乐则气平而字丽”。清代书法家笪重光说:“精美出于挥毫,巧妙在于布白”。布白是章法,只有内在的美,才能打动欣赏者。
其实,书者,抒也。写字者,写志也。书法家确实常常借书法以表心迹,达意志,形哀乐,发精神。凡是上乘的书法,无不把喜怒哀乐各种情感蕴含于笔墨之中。
过去,文人必要书法。但今天往往是书家才写书法。文人的书法与一般书家的书法有所不同。文人书法,不仅“云鹤游天,群鸿戏海”,“龙跳天门,虎卧凤阙”,还要自出机杼,像那些大学问家们,“胸罗万有,书卷之气,自然溢于行间”。无意于成为书法家的我,常常被邀去为人写字,有的外省市的博物馆、纪念馆收藏了我的书法作品,还被授予爱心书画家荣誉称号。
书法还是一种气功。“笔墨挥洒,最是乐事”。文化人的长寿,与每日的挥毫写字有关,这是一种极好的运动。书法时,心正气和,灵活自若地动用手、腕、肘、臂,调动全身的气和力。既调节精神,又收到消除疲劳的功效。
既有此等好事,岂能不醉呢?!
二、品茗茶韵
在滚滚凡尘之中放下俗事喝茶,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
早晨起来往往先来一杯茶,晚上再冲个澡,我说那是老扬州人的享乐生活:“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
在南窗下坐定,明代的红木托盘上端来清代的紫砂壶,放几许时新的龙井、碧螺春、铁观音,因为考虑到时下从田园到餐桌食品的污染,可以先用一点热开水将茶叶农药滤去,然后沏茶。
一杯淡淡的清茶,品茗吮啜,自有一番古意在心头:“集山水之灵气,品佳木之幽香”。品味“茶”字是“人在草木间”,反映着“天人合一”的理念,品茶是一种无尚的境界。
茶分为绿茶、红茶、花茶等几个品种。绿茶偏凉,可止痢降火,增进营养;红茶偏温,可提神益智,温胃消食;花茶也偏温,可消肉食、解油腻、提精神。
老茶壶即使喝完了茶,看似空空如也,但里面贮满了看不见的茶香。佛家有言:空即有,有即空;悟到空时,即是有时……
轻啜细品,舌尖上掠过一丝青涩,咽到喉咙中渐为甘醇,回味之后满是沁人心脾的余香。
茶喻人生,人生的三境界尽在品茶之中,从青涩到甘甜,再到清淡,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药治百病,茶是百药”。水为天下至清之物,茶为水中至清之物。“茶禅一道”,茶的本色滋味,与禅家之淡泊自然的平常之心吻合,与人生境界的“和静怡真”相契。
知堂先生说:“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用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赵朴初诗吟得好:“七碗受至味,一壶得真趣,空挡百千偈,不如吃茶去”。
三、心仪古琴
古琴,亦称瑶琴、玉琴、七弦琴,为我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有文字可考的历史是四千余年。在中国漫长的历史中,她富含深刻的哲学和人生宇宙的体悟,被誉为哲学性的艺术或艺术性的哲学,“琴棋书画”历来被视为文人雅士修身养性的必由之路。古琴因其清和淡雅的音乐品格寄寓了文人凌风傲骨、超凡脱俗的处世之心,而在音乐、棋术、书法、绘画中居于首位。桓谭《新论》里说:“八音广博,琴德最优,古者圣贤玩琴以养心”。唐代诗人刘禹锡《陋室铭》中勾勒出一幅“可以弹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淡泊境界,古琴成为文人士大夫生活的真实写照。
古琴,至今留下不少脍炙人口的佳话。孔子酷爱弹琴,无论在杏坛讲学,或是受困陈蔡,操琴弦歌之声不绝。钟子期与俞伯牙演绎了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故事,当钟子期去世后,伯牙破琴绝弦,终生不再鼓琴。诸葛亮唱空城计在城头上弹奏的是古琴,林黛玉葬诗焚稿弹的也是古琴。
心仪一张古琴,然真正的古琴价格不菲,也不是吾辈工薪阶层所能忘其项背的。2003年京城第一玩家王世襄收藏的一把唐代“大圣遗音”伏羲式琴,以891万元创造了当时中国古琴拍卖世界纪录。2009年北京匡时秋拍,一代古琴宗师吴景略收藏的唐宋元三张古琴分别以2072万、1232万和582万元被藏家收入囊中。2009年中国嘉德秋拍,明代“月露知音琴”拍出了2184万元人民币的天价,创造出明代古琴新纪录。
在没有古琴的日子里,我会把具有九亿年历史的灵璧石击打得金声玉振、余音绕梁,也能进入如痴如醉、如泣如诉的境界,“精美的石头会唱歌”。如果有古琴,我会以琴为友,与大自然接近,让《梅花三弄》、《阳关三叠》、《渔樵问答》等著名古琴曲流传久远;或是面对真实的自己,亦可挂于墙壁成为一处摆设,古琴此时已经不仅仅是一种乐器,更是一件拨幽通玄的道器,弹琴不仅仅是一门技艺,更是一条通达至道的途径。
古琴音量小,所以她是静观艺术,中国人尚闲,尚闲一定要静,万物静观皆有得。古琴是用心听的,古琴在于听韵。琴音不是悦耳的,而是怡心的。诗人陶渊明一首诗中写道:“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据说他时常静坐,膝上是一张无弦的琴。其实,对真正心仪古琴的人来说,或许已进入一种禅境,无中生有,有中似无,有没有古琴已不重要,或许根本不需要曲调,因为音乐只存在于我们的内心。
四、读书断想
我是个爱读书的人,几乎每天读一本书,藏书、读书、写书是我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至今我拥有5万册藏书中,甚至不乏古籍善本、海内孤本,以及解放区的红色文献。按照国家的标准,几万到十几万册书的图书馆是中级图书馆,我家数十个“顶天立地”的书橱刚够上一个中型图书馆的规模,日常起居,徜徉其间,其乐融融。回眸书房,那一列列书橱仿佛是一座座兵营;那一排排书籍仿佛就是一个个士兵。任我调遣,任我指挥。焦桐作琴,可以听高山流水;断木为鼓,可以响绝世佳音;书籍为阵,可以使灵魂飞升。
一个人的读书要经史子集兼容并包,古今中外兼收并蓄。从工作来说,“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从读书而言,“书不千轴,不可以语化;文不百代,不可以知变。”只有邃密群科,博览百家,纵览古今,横贯中外,我们才可对世界形成整体而系统的认识。人要善于吸收多种营养,读书也要注重“越界”。美籍华人学者李政道说:“物理学方面的书我看得很少,杂七杂八的书倒看得多些。”这就是敢于“把手伸到别人袋里翻找东西吃”的精神。
提倡读书,读书可以启思维、明心智、修德行。保持良好的读书习惯,用琅琅的读书声代替划拳声,用键盘的敲打声代替麻将声。读书会使一个更有教养,即使不会,它也使一个人看起来有教养。读书是人生的永恒主题,读书苦但苦中有乐。陶渊明说:“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读书,是我每天的第一顿精神早餐。诚如宋代诗人杨万里所说:“不是老夫朝不食,半山绝句当早餐。” 天下第一等好事还是读书。
读古人书,我们在“桃花源”里流连,在“赤壁赋”中沉醉,在“岳阳楼”下凝思,在“滕王阁”间冥想。秦时明月,大漠孤烟……诚如陆游所言:“万卷古今消永日,一帘昏黄送流年。”纪晓岚又诗云:“书似青山常乱叠,灯如红豆最相思。”
读书学习要让它成为一种生活态度、一种工作责任、一种精神追求,向书本学习,向实践学习,在学习中汲取新知识,积累新经验,增长新本领。读一本好书获得正确的知识,犹如经受一次精神洗礼、智慧滋养,能够满足人类的精神文化需求,有利于提高各方面的能力。读好书,读经典,感到全身沐浴着灵光,四面八方所见之物都大放光明,与佛教经典所描述的那种庄严世界毫无二致。读好书,读经典,已上升到宗教信仰的境界。
读书的快乐包括过程的快乐和目的的快乐,不管是从“纸间灵韵”到“屏中风景”,尽管我不排斥网络的检索性读书,但更看重的纸质媒介的传统式读书。尽管书的阅读功能在弱化,收藏功能在强化,但我们还是以书为友,以书为乐,以书为生。读书不只是阅读,还应包括藏书、著书,藏书无非是为收藏而藏书,为学术而藏书,生命的意义可以从读书、藏书、著书中体验出来,这是探索、发现的快乐,这是创造、成功的快乐。
读书之要:一是注重研读经典,常读精品名品,能砥砺情操、涵养人生;二是注重时代特色,引发对国家命运思考的图书占相当比例;三是注重兼收并蓄和对比分析的科学读书方法,很多书本身就注重时空、质量、因果、方法的对比分析。读书,即要能够刻苦钻进去,又要善于浮出来。谨记李贽的话“书能误人”。要重视社会这本无字之书的学习,现实的太阳最明亮,真正多彩多姿的是生动活泼的现实世界,所以人们常说,理论是灰色的,而生活之树常青,就是这个道理。
一个人的心灵文明史,就是一个人的图书阅读史。我很赞同“阅读”能够上升为国家战略的观点,阅读是提高人们生命质量、建设学习型社会、促进社会和谐的有效手段和重要动力,能促使人们实现灵魂的洗礼和观念的更新,引导人们的精神更趋纯美和成熟。阅读能调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效协同“人与自然”的关系,从根本上实现人与自身、人与人、人与社会和人与自然的和谐可持续发展。
每个人的心灵成长归根到底都是孤独的:在时间的魔沼里迷失、陷落,没有人听见你撕心裂肺的呼救,必须靠自己在黑暗中探索,奋力从命运的泥潭里挣脱出来。而书就像一盏不灭的明灯,照亮人生前行的道路,也像那朵盛开在悬崖峭壁上的雪莲花。
迷 藏
◎ 王 选


王选,1987年生,甘肃天水人。打过工、干过记者、当过老师,2002年写作至今,有近百篇诗歌、小说发于《诗选刊》《诗歌月刊》《陇右周刊》《大西北诗刊》《天水文学》《陇南文学》《鳄城文学》等报刊杂志,并入选《2010—2011年度网络诗歌精选》《大西北诗刊80后诗歌选》等,有作品集《葵花之远》。


孩子们已经不再玩捉迷藏了,多少年了,傻傻的月光依旧那么清亮的泼洒在村庄的每个角落,可是月光下没有了一个个奔跑的瘦影子,没有了一堆堆毛茸茸的憨笑声。时光也许老了半截,只有翻过梁的黑风心里亮清,黑风一吹,夜就落下来了。黑风再一吹,村庄里就落满了捉迷藏的孩子,他们裹着小棉袄,衣袖上撅着两坨冒出的白棉花,在月光下,一直跑了好久然后躲进一推胡麻杆里,挖个洞,把自己塞进去,然后又埋下。他们会把掉了很长的鼻涕整理一下,不要让吸鼻涕的声音暴露了他们的藏身之地。
然后月光下跑满了寻找的人。一个个贴着地皮的黑影子把村庄翻遍了。
那些夜晚,只有月亮看的最清楚,她知道孩子藏到了哪堆胡麻杆,钻进了哪个洋芋窖,骑上哪家的瓦房顶,可月亮是老实人,很多年了,她从来不说出。那些夜晚,孩子们摸热了村庄的每个角落,一些藏身的地方他们都了如指掌,他们比大人们还了解一个村庄和村庄生长着的细节。
后来呢,后来就是现在了,现在的孩子们已经不再捉迷藏。村庄的夜晚静的可以听见刘家娃的呼噜声;静的可以听见一阵闲溜达的风踩落了马三家的一片瓦;静的可以听见那枚月亮多年前的心跳声。可孩子们呢,统统呆在家里,抱着电视看那些他们似懂非懂的爱情剧,看那些高楼森林一样的城市中诱人的场景,或者躲在网吧的电脑前抽着劣质的烟,陷进了血腥和暴力的淤泥,撒开了一场天真荒诞的网恋,也或者聚在谁家的厢房里喝着过期的啤酒,玩着扑克牌,谈论着、羡慕着打工回来的李宝平染着一坨红头发,像壮烈牺牲过。孩子们依旧热闹,像一堆苍蝇,生长着那些深红色的梦想和暗黄色的欲望,只是村庄越来越荒芜,月光越来越落寞,那些藏过身的地方越来越苍凉。那些简单快乐的夜晚似乎被小偷剪掉拿跑了,余下了半截子空荡荡的夜色。
孩子们应该有个好前程,应该灿烂的盛开。父辈们在生活的路上蹦跶了半辈子,像一只秋里的蚂蚱开始眼花腿麻了,节衣缩食的日子里给孩子盖起了一面砖房子。一个人,在乡下,活着,给儿子盖一面房,盘个媳妇,一辈子也便了结了,好像人生的戏台就没他什么事了,留下的孩子们爱怎么唱就由他们去吧。孩子便成了父辈们一生最后的赌注,当他们把光阴、爱情、美梦都交给泥土,岁月只在他们高高举起的双手塞进一把麦籽和剩余的半截人生,泥土只给他们继续活着的力量。孩子们成了他们最终的希望,孩子们应该延续他们的种族,更应该考个大学、出人头地,不要像他们,深陷泥土。可孩子们呢,连迷藏都忘记了,或许已经不屑那些月光下的游戏。一阵城市的风刮来;一些打工的人回来;一群描眉画眼、披红挂绿的鸟飞来,孩子们便不再安心于学校,他们渴望发芽,渴望一对穿越麦田抵达城市的翅膀,学习便成了一件费力伤身的活。他们不知道给瘦黄的身体装进知识,他们只知道打工,不论是食堂洗碗、工地搬砖抑或走丢在歌舞霓虹中,因为那样,才能够很快的实现他们廉价的愿望。
孩子们不爱学习,等不到初中毕业,他们羡慕着,梦想拥着一辆摩托、一部手机、一件假皮衣、一头鸡窝一样乱的毛发。当那些打工过年归来的人拥有这些,他们会更加按捺不住,心都被掏空了。他们更羡慕打工的年轻人从外面哄回来了一个小媳妇,像捉来了一只毛都没有长顺的鸟。孩子们早熟了,有着杏黄的麦芒和肤色,不比以前,十三四岁,还是无知而翠绿的细身板。
他们渴望山的那边,山的那边,不是麦田;山的那边,没有葵花疯长,没有木门土院;山的那边,夜色辉煌,没有迷藏。
孩子们经受着诱惑,孩子们经受不住诱惑,父辈们已经管不住他们,如同管不住波涛汹涌、千变万化的世道。那根竹棍太短,已经够不着去敲打孩子们的童年,那声呵责太软,已经落不到孩子们倔强的面前,他们年龄尚小,心都大了,父辈们的话可以不听,打更是不挨,他们羽毛硬了,会反抗。如同勤快人马三和他的孩子,在年前上初三的儿子不去学校了,要打工,要手机,可以上网聊天,可以提在手里听歌,但马三不肯,他们相对殷实的家道完全可以供给儿子上个大学,两个女儿嫁了十几万,女人到北京当保姆一年也挣一万,他们家不缺钱,缺知识,缺一个让祖坟上冒青烟的子孙,可儿子不上学了。最初是小吵小闹,然后是哄骗威逼,最后父子如同愤怒的公牛,吵了起来,马三的鸡毛掸子还未落到儿子身上,十五岁的儿子一拳已经敲掉了他惟一的一颗门牙。
儿子拿了家里的五百元,去城市,打工挣手机去了,那一夜,马三的叹息如同呼啸的风声在没有门牙的嘴里毫无遮挡而伤心的刮着。那一夜,村庄安静,月亮掉进了柴洞里,一夜没有爬出来。
其实好多年了,孩子们已经不爱玩捉迷藏。当一个人走进村庄,只有那年的风披着满头白发,身上沾着草屑和土粒在游荡,好像在寻找一群人。其实人换一茬,风老半截,那些藏过身的墙洞、草窝随着时光变换,人踩狗刨已经容不下一个小小的身躯,更容不下夜色里一场干净而简单的欢乐。一切都变了,捉迷藏的人也走了,只有那些柴尖上还挑着一缕多年前的白棉花,只有墙头上的干苍耳还挂着一些老旧的回忆。
孩子们都走了,坐在开往城市的班车上,不再捉迷藏的孩子会有个好前程吗?谁知道,只有傻傻的月夜蹲在屋檐上,扁扁的、灰灰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荒塚遗恨
◎ 田启礼



田启礼,1952年2月生,河南省虞城县人。业余从事文学创作,在全国大赛中多次获奖,并被《中国散文家代表作集》《中国当代散文大观》《当代散文精选》《新视野经典文集》《百家散文精选》《百年散文名家》等专著收入。著有散文集《列车向南》《深山幽谷十五脉泉》田启礼卷、《广袤原野十八棵树》田启礼卷,诗集《习诗小札》等。三次荣获散文精英奖。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华当代文学学会理事、《商宋文化》主编。
一个寒冷的冬日,太阳被薄雾笼罩,辽阔的豫东平原上一座座村庄刻画出黛色的剪影,影影绰绰。
一路雾中穿行,来到商丘古城南五六公里的睢阳区路河镇李姬园村。站在村东那条不太宽的土路上,透过雾霾,看到一座坟墓,似一土丘,周围用石板围拦着,上面一簇簇野草已经枯萎,周边的泡桐树叶子早已落尽,墓前一通石碑默默孑立,显得几分孤寂、荒芜与凄凉。走近了才能看清楚石碑上写的是“李香君之墓”。若不是这块石碑,还真看不出来是李香君的墓塚。石碑的上顶呈弧形,仿佛是展开的扇面,清晰的花纹像是历史隧道,让人们在虚无的感觉中,追寻那段名扬天下的凄美爱情故事……
这里说的李香君,即是清代著名戏剧家孔尚任《桃花扇》中的女主人公,与董小宛、柳如是、陈圆圆、寇白门、马湘兰、顾横波、卞玉京被誉为明末“秦淮八艳”。李香君本是一个孤儿,被秦淮名妓李贞丽收为养女。她“身材小巧,肤色如玉,慧俊婉转,善调笑,解音律,人称香扇坠”,是个又美丽又雅趣的少女。她外柔内刚,有一副铮铮傲骨。论才貌可能不是“秦淮八艳”中最好的,但她的气节和傲骨打动了无数人,影响了数百年,有人称其为“秦淮八艳”之首。她与南明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一见钟情,以身相许,至死相爱。侯方域作诗赠与李香君,把“夹道朱楼一径斜,王孙初御富平车。春溪尽是莘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的诗题在一把家传御赐绢扇上,作为定情之物赠送给李香君。李香君自歌以赏之。她支持侯方域抨击阉党与反清复明的政治斗争,表现了高尚的爱国情操。真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天生的一对姻缘啊!
憧憬总是美好的,但有时又是梦幻般的,往往不以个人的愿望而就。李香君与侯方域相爱不久,侯方域因科考文章切中时弊犯忌而落榜,李香君置酒桃叶渡,歌《琵琶词》为之送行,并对侯方域说:“公子的才名文藻,不亚于东汉的中郎将蔡邕。但蔡邕虽善琴博学,才名当世,却依附奸贼董卓,为后人所不齿。虽然《琵琶词》内容失真,但蔡邕依附董卓却是事实。公子豪迈不羁,又失意,此去不知何日相见,愿公子自爱,不要忘记妾所歌《琵琶词》,从此妾不再弹唱。”二人难离难分,洒泪而别,。
侯方域离开南京后,开府有个叫田仰的人,以金三百锾邀香君一见,遭到李香君的拒绝。田仰有失面子,恼凶成怒,派人去抢香君,香君以死相拒,头撞房柱,血溅情扇。如此深情款款,如此气节高洁,如此爱的专一,真不知她对侯方域爱得有多深?一个女人为了爱情和道义,以命相拼,怎能不让人心生感佩呢?当时,侯方域的好友杨龙友以血迹点染桃花一枝,这便是著名的桃花扇。到了清康熙年间,孔子的64世孙孔尚任以此为素材创作出了名剧《桃花扇》,记载了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实际上,《桃花扇》是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利用侯方域与李香君的爱情实事,形象深刻地揭示了明末腐朽、动乱的社会现实。
诗琴书画样样精通的李香君,血溅情扇被人救起后,不久便被选进宫中做歌伎。南京失陷,李香君从宫中只身逃出,去南京东北栖霞山葆真庵,暂时投靠当年好友、“秦淮八艳”之一的卞玉京。侯方域再次游历江南寻亲,在栖霞山找到了李香君。二人相见,互诉苦衷,说不完的情,道不完的爱,两颗滚烫的心紧紧连在一起,并发誓永不再分离。随后二人携手渡江北上,前往侯方域的老家商丘。他们星餐夜宿,历尽艰辛,回到商丘古城内的侯府。李香君隐瞒歌伎身份,以吴氏女子、侯方域小妾的身份住进西园翡翠楼。在这里,她与公婆和睦相处;与侯方域原配夫人常氏相敬如宾,姐妹相称;与侯方域鱼水情深,琴瑟和谐。平静甜蜜地度过了八年的时光。可以这样说,这八年是李香君生活得最为平安、舒适,也是她一生中最为幸福美满的时期。
纸是包不住火的。好景不长,就在侯方域去南京为香君求子、寻亲的时候,她整日担惊受怕的身份终于暴露。公公侯恂这位孔孟之道的卫士,知道其真实身份后,怒不可遏,大发雷霆,当即催促香君搬出翡翠楼,把她赶出侯府大院。好心的婆婆与侯方域原配常氏,知道香君身已怀孕,便向侯恂苦苦讲情,才让香君搬到城南十几里外侯家一处柴草园。这个地方,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十分荒凉。侯方域给这个柴草园起个名子叫“李姬园”,大概是李香君在此居住的缘故吧。以前这儿不是个村庄,只是一个小花园,叫李姬园,后来成了村名。来到这里不久,李香君生了孩子,但侯家不认,不能姓侯,只得随母姓李。使得李香君整日闷闷不乐,少言寡语,时常以泪洗面。终于忧郁成疾,年仅三十岁,便撇下不满周岁的孩子,就香消玉损,含恨而死了。名满田下的李香君就葬在她所居住的李姬园东边这个僻静的地方,因侯家不承认这个儿媳妇,也未能与丈夫侯方域合葬在一起,更不能葬入祖坟,成为一座孤坟。
红颜薄命的李香君撒手离开人世,作为丈夫的侯方域悲悔交集。他感到对不住李香君,亲自为李香君立碑,并撰写了一幅对联:“卿含恨而死,夫惭愧终生。”表达自己内疚的心情,还在墓碑前设置了一个圆形的“愧石墩”,经常到香君墓前,坐在愧石墩上久久不忍离去。
看得出来,侯方域对李香君的愧疚之情是真诚的,发自肺腑的,而绝非是浅浮的,做戏的。其实,面对当时封建社会的风俗,侯方域这样一个书生,是无能为力的,无奈的。深宅大院的侯府,怎么没有李香君一个柔弱女子的容身之地呢?就李香君而言,她的最后选择也是妥协、忍耐的。他们都是为了一个“爱”字,而最后都被封建世俗所扼杀。李香君性情刚烈,神情端凝,爱而自尊,面对田仰的抢亲以死相拼,而面对侯家对自己的不公却选择妥协退让,委曲求全,直到忧郁而亡。为什么不去以死去抗争呢?恐怕还是为了爱与情。在那乱世中,尤其是这些女子,尽管才气横溢,貌美若花,又能怎么样呢?出身低贱,能有一个深深爱着自己的男人,过上常人的平静生活,已经是万福了。所以在这种生活中,刚烈的也可以忍受苟且,倔强的也可以变得柔顺。以刚烈之性去忍受这样的屈辱,无疑是对身心的摧残,最终成为传统世俗的牺牲品。真是让人为之伤心,为之落泪啊!
侯方域与李香君的爱情故事着实不一般,又经戏剧家孔尚任妙笔生花创作出了名剧《桃花扇》,20世纪30年代,著名戏剧家欧阳予倩改编了《桃花扇》,60年代又拍摄了电影《桃花扇》,在海内外产生了巨大影响,李香君也成了世上名人。但桃花扇也惹出不少的麻烦,使李香君死魂也不得安宁。据当地老百姓讲,李香君墓曾被扒过三次。第一次是日本入侵中国时日本人扒的,说是找陪葬的桃花扇子,掠夺成性的“小日本”,扒开香君墓,把柏木棺材撂得到处都是,骨头也散落一地,坟墓成了一个大坑。老百姓无法种地,只好把骨头拾拾重新放在墓坑里,平了坑,堆起一座小坟头。没隔几年,土匪又扒了一次,还是为了寻找那把扇子。第三次是红卫兵向“封资修”开战,把批判的锋矛指向已故三百多年的李香君。如今的香君墓,是后来重修的。就这么几次,足把李香君的魂灵折腾得体无完肤了。悲也!
薄雾缭绕久久不肯散去,站立在香君墓前,感觉一种苍凉。一只乌鸦从外边飞过来,落在香君墓旁的一棵泡桐树上,翘起尾巴,哇!哇!叫了几声。这或许是对李香君和侯方域真挚爱情的赞美;或许是香君亡灵愤恨的呐喊!


二泉与阿炳
◎ 吴 洛
吴洛,笔名楚鸾,中国散文家协会、中华诗词学会、湖北省诗词学会、随州作家协会成员。



“听琴声悠悠,是何人在黄昏后,身背着琵琶沿街走?阵阵秋风吹动着他的青衫袖。淡淡的月光,石板路上人影瘦,步履遥遥出巷口,宛转又上小桥头……”彭丽媛演唱的这首《二泉映月》时时在耳边回旋,每次听到它,我的心都会不停地下沉、下沉。
知道二泉,并不是因为这首歌。歌是近两年才流行,同名的那首脍炙人口的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却是少年时便能哼唱曲谱的。那浑厚中略带沙哑的二胡声低缓哀婉、如泣如诉,使我的心坠入潭底,周身感到冰凉彻骨,异常沉闷。我不明白如此深沉凝重的曲子为何会同二泉映月这个极富诗意的名字连在一起,也许是我浅薄的文化基础和乐理知识难以理解这部伟大的作品。于是心里产生了一个奇特的念头:去寻访二泉,去亲眼看看二泉及周边的环境,看看二泉映月,从实地感受而理解这部作品。
二泉原名惠山泉,位于无锡城西的“天下第一山”锡惠山,公元766年开凿,水质清纯甘冽。据说唐代名士陆羽品评天下水为二十等,惠山泉位列第二,素有“人间灵液”之称,“天下第二泉”由此得名。
进入二泉景区,穿过爬满绿色植被的院门,茂密浓荫下依次排开的下、中、上三个泉池统称二泉。上池是泉源,八角型,水质最佳,目前被有关部门保护起来,轻易不得取水;中池与上池紧邻,为方型;下池最大呈长方型,池壁上有明代弘治年间所凿制的石螭首,栩栩如生,泉水经螭口流入池内,颇具“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之情趣,这便是孕育二泉映月的地方。
每年八月十五夜九点至十一点,宁静的月光下泉水叮咚,清脆悦耳,晶莹圆润的明月倒映在下池,晃悠悠的在树影中跳跃,犹如闻乐起舞一般,又似在捉迷藏,格外皎美俏皮,挑逗得螭首垂涎欲滴,欲吞之而后快。这便是二泉最独特迷人的美景“二泉映月”。而让二泉家喻户晓、甚至扬名海外的不是文人墨士,却是一位饱经风霜的民间老艺人——瞎子阿炳。
对于瞎子阿炳,我不想道听途说地用苍白的文字去描述他。我只看看惠山的山山水水,看看周边多如牛毛的“惠山祠堂群”,看看如寄畅园般极尽奢侈、走进去便会迷失路径的园林豪邸,想想阿炳那单薄的寒衣,其余的便不言而喻。
无锡人喜茶,最喜在二泉上池中取泉水煮茶,平日以收集新闻编歌演唱糊口度日的阿炳少不得常来此处。我不知这里会不会也是阿炳经常演唱的地方,但这里的绿叶肯定为阿炳的演唱鼓过掌,这里的桂花树肯定为阿炳的琴音落过泪。那堆杂乱无章的太湖石,想必是劳累的阿炳平日歇息思考的地方。静静地坐在太湖石上,我想像着在静夜中孤独的阿炳。我不时地看看景徽堂,看看漪澜堂,看看万卷楼。当我回头再看看千疮百孔的太湖石,不由一声长叹,心情抑郁。凉风习习青衫拂动,阿炳手指间滑出的旋律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宛若他的人生一波三折、起伏跌宕;仿佛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但又如天上之月可望而不可及,或如水中之月随波缥缈。然而这冰冷微弱的月光依然为他燃起了希望,借助琴音他表述着自己对命运的抗争和对美好生活的不懈追求。明月如镜,只有这月夜是属于阿炳。在他无边黑暗的生活中,音乐就如同那轮明月,是他此生最大的精神寄托。
生活犹如品茶,有人品的是上池之甘甜,阿炳品的是下池之浑浊与苦涩。正如同源头的水总是清澈明净的,流经不同的渠道,水质也会产生不同的变化。
丝竹之音带来的快感,不能满足年轻时才华横溢的阿炳。阿炳的苦难,在于他特殊的身世;在于他十多年道院刻板、沉闷的生活;在于他心中压抑已久的,对人间温暖和亲情的渴望和对社会、对环境、人生的强烈不满;在于他忘却自己的身份和教规,交友不慎,放任自流,做出荒唐之事惹来灭顶之灾。生活从来不相信眼泪,腐败政府没能给阿炳提供良好的土壤,没能让阿炳的才华得到很好的发挥,反而滋长了阿炳畸形的人生观。由于自身及多方面因素造成阿炳的叛逆心理,少年成名更让他恃才忘形。一段时间阿炳的生活极度荒唐,短期的自我放任只换得一生残疾遭人唾弃。人啊,为何只有到了生死边缘之时才会幡然醒悟呢?好在扎实的音乐功底和一副好嗓子给了阿炳沿街乞讨的本钱,好在嫉恶如仇的个性和爱国心使他的说唱赢得众人的喜爱。如果阿炳一直够优秀,他不会失去曾经的安身立命之地,他的命运也不会如后来那么悲惨,世界上也就少了《二泉映月》这首名曲,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多现已失传的正统而庄重严肃的道家范音,所以有得有失,得与失并存。
阿炳用一生心血,换得《二泉映月》的传世,成就了他中国民间音乐家的美名,也将无锡的美景推向全国,推向世界。然而阿炳创作的《二泉映月》与二泉到底有无关系?《二泉映月》最初的灵感来源于道家范音姑曲中之精华《道春来》,如果将《道春来》比做二泉上池中的源头水,沉稳纯净,那么《寒春风》就如同二泉中池里的水,有了一些变化。因为阿炳嫌其刻板、沉闷,在其中加入了一些花腔和颤音,庄重严肃的道教音乐中揉进了世俗之气。在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之后,阿炳对人生又有了全新的体验,他将他的磨砺和思索揉入琴音中,弓随情走,弦出心声,正是他一生如戏剧般充满情节的跌宕成就了这首动人心魄之乐曲。常言“水至清则无鱼”,没有这些苦难的磨砺,没有这些深层次的思索,也就没有这首刻骨铭心的作品。《二泉映月》不正如同二泉下池中的水,水质看似浑浊而包容更多更丰富的内容?如果硬要将《二泉映月》这首曲子与二泉的景点联系起来,我想也仅莫过如此吧。
此时,我望着如今长满绿色苔藓的下池,望着倒映在池中的树影,我能想像在夜色中,那摇曳的树影犹如无数双求救的手臂,在浑浊的水中浸泡着挣扎着,不由轻轻地摇摇头,叹了叹气。我想起了阿炳的墓地,状如音乐台,一尊雕塑立于墓前,赤脚的阿炳身着布衣手执二胡佝偻着正在操琴,饱经沧桑的脸上写满生活的悲苦与艰辛。
风中断断续续地传来 “二泉映月”的二胡独奏,犹如一声百感交集的轻轻的叹息,我的身子微微一震,难道是我产生了错觉?寻声而去,见一长须中年男子身着藏青色对襟衫,手执一把二胡正专注地演奏那首众人皆知的名曲,周围有不少围观者。几位外国游客立于演奏者对面,用随身携带的手机拍摄下整个演奏过程。音乐声中,我仿佛看见满天飘起了鹅毛大雪,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媪用一根小竹竿牵着阿炳从街的那头走来,饥饿使他佝偻着身子,背上的琵琶几乎压弯他的腰,手中的二胡咿咿呜呜地发出欲哭无泪的袅袅之音。这深沉的叹息,伤心的哭泣,激愤的倾诉,倔强的呐喊将我的心紧紧地揪着,时而上提,时而下沉。在表面的一潭死水下,是音乐中流淌出的一股清泉滋润着阿炳干渴的心田,才给了他美好的向往、生活的勇气和与黑暗抗衡的力量。曲罢,掌声将我唤回,外国游客收起手机,纷纷与演奏者交谈起对乐曲的感受,一再地竖起大拇指。我忽然想起一段介绍日本指挥家小泽征尔的文字,说他1978年访华时第一次听到《二泉映月》这首乐曲时,流着眼泪告诉别人:“……像这样的乐曲应该跪下来听。”是啊,音乐无国界,阿炳用一生心血谱写的这部伟大的音乐作品无需任何语言解说,它具有超强的穿透力,能穿透一切障碍。一生对音乐执着追求的阿炳,终于在晚年站在新中国的大舞台上,为广大的无锡人民演奏他的倾心之作。机会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最终,《二泉映月》被灌制成唱片,走出了国门,走向世界,从此蜚声海内外。
此时,我的眼前再度出现阿炳戴着墨镜清瘦的身影,耳边响起《二泉映月》那起伏的旋律,彭丽媛的歌声在惠山上空回旋:“莫说壮志难踌,胸中歌千首,都为家乡山水留……纵然人似黄鹤,一抔净土惠山丘,噢此情绵绵不休,天涯芳草知音有,你的琴声还伴着泉水流!”

送别·长亭之恋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伴着静谧和谐,淡雅清新的节奏,我们渐渐地进入了一副画面,它的美丽意象:长亭、古道、这里有夕阳,有芳草,有晚风,有山外山的笛声……当一阵清风拂面,当落日余晖的晚霞照映在我们的脸颊上时,那跨越百年的音质依旧打动着即将踏上征途的每一个人的内心,这就是一首名为《送别》的歌曲,它的作词作曲人是李叔同,他送别的人又是谁呢?以至于这般情深意切?而故事就发生在1905年。
这年冬天,大雪纷飞,当时旧上海是一片凄凉,许幻园站在门外喊出李叔同和叶子小姐,说:“叔同兄,我家破产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挥泪而别,连好友的家门也没进去。李叔同看着昔日好友远去的背影,在雪里站了整整一个小时,连叶子小姐多次的叫声,仿佛也没听见。随后,李叔同返身回到屋内,把门一关,让叶子小姐弹琴,他便含泪写下:“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传世佳作。在这首歌的本意里表达了李叔同对在上海“天涯五友”“金兰之交”分别时的情感,李叔同与许幻园一度成为社会风口浪尖改革潮中的一份子,二次革命失败、袁世凯称帝,这些层出不穷的社会变幻,导致许幻园家中的百万资财和家业荡然无存,许幻园赴京找袁世凯讨回公道,离别时,李叔同在百感交集中创作此歌送别许幻园,但它竟然在百年历史里被中国数代人所传唱。
《送别》一词写的是人间的离别之情,讲述的是人间美好之缘,构筑的却是对人生命运的思考。离别主题从未老去,而随着送别之音而来的是我们人生风雨中一直陪伴着的每一个人,离别着我们的青春,离别着的我们的美好记忆。在送别歌词的字里行间,我们也感悟到人间事事本无常的道理。花开花落,生死无常,何况离别呢!在这首清词的丽句中,蕴藏着禅意,是一幅生动感人的画面,作品中充溢着不朽的真情,感动着自己,也感动着熟悉的陌生的人们。在弘一法师的众多作品里,从另外一个角度也体现了中国文化的意蕴和精神。“一音入耳来,万事离心去”。弘一法师的作品充满了人生哲理,蕴藏着禅意,给人启迪,宁静淡雅。法师的词象一杯清香的茶,清淡纯净,淡中知真味。
今天的我们在这意蕴悠长的旋律中慢慢行走,那音乐的美妙与文学的幽深堪称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在音乐起伏平缓的格调中,我们不仅看到了长亭、古道、夕阳、笛声的晚景,一幅寂静冷落的画面在山川原野之中渐次地展开,而更为动人的是百年前的离别如今看来并不遥远,那情绪的激动,似乎是对人生的深沉感叹。告别友人的离愁与长亭古道的晚景一起让后世听到它的每一个人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美感。淡淡的笛音吹出了离愁,幽美的歌词写出了别绪,听来让人百感交集。而我想或许此时诗人的感悟更是看破红尘。
弘一法师李叔同是中国近、现代史上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才华横溢、学贯中西,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凭借其生前超常的智慧给世人以无限的思索和追仰。有人说研究他的一生对于了解上个世纪知识分子的精神追求具有重要意义。
作为“二十文章惊海内”的大师,李叔同集诗、词、书画、篆刻、音乐、戏剧、文学等于一身。他在多个领域,都首开中华灿烂文化艺术之先河。我们可以从他在天津求学,到上海参加“城南文社”,考入南洋公学等求知历程看出他曾比较系统接受儒学经典,他曾写下了大量忧国忧民,充满入世精神,甚至带有愤世嫉俗激进色彩的诗文。他也曾积极用世,奋发有为。随后他在日本东京留学六年,在审美思维和人生追求上他渐趋务实,一扫过去以“修身、齐家”为目标的“以学致仕”的儒学体系,逐渐确立了“以美淑世”、“经世致用”的教育救国的理想取向。这一时期是李叔同在艺术上突飞猛进的一个阶段。而最让世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1918年8月19日,李叔同突然抛弃俗世功名,离开娇妻爱子前往杭州虎跑寺削发为僧,时年39岁。出家后的李叔同,断绝尘缘,超然物外,耳闻晨钟暮鼓,心修律宗禅理,完全过起了一种闲云野鹤似的宗教生活。24年后,也就是距他63岁生日还差10天的时候,李叔同安详地圆寂于福建泉州,他在临终前书写了“悲欣交集”四字绝笔。他追求人生的圆满境界和对社会的责任感,在“悲欣交集”着四个字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我们可以从中看出他对人生的独特理解,人生悲喜交加,我们又是怎样理解的呢?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廊而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君子之间的交往如水一般纯净没有任何功利之心,如果只看事物的表面现象,好像看到了真实情况,实际上会差得很远,问我将到哪里去安身呢?前路广阔,我无言以对,但只见春满花开,皓月当空,一片宁静安详,那就是我的归处啊。原文出自《庄子•山木》的这段话李叔同在临终之前引用了它。我们如今观其一生,半为艺术,半为佛。其一生光明磊落,潇洒飘逸,道德文章,高山仰止。可以说他是中国绚丽至极归于平淡的神奇人物。
一生63年,在俗39年,在佛24年。其生其死都充满诗意和神秘色彩,他在事业最为轰轰烈烈的时候却突然离家出走,遁入空门,仿佛是演完了一场人生大戏,在人们还没有品出韵味的时候,便匆匆卸装收场,留下遗憾万千。他拥有艺术家的气质与浪漫,他的皈依是超然尘外的自我选择,而求得自身的真正价值看来他做到了,而且就像送别歌一样,他将人生的追求逐渐淡忘在了晚霞与长亭古道的美丽愿景里,成就了永恒的长亭之恋。
“深悲早现茶花女,胜愿终成苦行僧,无数奇珍供世眼,一轮明月照天心。” 在每一个大时代的感召下,总有一些人,他们忘记了目标,丢失了自我,迷失了方向,而在当今绚烂的商业文化充斥之下,谁又能保持几分超凡的宁静和云鹤般的淡远呢?我们需要在忙碌的工作后思考绚烂至极的平淡,我们需要在浮躁过热的背后体会雄健沉思的文静,我们更需要在世态炎凉的迷茫中找到老成之后的稚朴,恰如李叔同自我表白的那样:“朽人之字所示者,平淡、恬静、冲逸。
应事接物,常觉得心中有从容闲暇时,才见涵养。逆境顺境看襟度,临喜临怒看涵养。而李叔同的一生正是我们每一个人需要在内心修为上努力的过程:认识自我,超越自我,完善自我。
在他的意象中我们每一个人应该是一丛菊,一片霞,一轮月。一月当空,千潭齐印。而作为青年人的我们更应该以冰霜之操自励,则品日清高;以穹窿之量容人,则德日广大;以切磋之谊取友,则学问日精;以慎重之行利生,则道风日远。
弘一大师就是一部哲学大书,无字之经,不刊之典。李叔同以平常心澹定自然地完成转化成了弘一法师。他曾是最有才华的天才之一,最奇特和最遗世而独立的一个人。他曾是翩翩之佳公子,激昂之志士,多才之艺人,严肃之教育者,戒律精严之头陀。这是他人生方向追索的目标,他做到了问心无愧!
有人说经典就是经过时间的磨砺那最坚实的表达,就是经过污水的冲刷最洁白的一面。大师值得我们尊敬和学习的是他的多才多艺和认真的精神。他一生做人确是凡事认真而严肃的。何况,他原是个对任何事情,除非不做,做就要做得认真彻底的人。生前每次在坐藤椅之前总是先摇一下,以免藏身其中的小虫被压死,其临终时曾要求弟子在龛脚垫上四碗水,以免蚂蚁爬上尸身被不小心烧死,其善心可见一斑。他要学一样就要像一样,要做什么就要像什么。古人有话说:“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将相之所能为。”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先生走了,大师离开了,但正如送别歌里的场景一样,一份对人生的不懈追求和淡然生活的理性态度如长亭的眷恋之情一般,永久地藏在了美丽的画面里,在笛声里,在古道之旁,在晚霞之下,在今宵的梦里,仍然有民国时,百年前不老的长亭之恋,这般情恋是肉体的消逝无法改变的,而相反的是他的人格魅力还在,这份长亭之恋会在大师离去的背影里,飞越历史沉重的帷幕,渐渐地离我们越来越近,如风常拂,如月明澈。



大哉焦裕禄
◎ 郭扬华


郭扬华,经济学硕士,高级经济师。现任中国农业发展银行河南省分行副行长。系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作品多次参加各类赛事并多次获奖。著有散文集《人过四十》《扶桑日记》《漂泊》等。
小雨飘忽,大雾弥天,这样的氛围使得我们的兰考之行显得神圣肃穆。我在与“焦陵”默默对视四十多年后,才踏上了朝拜这座肃立在豫东平原的国人心中的精神之路。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几十年里,从影视里,文字上,画册中一遍遍凝视焦裕禄钻草庵,进牛棚,治三害,风雪铺天盖地之时送救济粮,大雨倾盆之际查灾情,治理盐碱地现场满身泥水的身影……我实在太惧怕自己俗世的心理和红尘的步履,会打扰“焦陵”的宁静与圣洁。只因工作奉调至中原,使我谦卑的灵魂多少年的久久遥望,才有了接近精神圣地的勇气。
可以说,我是听着焦裕禄的故事长大的,最早让我记住焦裕禄的是穆青写的《焦裕禄——县委书记的好榜样》。从此,焦裕禄的影子在我心里扎下了根。时间是最好的酵母,越久,我对他的景仰越强烈。
梦在心里存放久了,脚步就会不由自主加快。
郑州过去了,开封过去了,立体的高速公路网使去兰考的路程缩短了。广袤的兰考平原若隐若现出现在黄河的下游。一望无际的碧绿麦田静静潜伏在苍茫大地上,一如我们这些行走在朝圣路上的圣徒:沉默、虔诚,坚持不懈地奔向故事的起源之所,在焦裕禄逝世纪念日前夕拜谒“焦陵”。
在兰考,焦裕禄已成为一个符号。塑像、纪念馆、“焦陵”、“焦桐” “焦林”等等,都成为当地的重要地标。
这些地方,都见证过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身影。三年前习近平同志趁曾专程赶赴焦裕禄陵园,感怀焦裕禄同志的高尚品质和伟大精神。前不久,习近平同志对兰考饱含深情的重要批示,在中原大地再次掀起学习焦裕禄精神的热潮。
细雨中的焦裕禄铜像,格外清晰高大,那么熟悉而亲切:头发向后梳着,显出面庞的清瘦;脸上挂着微笑,目光深邃;褐色旧毛衣的下摆插在裤腰里,外衣披在肩上;双手叉腰,双腿微曲。
焦裕禄陵园位于兰考县城新城与老城之间。这里原是黄河故道,当时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如今“盐碱净,内涝治,风沙驯。弦歌声起,杨柳东风万户春” 。陵园里,一排排青松翠柏苍劲挺拔,生机盎然。
“焦陵”由焦裕禄纪念馆和焦裕禄烈士墓两部分组成。陵园左侧为焦裕禄纪念馆,走进大厅,江泽民的亲笔题词“向焦裕禄同志学习,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十七个字镌在正面墙壁,壁前摆放着焦裕禄的半身塑像,塑像下面摆放着中共中央委员会送的花圈,挽词上端端正正写着“深切怀念焦裕禄同志”。
多少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但焦裕禄,不仅活在兰考人民的视线里,还活在很多人的心中。
馆内陈列的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图片、一件件饱经风霜的遗物,仿佛又把我带回到了当年焦裕禄带领兰考人民治理“三害”、战天斗地的动人场面。
站在旧火车站模型前,我鼻子一酸。那时冬春季节,有多少兰考的灾民在这里啼哭饮泣,有多少家庭在这里骨肉离散。站台上堆着从全国各地运来的救灾粮,站内站外,货运列车的棚顶上,都坐着衣衫褴褛的灾民。
在复原的县委会会议室和焦裕禄生前办公室里,我看到了县委会会议桌和焦裕禄当年坐过的有个大窟窿的破烂藤椅,我顿时有了电影记忆的久别重逢之感。这个最大的展品,是历史的见证,焦裕禄召开的第一个县委会,就在这个桌旁进行;焦裕禄长期身患胃病肝病,当时已到肝癌后期,他在工作中为了抑制肝区的疼痛,他总是把右腿踩在椅子上,用铅笔、茶缸盖儿、鸡毛掸顶住肝部,把这把藤椅的一边压出了大洞。他就是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办公室里,忍着痛苦,熬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透明的展柜里,静静地摆放着焦裕禄生前用过的物品,从生锈的锄头到带着窟窿的布鞋,还有发黄的雨衣和打了42个补丁的被子。我认真聆听着讲解员声情并茂地讲述,睹物思人,唏嘘不已。真切感受到焦裕禄心系群众冷暖、全力造福百姓的革命情操,被他艰苦奋斗、无私奉献、不怕困难、勇挑重担的精神所感动,一个优秀共产党员的光辉形象更加深深地印记在我的脑海中。
焦裕禄原籍山东淄博,幼时因家庭贫穷背井离乡去做苦工,受尽屈辱。抗日战争结束后他回到家乡参加革命加入了共产党。解放战争后期,焦裕禄随军南下河南,1962年12月党组织派焦裕禄到兰考担任县委书记。当时全国正值三年严重困难时期,而苦难的兰考大地更是内涝、风沙、盐碱“三害”肆虐,兰考农民食不果腹、衣难御寒。为根治“三害”改变当地的贫困面貌,找出良策,驱赶贫穷,焦裕禄把生死置之度外,以重病之躯,夙兴夜寐地为兰考人民奔波操劳,他几乎跑遍了全县的沟沟坎坎。他以共产党员的大无畏气魄,率领兰考人民战天斗地,从重重困难中闯出了一条希望之路。在封沙、治水、改地的斗争中,他身先士卒,以身作则。风沙最大的时候,他带头去查风口,探流沙;大雨瓢泼的时候,他带头趟着齐腰深的洪水察看洪水流势;风雪铺天盖地的时候,他率领干部访贫问苦,登门为群众送救济粮款。他的心里装着全县的干部群众,惟独没有他自己。焦裕禄常教育干部“把群众的安危冷暖时刻挂在心头”,“干部不领,水牛掉井”,“眼睛向下,面向基层”,“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
1964年5月14日,焦裕禄同志终因积劳成疾,不幸逝世,时年四十二岁。
焦裕禄把自己永远留在了兰考。陵园右侧的焦裕禄烈士墓为汉白玉大理石砌筑,墓地后面的屏壁上,镌刻着毛泽东“为人民而死,虽死犹荣”的题词。墓地周围,参天泡桐郁然成林绿荫蔽日,苍松翠柏密密相连错综环绕。我从松柏中拾级而上,望着陵园墓碑上焦裕禄书记那清瘦坚毅的面庞,耳边响起讲解员的追忆,眼前分明又一幕一幕地展现出当年焦裕禄拼命工作的图像:焦裕禄拄着拐杖冒着寒风和部属们一起探沙;焦裕禄深更半夜带着全体县委常委到火车站看望出外逃荒的灾民;焦裕禄访贫问苦到老大娘病榻前自称“我是你的儿子”;焦裕禄强忍着肝癌的剧痛听取汇报手中的烟掉到了地下也浑然不觉……
在焦裕禄陵墓前,我献上了花圈,深鞠三躬绕陵一周以缅怀。感觉就像习近平同志说的那样,焦裕禄精神跨越时空,历久弥新,永远不会过时。这个时代,更需要焦裕禄精神。
焦裕禄虽死犹生,他的精神,他的形象,在很多人心中是不朽的,依然有很多人在深深地怀念着他。正如鲁迅所说:“有的人活着,他却死了;有的人死了,他却活着。”据陵园工作人员介绍,焦裕禄逝世后的四十多来,每年都有四十多万人从全国各地来到兰考,来到焦裕禄烈士墓前拜祭。这里面有党和国家领导人,也有外国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但更多的是普通的工人、农民、干部、学生和解放军战士。特别是每到六月新麦收获时,就有农民从家里带来新蒸的白面馒头,摆在焦裕禄墓前;而当地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一提起焦裕禄,依然亲切地称之为“老焦”。
三年前,习近平同志在兰考时说:“焦裕禄精神不仅影响着你们,而且影响了几代人……,焦裕禄同志是一个很高很高的标杆,我们要见贤思齐”。
站在他的墓前,我心里默默地向他汇报自己的心路历程。我是沐浴着焦裕禄精神成长的。记得刚参加县农行工作时,面对钞票,诚惶诚恐。自己当了行长后,仍然心有余悸,开支一笔财务费用,举轻若重,“毛孔痉挛,汗不敢出”,总要喊大伙一起商议;审批一笔贷款,战战栗栗,如履薄冰,手中的笔有如千钧。现在回想,的确受焦裕禄勤俭节约为人民理财的思想影响。看见皑皑白雪,有人会陶醉于这银装素裹的景色,我却想起儿时光着脚板去上学;穿行长江三峡,有人会叹服大自然造物的神奇,我却想起那些环境恶劣缺衣少食的山民。我喜欢深居简出,不愿意出入灯红酒绿的地方,与如今流光溢彩,红红火火的生活格格不入。这或许也是因为受焦裕禄艰苦创业的精神感染的缘故吧。但这多年来粗茶淡饭,有吃就行;薪金俸禄,够花即可。为小吏多年,辗转多个岗位,恪尽职守,不敢懈怠。因为焦裕禄精神鞭策着我,如影随行。
离开“焦陵”前往“焦桐”,我思绪万千。焦裕禄只不过是个七品县官,在兰考任职时间仅仅四百多天,他何以能取得人民群众如此巨大的信任、拥护和爱戴?究其原因,正如穆青所言,“他心中装着全体人民,唯独没有他自己” 。对一个把一颗赤诚的心捧给了人民的公仆,人民必然会以百倍的亲情来回报。
已是耄耋老人的刘俊生是焦裕禄任兰考县委书记时的新闻干事。他说,从焦裕禄去世后人民的深切哀悼和纪念,到上世纪90年代人民呼唤焦裕禄,再到21世纪的今天深情缅怀焦裕禄精神,这并非偶然现象。“焦裕禄是一座丰碑,焦裕禄精神像一面旗帜。人民呼唤焦裕禄,是在呼唤我们党一贯同群众血肉相连的好传统,呼唤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的好作风。”
穿过成片静谧的树林,我已聆听到了大地深沉的呼吸。“焦桐”,是焦裕禄当年亲手栽下的泡桐树。“焦林”,他带领人民种植的泡桐林,就出现在视野里。
站在远处眺望,绿油油的麦地里长着一排排泡桐树,一个个村庄掩映林丛之中。雨雾中,“焦桐”与之相连的“焦林”显得更为神秘和庄严;坐落在“焦桐”附近的焦裕禄干部学院工地正在加紧施工,一片繁忙。
树犹人也,总要寻求自己的价值。当年焦裕禄亲手栽下的那棵麻秆粗的幼桐,已经长成双人合抱的参天大树, 枝繁叶茂,人们亲切地叫它“焦桐”。凝视“焦林”,耳畔仿佛依然回响起48年前冬天的黄昏呼啸的风沙声、风雪声和焦裕禄临终前的叮嘱:“我死后只有一个要求,要求组织上把我运回兰考,埋在沙堆上,活着我没有治好沙丘,死了也要看着你们把沙丘治好!”焦裕禄用一己之躯扛起整个兰考县农民的祈望,实现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人生信条。终于他倒下了,在他倒下的地方长出了棵棵大枣树,长出了亩亩花生田,长出了片片泡桐林。他死了,可依旧活着,躺在兰考深深的沙土里,依旧注视着兰考,滋养着兰考。
眼下的泡桐已不单是遮风挡沙的“保护伞”,还成为兰考人民的“绿色银行”:焦裕禄当年治理风沙的“农桐间作”模式,已形成了一个有着五百多家相关企业、产值100亿元,解决4万多人就业的“泡桐经济”产业链。如今用兰考泡桐制作的家具和乐器因为不易变形和音质优美早已漂洋过海,远销欧美东南亚,成为兰考县的两大支柱产业。兰考泡桐树的传奇经历,被媒体形象地概括为:“一棵树,一个产业,一种精神。”
焦裕禄在兰考只工作了475天,却把共产党人的本色诠释得淋漓尽致,用实际行动铸就了感天动地的焦裕禄精神。我们也应该在心里栽下一棵棵精神的“焦桐”,把根系伸向大地,让自己活出价值。                     
下午,雨仍淅淅沥沥。
我们在兰考的大地上穿行,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巨大的色彩斑斓的画卷:一座座绿树掩映的村庄,一片片花蕊绽放的果园,成方连片的农田林网、郁郁葱葱的泡桐林和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油油的庄稼。黄河故堤淹没在绿色的海洋里,当年让群众吃尽苦头的大面积沙荒,更是难觅踪迹。由点、片、网、带构成的巨大绿色屏障从根本上锁住了风沙。兰考大地到处呈现出“路畅通,渠相连”,“林在田边,粮在树旁,农林结合,林茂粮丰”的繁荣景象,焦裕禄的遗愿终于得以实现!
东坝头是黄河下游一个最险要的地段,从三门峡、花园口奔泻而来的黄河激流,在这里按照人们的意志,回旋了一个马蹄形,从巍峨的石坝脚下乖乖地折向东北,奔向大海。滔滔黄河历史上多次泛滥,给这一带留下了271个大大小小的沙堆。每当刮起5级以上大风,黄沙蔽日,天昏地暗,一夜之间沙丘就能搬家,举目黄沙茫茫,不见树木。眼下东坝头一带,茫茫黄沙已经不见踪影,眼底尽是一望无际的麦海。微风起处,漾起层层绿色的麦浪,一个个旧日的沙堆,变成了郁郁葱葱的刺槐林,极目望去,宛如飘浮在金色麦海里的一个个绿岛。
近年来,在焦裕禄精神的激励和鼓舞下,兰考发展步伐加快,主要经济指标在全省全市的位次大幅提升,经济社会发展和各项建设取得了新成绩,进入了新阶段。陪同的李县长如数家珍:“去年,兰考县财政一般预算了收入增长76%,增幅居全省第一,固定资产投资完成增长居全省直管县之首。近两年,改善民生的投入大为增加,用于城乡道路、城乡绿化、城乡文化医疗卫生教育等公益设施项目的资金达10多亿元,这些项目的实施,像春雨一样滋润着兰考千家万户。”现在的兰考,又有了新的描述:漫天风沙变为天蓝地绿,不毛之地变为产粮大县,农业为主变为工业支撑,外出逃荒变为邻家就业。
离开兰考的路上,我陷入了深思。
历史上的包拯和现实中的焦裕禄都是河南人民的骄傲。是当代中国最应该受到顶礼膜拜的人。但他们却都非河南人,都是异地做官,以献身的精神和不凡的政绩在开封人民中留下了口碑。使我深感诧异的是,焦裕禄和包拯任职的时间却惊人的巧合:都恰恰是一年零三个月。包拯于宋嘉嘉祐二年三月履职开封知府,到次年六月离任,任职刚刚一年零三个月时间。焦裕禄从调到兰考任县委书记,到他身患绝症辞世,任职也正好是一年零三个月。一年零三个月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短的一瞬,在人的一生中也不算长。包拯知开封府,却是他一生中最负盛名的时期,“包青天”、“包龙图”、“包待制”等几个响当当的名称一直传颂至今。留给后人的是几天也讲不完的清正廉明的传奇故事。焦裕禄任县委书记,却是他一生中忘我精神的集中凝聚,“县委书记的榜样”的感人事迹从此在神州大地广为传扬。
“人,总是要有一点精神的”。中国古人也把精神层面的东西看得很重。孔子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构成一个国家脊梁的不是实在的金钱,而是理想、信仰、抱负、美德的遗泽。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因为稀缺而变得更有价值、弥足珍贵,它们是社会的净化剂,是经济持续发展、国家长治久安的原动力。
焦裕禄就是一面镜子,一把尺子。我们党员干部应该深思:看一看焦裕禄,一事当前,是一已私欲当头呢,还是“百姓大如天”?比一比焦裕禄,调查研究,是高高在上做“墙头芦苇”,“三拍干部”呢,还是下到最基层,让群众把自己当做“跟咱一样的老百姓”,掏心窝,道心声?想一想焦裕禄,干事创业,是把“数字政绩”、“短期效应”、个人升迁当做头等大事呢,还是埋头做事,干出一番惠及百姓、功在千秋、碑在人心的事业?
大哉焦裕禄!他是我心中永远的精神丰碑,他那不朽的名字注定要影响我一生。


九寨沟,一次美丽的邂逅
◎ 赵洪亮
赵洪亮,中学高级教师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平顶山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和阳光一起陶醉》,诗集《驿路风景》。主编出版多本中学生用书。作品发表在《经典诗歌》《中国散文家》《中国诗赋》《诗刊》《辽阳日报》等刊物上百万字。散文作品获得全国一等奖。


翻开一帧帧卷面,九寨沟,在季节的风中,流淌着鸟鸣、花瓣、清泉的味道。一次美丽邂逅,让我清瘦的文字找到了快乐的解药,饮着阳光,去撩开她神秘的面纱。
十月,我的急切尚未站稳,便与满山的翠撞个满怀。清风白云,小松鼠飞快地拽走我的好奇,而静谧的峰岭松林绵延着万里江山。
走在木质通道,相约山林神秘的足迹,试着找找比央朵明热巴九个聪慧的女儿,想必那只是传说中的呓语。走进我思绪的,却是五彩静池,七色山花,还有野趣和溪水里枕着鹅卵石过日子的游鱼。
九寨沟,走进你,我只能这样说,每走一步都有惊呼的感觉,鸟群飞瀑,碧水幽潭山花烂漫,还有大片的彩晕,让我应接不暇。
走近你。水面很静,几只过路的鸟招呼着白云在水面飞过。风柔软着,滑过额头,仿若母亲亲手缝制的问候,暖暖的,有些异样。
走进你,连香树,不言不语,还有鹅掌楸身上,七八朵花苞点缀着也不吭声,松树下蹲着几朵可爱的蘑菇,让我一下子想把自己挤进秋天的怀里。
彩林清溪一路延伸,我的思绪不管停留在那一片叶子上,都会留下曼妙的颤动。我小心地,小心地跟随一只白天鹅逗留在海子。
九寨沟啊,请告诉我,是谁让我嗅到了海风的味道,我看到,群山和喜马拉雅一寸寸长高,时光挤走波涛,直到远古时期的秘密被翠海淹没。
石阶路上,风清,清风,思绪正密谋着一次突然,我想给所有的渴望一个惊喜。越来越近,我分明听到有飞瀑私语清唱,可峰峦叠嶂,一抹远山,依然垂钓着我的渴望。
山神达戈和沃诺色镆,拥抱在那个传说里,宁静祥和,我的梦不敢惊动,只是敬畏地走着。道旁的山花,紫的,粉的,黄的,嫩嘟嘟地开着,每走近一步,体内的幸福就会溢出一杯杯,快乐的笑声。
既然树正群海尚远,我就用镜头大胆地,摸摸紫山花的身段,听听山泉的回声,等回家的时候,好闻一闻这些沾染花香的诗句。
沿着光线一路走来,总感觉自己是一粒厌倦喧闹的蒲公英,白羽一样飘啊,飞啊,飞,我要感谢谁呢?是假日有约,还是多动症的风让我沉醉着,促成这一次美丽的邂逅。
来到开阔的则查洼沟段,我看到清风在阔大的海子上蹑手蹑脚走着,碰见好多五彩池水的清梦。那些辽阔的字眼一直干净着,当阳光点亮额头的时候,我感觉灵魂突然开了窍。
而我的灵感伫立在九寨沟的怀里,在听,听一页来自九个寨沟的经文,一任梦里的佛指点化我的茅塞,空灵 无我。


远逝的叫魂声
◎ 杨仲伦
杨仲伦,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大众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在《中国散文家》《华夏散文》《散文百家》《老人春秋》《中州今古》《中国有色金属报》《中国旅游报》《河南日报》等百多家报刊发表散文100多万字,有多篇散文获奖,并入选《今日文坛散文佳作选》《当代散文精品选》等多部文集中。已出版《大地情韵》《我心中的红豆》《踏歌秋野》《乡思回韵》《吟啸行旅》《五彩风情》等6部散文集。


“狗娃儿,回来吧!”
“回来喽——”
“狗娃儿,回来吧!”
“回来喽——”
……
一声声凄凉悠长而忧伤的呼叫和应答声,穿透漆黑的夜幕,在故乡苍茫的原野上久久地回荡着。
这是我童年时代,经常会听到的声音,也就是被乡亲们称之为“叫魂”的声音,这也是在家乡的土地上已经远逝的声音。
所谓“叫魂”,就是家里有人生了病,特别是小孩子患了重病,或者高烧不退,或者是昏迷不醒,老人们认为,一定是患病者外出时冲撞了鬼神,被吓丢了魂魄,于是,就在漆黑的夜晚,由家里的两位长辈亲人,拿上病者的一件衣服,到村外的十字路口去将丢失的魂魄叫回来。
“狗娃儿”,是患病者的小名,农村人的小名都起得随意而俗气,甚至土得掉渣子,也可能叫“羊蛋儿”,也可能叫“臭包虫”,也可能叫“黑球子”……总之,叫魂时病者的小名叫什么,叫魂的人就喊什么。
叫魂时,一位亲人手拿病者衣服高声喊道:“某某某,回来吧!”,并用手拍拍衣服,示意丢失的灵魂赶快回到衣服里,另一位亲人则回应道“回来喽——”,就这样,他们一呼一应地从村外回到家里,病者的魂魄也就随着呼唤藏在衣服里回来了。到家后,叫魂的人将手中的衣服赶快披在病者的身上,就等于丢掉的魂魄被叫回到病者的肉体了。在叫魂之前,亲人们还会拿一枚鸡蛋裹在用水浸湿的纸包里放在炉火的热灰烬中烧熟,然后剥去了蛋壳让病人吃下,吃的时候,还要看看鸡蛋黄的颜色,如果颜色发红,说明病者的魂魄已经投了别人的胎,将会转世为别人的孩子了,如果蛋黄颜色较淡,说明魂魄还未投胎,总之,病者在吃鸡蛋时,亲人们都会怀着希望和期盼,庆幸病者魂魄被叫回来了,病者的疾病也能够马上痊愈。
在叫魂前,有时,会用最简单的驱邪法,家乡叫“擦一擦”,就是在一个碗里盛满清水,再拿三支筷子像搭三脚架一样,竖立在碗中,或者将一支筷子横放在碗口,另外两支筷子像骑马一样骑在横放的筷子上,然后,点燃一张黄表纸,一边在病者的头上绕圈,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祈祷:“过路的神灵,娃娃不懂事,冲撞了您老人家,给您送上一份礼(即那张烧成灰的黄表纸代表冥币,那碗清水代表茶),请你高抬贵手,饶了我的娃……”然后将清水和纸灰泼到门外,表示已将附在病者身上的鬼魔送走了。
叫魂,在如今的人看来,是愚昧落后的迷信之举,可是,在几十年前,在缺医少药又贫穷没有钱请医生医治病人的偏僻乡野农村,家中有了病人,除了用艾叶灸,喝姜糖水,拔火罐这些最简单的偏方手段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甚至有的人家连生姜,红糖也没有,唯一的的办法就是叫魂、驱鬼,祈求神灵保佑了。叫魂是乡村人的无奈之举,但也包含着一股浓浓的亲情,也有一种精神暗示的作用,当病人在缺医少药无法医治的情况下,叫魂不至于使病人感到绝望,往往会因为叫魂而鼓起精神来,与病魔搏斗,最终战胜了疾病。
还记得我12岁那年,刚考上县里的中学,在开学报到时,突然下了一场暴雨,道路中断,河水暴涨,在我涉水过河时,被河水冲倒,虽然被同行的大人及时打捞上来,但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也许是因为惊吓,也许是因为受凉,一下子病倒了,在我回家治病时,连续几天的高烧,让我昏昏沉沉,全家人都为我着急,那时,医疗条件非常落后,除了刮痧,拔火罐,服偏方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发烧昏睡,具体怎么治疗的我都不记得了,但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妈妈焦急、亲切的叫着我的小名,为我叫魂的情景,似乎我的病就是因为妈妈叫魂而痊愈的,因此,故乡的叫魂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叫魂,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在2000多年前的战国末期写出的《九歌》,其实就是一篇招魂曲,其中,《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山鬼》等篇是在为神灵鬼魅招魂,而《国殇》则是在为国阵亡的将士们祭祀招魂,使之成为我国古代最杰出的爱国战歌之一,也是屈原爱国主义诗歌中的典范之作,请看,“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为鬼雄。”字字句句饱含着屈原为那些为国捐躯的英勇将士的赞美讴歌之情,试想一下,在那个的时期,还有别的什么方式能够表达诗人对爱国将士的崇敬情怀呢?另外,屈原还写了为自己招魂的诗篇《招魂》和为楚王招魂的诗篇《大招》,尽管这些招魂词除了《招魂》是写给自己,写给活人的之外,其他无论是为神灵,为将士,为楚王写的都是给死人叫魂,这与家乡为活人叫魂有所不同,但它是家乡叫魂习俗的源头是毫无疑问的。
我的先祖在春秋时期已经从山西洪洞迁居到江南的无锡,到战国时期,吴国已被楚国灭掉,无锡已属于楚地,文化习俗自然要受到楚国的影响,虽然,我的先祖在明朝时期到四川绵阳任官,后来迁徙至甘肃天水定居,至今已有19代了,可这种招魂的习俗却绵延不绝,流传后世。
了解了叫魂的历史,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用简单的思维方式,将其归之于封建迷信的范畴,如果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看,它无疑是愚昧荒唐的,但是,如果我们从人文的角度来看,它应该是我们的祖先曾经有过的一种生活习俗,是我们民族的一段厚重的文化积淀,它记录着我们先祖艰难奋进的历史,尽管我们已经没有必要继承发扬,但也不应该忘记叫魂的苦难往昔。
据长辈说,我们家族的男子过去从来没有超过52岁的。叫魂,并没有使我们家族长寿,这是不争的事实。还记得一位远房婶母,因为难产,采用了各种求神驱邪的发生都无效的情况下,请了十几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抬着担架,费了十几个小时翻山越岭步行一百多里路,等送到地区医院时,人已断气,这是多么悲痛的遭遇啊!
现如今,生活好了,医疗条件好了,我的那些长辈们大都70多岁了,仍然身体健壮,精神矍铄。我的一位堂叔,今年已经年届八旬,已是四世同堂了,但依然眼不花,耳不聋,背不驼,腰不弯,和年轻人一样忙里忙外,活跃在田间地头。不用说,现在头痛脑热有医生,看病吃药有医疗保险,再也不用叫魂驱邪那一套了。我的大嫂去年偶然脑溢血,在外打工回家的侄媳,因为在北京医院做过病人的陪护,懂得救护知识,一边采取简单的救治措施,一边给市医院打电话要救护车,在最短的时间里送到医院抢救而化险为夷。这在过去,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叫魂治病的习俗已经远逝了,可远逝并不是一件坏事,新陈代谢,事之常理,我并不对它留恋和怀念,只是希望家乡的后辈们在了解叫魂这种习俗后,能够更加珍惜我们现在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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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23:08:58 | 只看该作者
澜沧江,我的母亲河
                杨永平
  杨永平,云南省凤庆县人。凤庆县文联《茶乡》杂志副主编,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在漂泊和思念之间,我总是不经意地就把自己想像成一条江,一条可以在前进中无坚不催、势可破竹的江,也是一条温顺柔和顺逆境而流的江。我说的这条江,她的名字叫——澜沧江。
    据资料记载,澜沧江是中国西南地区大河之一,也是一条国际大河。她发源于青海省杂多县境唐古拉山北麓查加日玛的西侧,自北向南奔流直下,穿过西藏、云南,然后出国境,与国际接轨,改名换姓为湄公河,再经缅甸、老挝、泰国、柬埔寨,最后从越南南部入南海。我还记住了一组数字:澜沧江长2179千米,流域面积16.4万平方千米,占澜沧江—湄公河流域面积的22.5%。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说的,我要说的是上天的恩惠,让我出生在了滇西纵谷南部澜沧江中游一个叫做凤庆的地方。
澜沧江的上游我没去过,下游我也没走过,但流经我家乡的这段旅程却是实实在在地注入了我的血液深处、心灵深处、思想深处。我在她的轻呼中睁开眼睛,我在她的抚育中茁壮成长,我在她的眷顾中劳作耕耘。她是位慈祥的“母亲”,精心养育着家乡的稻谷、小麦、玉米,养育着家乡花草树木,养育着家乡飞鸟走兽家禽家畜,养育着我们这些依江而居,依山而作,依水而生的我的先辈、我的邻居和我们这代澜沧江儿女。
五千万年前,由于地壳的运动,在滇西这块土地上,印度洋和太平洋板块偶然相撞,撞击的结果是隆起了一群群高山,高山与高山之间是深谷。这些高山被划为横断山系。我的家乡就在横断山的折皱深处,境内群山连绵,山川相间,属于横断山余脉。澜沧江——我们的母亲河,从上游来到这里,被迫沿着这些山谷走向,曲曲折折,跌跌撞撞着,时而温顺地旖旎缓行,时而愤怒地激流勇进。携带着丰富优越的水资源一路奔流南下,浇饥灌渴、调温养气。奔腾跳跃间,不时分洒出股股支流,被勤劳的乡民引灌进山坡谷底布开的旱地水田。江水甘冽,浇灌得山田耕地肥沃滋润。流水充沛,五谷丰登,粮仓殷实,人民富足。也有不少流水渗进地底,或是蒸发到云层再变云成雨洒落山谷沟涧,最终被饥渴的的各种生物不同程度疯狂吸收,于是形成复杂的生态环境多样化的生物群落。榕树、云南松、余甘子(滇橄榄)、木棉(攀枝花)、秃杉、滇桦、华山松、滇樟木、杜鹃、地盘松等植物,依据山势海拔垂直分布澜沧江两岸,郁郁葱葱,密不透风。林间各种野花小草密密麻麻,粉状素裹,巧妙点缀,鸟雀野兽,呼朋唤友,嬉戏觅食。喝着澜沧江水成长的乡民,血液里流淌的是澜沧江水的灵性,他们用睿智靠山栽树、伴水开荒,依托丰富的水资源和山地资源优势,大力繁殖茶叶、核桃、花椒、竹子、蚕桑等绿色生态产业,“种植”出别具特色的生态效益、社会效益、经济效益。
说到澜沧江,不得不提一棵树——香竹箐锦绣茶祖。香竹箐锦绣茶祖是一棵人工栽培型古茶树,经专家考证,高10.06米,树冠南北11.5米、东西11.3米,其根径1.84米,茎围5.84米,是目前地球上最大最古老的人工栽培型古茶树。香竹箐锦绣茶祖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生命树”,它就生长在澜沧江畔,三千二百多年来,它一直默默地享受着澜沧江的哺育,默默地铭记着澜沧江急急而来又匆匆而去,默默地繁衍着子孙后代。它的子孙沿着澜沧江一路繁衍,溯源而下,我们找到2500多年的双江勐库古茶树、1700多年的澜沧富邦古茶树、1300多年的澜沧景迈古茶树、800多年的勐海南糯古茶树。这些古茶树的存在,为“澜沧江流域是世界茶叶重要的发祥地之一”的论证多了重要的依据。资源也是机遇,勤劳的乡民们敏锐地抓住澜沧江流域得天独厚的宜茶气候环境优势,不断开发培育发展茶叶产业,在澜沧江四周种植了数百万亩新生茶园,茶园重叠密布,茶叶清香弥漫,将茶叶打造成了富庶一方的产业。说到澜沧江,还不得不讲述一条传奇古道——茶马古道。六百多年前,随着茶叶等地域物资的不断发展,以及澜沧江流域民众对外交流欲望的膨胀,一条承担着“生命线”意义的从滇南通往蒙化(今巍山县)、下关、昆明,北上丽江、西藏,直达印度等国家,南到缅甸的交通要道应运而生。在澜沧江两岸“魂断行人猿啸雨,心惊瘴毒鸟投渊”的险恶鸟道上,马帮清脆的铃声引领着茶叶、药材、山风野俗走向外地,中原内地的先进文化与先进技术又逆着这条茶马古道缓缓而入。澜沧江成为阻碍马帮来往的一个关隘,开始时,马帮过澜沧江都必须靠竹筏横渡。然而澜沧江水流湍急暗礁遍布,船毁、人死、马亡的事件屡屡发生。终于,在当地有识之士的努力下,一座肩负历史重任的桥在澜沧江上凭空而起,这就是有名的青龙桥。青龙桥始建于清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嘉庆十九年(1814年)、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两次复修,其后经多次修葺。桥全长93.52米,宽3米,桥身距江面高15.64米,桥体由16根铁索构成,上铺木板,两端各有桥亭5间,岸边有摩崖题刻数处。桥的建成,让顺下线比从思茅到无量山道好走多了,因此,来往的马帮再也不用舟楫横渡,真是“是几时混沌凿开,铁锁连环,万壑千峰通鸟道;将半壁河山撑住,金汤巩固,蛮烟瘴雨落虹流。” 桥修好了,一拨又一拨的马帮们唱着用艰苦饱蘸的山歌摇摇晃晃地渡江、滇红茶的创始人冯绍裘过桥到凤庆创建茶厂、中国抗日远征军过桥奔赴战场,因为青龙桥的咽喉地位,几乎每根桥链都沐浴过战火,日军的飞机也曾在桥边投下炸弹,这道青龙桥跨越着百年历史长河中一个个永恒的瞬间。因各种原因,青龙桥多次被毁又多次重建,但桥上的繁忙从未中断。上世纪80年代,随着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一条条乡村公路逐渐分担了茶马古道的历史责任。青龙桥下游不远处,人们建起了一座公路桥——莽街渡公路桥,公路开通,汽车逐渐替代了人走马驮的历史,这条茶马古道被淘汰出局,青龙桥也开始沉寂。2002年青龙桥下游的小湾电站开工,因电站蓄水的缘故,青龙桥和莽街渡大桥终于彻底完成历史使命,被拆除。现在接替它们的是另一座新漭街渡大桥。新漭街渡桥总投资约1.8亿元,主墩最大高度168米,主跨长220米,均为亚洲之最,设计车辆荷载为公路Ⅱ级。新漭街渡大桥虽然是凤庆最大的桥,也是亚洲第一深水桥,它主要连接沟通云南省凤庆县新华、鲁史、诗礼三乡一镇近10万人,它存在的文化意义已远远未及青龙桥。说到澜沧江,还不得不说一个人——大旅行家徐霞客。徐霞客老人为“余原疑澜沧不与礼社合,与礼社合者,乃马龙江及源自禄丰者,但无明证澜沧之直南而不东者,故欲由此穷之”,于崇祯十二年(1639年)八月初五——十五日,沿着澜沧江流向一路颠簸而来,从保山到腾冲,再从腾冲到顺宁(今凤庆)、云州(今云县)。在云州时,“前过旧城遇一跛者,其言独历历有据,曰:‘潞江在此地西三百余里,为云州西界,南由耿马而去,为渣里江,不东曲而合澜沧也。澜沧江在此地东百五十里,为云州东界,南由威远(今天的景谷县)州而去,为挝龙江(挝龙江即是澜沧江),不东曲而合元江也。”“于是始知挝龙之名,始知东合之说为妄”,“间有江右、四川向走外地者,其言与之合,乃释然无疑,遂无复南穷之意”。澜沧江疑问已释然,又因顾夫艰难,原来顾的脚夫又未到,便返回顺宁。在顺宁停留数日,购买胡饼,后出顺宁城北往澜沧江而去,“又下三里,过一村,已昏黑,又下二里,而宿于高枧槽,店主老人梅姓,颇能慰客,特煎太华茶饮余。”第二天,徐霞客老人带着“太华茶”的馨香筏渡澜沧江,到鲁史(今凤庆鲁史镇)啃着胡饼独自过中秋节,然后出巍山走回他的家乡。“澜沧江从顺宁西北境穿其腹而东,至苦思路之东,又穿其腹而南,至三台山之南,乃南出为其东界,既与公郎分蒙化,又南过云州东,又与顺江分景东。郡之经流也。”《徐霞客游记》里精彩的记叙,为凤庆的历史,为后人对澜沧江的考证,留下了一笔笔珍贵的资料。
今天,每一个踏上凤庆的人都会被澜沧江的博大精神、神秘厚重折服。澜沧江是凤庆的血脉,培育了凤庆厚重的历史文化、神秘的民族文化。凤庆,古为蒲蛮之地,故亦称蒲门。早在春秋战国以前,便有人类在这澜沧江两岸繁衍生活。最早居住在这里的被称做濮人,是今天的布朗族、佤族的祖先,继后有傣族、彝族、白族、回族、苗族、傈粟族、拉祜族等相继入境定居。明清两代,汉族才从南京、江西等地大量迁入。操着不同语言、不同生活方式的民族在澜沧江的胸怀里融会贯通,和谐共处,书写着一部民族大团结的绝美乐章。
沧江悠悠,每一滴浪花都是一部精彩传奇故事。商末,我们的先民濮人植树于澜沧江畔,撷之于家,制之为茗,并“献之于武王”。诸葛亮澜沧江边七擒孟获。为复明大业呕心沥血的龚彝、被朱德无帅题为“护国之神”的赵又新将军、著名翻译家罗稷南、舍身抗日的著名将领李文龙和胡彦、著名抗日县长张问德以及当代全国缉毒英雄吴光林都是在澜沧江喂养下成长起来的一代代英雄豪杰。
涛声阵阵,每一颗沙石都是一道五彩斑斓的风景。和着沧江涛声,凤庆人民唱起优美的山歌、情歌,跳起多彩多姿的民间舞蹈。文人韵士自领风骚,诗词歌赋散文小说斗艳争妍。沧江两岸,文物古迹如若星辰。除蒲蛮部族所建的新华村牛肩山的勐氏石城及县城东的庆甸县遗址外,今尚有明、清两代留下的许多文物古迹,如凤城有由鸣凤阁、大成殿、大成门、棂星门、龙门等组成的孔庙古建筑群和文明坊(楼),城东有红龟山文笔塔,还有横跨澜沧江上的青龙古桥及石洞寺云岩双阁等,临沧市文管所还收藏有县境出土的战国时代的铜钺。古迹景点风姿犹存,每一个热衷历史文化和猎奇探游的人无不称奇赞叹。江水绵绵,每一次奋进都是一个创世纪的崛起。历史创造了茶马古道奇迹,创造了青龙桥的骄傲,现代社会的发展却又无情地将它们淘汰出局,不变的只有澜沧江。她的方向未曾改变,她的流量未曾衰竭。家乡的每一座山岭都是她的守护者,每一道沟渠都是她的杰作,每一个生命都是她的子孙。从上游而来,奔下游而去。不停息,不止步,不回头,不留恋。对于飞泄千里的澜沧江来说,凤庆只是她流经的一个不微不足道的一点小小浪花。她的存在不只是为了她的诞生地,而是为了流过更多的土地。“向最长最远的远方永往直前,为更多更广的需要付出”是她永恒的信守。汇聚各方支流,穿越无尽险阻,用澎湃的姿势造就成功。当我一次次以各种方式穿越这条江,看着她奔腾不息的姿势的时候,我总是不由地要把自己想像成澜沧江,就是潜移默化了澜沧江精神,澜沧江给予我们的不仅仅是生命之水,更重要的是创造和超越的力量。就在今天,凤庆人民秉承了澜沧江的精神,历经磨难而信念愈坚,饱尝艰辛而斗志更强,以一往无前的进取精神和波澜壮阔的创新实践,重新书写世界著名“滇红之乡”、”核桃之乡”“滇红小镇”和小湾电站的辉煌。是这条数千公里的江,将家乡这个小地方与世界联系在了一起,澜沧江让我们有限的空间和人生呈现出无限的可能。
澜沧江是我们的生命形态和存在方式。
校对:杨荣昭  毛素梅

             
              
漫话商州
               何剑波

商州是一座充满传说的古老城市。
商州的神奇传说,源于商州之“商”的起源和演绎。传说仓颉在洛水之滨阳虚山下创造28个汉字后,因嫌不足又来到丹江河畔访山历水,寻觅造字灵感。一个冬日晌午,当他行至丹江源头东百里之处时,被江南岸边的奇山异峰所吸引,停步仰望,只见茫茫雪野之上,绵绵群峰之间,一山峰高岭阔,腰平脚直,形如人立,状若私语,由此感悟而造“商”字,这座山也由此称作“商山”,山下小镇取名“商镇”,镇西洲城也因而得名为“商州”。自古至今,每遇大雪初晴,商山犹如一银镶玉嵌的巨大“商”字吸引着众多游人,“商山雪霁”也以其景象迥异的独特魅力被列为“商洛八景”之一。
也许因了商州得名的神奇传说,也许因了“商山雪霁”的灵光辉映,商州自古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历史上曾有“尧帝葬子”、“舜帝封臣”和“四皓隐居”的美丽传说。商州是尧帝长子丹朱的栖葬地。尧是丹江流域最早的部落首领,他的长子丹朱英勇善战,勇武过人,在部落交战中多次破敌,屡建奇功,深得尧帝的赏识与宠爱,后在一次交战中不幸遇难,尧帝倍感伤心,就把他葬在山清水秀的商州粉青江畔,粉青江也因此改称丹江,这就是现在丹江名称的最早由来。商州是舜帝大臣契的封居地。舜帝时期,商地洪水泛滥,舜派大禹治理水患,大禹心系黎民,公而忘私,为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舜帝大臣契因协助大禹治水有功,舜帝把商地封送给他。据唐《括地志》记载:商州东八十里商洛县,本商邑,古之商国,帝豪之子所封也。契在这里传授“五教礼仪”,教育人们君臣忠义、父子相亲、夫妇分工、长幼有序、朋友信义,引导人们从愚昧走向文明。商州是我国古代著名数学家商高的封居地。商高是黄帝二十五子的昆孙,周成王时封于商。他发明的“商高定理”在我国古代数学典籍《周髀算经》中已有记载,比古希腊数学家毕达哥拉斯发明的“勾股定理”要早500多年,只是由于当时交通落后,东西方文化交流很少,商高定理未能及时传到西方,因而西方人一直认为“勾股定理”的最早发明者是毕达哥拉斯。新中国成立后,经过我国数学家的不断认证和宣传,商高定理的地位和价值逐步得到世界公认,这一点让人略感欣慰。商州是我国古代政治家商鞅的封居地。商鞅是战国时期秦国的政治家,他于秦孝公时期实施变法,废除井田制,统一度量,准许土地自由买卖。通过商鞅变法,秦国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综合国力日益强盛,到秦始皇时秦国终于统一六国而建立了我国古代第一个强大的封建制国家—秦朝,由此揭开了我国社会历史发展新的一页。商州是贤士“四皓”的隐居地。相传秦朝后期,秦始皇为加强中央集权,巩固封建统治,大肆实施“焚书坑儒”,许多典籍论著被付之一炬,一大批文人学士惨遭杀戮。为逃避官府迫害,保全自身性命,秦博士唐秉、崔广、吴实、周术四位老人相约入商,隐居商山。因其年近古稀,白发皓首,人们称其“四皓”。秦亡汉兴,江山易主,汉刘邦改朝称帝后,曾召四皓回朝辅政,被四位老人婉言谢绝。后刘邦欲废太子刘盈,大臣张良献计刘母,邀四皓出山辅佐刘盈。刘盈即位后加封四皓以表感激,但四位老人依旧婉言谢位,辞官归隐,甘愿在商山碧野草栖穴居,终其一生。
清风浩浩,岁月悠悠,古老的商山见证了远古时代那感人至深的官场一幕,商山脚下的四皓墓向后人昭示着四皓贤达固守节操的高风亮节。

商州是一座美丽多彩的城市。商州的美丽,镌刻在每一座山的灵峰上,流淌在每一条河的碧波里。
先看城东的东龙山。相传舜帝出巡时,不幸驾崩于苍梧之野,他的两个爱妃娥皇与女英闻讯大恸,赶忙驾青龙赴湘地奔丧,因伤心过度飞至商州城东泪尽而逝,青龙便化做一座苍山守护芳魂,东龙山于是临江蜿蜒,犹如青龙汲水,山衬水映,形象栩栩如生。最为壮观的是耸立在山腰两侧的“龙山双塔”,据传,名万历十九年(公元1591年)左右,商州修葺城墙,所用青砖要从60公里之外的龙驹寨运送,由于山路崎岖,运输不便,聪明的役夫们在龙驹寨到商州城之间排起一字“长龙阵”运递青砖,由于战线太长,首尾难以呼应,城里的砖已经足够了,但后面却不能及时停运,等到停运的命令传到龙驹寨时,商州城里的青砖已经多出五十多万块了。负责修葺城墙的官员就用这些多余的砖在龙山上修建了两座砖塔,以此奠基忠贞殉情的两个皇妃,于是龙山上就有了这两座巍峨高耸的古砖青塔。每当旭日东升,绚丽的朝阳与双塔一起映入丹江,塔影荡漾,江波流金,一江绚丽,两岸秀色,“龙山晓日”的独特景观,将大自然的天然神韵展现得一览无遗,也把商州的神奇与美丽阐释得淋漓尽致。
再看城西熊耳山,两峰相对,似熊竖耳,神形兼具,惟妙惟肖。夕阳西下之时,落日余辉之中,静静观赏熊耳晚霞,让人禁不住心旷神怡,浮想联翩。还有城南龟山状如寿龟,静心颐养。还有城北金凤山形似凤舞,跃跃欲飞。更有那被誉为“州城绿纱”的清清丹江绕城而过,千里浩荡汇入长江,把一江清水送往首都北京。东龙、西熊、南龟、北凤“四大名山”与清清丹江环绕城周,“龙山晓日”与“熊耳晚霞”相映生辉,将山清水秀的美丽商州映衬得多姿多彩,格外迷人。

商州是一座摇曳多姿的城市。商州的多姿多彩,融汇在广场建筑的风格内,洇蕴在广场文化的氛围里。一条丹江自西北向东南悠悠流淌,商州城也自西北向东南缓缓延伸,州城里的街也自西北向东南徐徐蜿蜒,街道边的广场也自西北向东南依次点缀。
古朴雄浑的商鞅广场立于城西入口处,东连城区繁荣繁华,西望秦岭一山青秀,北沿湖滨长堤与仙娥湖翘望,南依312国道与丹江相通,两面江湖相望,三边山水相间,巍峨高大的商鞅塑像屹立于广场中央,让整个广场平中见奇,旷中藏幽,在繁荣中彰显古朴,于镌秀中隐涵雄浑。温润清秀的望江楼广场伫立在丹江岸边,东西与丹江公园紧密相连,南北沿通江大道直通丹江,依山傍水,披绿衔翠,广场中心的望江楼格调优雅,造型别致,登高远望四周奇峰,俯瞰尽揽丹江秀色,“一江清水送北京”的大幅标语耸立江岸,把商州人的骄傲与自豪展现得淋漓尽致。典雅精致的文化广场镶嵌在北新街中段,别具一格的文化墙丰富多彩,小巧玲珑的古典式彩灯摇曳闪烁,灯柱上李白、韩愈、白居易等古代大诗人描写商州的诗句展示着古商州的美丽与繁华。临街立着一块造型别致的褐色大石,石上刻着“商州文化广场”的红色大字,让人想起《红楼梦》中青埂峰下那块神秘而充满传奇的宝玉灵石,想起曹雪芹笔下灵石上的“通灵宝玉”,想起“通灵宝玉”背后那一系列传奇美丽的故事。市井繁华之下,车水马龙之中,这样一块石头静静的站立在闹市中心,喧嚣中透出宁静,热闹里隐含清幽,去留无意,静观天边云卷云舒,宠辱不惊,笑看庭前花开花落,“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的雅士风格尽在其中。中心广场位于商州城的中心地,北新街横穿东西,中心街贯通南北,交通便利,地势开阔,集娱乐与严肃于一地,聚休闲与庄重于一处,是各种大型活动与公众聚会的中心。群众性的广场演出在这里频频举行,丰富多彩的广场文化在这里生动演绎,不拘一格、雅俗共赏的文体活动,使这里成为商州最繁忙最热闹最精彩最隆重的地方。最引人注目的是耸立在广场中心那四只展翅高飞的白鹤雕塑,那是商州城的城标,也是商洛市的市标,更是商洛人昂扬向上、奋发有为精神力量的凝聚、浓缩和真实写照。因为这种精神的鼓舞,商州逐步融入了“西安一小时经济圈”,因为这种精神的激励,商洛顺利跨入了国家“关中—天水经济发展规划区”。在经济腾飞突飞猛进,社会发展日新月异的历史轨道上,商洛犹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不,她更象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在广阔的天地里穿云破雾,一路高歌,在蓝天白云之下,于栉风沐雨之中,谱写着一曲坚韧不拔、自强不息的雄美壮歌。
这就是如诗如画的商州,这就是如歌如情的商州,这就是如虹如练的商州,这就是我心中如痴如醉、梦牵魂萦的商州呵,是我一生说不完、道不尽、爱不够、忘不了的美丽商州。
商州呵,我心中永远的商州。
校对:杨荣昭  毛素梅


阅读上十岭
欧阳华
欧阳华,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中华当代文学会员 ,在江西省彭泽县林业局工作。

  仁者爱山,智者乐水。我爱山,故我是仁者。
                                             ——题记
    久居钢筋水泥闹市的我,应彭泽县诗词楹联学会会长朱直云老县长之约,慕名来到江西省环境优美乡镇——彭泽县上十岭垦殖场,重温那“碧水青山曲径斜,门外山川美如画” 的自然风景。同行的还有叶兆昆这位五十年代打成“右派”上山到上十岭的林业工程师,他在上十岭工作生活达三十一年之久,此次同行可谓是故地重游,感慨良多。饶振群老师,则是与上十岭毗邻的东升镇人,曾在东升中学执教二十余年,家族又与上十岭有联姻关系,此次同行可谓是走亲访友,一举多得。
    这是一个初秋的晴日,阳光灿烂。龙城双湖治理改造工程战鼓正酣,彭湖高速建设竣工通车在即,机声隆隆,热闹非凡。我们驱车绕道经太泊湖颠簸驶入彭乐公路。公路两旁一排排高大的绿化树木向我们频频招手,点头示意。九点半钟我们就到了上十岭总场。小憩片刻,在王场长的陪同和引领下,一路边走边看,尽情阅读和欣赏着这人间胜境——上十岭。
    当车子驶过上十岭大桥,送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座层林叠翠的连绵群山。叶老满怀感慨地说:北面山上是我亲手设计指导营造的杉木人工林,现在一片连着一片,郁郁葱葱,而且大都划为桃红岭国家级梅花鹿保护区范围。王场长接着说:南面的是松阔混交林,属于国家生态公益林和国家级野生阔叶树林种籽采培基地。车行公路上,人似画中游。真有“东青山,西青山,东西青山相送迎,悦目又赏心” 之感觉。
    车子行至三角村前,我们弃车而行。来到红光水库大坝上,举目眺望。湖光山色,水碧山青,相映成趣,不禁使我想起“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的诗句来。王场长说:上个月省林业勘察设计院的技术专家前来上十岭实地勘察设计,并申报上十岭为省级森林公园,届时将水库改造成水上乐园。王场长说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询问王场长说:上十岭境内有几座水库。他说:有四座。除红光水库外,还有三座,其中镜子岭水库还建有小型水电站。他点燃一支香烟接着说:镜子岭水库还有个美丽的传说哩。相传镜子岭上有一块巨大的岩石,明亮如镜,光可鉴人。当年朱元璋与陈友谅大战鄱阳湖时,曾兵败逃至镜子岭树林内躲避。陈友谅率部穷追猛打,追到镜子岭岩石前突然呈现出人唤马疾的影像,陈即刻随影像继续追去。阴差阳错,才使朱元璋侥幸逃过此次劫难。此岭便命名为镜子岭,一直沿用至今。听到王场长饶有兴味的描述,我似乎真的看到了当年朱陈大战的猎猎战旗从眼前飘过;咚咚战鼓声,从远古隐隐传来,并把我的耳膜敲痛。我想:上十岭座座水库好像高峡平湖,是大山的梳妆明镜;潺潺溪泉,是群峰怀抱里弹奏的最优美动听的琴声。
    王场长转身指着水库对面公路两边一幢幢新式小楼房的村子说:这就是三角村,今年初荣获江西省建设厅颁发的“最佳宜居环境奖。” 啊,好一幅挂在天底下美丽的田园风光画。“青山正补红墙缺,绿树偏宜屋角遮。”
    行走在小山岭、大芦岭、小芦岭幽静的石板古道上,我们踩着古徽商人逶迤的脚印,心灵碰击着历史文明的碎片,似乎聆听到明清时期徽商赶集推拉独轮车吱呀吱呀的声音。我轻轻放慢脚步,生怕与古人撞个满怀,惊醒那沉睡的山魂。
    在那四面环山,中间一片开阔地上,矗立着一株饱经沧桑的古板栗树,好似一把撑开了的绿色巨伞置于山野之间,郁郁葱葱,悠然自得。传说这是明清时期,彭(泽)湖(口)都(昌)至(德)望(江)宿(松)六县议事的“六音堂” 所在地。我驻足于林缘小径,久久凝视着这株擎耸于天地之间的古栗,不禁想起唐代诗人卢照邻《长安古意》的诗句来:“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唯见青松在。” 啊,好个“六音堂” 。睹树思堂,情何以堪?!
    踟蹰在林间小路上,初秋的“老虎” 丝毫没有下岗的意念,正儿八经地要站好最后一班岗,认真地履行着自己的神圣职责。云絮不知到哪开小差去了,看不到踪影。阳光移动着树叶的碎影,热气中透着丝丝凉意。复归自然的我,在深深吸了一口山气的同时,仿佛听到了大山的心跳,森林的歌声;感受到了大地的呼吸,虫草的低吟。我全然融入在大山的怀抱,忘却了人生经历的痛苦与困惑,尘事的猥琐与虚荣。
    “这叫白花木槿。” 王场长的话打破我的沉思。他指着径旁盛开的白花木槿说:“这花可入药,用冰糖煎水饮服可治头痛。”“此花还可做菜,非常好吃。” 叶老接着说。看到这开得正艳的白花木槿,我心中一阵暗喜 ,想起古人“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三两枝” 的诗句来,抬头一望,槿篱楼舍,多么富有诗情画意。饶老师在与一位亲友叙谈后转身说:“我的几首诗词就是取材于这些景物的。”说着就吟起诗来。
    穿过一片板栗林,我们朝两面青山阅去,山顶上散生着一株株形态各异,虬枝傲穹的马尾松;山中部是一簇连着一簇的天然阔叶树林,墨绿,翠绿,鹅黄绿,满眼皆是绿;下部是一片连着一片毛竹林,或矗立向上,或俯首摇曳,蔚为壮观。我触景生情,忆起古人咏竹诗句:“竹本固,固以树德;竹性直,直以立身;竹心空,空以体道;竹节贞,贞以立志。”“食者竹笋,居者竹瓦,载者竹筏,饮者竹薪,衣者竹皮,书者竹纸,戴者竹冠,履者竹鞋,真可谓不可一日无此君。” 可见,竹之节,令人敬;竹之途,何其广。难怪苏东坡喜竹种竹:“宁可食不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难怪郑板桥爱竹画竹:“写得一枝清瘦竹,”“逢人卖竹画清风。” 胸有成竹,清风两袖。何等的淡定与雅致,景仰,景仰!
    临近中午时分,带着阅兴未尽的感觉,我们回到总场。张书记用上十岭农家宴款待我们。席间,炊事员说:桌上十多道浑素菜,除了炒豆芽是买的外,其余都是自产的农家绿色食品,酒也是自酿的陶令老窖,环保营养健康无公害,放心吃。此一番话,拨得满堂哄笑,大家频频举杯,开怀畅饮,情浓酒酣。
    午饭后,我们与场领导聚集一堂,举行了简短而又热烈的座谈。令人醒目的是挂在会议厅内一块块奖匾:有国家农业部颁发的“全国现代化农业示范区”;有江西省环保厅颁发的“江西环境优美乡镇;” 有江西省建设厅颁发的“江西人居环境范例奖、”“最佳宜居环境奖。” 等等。
    上十岭以其优美的生态环境而闻名遐迩,受人青睐。不仅是全国现代化农业示范区,全国无公害生猪标准化养饲基地,而且还是国家森林有害生物综合防治示范区,国家级野生阔叶林种籽采培基地和江西省山江瑚绿色食品试验场。多年来,他们利用山地资源优势,发展现代生态农业和循环经济,走猪沼果、猪沼林、猪沼棉、猪沼粮、猪沼渔等种养新型生态绿色环保生产的路子,使青山常在,绿水常流;人们安居乐业,社会和谐。
    阅读上十岭,好似阅读一部泛黄的线装书,口齿噙香;
    阅读上十岭,好似品尝一杯千年佳酿,韵味绵长;
    阅读上十岭,好似欣赏一幅美丽的天然田园风光画,美不胜收;
    阅读上十岭,好似观赏一座硕大的自然博物馆,满目琳琅。
上十岭,.“水送山迎人,一望一灿然。”
校对:莫景春   杨荣昭


阅读乡村
           曹柏青
  曹柏青,字金坤, 1957年9月出生于湖北应城。系中国艺术研究院文化艺术市场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湖北省群众艺术促进会常务理事、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在《人民日报》、《中国文化报》、《中国青年报》、《安徽文学》、《湖北日报》、《长江日报》、《芳草》、《郑州晚报》《湖北作家》、等百余家报刊作品千余篇,30余次获奖并收录作品选。
  
村 树

树是村庄的标志。池塘边的杨树、柳树、桑树;村头巷尾的椿树、皂角树、楝树;房前屋后的槐树、桃树、枣树……任何其它地方的树都不像这样绿,这样茂密,把一个村庄掩映着,芬芳着。
村树的灵魂、精气,不染世俗纤尘,沐浴绿叶清香,聆听百鸟啼啭,才凝聚成这片脱俗的绿!这绿非树影映衬,而是庄稼人和万物灵光的汇集。这一片绿入眼,圣洁明亮;入心,荡涤灵魂。让一颗游离故乡的心,根一样回归大地深处。
伫立这绿的面前,我想起了儿时的往事:村子里的孩子都很顽皮,这是他们的天性。我爱他们清亮的眸子、天真爽朗的笑声,还爱叫他们的奶名:狗子娃、辫娃、叉口、丑货、小毛、丁点……这帮捣蛋鬼,经常到树林里玩跳房子、捉迷藏;去废弃的碾槽玩“摸鱼”的游戏;爬到树上掏鸟蛋、捉知了;摘果子、采桑叶、摘桑葚吃,把一双双小手、一张张小嘴弄得乌黑。一到夜晚,有的孩子从家里“偷”来手电筒,伙同这帮捣蛋鬼到树林中捉麻雀,把捉来的麻雀浇上煤油点燃,玩“点天灯”;去偷辫娃家枣树上的枣、叉口家桃树上的桃,还偷我家石榴树上的石榴吃。有时惹得辫娃的奶奶从村南骂到村北、从村东骂到村西。这时他们都会被爹娘的棍棒侍候、遭受皮肉之苦。我的奶奶对我这帮小伙伴很是慈祥,喜欢给东西他们吃,讲故事给他们听,教他们儿歌童谣,教他们采桑养蚕……奶奶对哥哥和我管教很严,不允许我俩玩“点天灯”、干坏事,更不允许偷人家树上的果子。要我俩做好事,做“善”事,长大后成为一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汉子。
星光点点的夜晚,忙碌奔波了一天的庄稼人,喜欢在房前的大树下,摆上竹床、竹椅、条凳;吃饭、乘凉、聊天,疲倦与辛苦荡然无存。
我家门前有一棵大槐树,高过屋顶五米多,一树槐花在风中婆娑起舞。白天有耀眼的阳光,夜晚有柔情的月光、飞舞的萤火虫、火焰跳动的油灯。这故乡的光芒,槐花的芳香,村树的绿,给我的童年升起生命的曙光!
奶奶总是坐在槐树下,纳鞋底、缝衣裳;纺棉线,织鱼网。奶奶一直忙着纺呀、做呀、纳呀、织呀,把疲倦和辛劳纳进额头和眼角的皱纹里;用自己的满头银发缝制希望,把喜悦、幸福一缕缕的编织成对子孙的期待。奶奶是村里“拿事的人”,红白喜事,乡亲们都愿找她商量;邻里闹矛盾的、家庭不和的,也来找奶奶评评“理”。在乡亲们的眼里,奶奶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她懂日月星辰,天干地支、金木水火土;她深知二十四节气与五谷丰收和传统习俗的血肉联系,六十花甲周而复始;她教村里的妇女用皂角洗衣、洗被,帮产妇接生;教大姑娘、新媳妇用皂角、桑叶、芝麻叶洗头,洗了的头发柔软蓬松,乌黑发亮,还有一股清香味。做米酒奶奶是一把好手……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很尊重她,景仰她。奶奶在乡亲们的眼里就是一棵大树,为我们的日子遮风挡雨,遮阳蔽日。
奶奶为忙碌的岁月、贫穷的乡村留下一缕缕背景。无论岁月走多远,我将铭记奶奶不同寻常的日子。
村树,悠然自得,叶冠如伞,绿得神圣,默默注视着乡村芸芸众生。顽强、善良的村树,你让我学到了做人、做事的道理;体会到长辈的辛勤与困苦,感受到乡村生活的艰难与纯美,孩子的活泼与天真,更多的是品尝到乡情、亲情的那种暖心慰怀的温情。村树啊!你一次次驱散父辈的劳累与寂寞,你像神灵一样感动着我……
那远逝的岁月,也都深藏在村树的背景之中!

油  菜

花朵的爱情在第一场春雨中拉开了序幕,蜂蝶信守着坚贞的约定,在旷野、山林、田间痴情地寻觅未了的情缘。它们的目光,掠过金灿灿的油菜花,折射出扑朔迷离的光影。
是谁不小心,弄翻了春天的调色盘,留下大片大片金黄的写意。如果可以,请允许我与春天对话,与油菜花一样金灿灿,在春天的合唱里,我是一个跳跃的音符。
蜂蝶柔弱的翅膀,惊不起油菜花浪的涟漪。没有风的油菜花地静谧耀眼。蜂蝶翻飞,忙碌采蜜、授粉;野兔像孩童捉迷藏一样躲进了树林;有野鸡时而掠过,时而在麦田里鸣叫;一条大黑狗在油菜花香的迷雾中,跑来跑去;蝉声还嘶哑在节气尘封的光景里;一辆大客车载着乡亲们奔驰在乡村公路上;布谷鸟在不停地为春天传递着欢乐;蛙们在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中醒来,欢快地歌唱……
除了遍野怒放的油菜花心事重重,谁又能读懂油菜花的芬芳、沉寂呢?仿佛神秘春天的宿命,江汉平原上抽苔放枝的油菜,坚守着秋冬垂炼,骨子里的那份坦然和纯真,赶赴春天的盛宴。当一旦怀揣着岁月孕育的芬芳梦想时,并顺利地完成生命中最辉煌的升华,它们内心滋生的馥郁,已长成春天的高度。
乡村的风景,年复一年寂寞地铺展。请允许我与春天做伴,陪着一茎小草与油菜花为舞,阳光和雨露都是我想要的。穿梭的蜜蜂,你们哼唱的歌谣,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和乡愁?
擦拭油菜花心中的泪痕,试图洞开油菜花心事的大门,是担心孕育着心腹中的胎儿,害怕连阴雨水溺湿了自己的产床,或被布谷鸟的啼声惊吓……很多猜测淹没在油菜无边的沉寂里,任凭油菜母体的血液,燃烧得比天际的霞光还灿烂。
我伫立在春天的身边,守望着乡村的风景,一缕缕沁人心脾的清香,在风中弥漫,忽浓忽淡,幽幽袭来。置身油菜花地,我有被金光艳影接纳的通透自在。蝴蝶穿上花衣,杨柳拂过涟漪,牛在堤坡上啃草,炊烟袅袅升起……油菜花啊,因为你,我爱春天!因为你,我爱乡村!春天因你更加灿烂;故乡因你更加温暖!
春天在油菜花的枝头上堆积,越堆越浓,越堆越艳,渐渐引领百花盛开,高过春天的头顶。油菜籽的心事丰盈饱满,在辽阔的风中,轻轻晃动自己的成熟和妩媚。农人的一把镰刀利落地把成熟的愁绪斩断……油香倾泻,弥漫乡村,香透了乡亲们的心田。
油菜籽的一声叹落与提炼,芬芳在岁月肩头的使命感如尘埃般落定……
炊烟
玉琢粉砌的白云,遁走于蓝天一汪翡翠清波悠然里,那府河晨曦中沐浴的隔蒲桥,衬着女儿红酒似的湍湍河流,托出数处袅袅闲雅的炊烟。  儿时的我不曾千次万次的盼望着,盼望我家屋顶上升起着炊烟……。这里也有歌声,那是晨雾里牛的爽朗激扬的哞声,那是放牛伢骑在牛背上的小调歌谣。
炊烟尘封在乡村放牛伢的翘首仰望里。
炊烟有根,炊烟的根在乡村。
炊烟用感性的语言,讲述乡村曲折而动人的故事;以朴素的修辞,解读乡村的奥秘。
斜阳下,村树旁,乡道上,流浪的游子,驮着漂泊的辛酸、沉甸甸的思念远走他乡。炊烟,在岁月的时空中寻寻觅觅;纵然你从我的视线中,飘过千次万次,我依然读你,爱你。有谁知道?在遥远的他乡,你是温柔的恋人;在游子的心里,你是温暖的风景。归来的游子,望着炊烟踉跄的脚步,踏进村庄,把对家的渴望,装进梦的炊烟里,嵌进一首歌的忧伤里。进家的门槛,痕纹斑斑,那一刻,母亲的心,家人的心,柴草的心,心血鼎沸;饭菜的清香、炊烟的幽香,横贯冬日乡村的苍茫……
炊烟领着你眺望远方;炊烟带给你飞天的梦想。炊烟用善良温柔的心碰撞乡村孩童的生命;炊烟是清贫辛苦的娘,用敏感真诚的话语,安抚乡村每一个生命精灵。
炊烟升腾,翻开记忆,让耳朵贴着岁月的诗行,聆听娘那响彻的呼喊;让眼睛注视着屋顶袅袅的轻烟,感悟故乡那深沉的风景。
炊烟升腾,你会感受到时光的迷人、乡村的灿烂、儿时生活的多彩、现实生活的无奈。炊烟升腾,你会感受到少年的历史是那么的美丽,成长的过程是那么的震撼。
乡村的朴实与纯美,生活的简单与丰富,人世的炎凉与烦忧,都如炊烟一样幻化着,在你面前铺展……
乡村的演绎,一目了然。

烟雨

家乡的烟雨,迷迷茫茫,在季节的深处肆意飘逸。抬眼望去,满目飘洒,传递出怡人的意蕴,让人沉思怀想。远离尘嚣,独自倾听纯净幽美的雨声,我感到生命的乐趣不在于拼搏,也不在于成功,而在于一份难得的悠然。面对上苍和大自然的恩赐,独享天籁的幽美和宁静,我感到很美,很满足。
家乡的雨是随情任性的,一会儿细雨绵绵,一会儿大雨滂沱;时而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阵雨,时而又是悄然而至的太阳雨。百种雨态,引人遐想,让人不知不觉地滋养出雨的情结,而且契合了中国传统文人在诗词歌赋中呈现的听雨情怀。
夕照青山,风卷旌旗,英雄拿云,壮士登高,铁马嘶月,金戈逐日,而我倾听雨声。
听雨的魅力迷惑何在?雨是国人不堪明亮心绪的最佳背景,是儒家思想的最好归结吗?雨是我们内心娴静安宁的信号吗?是文人独步倾听自抒胸臆的舞台吗?还是无法宣泻无处倾诉的场景?无论雨怎么张狂或缠绵,无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天空终究会云开雾散,雨过天晴,坦然地展示她的辽阔、湛蓝和清澈。听雨是大幕低垂心绪上演的前奏,雨声能洗去粉脂、洗尽铅华、淘洗心灵。
倾听雨声,我浮躁的情绪得以平静;受伤的心灵得以抚慰;强烈的欲望接受净化;甚至对得与失、歌与哭、悲与喜、爱与恨、生与死……将会有全新的理解、体验和升华。岁月的积垢、尘世的污染、人性的邪恶,都被雨声清洗和淹没。只要你倾听雨声,融入雨声,热爱雨声,拥抱雨声,你就会舍末求本,去伪留真,淡泊名利,清静无为,博爱致远。
人生犹如家乡的雨,平淡寻常事,春秋匆匆过,潇洒到百年。人生浮游的天地间,须得为自己营造一个听雨的空间:楼阁亭台可听雨,茅屋瓦房可听雨;竹林芭蕉可听雨,池塘荷田可听雨;山色空蒙可听雨,大野苍茫可听雨……大自然的天籁之音是何等的纯净而神奇啊!时时听雨,融入天籁之中,你会风度凛然,离圣贤很近。当理想与现实产生巨大落差时,一种强大的力量源自内心的雨声和闪电,我找到了犀利的应世之态,那就是一杯清茶,几本好书,在雨声中咀嚼;一张宣纸,缤纷色彩,在雨声中点染;人世纷争与我何碍,下雨,即是超然物外的空灵,遁入雨声雨境中,随风化雨,此时的解脱忘情,百感交杂……少了许多红尘的喧嚣、杂念和欲望,我的心就会纯净起来?像空中的雨,潇潇洒洒。
老土陈旧也好,不合潮流也罢,从小到大,雨便是我心绪安宁、灵性召唤的密码,是我内心与自然的耳语,是灵魂深处的倾诉,或是茫然的哑言失语,是放下尘俗纷争、一切得失的独处。倾听淅沥的雨声,叹宇宙之无穷;俯视茫茫的雨线儿,觉天地之寥廓。
烟雨菲菲,芳草凄凄。至此,少年听雨歌楼上,是轻狂浮躁的不谙事;中年听雨愁滋味;而今听雨,是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的了然。一个任字,天命通达之后的放任,是人生悲喜淡然处之的豁达,是偷得浮生一点闲的愉悦,是命运沉浮坦然面对的随意……
雨后的山更青,水更秀。一只飞鸟把我的目光叼向远方,叼向雨声之外的寂静和辽阔……

荷韵

水之湄,柳之荫,荷叶争绿莲争艳;亭亭玉立,一片翠绿碧连天。此景宜人,静的凝固成画,动的摇曳成诗。
莲是我熟悉和钟爱的植物。我的家乡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荷藕、菱角自有生长的条件,池塘田野到处都是。印象最深的是鼓皮洼的两冲及大官塘,还有刘陈垸、郑洞湖,那一望无际的荷野。
荷花又称莲花、水芙蓉,其恬淡、清净、高洁的风韵,数千年来,一直为人们所喜爱。宋人周敦颐在《爱莲说》中赞美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荷花又是佛教吉祥圣洁的象征,佛祖以莲花为台座,以莲花比喻妙法。历代中国画家从敦煌壁画到宋画的《出水芙蓉》,从清代赵之谦的《白莲图》到现代张大千的《荷塘图》,都着力从不同的审美角度描绘荷花的冰清玉洁,天然淡泊的气质。在入世者眼里,荷是芳然而高洁的;一树一菩提,心似莲花开。在出世者眼中,莲又是超然而脱尘的。我想起宋人杨万里的诗句:“荷花入暮犹愁热,低面深藏碧伞中。”我也感叹:卓然芳洁俏炎夏/碧水翠绿如诗读/莲子荷花惊艳开/不绝香韵作琴听。
家乡的亲人喜欢养莲种藕,对荷花、莲蓬情有独钟。鼓皮洼就有荷花地名,传说刘邦西进咸阳引兵登陆的罗家山,也叫莲蓬山。亲人们崇拜莲花,把莲花恭奉为图腾。祖先的骨头、叹息和梦想被莲蓬山悄然珍藏。长住荷香飘逸的东马坊鼓皮洼,每逢夏日,蛙声四起;风中绽放的一朵朵莲花,红红白白,婆娑起舞。
风吹荷塘,翠蔓飘逸;流水潺潺,渔歌互答;静观云水,倾听荷露;远眺长空,心境澄明。一枝一蔓,清纯脱俗;其俊秀飘逸的神韵,高雅空灵的气质,淡泊明志的品格芬芳了我的信念。
田野荷绿,日披映阳,夜缀星光。嗅着荷香,吃着莲藕、莲蓬长大的我,走过弯弯曲曲的田埂,只见禾苗的影子,村树的影子,藕花的影子随风摇曳,生机勃勃。自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昔日的鼓皮洼、莲蓬山早已成为机器轰鸣,火车奔跑,厂房、楼房、烟囱林立的工业区。由于水土污染,老家的莲藕产量低了,口感差了,煨不烂了……
烟笼村舍,月照四方。家乡烟雨,拍打荷风。池塘小河,波光粼粼。家乡的美景被泪水冲洗过,经诗文描述过。我站在家乡的幸福堤上眺望,天空蔚蓝,浮云雪白,风把十里荷花舞成一浪一浪的丝绸。这时,最好捧一卷诗经或唐诗,听若有若无的《出水莲》曲声裹满荷香从远处飘来。总有一些时刻属于自己,触摸由远而近的幸福;总有一个角落属于自己,用来安放忙碌疲惫的心灵,放飞浪漫惬意的快乐。恍忽间回到踏月夜归的孩提时:小伙伴们到莲蓬山上放牛、挖野菜、摘南瓜,烤红薯;鼓皮洼水中摸鱼踩藕,摘鸡头苞,摘莲蓬,打水漂;莲蓬山上,油茶树下,嬉戏打闹,跳绳跳房……打弹弓、打雪仗。童年的生活很苦,但也多彩多样,细细品味,心里酸酸的,甜甜的,如同莲蓬山上的桑葚。
往事如烟。雨水把岁月和风声抱到怀中。伸手抓一把阳光,抓一把鸟声和荷花的芳香,我的心情难以平静。那代替黄泥小路的水泥路,四通八达,村村相连,连接乡亲们的心,连接鸡鸣犬吠和辽阔的憧憬……
校对:莫景春   杨荣昭
 
              
墙缝里的小黄花
                                    胡雪蓉
胡雪蓉,四川省雅安市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窗对面一堵矮石墙,长满了深绿色的青苔,一簇一簇的杂草东一块西一团地生在墙缝里,简直就是墙面上活生生的立体装饰。那道开裂的口子里,一朵小黄花怯怯地在一个微雨蒙蒙的清晨悄悄地张开了柔柔的花瓣,我是在晨起推窗时无意间巧遇它的。看起来是那么孱弱,好像风一吹就会把它折断。看着那一小块淡淡的黄,在清晨的薄雾中那么弱小,又那么坚持地打开自己,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暴雨如瀑,席卷了看似坚固的桥梁、河堤,河岸高大的树木,甚至房屋。瞬间平地起水,公路、街道成了水的世界,淹没了半个轮子的汽车辗起丈余高的水花。一切,都在雨里挣扎着。
  那堵老墙在雨里静默着,雨水顺着墙面流成一条条小溪。一簇簇的草倒是被雨水冲洗得油亮碧绿,生机勃勃。那朵小黄花,许是经受不得这般突来的暴雨,拦腰折了。小如拇指的花朵斜靠在砖缝上,花还没有完全张开,最外沿的花瓣已经掉落一些。很想伸手扶起花杆。从稍远处折来一根小树枝,再找来一根细绳,左看右看,想找个合适的角度插下树枝,扶起花杆。可又担心着这般柔弱、小小的枝干经受不住再次的外力,虽然,我是多么想看着她立起来。
  放下手里的东西,静静地转身。
  很多天,刻意地避开那堵老墙。
  多日后一个天朗气清的黄昏,夕阳映照着山峦,红霞斑斓美丽,一切是那么的安闲恬适。
漫步于室外,享受着连日雨后青天空明的惬意。
  再经过那堵老墙,原以为那株曾经的小黄花即使整颗草不枯,花朵也定然因折断了枝干难以供足养分而枯萎了,本身她就生长在墙缝里,连泥土都没有的石头上。可令人惊讶的一幕深深刻入眼眸,眼前的景象令我震惊:那株开着小黄花的小草依然从折了的枝干处倒伏着依在砖缝里,叶子依然绿绿的,花骨朵没有枯萎,多日的暴雨后,在这个夕阳美丽的黄昏,她全部盛开了。张开着一重重嫩黄的花瓣,小小的花蕊被簇拥着,一缕淡淡的清香弥散在四周。花瓣上还有几滴亮晶晶的露珠,在夕阳里泛着盈盈的光。
     我安静地站在老墙下,久久久久……任由黄昏的光晕渐渐逝去。
是否当痛成了一种常态,生命的力会变得愈加坚韧、顽强?就像眼前这株小小的黄花。
那么,死神如影随行,如蚁般蚕食着并不强健的肌体,消磨掉的意志得靠自己去建立。没有谁能帮得上。
纵然狂风,纵然暴雨。只要还有一丝生的希望,只要还有一丝生的渴望。
还能够漫步在月下,数数天上的星星;能踩着第一缕阳光,听第一声鸟鸣;能看着风消雨停,哪怕伸出的手不能握紧一缕风;还能留下一滴眼泪,为这个世界感动着,希望着,即便痛着……
是的,只要能活着!   

               蜻蜓点水
     异常燥热的午后,突降的一场暴雨瓢泼一般,说来就来。雨幕笼着山峦田舍,稀里哗啦倾轧而下。顷刻间房前屋后碗口大的水流如溪四处乱串,低洼处的堂屋也积了厚厚的泥浆。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暴雨过后,一切都被洗得干净清爽。玉米叶子泛着青碧油绿的光,暗红色的樱子挂满晶莹滚圆的水珠。原本卷曲打蔫的四季豆叶子在雨后的阳光里尽情地舒展开巴掌一般大小的叶片。有轻微的风拂过,地里玉米叶子簌簌作响。
坑坑洼洼的院坝里积满了水,大大小小的水凼泛着盈盈的光,一簇簇青草在水凼里悠悠轻漾。不晓得从哪里突然间飞来这么多的蜻蜓,怕有好几十只吧?五颜六色的蜻蜓盘绕在水面上嬉戏轻舞,时而疾飞,时而滑翔;时而轻扇薄翼驻留天空,时而低空盘旋轻触水面,“点”开阵阵涟漪。各色蜻蜓在院坝子盘绕飞翔,引得被大雨赶到屋角的母鸡带着鸡仔咯咯咯窜进了院坝的水凼里意欲啄食这些水面舞蹈的精灵。
刚刚会走路的小侄女看见满院子飞来飞去的蜻蜓,兴奋得手舞足蹈,直叫着捉虫虫。看见母鸡带着鸡仔满院子追着蜻蜓跑,她也张开双手蹒跚着满院子跑,简直不管大人们的紧张和惊呼。
看着鸡母不断啄食着翩飞的蜻蜓,小侄女竟然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含糊不清地喊着:“打鸡咯咯,打鸡咯咯……”。小侄女稚嫩的哭声和那一颗小小的心,柔软着混迹在尘世里已木然的思绪,心底深处仿佛有锥咬的微痛渐至明晰。抄起竹枝,赶跑了咯咯叫着的母鸡和鸡仔。
被惊飞的蜻蜓很快又飞回院坝里,有的绕着水凼低飞,有的栖息在院子旁的花草上。一只红蜻蜓静立在一朵开得正艳的月季花瓣上,嫩黄色的花瓣还带着几滴雨珠,欲落未落,在花瓣上颤微微的,几乎就要滚动起来。蜻蜓落在花瓣尖上,雨滴滴溜溜滚进了花芯里。雨后的阳光干净温暖,还有一丝丝的凉意。蜻蜓鲜红的身子在嫩黄色的花瓣上静立着一动不动,在阳光的背景里越加鲜艳夺目。四片薄薄透明的翅翼上,闪着莹莹的亮光。微风拂过,薄翅微微煽动着,那样的柔弱,好像就要被吹走一般。痴痴地看着眼前这幅静美的画,心底有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很小的时候就刻在骨子里的这个意境又跳出来,只是,这大山里没有荷,也没有静谧的塘,只是有淙淙流泻的清凉的山溪。
一直惊羡于杨万里《小池》的意境:新荷初出,似睡未醒,蜻蜓静立,微阳煦暖……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一睹荷的美韵,几尽半生却无法走出大山,走出溪声高树,月下之荷竟至于成了一个潜藏在心底幽幽的梦。在尘世中劳累倦怠时,翻出来,想象着那份似乎在江南才有的清韵,于月下独自品味。那俏立荷梢的蜻蜓,慢慢羽化成一幅定格的丽图,偶尔在这个醒不来的梦境里,悄然独嗅清荷的一缕幽香。
    墙角的枯枝上缠绕着正开花的豌豆苗。长又粗嫩的枝干挂满一串串紫色、白色的豌豆花。两只黑蜻蜓(或许应该叫花蜻蜓,我自然是搞不清它的属类,姑且以外形与之命名。)选择一朵开在一丛叶子后的花停歇。细长的身子上一截黑色一截黄色,大眼似乎透着暗绿的光。薄且透明的翅布满黑色网络般的纹路。张开双翅静立着一动不动,看起来凝重,肃穆。如果不去动它,几乎无法判断它的生命是否还在继续。小时候,总是会在枝头叶尖捡到死去的蜻蜓。至今我还没有见过哪种昆虫死后有像蜻蜓那般的魅力。看见一只蜻蜓在枝叶间或草地上久久不动一下,轻轻捡起来,竟是早已苦干的躯体。它没有任何肉质类动物或昆虫死后的腐臭和邋遢肮脏,依然轻盈、干净、飘逸、美丽。张开的双翅像是准备随时翩然起舞。大概是喜爱蜻蜓这样优雅的死亡?记得小时候每每捡到蜻蜓的躯体,都会小心翼翼地找来花瓣,然后在向阳的坡上挖开一个小坑,极仔细地用花瓣铺好然后轻轻将蜻蜓放到花瓣上,再覆盖上花瓣,一点一点盖得严严实实,撒上松散的泥土,做成个小小的花冢。还要扯来青青草,栽在小冢周围。独自一人的时候,还会伤心地流泪。大致就是小时候心太柔弱,一直不忍看美丽的东西消失。极易伤感流泪便成了伤及身体的痼疾。纵或意识到这样的情绪并非好事,也难以真正从骨子里剔去。大约人就是这样的吧,明知应该放弃一些于己无益的东西,可,已经深入骨子的血性注定一辈子也在挣扎中沉浮。取舍看起来似乎很简单,要或不要,留或不留,好像就是一瞬间能决定的事,有时候却需要或许是整整一生的抉择。全然没有蜻蜓点水这般轻盈潇洒。
虽刚刚雨后,残留的清凉很快就被午后炽烈的阳光驱走。院坝里除了凹下去的水凼,平整的地方水汽很快就干了。炫目的阳光在蜻蜓的薄翼上跳跃。轻纱一样的薄翅在午后的阳光里闪烁着莹莹的光。那只歇在月季花上的蜻蜓忽然凌空而去,像一抹夕阳消失于隐秘的山峰,忽而就不见了踪影。旋绕在院坝里的蜻蜓也悄然飞去。,只留下一抹阳光在小小的水凼里独自轻漾。
校对:莫景春  杨荣昭
  

丽江印象
张培华

张培华,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躺在昆明开往贵阳的车上,看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很有一种满足感。身体开始放松,脚也随着耳机里的音乐打着节拍。对面半透明的窗花下面,坐着一位红衣女孩,她目光深邃,皮肤细白,一手托着下巴,欣赏窗外的风景,阳光伴着车身的晃动在她脸上跳跃,鲜红的衣服格外耀眼,她就这样晒着太阳,看着远处。
       这红色让我想到了刚离开的丽江,一进城的暗红色浮雕,蔓延了整个城墙。上面,记录着丽江人生活的习俗。听一个男导游愤愤地说:在这里,一个女人能娶四个男人。周围一阵唏嘘,几个中年妇女更是红光满面,唉,真爱一个就够了。
往前走是水车。可惜人太多,照相纪念还要抢位子,还好我们安排的时间充裕,不用跟着导游屁股后面跑。惬意地踩在石板路上,突然听到一阵风铃声。赶紧跑过去,同行的湖南朋友大声喊:“不要跟丢了!”葡萄架似的长廊上挂满了许愿风铃,小草帽的顶加上一个铜铃,下面吊一块小木牌,或长或方或圆或扁,楷书、东巴、英文、法语,求平安保顺利祈爱情祝长久,方寸之间应有尽有。我踮起脚尖,伸长手指跳芭蕾一般拨动风铃。才知道,太多的祝福堆积在一起太吵杂。也许上帝没有那么多耳朵去听,也没那么多心思去帮人们实现吧。
      在一家名为“龙抄手”的店吃饭,看着坐在店外河畔的纳西族老阿妈悠闲地在晒太阳,很是羡慕。
饭后。开始走。走着,走着,放慢脚步,睁大眼睛,看芸芸过往,看各式小店,看小桥流水,看天空天蓝……一束柔柔的阳光透过岸旁的垂柳,洒在斑斑驳驳、透亮的青石路上,洒在大石桥上。找了一家不知名的小店喝咖啡,只因为它的广告牌上写着:看书、发呆、聊天、晒太阳、拍拖,这些都是我喜欢的。大家懒散地把自己埋进大大的座椅,盯着桌上造型怪异的小摆设发呆,静静地倾听水的呼吸。因水成城的丽江,只有那些水中自在的锦鲤才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份恬静。桥是没有声音的,哪怕背负了很多、很多;石板也是没有声音的,尽管穿越了许多的朝代,世间的一切,幸福、沧桑,在此时此地只是一页写满了悠闲的信笺。
下午,听老板说从丽江可以骑车到束河古镇,大家一致赞同,第一次骑自行车过马路,幸好有大家照顾,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束河正在举办摇滚音乐节,到处都是刺耳的电子音乐,不免有些失望。
       再回到丽江的时候,四方街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已经在纳西古乐中沉下去了。到处灯红酒绿,游走着的、闲坐着的、东张西望着的,多少孤男寡女和痴男怨女们,每个人似乎都在期待着点什么?思念着点什么?忘却着点什么?突然发现丽江古城就像一个久经风尘却依旧风姿绰约的女子,带着她谜一般的美丽进入你的视线。四方街不尽的流水,涤尽了她脸上岁月的铅华;纳西文化的博大和渊源,赋予了她足够的平和与包容;玉龙雪山的苍劲挺拔又孕育出她如男儿般的豪情和大气。夜褪去了她白天的朴素,化上浓艳的彩妆,一身中国红的旗袍,把她的身躯包裹得更加曲线玲珑。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四方街的石桥上,男人们,大都为她的成熟和性感所迷幻,想她是自己的红颜知己,即使是久经了岁月的磨砺,以为生活不再有感动,遇见她,那颗冰冷了太久的心,也依然会荡起一丝骚动的激情。女人们,大都为她的美艳所惊讶,没想到竟有女子可以这样美仑美奂。她们除了暗自感到自己的浅薄和无知外,还把她视作了自己最大的情敌……在四方街上和纳西姑娘小伙围着篝火跳舞时,我再次被丽江的娇媚所俘虏。整个晚上,我感觉着她的艳丽,触摸着她的性感。
    丽江是一个符号,东巴古字一般难解。
   丽江是一场期盼,期盼着一场风花雪月。
   丽江是一道风景,风景中的你和看风景的他。
   丽江是一种归宿,喧嚣嫁给了宁静。
校对:陈平  陈顺

                            

柳湖神韵
                         金木行
  金木行,天津市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夏初的五月,离开平凉那天,导游安排半天时间游玩柳湖,时间充裕,算作是休闲游吧。去往柳湖公园的路上,导游把柳湖的风景大略的介绍了一遍,柳湖之水来自暖泉,冬不结冰,旱不少量,在这缺水的陇地,柳湖宛若一弯明月,熠熠生辉。公园内尚存“左公柳”40多株, “柳中湖,湖中柳”是公园独特的景观,枝高叶茂,翠色参天。早就听说过清代爱国名将左宗棠当年在西北遍栽柳树的故事,近几天所见尽是满目的沟沟壑壑,粗犷而苍凉,实难与秀美的江南景色相媲美。没想到陇东竟然有着一座秀美的自然山水园林,不但自然景色秀美,还历经历史长河的涤荡,数更其名。 “崇文书院”、“百泉书院”、“高山书院”和“柳湖书院”这一系列的名字,向人们展示着延续千年的柳湖浓厚文化底蕴。游兴一下子炽烈起来。
上午九点左右,车子在公园门前停下,门楣上的匾额上是左宗棠手书的“柳湖”二字,苍劲飘逸。隔着院墙,望见柳荫葱茏,山顶高处是一长溜城墙,止于转角望楼处,有古代交通要塞和军事重镇的色彩,一下子把人带进苍凉久远的历史岁月。走进公园大门,一片开阔的水域尽现眼前,湖面上和湖对面的儿童游乐设施,色彩斑斓;透着现代气息,西望尽是婀娜多姿垂掉飘舞的柳梢,湖光潋滟,新园老园衔接的天衣无缝、新湖老湖珠连璧合。
园内游人不多,显得幽深而静谧,纳闷没有见到验票人员。问及导游,才知为免费公园。顺着湖岸的甬道左行,沿途古碑林立,尤以暖泉最为抢眼。前行至一空旷处,正在挥毫的华发老人吸引了我们的视线,大家不约而同地驻足观看,老人左手提着五公升左右的塑料水桶, 右手挥动一米见长的拖把,水为墨、地为纸,肆意挥毫出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大字,有人脱口念道: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在蘸水时,老人抬起头来回答一位游人的问话,自称书写的是毛体,老人精神矍铄,简单地回答了游客的问题后又怡然自得地沉浸到自己的书法世界中去了。
此时,一阵悠扬悦耳的歌声传来,逗引的大家循着歌声寻去, 在浓荫掩映着的一座宫殿型建筑前,大约四五十人的合唱方队正在演唱,仔细一看,成员全是退休老人。湖水、垂柳、园圃,小山、城墙,望楼被歌声萦绕,使整座公园透着四维之美。我们陶醉其中,尽情地享受着音乐之美。
倾听良久,绕柳伴湖而行,又是一阵歌声传来,高亢激昂、粗旷豪放、苍凉纯朴。走到凉亭处,一位身着黑色健美服的老年妇女站立凉亭正中,眉目传神,唱、作、念、打,专注而陶醉,凉亭一侧的围凳上六位老人各自拉着板胡、二弦子和二胡等乐器,神态各异,有的闭目陶醉,有的专注的盯着跳动的胡弦,有的摇头晃脑。啊,这就是秦腔,原汁原味的秦腔,人们说秦人饭食少盐寡醋没辣子可以凑合,生活中没有秦腔却没法过。今天,真正领略到它的魅力,再也挪不动脚步,此刻被古朴的民风浓浓裹挟,在这雄浑美妙的秦腔中,匆匆过客与这片家园的主人,宛若两股溪流,汇在一起激起一阵漩涡,情感的涟漪轻轻柔柔地荡飘开来,已无法分清孰为过客孰为主人,如同贾平凹笔下的“两个柳的湖和湖的两个柳”,此时,我们就是地道的西北人,亦真亦幻。
沉浸在秦腔里半个小时之久,我们如同贪婪的孩子,又被周遭的美景所吸引,恋恋不舍地顺着蜿蜒曲折的湖畔往前徜徉。前行不远,带着西域特有韵味的歌声《洪湖水浪打浪》从树影婆娑中的一个小亭传出。甜脆的歌声,使我们错把柳湖作洪湖,奇怪这里的歌声竟然互不相扰。好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一群至真纯朴达观的老人,好生羡慕平凉的市民百姓有着如此仙境般的消遣娱乐休闲之所。
沿着石阶上山,坡陡林密,曲径幽幽。径旁树丛盛开着叫不上名字的小花,鸟儿安详地在丛间戏耍,面对行人不惊不惧,顽皮地在树梢间跳来跳去。登高远眺,墙外是高楼大厦,背倚城墙,脚下不足一米远的距离就是刀削般的陡崖。俯瞰整个公园,柳荫葱笼,湖光潋滟,柳影婆娑,掩映迷离,湖水倒映着白云蓝天,绿茵簇拥着湖水,游乐设施若隐若现,山雄水柔,湖水里的柳影宛如一个个妖娆妩媚的少女。绕湖的柳树伟岸而立,自然的美景与人工的雕琢竟是如此的协调,游人与市民乐于其间,一幅祥和画面。
时至中午,依依惜别柳湖,回眸身后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竟带有一丝遗憾。那就是未见“柳湖晴雪”美景,心里想象着阳春三月柳絮如雪随风飘扬的场景,罩在如烟似雾之轻纱中。那秦腔的歌声,更是一番韵味吧!
校对:陈平  陈顺
                  

哀牢山深处的草皮街

                           王印吉
   王印吉,60年代生于云南弥勒,从军27年退出现役,官衔至正团上校。中短篇小说、散文,散见于军地各级报刊。散文、短篇小说曾荣获首届“金剑文学奖”、“2009中国百篇散文奖”。出版散文集《大青树下》、《大围山下》和短篇小说集《红月亮》。系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国际作家联合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去逛藏于深山的滇南哀牢山深处的草皮街,是我的心愿,一个在心里驻扎了多年的心愿。
初春的阳光,虽然大方而无私地倾注于大地,而连接云天的哀牢山深处,乍暖还寒,雾霭裹夹着轻风一旦掠过,丝丝寒意便凉透全身。带着莫名的好奇,下到乡武装部实施民兵整组的我,迈步跟随一位素不相识的赶马的哈尼大哥,向慕名已久的草皮街艰难地走去。一条隐隐约约、忽明忽暗的弯弯山路,紧紧困住我的双脚。我和哈尼大哥接连翻过几座大山,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衣服全被汗水湿透。当陡峭的山路终于向一个平缓的山顶徐徐伸去,耳畔隐约传来猪崽撕心裂肺的哀鸣,我才意识到,神秘的草皮街已经在不远处翘首迎接我们。穿过一片太阳鸟嬉戏的水东瓜树林,炊烟和哀牢山特有的土狗肉香味牵制了我的嗅觉,拉直了我不守规矩、四处乱蹿的目光。但见一块长满一寸长的茵茵野草约有几千平方米的斜坡上,炊烟袅袅,人声鼎沸,杂货满眼。身着节日盛装的哈尼、彝、苗、傣、壮、瑶、汉……各族群众,或买或卖,穿梭往来,为隐蔽于哀牢山深处的草皮街,助长了几分热闹与繁荣。
在离草皮街一二百米远的山箐中,一股脸盆粗的山泉,清澈透明,从山顶匆匆奔来。遇到悬崖,去路嘎然而止,山泉控制不住前进的脚步,一失足,从几十米高的崖顶跌落,飘舞成一道晶莹剔透的瀑布。落地时,砸出一个方圆四五米直径的深坑。忙累了的山泉终于找到了歇脚之地,停泊在坑里养精蓄锐,再向更远的地方奔去。这池天然山泉,正好成了草皮街赶集者取之不完、用之不竭的生命之源。一个头包黑帕的哈尼阿波(老爷爷),从池中取了3竹筒泉水,背着向草皮街一个飘着沁人心脾香气的狗肉摊艰难走去。老远闻着土狗肉的香味,我急不可待加快步伐,沾满灰尘野露的双足,终于踏上了想往已久的草皮街。
中午12点的草皮街,是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段,前来赶集的山民,将用马驮、人背运来的香蕉、草果、小米辣、鲜猪肉、猪崽、土鸡、旱鸭子、草包土鸡蛋等货物,自发地在草坪上摆成两排。从外地赶来的四川人、浙江人和贵州人……将带来的塑料凉鞋、衣服、手电筒、电池、盐巴、味精……摆放在草皮上垫的塑料布上,举着小喇叭高声叫卖。这里少了城管,少了卫生监督员,更不需上税。山是集体的山,地是空闲的地。没有房子,没有铺面,没有货架,不存在租金,一切都是天然的,真正的自由市场。而满地摆的,却吃的、穿的、用的,生活所需品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只要兜里有钱,琳琅满目的货物随你挑、任你选。附近去乡集镇远、去县城更远的各族群众,每逢农历属狗日,就把山货运到这里出售,再购回所需的物品,图的是方便、省事和快捷。长年驻守在哀牢山深处的边防部队,负责生活保障的给养员,也赶着骡子到草皮街采购货物。
很多年以前,深居哀牢山的少数民族群众,把经商做买卖看成是丢人现眼的丑事。哪家的汉子要是到城里卖山货,全家人在寨子里都抬不起头来。他们需要盐巴时,就捉只鸡用背篓背到经常有人路过的大路边,拴住鸡脚,放在最显眼的地上。人则戴顶草帽,躲到路边的树丛中,瞪大眼睛,窥探动静。有从城里回来的人背着盐巴路过,看到拴在路边的鸡,立即心领神会,轻轻放一袋盐在地上,将鸡抱走。需要盐巴的人见放盐人走远了,钻出树丛,兴高采烈地把盐巴丢进背篓背回山寨。
以物易物的习俗,在哀牢山的少数民族中传承了上千年。如今,生活在这里的哈尼、彝、苗、壮、傣、瑶、汉各族群众,搭乘商品经济的快车,不停地驶向时代前沿。他们彻底摒弃了“饿死不经商、屈死不告状”的落后观念,走出家门,走出山寨,跨入商海,破浪前行。即使是地里种出的一把小葱、一个南瓜、一棵青菜……深山里野生的一粒山楂、一朵菌子、一枝山蕨蕨……他们也要把它採摘回来,翻山越岭背到草皮街上交易。
春日暖阳映照下的草皮街,摆摊设点做买卖的各族群众形形色色,上至六七十岁的老倌倌、老奶奶,下至八九岁的小男孩、小姑娘。城里的机关干部,也不时来凑热闹。偶尔,还有高鼻梁、蓝眼珠,脖子上吊着照相机、摄像机的外国游客,操着唧哩呱啦的异国语言,到草皮街这里逛逛,那里瞅瞅。不时对着好奇的东西,摆弄脖子上吊着的家伙。他们是哀牢山中一道怪异的风景,走到哪里,哪里就引来诸多好奇的目光。
来逛草皮街,我只是出于好奇。想看,想玩,想体味今天哀牢山人的生活。几百米长的草皮街,我虽然逛得认真细致,但不到一小时就逛遍了。想返回,又觉得还有事。说有事,又想不起是什么事。其实,是还未到草皮街时就直往鼻孔里钻的狗肉香味,一直挽留我,不让我离去。我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到山箐沟里背水的哈尼阿波,他正翘着尖戳戳的屁股往三个石头支撑的行军锅底下塞柴。呼呼地又吼又蹿的火焰,欢快地舔着锅底。翻江倒海的行军锅里,被苞谷杆烧烤得燋黄、裸露了一部分在汤外的狗头、狗腿子和狗肚皮,氤氲着淡淡的雾气。浓浓的香味,四处蔓延,逗引得前来赶集的行人一个个吸鼻子咂嘴巴,口舌生津唾液直流。阿波的儿子、儿媳,一个忙于切葱、切野芫细和土狗肉,一个忙着抓米线。哈尼山寨的红米米线,色泽红润,煞是惹眼。几个汗流浃背的瑶家汉子,围成一圈蹲在草皮上,已经吱、吱——地开始大口喝闷锅酒,大口吃土狗肉。一个汉子抹一把油乎乎的嘴,两眼乜斜着阿波的儿媳吼道:“再加点小米辣,老板娘!小X失气呢!”阿波的儿媳抬来一碗用木圆臼冲碎的新鲜小米辣,在每个人支在草坪上的蘸水碗里各加了两勺。我找了块空地蹲下,要了一碗5块钱的土狗肉,一碗哈尼蘸水,打2两闷锅酒,学着瑶家汉子的姿势,嗞、嗞——地喝了起来。甘醇的闷锅酒,喷香的土狗肉,又麻又辣又香的哈尼蘸水,吃一回就终身难忘,吃一回还想吃第二回、第三回……我非常遗憾自己孤身下乡,没有性格和话语投机的同事或朋友。否则,将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一个背背篓的哈尼汉子,朝一个守着几个猪崽出售的哈尼汉子挥了一下手,喊道:“入,子八多!”(哈尼话:走,喝酒去)。守猪崽的哈尼汉子向依在马鞍上绣花的婆娘打了声招呼,与背背篓的哈尼汉子一同向狗肉摊踱来。吃饱喝足了,我起立伸个懒腰,又信步在草皮街上闲逛。心里有说不出的欣喜和亢奋。逛着逛着,一堆成串的草果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耀眼的光芒,可爱至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成串的带把的草果。于是,好奇地蹲下身去选购。我问卖草果的苗家大嫂,多少钱一斤?她说,两块钱一串。经打听,我才弄明白,山里人买卖不兴用秤。以个、把、棵、碗、串、堆……为计量单位。我喜爱地买了两串草果塞进挎包,到山箐里的瀑布下将随身携带的军用水壶灌满,闻着山道上叮当作响的马铃声,朝我蹲点的乡武装部走去。
一路上,阵阵惬意涌上我心头。草皮街,草皮街上的各族群众,草皮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总在我脑子里闪现!
校对:陈平  陈顺


云南的山珍
杨继渊
    杨继渊,彝族,云南武定人。已在《民族文学》、《边疆文学》、《云南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出版诗集《山里的诗笺》、《山地恋情》,小说散文集《山乡聆螺》,散文集《乡土三原色》、《天下武定记》。作品入选多种选本。系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获中共楚雄州委、州人民政府第一、二届“马缨花文艺创作奖”三、二等奖。
经过冬春漫长的干旱季节,夏秋之际的云南红土高原树林里就会冒出一把把微形“小伞”。红的是胭脂菌,黄的是鸡油菌,绿的是青头菌,紫的是牛肝菌……不是有“山珍海味”之说么?这些味道鲜美的菌子,具有较高的营养价值和经济价值,这就是云南的山珍。
    夏秋的云南红土高原多雨。雨季一到,到处湿漉漉的。雨,常常连绵地一下七、八天。那洁白如融化中的云团,也似乎浸满了雨水,被大风一刮,惊雷一触动,就会如天河开闸般地倾泻了下来。正因为雨水充足,云南红土高原的土质又肥沃,菌子也就特别多。
    夏秋的云南菜馆里,时令菜也全是各式各样的菌子:青辣椒炒干巴菌,大蒜炒青头菌,鲜味胜过肉类的鸡枞汤,香色味俱全的青辣椒炒牛肝菌……令人馋涎欲滴,食欲倍增。
如果你去乡间,吃菌子就不是小碗小碟,而是海碗来盛。一场雨后晴天,只要你上一趟山,就能捡回一大篮菌子。                                                            
最先出现的是香蕈。这肥美鲜嫩的香蕈,每朵都有小碗口那样大,巴掌那样厚。云南的森林茂密,无边无垠的原野是香树组成的原始森林。天长日久树林逐渐腐朽,一棵棵倒下,再经过日晒风吹雨淋,满山遍野的朽木上都长满了这种香蕈。很多大山里的少数民族同胞捡不尽吃不完就用来喂猪,所以他们的猪连放屁都是香蕈味,猪肉更是散发着熏香……很多外地游客深为羡慕。谁说云南的少数民族在山上艰辛?他们可是享受着人间天上的清福呢!                                                                                           云南的高原雨,连下几天,叫“一拔”。每拔雨后,都能捡到鸡枞。鸡枞,是云贵高原的特产,仅我国西南和台湾所特有。它的形状像一把小灰伞,“伞把”特别长,深埋在红土壤中,鲜嫩无比。无论炒、炸或烧汤,味道鲜美,营养丰富,被推为菌类之冠。著名散文家汪曾祺先生对云南的鸡枞情有独钟,称之为“人间至味”。相传,大明王朝的皇帝朱由校专门派骑兵一个驿站一个驿站地传递,把云南特产的鸡枞沿着古驿道送往京城,供他独享食用。连皇后想尝一口汤,他都舍不得给。         
鸡枞不像那些单身杂菌,爱群居而不爱独身,一窝就是十几朵或几十朵,而且它一旦“定居”之后,世世代代不挪窝。只要发现了鸡枞窝,如果雨水勤,一年就可以捡好几次鸡枞。                                      
鸡枞中还有一种价格昂贵的菌种,俗称“山鸡枞”,又名松茸。这种鸡枞盆子状、肉质。近年来有治癌之说,引得日本商人蜂拥而来,当天收购当天空运回日本。“松茸”这个名字,是近年才开始叫开的,以前云南人只知道它叫青㭎菌。松茸成熟的季节是在秋天。每年八、九月,山上的呱呱鸡一叫,割草放牛的大人小孩就窜进青㭎林找松茸。松茸生在青㭎叶积成的腐殖土层里,颜色和老掉的青㭎叶差不多,极不容易分辨。但云南人有办法,只要发现有裂缝的地方,就知道附近有松茸。原来,那土裂缝是被松茸撑裂的。如今的松茸,也成了云南许多餐馆里的佳肴。食品店里也售有松茸酒、松茸礼品特产,只是价格昂贵些。        
菌中之王——虎掌菌,无盖无柄,极像老虎的脚爪趴在地上。菌体常见黑、黄两色,因长着淡黄褐色茸毛和虎皮纹路而故名。菌肉鲜脆,奇香浓郁。虎掌菌好吃难找,云南省境内仅楚雄彝族自治州和丽江地区的高山悬崖草丛深处才生长。                                    
虎掌菌含有丰富的胞外多糖,菌体不易破碎,且营养丰富,含有17种氨基酸和11种矿物质及微量元素。其中,7种人体必须氨基酸占总量的41.46%。它性平味甘,具有追风散寒、舒筋活血、降低血液中胆固醇和防癌保健等功能。                           
物以稀为贵,相当多的云南人也从来没有见过虎掌菌。形异、奇香的虎掌菌历来被视为国宝珍品,是云南向历代朝廷进贡的贡品之一,被誉为“香茸”。虎掌菌与建文皇帝传说有关。相传,明代建文皇帝落难逃至武定狮子山,朱棣为绝后患,派刺客追杀到云南武定狮子山。刺客得知武定狮子山佛寺主持设宴请建文帝,便收买寺内做饭的僧人,在菜中下了剧毒。建文帝初食滇人美食,可口至极,龙颜大悦,饱食之后,去打坐念经,竟没有一丝中毒迹象。于是刺客大惊,旋转逃之夭夭。原来,是天上玉皇知建文有难,命黄虎星下凡,化为虎掌菌除毒增香,才使建文帝逃过这一劫。黄虎星走过的地方,留下脚印,就会变成虎掌菌,所以虎掌菌独独云南省武定县出产较多。虎掌菌这道菜便成滇味菌类的皇家菜。抗日战争后期,“云南王”龙云在昆明五华山用虎掌菌宴请美国援华空军飞虎队的陈纳德将军和夫人陈香梅女士,留下了中美友谊史中一段动人的佳话,也使云南虎掌菌的“赫赫虎威”远播海内外。      
去年四月,随海外华人作家采风团来云南采风的京城一文友回到北京后,打来电话不无遗憾地说:“我一直想着你们云南的菌子,可我去了一趟你们云南元谋土林、武定狮子山,也都没有捡到呀!”我笑了,告诉他,那是游人如织的地方,再说阳历四、五月雨水还没落地,是干旱的季节,哪会有什么菌子?如果有机会,雨季时你再来,我带你到附近的山野去走走,或者远去乡下,就会捡到许许多多的菌子!电话那头,又一次传来了他激动的声音:雨季时,我再来,我一定要来!                           
校对:曹矞  莫景春


历史遗落的契丹三叠
路军
路军,毕业于河北师范大学,笔名飘飞,飘飞的岁月,河北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马盂山——契丹始祖崇拜的神山,葱郁的森林广袤的草原,洁白如羊群的云朵写意蓝天,青牛白马的浪漫传说流传久远,一个令历史为之惊叹的马上民族从这里展开双臂,横刀跃马,叱咤北国的天宇。
我站在流淌了千年的土河边,我在寻找,寻找历史遗落的影像,我在遐想,我的脑海泛起朵朵涟漪。

青牛白马
英俊的白马王子沿着土河上溯,追寻青春梦想。他相信,在奔腾不息的土河上游,春花飘曳的草间,一定有一位纯情俊秀的女子在静静的守望,她痴情的目光飘过山川,马蹄声声催开豆蔻年华的摇曳心扉。
一辆踽踽独行的牛车背负着岁月的承载,吱吱扭扭的背后留下追寻的脚步,是谁凭栏远望,远方的土河流向何方?小溪水汩汩的细语,缠绵的情思化为天使的眼泪。她等待,在寥廓的原野深处,朝阳喷薄而出的地方,一定有一位洒脱英武的七尺男儿向这里一路追寻而来。他深邃的眼神早已经被一座神山慑服,远方天际的璀璨云霞装扮了她梦中的花园。
浪漫的故事在一瞬间的双眸对视中久久流传,奔腾不息的土河记忆一见钟情的浪漫誓言,相拥的背影走向马盂山。在离太阳最近的地方筑起爱的温暖小巢(帐篷),与蓝天白云比邻而居。串串野花,潺潺流水,飘拂的清风中送来沁香,晨曦的鼓角吹破原野的寂静。纵马扬鞭的喧嚣与袅袅炊烟飘散天际,猎苑的弓弩射穿麋鹿时光的奔跑,阵阵嘶鸣嘹亮了勇士的豪情。一对归来的马队暂时收藏起幸福的痕迹,坐卧洁白的云朵里,只待妻子温热香甜的奶茶流润心间,如玉石温润的溪水,夜晚的篝火燃亮星河,祈求的匍匐虔诚的膜拜,倾听大地颤抖的回音。长生天的眼睛在暗夜中熠熠闪烁。土河水哗哗地翻卷幸福的涟漪,青牛白马的浪漫繁衍出八位英男,如散落北方原野的一粒粒种子,随风飘散四方,历经风霜的磨砺终究会长成参天大树,八子的稚嫩双肩撑起坚毅的信念。马盂山的巍巍魂魄是给予他们力量的源泉,烈马的鞍鞯一次次地拴紧岁月的绳索,纵马扬刀的呐喊撕裂胆怯的云天,自古英雄出少年的驰骋铁骑扬起剽悍的狼烟!
我们不知道历史为何常常会沾满血腥的滋味,翻阅史册的双手会颤抖,凝注的眼睛洒落伤感。历史的动荡会改变世间一切美丽的虚幻。马盂山短暂的平静在鼙鼓争鸣中渐行渐远,烽火台的硝烟跌宕一段曲折的残酷诗篇,杀戮的剑戟横飞。白桦树的脊背刻印着善良与邪恶的殊死搏斗印痕,久久的镌刻,久久的昭示,最终倒下,化为尘土。

2、耶律阿保机
严冬风霜,盛夏如火,弱肉强食的丛林哪有几刻安宁?迁徙流浪,流浪迁徙,家园的白色帐篷仿佛漂泊不定的白云,任狂风肆虐的狂暴,辗转流徙,荣与辱的猎旗飒飒生风。你看,时空的战车吹响惊天的号鸣,八部的铁骑在历史的天空中高扬弯刀,生命的渴望眼神直逼苍穹,为了一个新生民族的未来。彪悍的风暴也席卷大漠的漫漫黄沙,骄傲的回声穿越时空隧道,沉重地撞击着岁月的遗忘。我们在寻找,血与火的洗礼催生涅槃。历经五百年的动荡纷争,历史的夹缝中钻出一丛丛智慧的小草,很稚嫩的招摇,指向神山,高扬的手臂汲取长生天的智慧与胆魄,晚霞映天的瑰丽涂满小草的额头。它已经睡着了,等待,静静地等待一个奇迹的诞生。
一道神光恍如太阳临世,漆黑的夜空惊异星河的黯淡失色,草原的篝火彻夜不息,苦涩的烟霭拥抱东方的朝阳。历史选择了他——阿保机,神秘的降世,神秘的失踪。仇敌很讨厌她的奶奶的絮絮叨叨的呓语,走出大帐的一瞬间还在乜斜晦气的眼神。谁又知道旁边土帐中蓬头垢面的孩童,他的胸中已经积聚起神山的能量,双目圆睁,如火烧灼眼前的污浊——若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在世,还敢与之争锋吗?
神山永远不会老,亘古不变的坚毅已经升腾化为云雾,洒落群山,溪涧的汩汩流水,土河的喧腾延续生命的永恒。人间的滴滴玉珠就是感天动地的欢呼。
盘旋草原的雄鹰翱翔苍穹,俯瞰大地。北方的原野群雄逐鹿,室韦,突厥,越兀及乌古、六奚,乱世中祈望重生。中原王朝满目凋敝,自顾不暇,哪一个皇帝也无豪情威慑草原大漠的枭雄。于是,鼙鼓惊天,“拔发骑龙望斾旌,经年鼙鼓未休兵。” 浩劫杀戮,血流成河的草原在尘烟暮鼓中消失着颜色。
阿保机曾经长跪在神山面前,那匹嘶鸣长啸的战马俯下身子享受片刻的安宁。他眺望,寻找,祖先许下的誓言一定洒落芳香四溢的草原;他在回忆,眼前跳跃闪现的弯刀勇士高擎苍天;他在倾听,剑戟的碰撞搏击,弓弩的呼啸嘶鸣;他在流泪,浸泡的心房挣扎,泅渡。彼岸就是芦苇丛,一只只小船盛满了放飞的希望。
纵横捭阖的先哲声音响起,如洪钟巨鼓击穿草原的黑暗。他凝神思考,土河,潢河,长生天赐予的珍宝,择水而居,水能润泽灵魂。他忆起土河边那个农耕的汉子,镔铁的坚犁划破田野的脊背。秋天的原野殷红灿烂,那个汉子的土屋中还有几本残破缺失的书,拾起似乎能发酵起一个清朗的明天。
他明白了,他胸中的丘壑需要一个人巧夺天工的点睛,而那个人一定来自中原。

3、韩延徽
人生总有几次柳暗花明的瞬间,是金子终究会发光的预言一次次的上演。
韩延徽决不会想到他的后半生影响了一个民族的未来,一个令历史精彩纷呈、风云失色的契丹王朝的未来。饱读经书的少年幻想大唐盛世的再现,祖训“达则兼济天下”记在心间。晚唐的夕阳渐渐地落入天际,余辉残照,无可奈何花落去,仕进的路太遥远。
他的满腹惆怅与才思落成诗篇,捧在手中留下声声慨叹,一个人听到了北方原野深处的呼唤。虽然暴虐愚蠢,可是眼前这位儒风飘逸的青年还是令他眼前一亮,暗暗称奇。“你跟着我吧!你不愿做等闲之人,我也绝非鼹鼠之辈。”韩延徽走上了一条捷径,是许多文人雅士的梦想,在乱世枭雄的身旁辅佐,期待乱世谱写豪壮的诗篇。
韩延徽在刘仁恭的身边才华横溢,妙计迭出。刘仁恭的地盘越来越大,他的官职屡屡升迁。刘仁恭也越来越骄狂,不可一世的睥睨群雄,几次征战后他在幽州站稳了脚跟,开始吃喝玩乐无所不为。刘仁恭色迷迷的眼睛盯住了幽州城外的大安山,风光绮秀,云雾缭绕。若有一处行宫立在云端,岂不可以长寿万年?他想着想着,醉眼迷离的进入梦想。
第二天一上朝便向百官提出此建议,众呼英明,只有一个人在默默不语。韩延徽明白,夕阳的光辉就要垂入森郁郁的群山。他隐忍下来,与冯道一样,寻找机会。他相信北国的天空群星闪烁,一定有最亮的一颗闪耀天际。
刘仁恭没有想到捆住他的竟然是自己的逆子,荒淫而吞咽的果实来得迅疾。刘守光手指一挥韩延徽:你就做我的幕僚吧。刘守光的为人韩延徽很清楚,可是选择幕僚的权力他没有。他轻轻一叹,仰望北国的天空,俯瞰中原。他成竹在胸,他说:自古合纵连横者得天下,我们何不联合契丹?歃血而盟,稳固后方,寻机指戈南下,一定中原!刘守光惊呆了,这等好事求之不得,而将梦想成真,快哉快哉!
一个秋风萧瑟的清晨,一列马队飞出幽州。滚滚尘烟隐没天空,塞外西风古道,荒草连天,雁群南归。韩宴会的铁骑一点点如群蚁消失在北国的地平线。“面见 ‘天皇王’,跪下行礼!”韩延徽蔑视冷眼,一拱双拳:“我乃天庭子民,只上拜天地,下拜吾皇。自古云:夷夏有别,尔等夷族岂可受拜?”句句如箭镞直刺阿保机的心窝。“你太小视我契丹的镔铁弯刀了吧!口出狂言就不怕成为刀下鬼吗?”阿保机双目咄咄逼人。“若怕成为刀下客,我也就不会奉命出使了!”韩延徽铁骨铮铮。很奇怪的韩延徽,在呆霸王刘守光面前显得谦卑礼让,一来到草原就忘了自己的任务吗?“那好,你想做苏武,我成全你。我的神山有无数彪悍的战马,你来放牧最好了!”如短兵相接的一见湮灭了出使的誓言,韩延徽被囚马盂山。
夜幕四合,韩延徽的双眼透过帐篷的天窗,寻找天宇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星。他在哪里?我还要寻找多久?他夜不能寐,耳畔的刁斗金柝阵阵飘来风寒。那个阿保机看起来亦不过一介匹夫而已!可叹可怜!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门被守卫打开。铁链子哗啦啦的坠地声还没有完全消失,一个英武的彪悍勇士站在他的面前。韩延徽惊呆了!这不就是与他唇枪舌战的阿保机吗!“你守节不屈,说明你是个有德行的人,我为什么凌辱呢?这次待你以礼,希望你留下来。”阿保机俯下身子,在向文明顶礼膜拜。浴火两重天的感觉来得太迅疾,太不可思议,使自己判若两人的就是眼前这位契丹领袖吗?
大帐中彻夜长谈。“我契丹需要你这样的赤胆智勇的谋臣……”走出大帐,晨曦的天空中那颗最明亮的星星还在闪烁。
答案就在韩延徽的脑子里,阿保机离不开韩延徽,三国时刘备也离不开诸葛孔明。
春天来了,土河,潢河,河岸的肥沃田野中悄然竖起来一节节树桩,嘿呦嘿呦的声音从大地深处传来。这群北归的汉子的双臂抡满了希望的彩虹,迁徙流浪的脚步停在这片水美秀气的山川。这是翘首以待的新家园,是生命灵魂归宿地。作坊间的炉火映红了天,烧灼掉契丹民族的一些野性。滚烫的铁水奔流,奔流出划破希望田野的沉重铧犁。彪悍的战马狠劲地拉出农耕的文明收获。
秋天的北国粟米黄灿灿的闪耀金光,阿保机的梦想飞上了蓝天。韩延徽对阿保机说:“胡汉分治才是永远。”于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创举在北国的茫茫草原诞生,南北两院成为一道奇景。韩延徽辅佐耶律德光时,两院变成两官。北官金花毡冠,黑衣长裤,南官锦袍金带。韩延徽的智慧之光熠熠生辉,他向阿保机献策:“营都邑,建宫殿,正君臣,定名分,法度井井。”一个彪悍的马上民族的血脉里流淌起中原文化的因子,令历史风云失色的民族叱咤纵横。
一个秋雨如烟雾霭朦胧的清晨,我驻足在土河边。我在寻找,我试图倾听历史的回声!那回声充满智慧,我是否读懂了遗落的诗篇?
校对:曹矞  莫景春


恩  师
陆天成

教师节又到了。每到这个节日,我总是想起中学时的黄老师。
那时我们风华正茂,像一群欢悦在草坪上的鸽子,对年龄根本没有概念。只觉得黄老师看上去已经很老,头发灰的灰白的,长长瘦削的脸庞上皱纹密布,一副酒瓶底儿似的白色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他批改我们的作业时把镜片推到额角上,鼻尖几乎要触到薄本上。当时我搞不懂,既然这样,就不戴眼睛好了。而当他把镜片推到额头上时,我发现他的眼袋下垂得厉害,眼珠鼓凸得厉害。
也许因为他其貌不扬,起初同学们都不怕他,上课时随意得很。可他却认真得近乎严厉,遇到哪个同学不专心听讲,他会立即停下课程,用那嗓音略沙喉音很重的苏南普通话讲一番 “书到用时方恨少”、“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说到动情处,他脸色发红,眼睛潮潮的。每每此时,课堂便鸦雀无声。
黄老师古文功底极好,听他的古文课简直是一种享受。他喜欢引经据典,深入浅出。遇到课文中关键的词语,他并不主动讲解,而是让同学们自己体会回答。凡有意回答的,他都一个个请到。如能得到他满意的答案,他的镜片后面总会闪动一种特有的光芒,就象武林高手发现有长进有悟性的弟子。他说,这样教学能使学生勤思考多动脑,能牢牢地记在心里。如果你一讲而过,学生很快就会忘记。
最令我们感兴趣的是他教我们作文。每次上完作文课后过不了几天,黄老师总要把最佳的几篇打印出来,让同学们赏析,再把他发现的常见的毛病一一指点出来。我是班长,他对我自然就严格。遇到我的作文写得不理想,他就会把我叫到办公室,帮我分析原因,指出缺陷,从主题提炼到谋篇布局悉心指导。每到此时,我总觉得,他慈爱的目光就象那片清朗的月辉。
有一次他对我发脾气,使我终身难忘。他的书法绝棒,担任我们书法兴趣小组的指导老师。我写字只求好看,像跳舞的小姑娘,他不厌其烦地指导我。他说,书法讲究的是抑扬顿挫,讲究的是韵味与笔锋。而我总学不到他的真谛。他最不能容忍的是“屡教不改”的毛病。有次,我写“学”字,落笔时又写中间的一竖。他大声训斥我:“我说多少次了,要先写左面的一点,这是不用心思的表现。”说罢,用他那青筋爆凸的手捏着我的手用力往下一点,弄得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脸一阵红似一阵……
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我也老了。回想起来,我这一生在文学和书法创作上能有所长进,都得益于我的恩师。可他在那场浩劫中也难逃厄运,造反派把他当着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黑样板”、“臭老九”无休止地进行批斗。在贫病交迫中不久他便去世了。可我没能参加他的追悼会,没能向他表达我的绵绵师生情。这将是我的终身遗憾!
校对:曹矞  莫景春


我与周纲先生
李跃平
李跃平,四川乐山市人,1963年生,1983年开始文学创作并发表作品,以诗为主,兼散文、小说和报告文学,常有作品在国家、省、市级报刊或发表或收编或获奖。著有诗集<<最后一片绿叶>>。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乐山市作家协会委员,五通桥文联常务委员,现供职于五通桥区规划和建设局。
乐山有一本新创刊的杂志《沫水》在全国产生影响,主编便是周纲先生,这位在五十年代曾以诗集《山山水水》蜚声诗坛的著名诗人周纲,新时期以来,文思泉涌,佳作迭出,成为乐山新时期文学的一杆旗帜,然而却无缘相见。那时我正二十来岁,有一股牛犊劲,也尝试写一些诗文寄去,但不是退稿便是石沉大海,这让我有了拜见周纲先生的想法。
五通桥有着悠久而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有着深厚而肥沃的文学土壤,后来办起了一家书店,取名为作家书屋,专卖《华夏诗报》《黄河诗报》之类的文学书报,据说该书屋就是在周纲先生的帮助下创办起来的。每每有空,周纲先生总爱来书屋座阵,这位与乐山血脉相连的中国现当代诗人,让不少文学青年屁颠屁颠的跑去,那时我还在老龙坝上学,一有机会就骑一部铃子不响全身响的五羊牌自行车来书屋,以便当面请教,但时运不巧,总是错过相识的机会。
八十年代初期是一个文学狂热的时代,翻阅当时的报刊,凡有征婚的,都会写上热爱文学的字眼,大多数小青年在当时都有过文学的梦想,追求文学成为一种时尚。后来五通桥成立诗书画院,我见到画家鸣皋先生,他送我两本周纲先生的诗集《大渡河情诗》和《黄金马蹄》,他的诗曾经影响了乐山一代诗人,然而这两本珍贵的诗集,却让我的诗弟小胡横刀夺爱,借去不还,最后只好用一套《鲁迅全集》才换回一本《黄金马蹄》,而《大渡河情诗》至今不了了之。
五哥车祸罹难,他的挚友亨山兄常来我家装裱字画,他长我10岁,是一位非常友善的兄长,偶尔我也和他谈谈文学,无意间,我便流露出想拜见周纲先生的想法,因无人引荐,心中充满了苦恼。亨山兄见我着急,便随口说道,你把诗歌整理一下,我请周纲先生帮你看看,我和他熟。亨山兄一席话,让我不胜惊喜,赶紧从习作本中抄好50首诗歌,请亨山兄带给周纲先生。
诗稿带走之后,我有些后悔,我那样的文字好意思见大诗人吗?果然不出所料,周纲先生把读后的意见写了一封长信寄给亨山兄,这是我后来知道的。周纲先生在信中谈的很详细,指出了诗中存在的不少问题,连诗稿中的错别字都作了修改,我从亨山兄手中要回了那封信保留至今。
其实我是非常自卑的,特别是那封信更打销了我面见周纲先生的勇气。有一天,我正在车间干活,满身油腻,妻子打来电话说,周纲先生要来五通桥看你。接完电话,我顾不得多想,赶紧请假回家,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来到四望关码头,鸣皋先生已先我一步在那里等候。我刚刚一到,周纲先生的车到了,他和夫人王孃及四个和我差不多的青年一同下车。我穿着油腻腻的工作服和周纲先生一行去了茫溪河边的休闲阁喝茶。
休闲阁环境很优雅,周纲先生要了两壸上好的茶。周纲先生、鸣皋先生和我三人关进了一间雅室,三个小时的时间内,周纲先生谈到了很多关于文学的话题,从文学流派到写作技巧,提出我作品的不足,又阐述他对我的希望,不要为赋新诗强说愁。在聆听周纲先生教诲的过程中,我的眼睛里一直充满了泪水,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为了一个文学后生,不惜身体,侃侃而谈,让我好生感动,以至于后来的饭局让我喝了不少酒,要不是鸣皋先生保驾,我还不知道怎么回家。
接下来,我便常常去周纲先生家,当面聆听教诲。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从此我的诗风文风有了较大的改变,一些诗文还登上了大雅之堂,这都缘于周纲先生的帮助。作品发表越来越多,心中就有了蠢蠢欲动的想法,我厚着脸皮去求周纲先生推荐我加入省作家协会,成了省作协会员,如果放在今天,我真沒有那份勇气。
因诗而荣,也因诗而穷。1997年,我下岗了,下岗不到一个星期,周纲先生便来五通桥看我。记的那天正是五通桥的传统龙舟赛,因我无心看,周纲先生便陪我在人和宾馆的茶楼喝茶,当时在场的人很多,我已记不清了,从记忆中能够确认的大概只有鸣皋先生,大家说了一些安慰的话,我也做好奋力一搏的准备。
一场变故,让我又一次走到了绝境,2000年的夏天,我已经丧失了奋斗的勇气,妻子说,你去找找周纲先生吧。8月5日,我请周纲先生夫妇来五通桥,不料他却带来了一帮人,我们在朝峨山庄摆开了架势,由于许多人我并不认识,几次想要说出的话却无法说出口,这让我闷闷不乐。周纲先生夫妇也不在意,原本是我请他们的,王孃却抢先付了钱。同月底,我独自一人直接去了周纲先生家,向他倾诉生存的无奈。周纲先生听完之后也沒有多说,脸上也毫无表情,只见他走进书房,拿起电话同各地的友人通话,也许是运气好,第一个电话便打到眉山他侄儿黄瑜哪里,黄瑜正在一家公司担任人力资源处处长,立马同意我去,开出了很高的工资,让我解了燃眉之急。
后来回五通桥后,我主持成立区作家协会,创办《五通桥文学》杂志,周纲先生亲笔题写刊名,并来五通桥给予指导,特别让我感动的是周纲先生和市作协副主席胡佑科女士还帮我找区上有关领导要办刊经费,让《五通桥文学》杂志走过了几年红红火火的时光。
转眼间,我和周纲先生相识快20年了,关于他的话题太多太多,今天摘落下几个片断,献给这段亦师亦友的岁月。
校对:叶 子



               
我去了梦里的地方
沈晓密,1960年生于上海市。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华当代文学会会员。
就像身沐冷雨,到底等来了太阳,也像身染疾患,到底等来了死亡。一个身心疲惫的日子,上司说:你可以休假了。我把这个属于自己的节日告诉了妻子,妻子随即发来短信说:出去走走吧,给心也放个假。这个粗心的婆娘,这次倒是切中了我的脉搏。
  好久了,我的脑子里总是纠结着年少时那段惶茫潦倒的往事,深夜里经常做着离奇古怪的梦。我梦见父亲在月光下勾着身子,一群造反军失控的手脚落到了父亲的身上,父亲猛然站起,造反军顺势倒下,可怜兮兮的父亲瞬间变成了吸纳神力的大侠;我梦见母亲挽着竹筐,带着我登上山顶采拾野菜,毒蛇缠绕了我的身体,我的全身尽是紧梆梆的恐惧,母亲弄死了毒蛇,于是野花的香气又钻进了我的鼻孔。大梦醒来,头上那盘蚊香依然青烟缕缕,路灯的微光被窗帘逼成条状,屋子里也神秘起来。看来,梦与现实终归有一些必然联系,我不晓得梦是怎么一回事,弗洛伊德晓得,但弗洛伊德早已白骨化为红泥。算了,还求证什么呢?
   我把梦里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说:别想往事。想往事痛苦。母亲说得对吗?往日的痛苦似乎是一杯烈酒,不喝不过瘾,喝了难受,又是一块臭豆腐,嗅着难耐,吃到嘴里就不一样了。不晓得哪位贤哲给身心承受不了的事取了名字,谓之痛苦,于是痛苦就成了依附于生命里的东西。生命试图摆脱痛苦的纠缠却欲罢不能,因为在编织幸福的同时又制造了新的痛苦。有的生命在抗争中退步,逃到庙里,袈裟倒映在凄冷的月光下,吃着俗人施舍的斋饭,唱着俗人听不懂的歌曲,我不晓得那歌曲能唱出几分空灵。
   梦回故里,我必然要把我的假期分一段给梦里的地方。世间有一种东西是相反的,那就是轮回会让生命老去;那就是轮回会让荒野年轻。我找到了几个儿时的玩伴,我看到他们的头顶稀疏寥落,我看到他们的周遭草木葱茏。这座古老又贫瘠的村庄确实换了模样。眼前的屋宇有的飘散着典雅的浪漫色彩,有的释放着浓郁的乡土气息。看来,前辈们在收回拳头的时候,回到土屋,就着夜色,听着连绵的呻吟,制造新的生命去了。新的生命摆脱了荒唐与荒蛮,开始用手垒屋造田了。这是生命的进步。我不得不把史铁生先生的一段文字粘贴到我的文字上,我似乎与史先生曾有过几次灵魂上的握手。他写到:形单影只流于千差万别的人山人海中,暴露肉身尚且招来羞辱,还可赤裸起灵魂吗?自亚当夏娃走出伊甸园,人类社会于是开始之日,衣服的作用有两种:御寒和遮羞;语言的的作用有两种:交流和欺瞒,亲近与沟通成为永远的理想。这是真话,人用衣服包裹了肉身也包裹了灵魂,总是惯于把灵魂隐匿着。好在在人的生命里头,确实排列着善良和理性的密码,渐渐懂得了给自然、社会和他人制造痛苦的同时也为自身埋下了痛苦的种子,这些痛苦的种子一定会发芽,也一定会击打你的肉身,折磨你的灵魂。从这座古老的村庄,我看到了生命理性复活的缩影。
我一定要找到当年父亲被斗的现场,村里人厚待我,居然让我看到了批斗会上父亲站过的号台。号台的前面用油漆涂抹的“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几个大字仍然依稀可见。我不晓得村里人何故不把这座号台拆掉,是让它讲述历史、记录历史、成为历史的化石?无人知晓。我身边的老人用一支尚存温热的左手把我的手拽过贴到他的脸上,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那支冷冰的右手不能自主地做着弹三弦的动作。嘴里含混不清的重复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呀……。这位身患脑血栓的老人,就是当年在批斗会上打过父亲的造反军头头。唉,可怜的老人。如果我有能力,定会拂去依附在你身心的痛苦。
依旧是一个有月光的夜晚,这个村庄出奇的宁静,兴许这宁静是因为村庄里的造反军都已经老去,死去;那些黑五类,牛鬼蛇神都已经老去,死去。一个时代死去了。
屋外的柳叶刷拉刷拉地响个不停,这个村庄在柳叶的抚摸下睡着了。今晚我又会做什么样的梦,明天我又要承受什么样的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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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23:08:12 | 只看该作者

根雕的村庄

◎ 宋世兵

宋世兵,土家族,现供职于保靖县文联。系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湘西州作协理事,县作协主席,天开文运主编,在各级报刊发表作品100多篇,多次获奖。

驻足凝望,在来去匆匆的步履声中,泪水模糊了视线。
武陵腹地,酉水中段,一个名叫那溪坪的村庄。自称毕兹卡的子孙成群结对地鱼贯而出,身影消失在山的尽头、水的遁处。白发的老人和纯真的孩子目光眯漓,循着目光的方向,太阳冲破黎明前的黑暗,射出万道霞光。一个这吃罢十五肉抱着锄头哭的日子,注定凝固成村庄永恒的记忆。这一拨人在海的边缘,钢筋水泥堆砌的建筑里,寻找未来,装扮自己的日子。每逢那个叫年的日子,不管前方的道路阴霾密布,抑或雷雨交加,不能阻隔背驮收获的行囊回程的步伐。
    这里是祖祖辈辈不离不弃的地方,生死相依的地方;也是生长生命,生长爱情,生长亲情的家园啊。
    这里,起伏如一波波山的褶皱,流淌似一浪浪水的裙裾,祖辈追逐着野兽赶山而来,追寻着鱼群踏浪而来,荜路蓝蒌,刀耕火种,围猎捕鱼,伐木筑巢,背山而息,依水而栖。山水相依相拥,拱出一块块坝子,一个个村庄。于是吊脚楼里有了炊烟,劳作喊起了吊子,歇息唱起了山歌,节日跳起了摆手,祭祀扬起了梯玛老司的唱辞,鲜活了村庄的日子,喂养了村庄的筋骨,延续了村庄的血脉,孕育了生机和希望。而对伟岸的大山和弯蜒的河流,那一排排吊脚楼是修给家人住的,那一声声号子是喊给自己听的,那一句句唱腔是诉给家人念想的,那一缕缕炊烟是飘给子孙看的,那一幕幕舞蹈是跳给村庄和家园看的,那一摞摞藏风聚水的台地是留给自己安息的。这一切的一切,在大山深处,河流上空汇演,一年又一年轮回。
    这里是祖辈的村庄,也是父亲的村庄,剪断的是脐带,割不断的是血脉。
    我们像候鸟一样,在大海与大山之间往来穿梭,永不停歇。前胸装满一片蔚蓝色的希望,后背紧紧贴着祖辈们的渐渐远去的背影,祖辈的村庄徐徐拉下了帷幕。
    当一条沥青水泥路从村里穿过,那一阵阵汽笛的鸣叫沿着那一条209国道的方向延伸,所有老老少少的目光也沿着国道的方向延伸。整个村庄集体改变了方向,父辈的村庄开始登场,上演一幕幕只属于村庄的故事。我们亦步亦趋地跟随父辈的脚步开始登场。父辈的村庄只属于那一条叫酉水的河流,那一方方隆起的武陵山下的台地。不知是哪一个父辈带头,面朝那一条充满希望的大道建起了一栋栋吊脚楼,背靠大山面朝酉水的村庄逐渐改变了模样,只有少数几栋仍倔强地面朝酉水,原地踏步。父辈的村庄与那一条大道和大道上的车流交融对话。父辈起早贪黑地在大山里收寻,收寻一节节一蔸蔸树根,归集在楼前屋后,自制一把把铁质的工具,在树根上化腐朽为神奇。腐朽的是树根,神奇的不再是树根,是父辈手中的一件件手艺品——根雕。图案的形状极具想象,有嫦娥奔月,有龙凤呈祥,有梅开二度,有大鹏展翅,有猴儿望月,有虎踞龙盘……所有美好的想象在起落之间定格为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极具视觉冲击力,足以与美术大师的作品相媲美。
    那一条大道给予了父辈生活的勇气,那一阵阵汽笛声唤醒了父辈的艺术创造力,那一群群来来往往的车流激活了父辈的日子,那一件件艺术品随着车流走出大山走向大海,甚至漂洋过海,装点着另一片天地的日子,也改变了村庄的脸庞,改变了我们的命运。这根雕的村庄乘着鸟儿的翅膀,沿着酉水奔流的方向,朝着大海奔去。
    根雕的故事是父辈的激情抒怀,根雕的村庄是父辈的灵魂栖息,被根雕的我们又将演绎起怎样的神话。
    在根雕的喂养下,我们有如五月的秧苗拔节疯长,个头与父辈差不多大小,身高与父辈的比肩,腰板与父辈一样硬朗。不知何时,一条条光缆开始在大山间铺就,一台台像电视一样的东西开始上山下乡,父辈也开始不知所措,目光开始游移,神情不再坚定,父辈们的村庄渐渐老去,根雕的村庄也渐渐老去,根雕的日子也渐渐老去,我们也将开始追逐属于自己的光荣与梦想。
    我们有特殊的称谓,70后80后90后开始在起起伏伏的人生波涛间以打工的诠释着自己的身份。这身份与根雕无关,与父辈的村庄无关。我们是多么地渴望像父辈一样,掌握自己的命运,掌控村庄的未来。尽管背后有多少不舍的目光,有多少梦萦魂绕的牵挂,我们毅然决然地朝着大海那一片蔚蓝奔去,在钢筋水泥构筑的世界里上演一群名叫农民工的生命传奇。我们在大海起伏的波涛间劳作,在钢筋脚手架上奔波,在城市街道上忙活,在高速路上耕耘,在机器轰鸣的车间打拼,脸上淌满汗水,手脚磨起了血泡,目光依然坚定,姿势永远向上。我们像拓荒牛一样地活着,尽管吃得是草,挤出的是牛奶,仍无怨无悔。我们尽可能地像城里人一样打扮自己,委屈地放下身段,吃力地学着城市方言,为的是尽快地与城里人沟通,尽早地融入城市,生活的天空依然不曾改变颜色。城市不可能全部接纳我们猥锁的躯体,游荡的灵魂,廉价的寄托,难道我们只能默默地承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养儿打地洞的宿命。祖辈、父辈一辈子劳碌的命运交响曲,注定要在我们中的大部分人身上重演。
    这一群城市的农夫,村庄的工人,不得不像候鸟一样往来城市与乡村间迁徙。后方有数不尽的牵挂,前方的启明星仍在内烁,道路迷茫,方向迷失,何处安放城市农夫那一颗一颗小小的灵魂。
    去,因了那片蔚蓝色的诱惑。我们企图改变那一种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劳作姿势,那一面散发泥土芳香的颜色,那一腔如山般刚毅如水般柔情的嗓调。然而,似乎总是徒劳。
    来,因了那一丝如锥般的疼痛。我们劳作的姿势与城市格格不入,我们的语言与城市无法沟通,我们的歌声与城市总不合拍。我们不得不回到村庄,寻找些蔚藉。来来去去之间,蓦然回首,我们的身影在家园消失了,我们的本色在城市消失了,不知道从那里来,又将向何处去。
    那溪坪——根雕的村庄,祖辈的村庄,父辈的村庄。我辈的村庄,你在哪里?

给父亲叫班“鼓尚”

◎ 李发明

李发明,1972年出生,现供职于沈阳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曾在武警部队长期从事新闻宣传工作,近年写作文体主要为散文、诗歌,作品散见于《青少年文学》《辽宁青年》《诗潮》《芒种》《长城文艺》《湿地》《南方周末》等报刊,部分诗文获奖。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沈阳作家协会会员。

父亲活着时不止一次对我说,等他过世后一定要给他叫班“鼓尚”(在当地农村专门为丧事服务的乐队),他希望自己走的风风光光、热热闹闹。我满口答应:甭说一班,就是两班也没问题。没想到,在父亲去世的当天,一场突降的大雪封住了山里的道路,阻断了村子与外界的联系,使得我当年对父亲的承诺无法予以兑现。时光如梭,一晃父亲三周年就要来到了,我早早地开始张罗,说啥也要为父亲叫一班“鼓尚”,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同时也弥补下自己心中的遗憾。
    在我老家张家口的农村,像其他地方一样,给老人发丧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尤其是年岁大,有儿有女的老人,丧事操办的一定要隆重。有的儿女在老人活着时看不出怎么孝敬,往往在为老人操办后事上场面搞得却是很大。农村就是这个样子,在操办老人后事上要是有所懈怠,会被乡亲不齿与耻笑。父亲活着的时候之所以再三叮嘱我要给他叫班“鼓尚”,轰轰烈烈地操办他的后事,我想其中缘由无非就是:自己有儿有女,照别人什么也不差,自己的后事必须也要办的热闹、体面。我认为父亲这种想法,并不是一种虚荣,倒是一种对人生价值追求和生命尊严的捍卫!
    一二周年过的比较简单,儿女们带着供品纸烛到坟上走一遭就可以了,而三周年就不同了,通常都要大大操办一番的。坊间有种说法,故去的人在三周年之后,就去与比他先故的亲人团聚了。所以三周年是要当作喜事来办的,而且讲究叫班“鼓尚”,气氛搞得越热闹越喜庆才好。
    父亲生前身体一直很好,整整活到89岁。他的离去叫人始料不及,好似一枚熟透的果子从树上陡然坠落,生命陨落的悄然无息。高龄老人去世属于喜丧。在当初操办父亲丧事的时候,母亲叫大家不要过于悲伤,说父亲一生乐观坚强,哭哭啼啼的会令他走的不安。
    父母一共生了我们儿女三双,而且子孙满堂。我和两个哥哥都不在父母身边,使得二老很少能够像别人那样享受到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尽管我每年都要带着妻儿回家探望,并尽可能多给钱给物,但没能够尽到在床前奉养双亲的义务,内心里始终充满深深的愧疚。父亲从活着到去世,没给儿女们添一点麻烦,作为儿女,在送别父亲的时候,为他叫班“鼓尚”,热热闹闹地恭送他走,是我们所有儿女们的共同心愿。
    距离父亲三周年的日子愈来愈近,给父亲叫班“鼓尚”的想法也更加急切了。老家的实际状况却又叫人无法乐观。村子地处偏僻山区,交通不便,至今没有通公路。祖祖辈辈的人们以种地为生,完全靠天吃饭,而且十年九旱。前几年政府搞退耕还林,能种的地少了,也不让养羊了,年轻人纷纷到外面打工寻出路,村里就剩下一些风烛残年的老人。许多房屋都闲置起来,院落里长满了齐人高的蒿草。办红白喜事,图的是热闹,讲究的是人气儿,人越多越好。可是,如今村子里人没几个,能住的房子没几间,要想把父亲的三周年办好谈何容易?最后,我跟大哥商量决定,周年要办,“鼓尚”也要叫,但规模可以缩小。
    进入冬天以后,老家的雪是一场接一场地下。要是父亲周年的时候仍旧下雪,大雪一封山,就是花多少钱“鼓尚”都请不到。我默默祈祷,希望老天爷关照,在父亲周年的日子里有个好天气。
    父亲周年的前三天我赶回老家,跟大哥一起到镇里把办事所需要的东西全部买好。村里的三姐和姐夫也开始忙和开了,将闲置许久的房屋打扫一新,点燃了炉火,把房子早早地烘烤起来。沧州的四哥和四嫂也专程赶了回来,他们两人作为临时厨师,负责周年当天宴席的料理。总之,兄弟姐妹全上阵,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目的就是办好父亲最后的这个周年。
    周年当天一早,亲戚们从四面八方陆续到来。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没有受到邀请的情况下,很多搬到外面去的乡亲还是踩着日子回来了。看到他们那一张张朴实而熟悉的面孔,我的心情无比激动。
    父亲生前是个热心肠,喜欢热闹,村里婚丧嫁娶什么的,他是逢请必到,热心帮忙。村里过年或者谁家办喜事,讲究念喜歌(就是说一些顺口溜式的吉利话),父亲的喜歌往往是张口就来,而且深受众人喜爱和推崇。父亲为自己攒下了极好的人缘和人气,所以在他去世后,村子里很多人来给他上香、烧纸钱。因此,在父亲三周年这个日子里,那么多人回来送他最后一程也就不足为怪了。还没想到的是,今天老天也作美,阳光明媚,风轻云淡,有种春天突然来到的感觉。
    上午10时20分,祭奠仪式正式开始。各种用纸张糊裱而成的金库、银库和楼阁等祭祀用品整齐地摆放在院子里。父亲的遗像被高高地放置在漂亮的灵楼里,前面的供桌和香案一字排开。“鼓尚”们非常卖力地鼓腮、运气,手里的喇叭、笙管等各种乐器呜呜哇哇,有腔有调地争鸣起来,现场气氛一下子变得庄重而又肃穆。
    大哥作为长子首先给父亲上香,接着开始上供。我和哥哥们跪在第一排,其他人按照一定的顺序一排排跪在后面。在主持人的吟唱下,水果、点心以及冒着热气的供菜一样样地端了上来。主持人喊到谁的名字,谁就上前点纸焚香,并向父亲的遗像或行礼或叩拜。轮到年近70的老姐夫行祭拜礼时,冷不防叫人抹了一脑门子的黑,一时间笑声四起。现场气氛一时活跃了许多,俨然不同于父亲刚去世那会儿的悲凉与沉重。
    透过缭绕的青烟,望着父亲的遗像,我的心情在这一刻突然沉重起来,眼泪随着哀婉的鼓乐无声地落下。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现在脑海;失去亲人的悲伤再一次在我的心间蔓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一种多么叫人痛心疾首的感受啊!
    父亲一生坎坷,命运多舛,曾遭人迫害被扣上四类分子的帽子,长期受到批斗、游街和整治。可以想象,在那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充满苦难的岁月里,他能够把三双儿女养大成人是何等不易。没平反前,父亲走路是不敢抬头的,儿女们也备受别人的欺凌。父亲平反时,案卷里记录他犯罪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剥了两棵小榆树的皮。而他剥榆树皮的目的,就是为了儿女们不至于被眼巴巴的饿死(榆树皮可以碾压出面,用这种面可以制成面条来食用)!父亲挨了多少批斗,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但他最终还是挺过来了,而跟他一起被批斗的人却都早早地离开了人世。父亲真正享福是在65岁以后,掐指一算,他仅仅享了20多年的福。我想,父亲之所以能够从苦难中走出来,最终品尝到生活的甜蜜,无疑跟他乐观豁达、坚强刚毅的性格是分不开的。
    祭奠仪式一个环节接着一个环节在进行着。行动困难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院子里,坐在一边静静地观看整个仪式,并且不时偷偷地擦拭眼泪。母亲此刻的心情是激动和复杂的。我想,除了她对父亲的思念之外,还应该有几分开心和释然吧?
    在整个祭拜仪式即将结束的时候,轮到了我上前去祭拜父亲。说实话,父亲去世的三年里,我也曾在异域他乡遥祭过父亲,也曾在梦中梦到过他。不过几次梦到父亲,总感觉他对我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所以每次醒来,我都泪湿枕巾,心中充满无限的哀伤。点燃手中的香火,我一边叩头,一边在心中默默地对父亲说:父亲啊,你生前的嘱托,儿子今天终于为您办到了,你该安心地去了吧?我这个最小,又离开你最早的老儿子,从今往后你就不要再牵挂了,因为自从你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真正长大了,完全可以独自撑起一片天了!
    安息吧父亲,愿您在九泉之下幸福安详。如果有来生,我愿意还做您的儿子,继续我今生未尽的孝心。

父亲的青春,在二胡声里归来

◎ 向墅平
    向墅平,重庆万州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文学月刊》签约作家。文章散见于《散文选刊原创版》《中国散文家》《散文百家》《散文诗世界》《散文诗》《文学月刊》《文苑》《意林》等全国多家刊物。

父亲总说他老了。
    那天回乡下老家,看望父母。见着父亲,我的鼻子禁不住一阵发酸:眼前的父亲,满脸憔悴,双目黯然;一头花发乱蓬蓬如秋天的枯草;衣着也有些邋遢,很随便地穿着一身已洗得发白且变皱的旧衣服;父亲口里衔着一支香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咳着嗽。
    这些年里,父亲和母亲留在老家那片土地上,继续他们的农耕生涯。而我和兄弟常年在外奔忙,很难回一趟老家。据母亲说,我们不在他们身边的日子里,父亲吸烟很厉害。我明白,吸烟,已成了父亲排遣寂寞的一种方式。
    接下来陪父亲闲聊时,我关切地说:“爸,吸烟伤身啊,尤其是您的肺。”“嗯……”父亲点着头。“您和母亲都是60多岁的人啦,要适当注意休息;有些农活,您们可不做了嘛,我和兄弟不是经常给您们汇钱回来么……”我接着说,趁母亲也在一边坐着听我们谈话。母亲一直是个最闲不住的人。父亲很配合母亲;多年来就默默跟着母亲,做着那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农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农活,已然磨去了父亲生命里所有的鲜活;加上岁月的摧折,父亲已慢慢变得麻木迟钝,难怪父亲会老念叨他“老了”!在我的娓娓劝说下,母亲终于答应减掉有些农活;父亲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亮色……
    吃过晚饭,我和父母一同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是一台45英寸液晶大屏幕,是今年春节时我和兄弟从城里大商场买回的,算是给二老献上的一份孝心。原以为这台液晶电视会为二老的精神生活,带来足够的充实,可并非如我们所愿。我发现,当我暂时跟父母停止谈话,专心于电视节目时,父亲却慢慢耷拉了脑袋,打起了盹儿。母亲在一旁像受了感染,也跟着微闭了双目。父母似乎对电视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现代色彩的画面,提不起多大兴趣。想想父母这一代老人,除了会干似乎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和家务外,几无什么娱乐方式——至多也就看看电视而已。无休无止的农耕生活,像一根无情的鞭子,已将他们驯服成劳动的机器。他们的精神世界,是极其荒芜而枯涩的。
    我的目光,缓缓在房间里逡巡。蓦地,里屋墙角边那一把父亲早年用过的二胡,闯入了我的眼帘!我起身走到那把二胡前。它寂静地靠在那里,上面蒙着了厚厚一层灰;弦已断,再发不出声响。我轻轻捧起二胡,犹如捧起一件珍宝。我摩挲着它,心中思绪翻腾。它可曾是父亲的最爱。从长辈那里得知,父亲年青时,不仅人生得英俊,二胡也拉得很好;并被选入乡文艺宣传队,四处巡回表演。彼时的父亲,意气风发,对前途充满了梦想。果然,后来,市文工团下乡来选拔人才,一下就相中了才貌俱佳的父亲。接着,乡宣传队将父亲的相关材料报送上面审批。在等候消息的日子里,父亲天天拎上那把二胡,到村头黄桷树下奏响悠扬的乐声。然而,在那个夕阳如血的黄昏,也就在那棵黄桷树下,父亲等来的,却是最终被上面否决的噩耗。理由只有一个,爷爷曾当过几天国民党保长!在那个一切看“阶级成分”的赤色年代,爷爷的这一历史“污点”,自然成了斩断父亲锦绣前程的致命黑剑。当时的父亲,发疯似地在黄桷树下,拉了整整一个黄昏的二胡……从那以后,父亲很少再拉那把二胡;我只是在年幼时偶尔听过几回父亲的二胡声。随着养家户口的生活重担的逐日压肩,更随着时光之流的冲洗,父亲渐渐褪去了昔日的风采,也渐渐淡漠了对二胡的热情,二胡便终于被遗忘在岁月的一隅……
    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我要为父亲重新买上一把二胡!
    当我试着轻轻唤醒父亲,告诉他说:“爸,咱要给您再买一把新的二胡,如何啊?”“啊——”父亲眼神里又闪过一丝亮色,接着连声应道,“好的,好的……”接着,我跟父亲促膝谈心,谈了整整一个晚上。及至后来,父亲开怀一笑……
    我回城时,带上父亲,让他亲自去专卖店选购了一把精致的二胡。
    以后,我每每在电话里欣喜地得知,父亲几乎天天都会在晚间休息或农闲时,拉拉二胡。父亲吸烟量,也大为减少。父亲的精神状态,大胜从前。
    我更频繁地回老家。
    这个春光明媚日。我又回了一趟老家。父亲刚赶集回来。此时的父亲,着一身新装,而且一头白发被染成乌黑;面容也较以往饱满,并带着惬意的微笑。父亲的面貌可谓焕然一新呵!
母亲在厨房做饭时,父亲主动从里屋拎出了那把新买的二胡。而后,父亲就坐在和煦的阳光里,摆开架势,为我拉起了二胡。父亲的神态,是那般的充满自信;父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华彩。父亲好像一下子变得年轻,那么富有活力!在如流水清风一般悠扬婉转的二胡乐声里,我仿佛看到,父亲那曾经逝去的青春,正和着旋律,翩然归来……


梁明祥先生印象记

◎ 王锦忠

王锦忠,笔名乔轼,1969年生,浙江绍兴人。1991年起开始发表文艺作品,有小说、诗歌、散文及书画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等。系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绍兴市作家协会会员;越城区文学爱好者协会副会长,越城区文联杂志《山阴》副主编。


    “惟人之初,总总而生,林林而群。”
    算起来我与梁明祥先生的第一面距今(2010年1月27日)正好5个月了。梁先生给我的印象归结起来最后形成两点:一是慷慨激昂的陈辞,二是别具一格的书法艺术。
    梁先生是绍兴县标准计量局的原科长,退休干部,同时也是我们文化研究会的副秘书长:两片高倍近视镜架构在他那张精干的瘦脸上,遇人总是不知疲倦地重复着他的热情问好,梁先生称得上是一位领导喜爱的能瞬间调节气氛的“和局大使”。
    在文化研究会成立大会第二次预备会议上(2009年9月28日),我有了与他的第一面。他的发言是那么的激昂,稍带着“点评”的味道,向众人一一介绍与会的每位成员,赞扬之词贯串始终,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气氛中结束了他的“总结性”发言,自此便给了我一个慷慨陈辞的印象。
    梁先生有个习惯性称呼——梁工,这样一个象征着职业背景与身份的尊称被广泛地流行于研究会的成员中,以致于许多人对于他的真名早已语焉不详了。研究会的“老人们”个个都有着显赫的身份,专家学者济济一堂,不夸张地说概是集中了当今绍兴一大半文化界的著名人士。故而,从文化这个角度来说,梁工仅凭计量工程师的职业背景是难以与其文化团体副秘书长的身份相当的。他又有什么不为我所知的一面呢?应该有吧。
带着这种疑惑我搜索着与之相关的信息,不久终于有所发现。在会长办公椅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对书法立轴,上书:文化研古越,壮心泽华夏。
    一进门,我便被这幅立轴上的书体所吸引:似隶而非隶,有篆若无篆,与周庸村先生的爨宝体相近,但更具观赏性。我立时惊愕,这是爨宝体吗?好象又不是哦,它没有爨宝体的平直硬朗而更具布局优雅的翰墨韵致,形式自由,这究竟是出于哪位大家之手呢?
我迅速地把目光移至落款:山阴梁明祥书。
    梁明祥?呵呵,千真万确!
    原来梁工确有我未知的一面啊!我算是为先前的疑问找到了一个妥贴的答案。这才与他副秘书长的身份相称哦!高!我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很快地我有了向梁工求教的念头,对于这种新体书法与隶、篆、爨之间的异同与渊源。
    在平水大龙山农庄会议结束后,接待方安排了参观“余氏宗祠”的小节目,在步行途中我有意地凑上前去,讨教于梁工。梁工终于向我介绍了他的“新体书法”:“这是我自创的一种书体,它界于隶书与篆书之间,算是一种隶篆的破体吧。”
    对书法稍有涉猎的人都知道,兰亭“鹅池”题字集中体现了“二王”书法的差异——鹅瘦池肥。其实“小王”之书法贡献不仅仅是体现在“肥美”上,还在于他的“行草破体”创举,在中国书法史上可谓意义非凡。梁工的“隶篆破体”似受了“小王”之启发,在隶篆间求同存异另辟蹊径,经过多年的潜心研究,终有收获。
    “既有如此造诣,梁工你是否参加了此次在上虞举行的‘第七届全浙书法大展’呢?”
    见我问及,梁工以一种平和的语调回答:“小王,我对书法只是出于内心的爱好,自来就没有成名成家的想法,故而从不去参加比赛或展出的活动,也不图那个书法家的虚名,真的!”
    这样的回答确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别人都如我般地想着去图个“名”,不久前我还为去参评加入市书协而复印了一些奖状委托一位师伯递交。原来,这世上竟还有梁工这样的艺界真君子,潜心于书法艺术之中静心养性,却不为名利所动。
    梁工见我爱慕,疑为索要他的墨宝,缓缓地说:“小王,我心中有数,你是一位诚心的年轻人,我一定送你一幅。”
    在会刊试刊号出刊前夕,我在研究会偶遇梁工,他居然真的亲手奉上不久前手书的一幅横幅,上书“志存高远”四字,以资对我这个后生的鼓励。

泪是乌云的花

◎ 莫秋言

莫秋言,原名李龙龙,生于1988年三月,安徽省淮北市人。退役大学生士兵,中共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淮北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为安徽(合肥)莫逆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执行总监。

在我离开家的第七日,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我听到母亲声泪俱下的呜咽,顿时,不禁眉头紧锁,心头一憋。
    我莫名地感到局促,撂下手中细活,躲在无人的角落,倾听远方的呼唤。母亲敛起嗓音,愁肠满腹地道来。儿子,打你离家之时,我便开始想念。我时常会思考,你是否温暖,能否吃上一口饱饭?今天,我再一次来到你故乡的居所,为你开窗晾晒、缝补清尘……妈妈知道你很忙,但是请原谅,我这无心且又琐碎的打扰;只是看见你书桌上的照片,因为触景生情,实在是情不自已……
    母亲语无伦次的解释,诉说着依赖与惦念,无助地像个孩子。我亦如针芒戳入皮肤,隐隐疼痛。我边隐忍着慌张的泪水,边笑意盈盈地宽慰。然后是撂下电话,旁若无人的嚎啕。
    想起与母亲分别的那天夜晚,我从幽暗的楼道里走出,母亲特地为我打开房门,用客厅透来的光亮为我引路;直到我辗转离开单元的楼道,那扇沉重的铁皮大门,许久都不曾听见声响。
    我站在远处,回眸瞭望那座屹立于街角,星空下的居民住宅楼,六楼的天窗依稀可见。收容我眼底的,是一双为我送行,期许流盼灼灼的目光,并蘸满了岁月的潮湿。那一夜,我拥抱长街,与无边月色久久缠绵。直到泪眼婆娑,直到我被拉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渐浓渐淡,凝聚成一孔记忆的交点。
    当我乘着晚风将要离去,不忍告别的,是那盏暖暖的灯。我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我无心诉说再见,只得把脸埋藏于手心,不觉然地流泪。我以为自己是一个坚强的孩子,在部队火热的大熔炉中百炼成钢,流血流汗不流泪。但又试想,尘世之间,还有什么力量,能够敌得过亲情这张牌呢?于是,我褪去了外表坚硬地壳,原谅自己歇斯底里的脆弱,允许被泪水所吞没。
    十八岁,我怀揣着一纸录取通知书,意气风发地走进了象牙塔的殿堂,母亲用眼泪诠释着内心的爱和喜悦。二十二岁,我背起行囊,军装笔挺地迈进橄榄绿的方阵,母亲站在我人生的月台上,用婆娑的眼泪为我灌溉着梦想。二十五岁,当我再一次选择人生的朝向,两鬓微霜的母亲,依旧站在我的身后,默默地,只用眼泪为我送行。那咸涩的泪滴,总有诉说不尽的相思和祈盼。
    作为母亲一生耕耘的一部作品,我们总能在每一个不经意之间,轻易地惹得她的流泪。无论为之流淌的是心疼、无奈、想念和牵挂;也不管我们的人生,正走在或悲或喜的哪个阶段,总少不了母亲的眼泪这味佐料。
很多年后,当我后知后觉地在母亲的泪水中长大,直到我能够独自撑起一小片天空,才能真正感觉得到泪水的温度,和光阴的温柔。我想,总有那么一次流泪,会让我们瞬间长大。因为,母爱是一颗泪,泪是乌云的花。


郊外夜色

◎ 王建成

很少有闲暇的时间,享受郊外的夜色。今晚,觉得屋里格外沉闷,于是走出门去,漫无目标地沿着城边熟悉的小道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城西郊外的河旁。
    这里离城约一里左右。一边临河,西溪河水映着城里透来的亮光,轻轻缓缓地向前流去。河对面是有名的渡头山,山虽不高,是城西的标志山。沿河而去都是数十米高的山崖直立,让人触目惊心。河这边是平阔的田地,周围远近散落着几户人家,显得格外地宁静。我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庆幸在这城乡结合处,有这么一块能让心灵憩息的地方。   
    我在河旁的一块大岩石上坐下,静静地让心融入今晚的夜色。让自己心情的浮躁在这夜色尽情释放,让夜风荡涤着心中的阴郁与不快。
    郊外的夜色很是迷人。今晚,天上没有月亮,只有星星,点缀在苍茫的夜幕上。有如同夜空点起了无数的街灯,疏密有致,明明朗朗。淡淡的云朵不时漂过,有时似一块面纱,装饰着夜空美的蒙胧。有时如洁白的绢巾,擦拭着夜空更加明净。有时如游弋的小船,在美丽的银河中轻轻荡漾,显得那样优柔自在。
    河对面矗立的山峰,如紧贴在天幕下的剪影,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仿佛象一沧桑的老人注视着孤独的你,无语地让你感受他的教诲。此时人心中显得格外沉静,油然而升起一种肃穆和悲壮,不由地想起了许多过往的岁月。
    脚下的河水轻轻地流淌,低吟浅唱,宛如舒曼的小夜曲,那么美妙动听;是那初恋时情人的呢喃私语,轻轻慢慢,让人如痴如醉。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唱,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在这迷人的晚上。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水面映着银色月光……”远处的城边谁家正在播放《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首前苏联名曲,那么巧合着眼前的夜色。此时,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优美的乐曲,胜过了所有的声音。我默默地闭上眼睛,长久长久地享受,身心沐浴在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好之中。
    什么时候,夜风又一波轻轻地吹起,携来了乡野草叶的芬芳,散去了胸中的沉闷。轻风拂过脸颊,仿佛孩提时母亲抚摸你的手,让心不由地升起了无限温暖与欢欣。
    夜,渐渐深了,城中的喧闹在慢慢消寂。远处乡间的农屋中有微弱灯火透出,闪闪烁烁,如一双双关切的眼睛在注视这里孤独静坐的我。屋中似乎传来的低低的说话声,他们也许与我一样,也在为人生的烦恼而不能成眠。时不时从哪里传出一阵阵不合时宜的鸡鸣声,以及狗吠声,这让在城里生活的我已是多年没有听到了,心中充满了一种亲切与温馨。
    在这近似原始般的小城,我生活了50多年。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后期我父亲当兵转业带母亲在这里落户,生下了我们儿女。于是我们成了小城忠实的居民,童年、青年、中年,到今天生命的老年,都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父母亲晚年生病去世,最终也葬在这里。这地方成了我一生的牵挂,是我人生感情的归宿所在。这里每一处地方,每一个熟悉的人,每一件多年的往事都如电影般在眼前,都会让我思念绵绵,感慨万端。
    然而这地方并没有给我太多幸运,年轻爱情的失恋,中年事业的挫折,老年亲人的侧目。更是母亲的过早离世,让我饱受了人生情感的悲苦。虽然我也感谢这地方养育了我,成就了我,宽容了我,让我安度了大半辈子的岁月,让我读懂了人世间的真谛。
    小城的现代的氛围早已淹没了往日的原始风情,过去的小城宁静已不复存在。都市的生活不适合我,困扰那个年代过来的我。城市的喧嚣,生活的沉闷一直郁积在心里,以至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能用什么可以排遣?!
也许只有这样的时刻,才会用心感受夜晚的郊外。让我在这里读出郊外夜晚的美丽风景,读出了美好的心境。更是今晚有时间在这里冷静地审视自我,回首往事。让往昔所有的郁闷和所有的不快在夜色中一点点散失殆尽,让生活的美好重新占据心灵的领地。
    郊外的夜色多么美丽,天地间原来也有这般美好,无论什么地方,无论是对谁。今夜就是如此,一下让我找到人生的平衡,找到精神的归宿,让我的心有过从未过的欢欣和满足。人生也需要白天黑夜,有痛苦也一定有欢乐,有失望也会有希望,荒漠的沙洲终会有一块绿地,喧闹的城市也会有一方宁静,而我的情绪也得到充分的喧泄。
    此时透过夜色我回望城里,那我曾生活长久的的地方。曾让我熟悉而陌生,曾让我心扑溯迷离,曾让我感到离我愈来愈远而现在又愈来愈近,愈来愈亲切。于是我一身轻松站起来,义无反顾地向那里走去。
夜幕过去,还会有天明。经过夜色的洗礼和沉淀,明天会塑造出一个崭新的我。
哦,今晚这郊外的夜色多么撩人心绪,让我的心从此定格在这美好的郊外夜晚。


古城春意

◎ 胡雪蓉

静卧在山谷里的熊猫古城像一个初入尘世的少女,满脸娇羞,却怎也掩藏不住满溢的清丽秀美。

像一条青碧的玉带轻柔地缠绕着,青衣江柔婉地绕着古城缓缓而去。
    春日里,随意地漫步于依河的休闲道。挨近水,内心似乎就在不经意间慢慢贴近一种饱满而澄澈的安宁。
    野樱花铺天盖地地盛开。
    油菜花金灿灿地占据了满坡的耕地。
    野草在路边碧汪汪地生长着。
    春天的信息蜂拥而至。
    暖融融地,阳光漫不经心地洒开去。
    风轻。且柔。像是爱人的手穿过发丝,或是娇儿粉嘟嘟的小手触及母亲的肌肤。忍不住想伸开双手拥抱这围裹着的温暖与安谧。
    柳丝轻扬,湖面波光粼粼。浑身洁白的水鸟时而一群,时而三两只贴着水面逗弄着嬉戏着。尘世的喧嚣和着大山的倒影都沉寂在这碧蓝的湖水里。所有的纷争纠葛,内心的刻骨伤痛,都被这干净温暖的阳光抚慰着,驱逐着……若有似无,水声里的安宁,像滤过树丛的那缕春日暖阳,淘洗着过滤着弥合着内心深处极力掩藏的忧伤。尘世如若隐若现的车鸣声,渐行渐远……

随意漫步,安谧娴静。清新干净的空气弥散于街道、小径。每一个角落都犹如被琼汁玉液洗过,纤尘不染。
花香悠悠,在身边缠绕,若有似无,令人恍惚让人迷醉。
叮叮咚咚潺缓流过的小溪,穿越小城。穿越闲散漫步的人心。走在古城的街道上,一切都慢慢慢了下来。你无法把城市的快节奏播撒在古城的大街小巷。古韵悠悠,古韵悠悠!如一曲幽婉清丽的古筝曲,如一首舒缓曼妙的小调,熊猫古城,兀自在大山围裹的安谧里坚守着一份内心的安宁。

红,红,红!
    大街小巷一串串的大红灯笼染红了古城。如娇羞的新娘,古城新装新貌。
    青砖碧瓦,古色古香。
    大红灯笼,热情奔放。
    时而古韵悠悠,时而热烈豪放。古城如歌,清韵悠长;古城如歌,青春正好!
    古城似一位清丽的佳人,缓缓述说着穆坪土司文化的源远流长;古城如一位含羞的少女,初出尘世的娇羞掩藏不住熊猫文化的灿烂辉煌;古城似一位成熟稳重的小伙,故作沉郁的稳健怎也掩藏不住四射的活力流光溢彩。
漫步于安静的小巷,似漫步于悠远的过往。轻轻风过,仿佛听到古战场上战马嘶鸣,古剑铿锵。似又听到“安勇”武士威猛的呐喊。攻打金川的号角似乎还在山谷里回荡,久久缭绕。
    一盏盏灯笼,照亮一段段隐秘的尘事;一块块青砖,讲述着一个个久远的故事。一片片碧瓦,记录着一场场穆坪土司的骁勇之战。
    哪一块青砖,才记录着那位受到朝廷嘉奖,不让须眉的巾帼女子——年仅29岁的女土司王氏夭夭于清朝雍正十三年,统兵五百远征贵州等地的昭然战绩?
    哪一盏灯笼,才配映照那段穆坪土司王国的辉煌?

随意行走,哪个方向都能与水相遇。
    水,缠绕着围裹着滋养着年轻的古城。古城浸染着水的温婉包容,深蕴着“利万物而不争”的水的品性。
处处有水。
    树木葱郁,满山苍翠。
    处处有水,洗净苦行者心中尘垢。世事繁芜,红尘滚滚,灯红酒绿处,找不见水的清澈明洁。
    青衣江边行,听汉白玉护栏和着涛声讲述“宝藏兴焉”丰饶的内蕴。
    教场沟登山,弥勒宫的肃穆威严恍若就在夕阳的余辉里,经声悠悠,环绕于心。再有多少苦海不能回头?还有多少名利痴恋于心无法放下?佛号声声,一声一声,敲击着无法挣脱的尘念;经声悠悠,一念一唱呼唤着迷途的羔羊。
    放下一整天的劳碌,将红尘屏蔽。走进冷木沟“峡谷”,任凉风扑面。风像是在筛子里滤过,干净得就想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吞食。一路上沟里溪水的寒气,洗净劳碌洗净满身的烦闷。所有的苦痛与屈辱,都在干净的空气里弥散开去……

夜,渐渐浓了。
    站在任意的山坡,守着古城入眠。那份心的波动,如黄昏时候的灯光,连自己也捉摸不透。
    一盏灯,亮了。
    再一盏灯,又亮了。
    更多的灯,在夜幕徐徐落下的时间里,悄悄地点燃了每一个窗口的活力和生气。
    远山,朦朦胧胧地像一头硕大无比的怪兽,渐渐隐去。半山上星星点点的路灯,逶迤绵延至天边。连接着天空里闪闪烁烁的星星。眨一下眼,你就分不清哪是星星哪是路灯。
    山谷里的古城却在次第闪烁的灯火中神秘莫测。
    站在半山腰,周围只剩下黑。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心跳。远远地,山脚下已是一片灯火辉煌。没有喧哗,没有嘈杂,只有静谧之中安睡的小城。温馨而安详。
    夹着油菜花浓郁的馨香,风,一阵阵悄然而过。似乎连树上残存的枯叶也怕惊醒。
    溪水依然轻轻地流过小城。像一首轻柔的催眠曲。
    古城在一片安谧的灯火中渐渐入睡。
    劳碌的心,也在遍布的安闲静谧中鼾声阵阵。


一湖碧水一湖诗

◎ 王景瑞

王景瑞,高级政工师。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员、湖北省文艺理论家协会会员。

我所居住的赤壁一路,前面有个很大的湖泊,曰遗爱湖。湖边绿柳依依、桃花灼灼。亭台楼阁,错落其间。假山池沼,相互映衬。漫步亲水台栈道,耳闻安国寺的佛鼓悠远,行走鹅卵石小径,目睹遗爱亭的高古恢宏。清风徐来,水光潋滟。诗情画意,心头摇曳。一年四季,这里红绿如约而至,都在遗爱湖公园竞技妖娆身段。尤到三月,暖风振臂一呼,大街小巷、门前屋后的绿,也都抖擞起来,披挂整齐。那些花朵,这时倏然来了精神,就像锁在后宫的三千佳丽一样,姹紫嫣红,竞相媲美。
    黄州是座古老的小城,我就生活在这座安静的城中。小城,让人细细读来总是带有一种宿命的味道,浪漫的故事,总是把背景铺陈在一座小城之中,那种感觉很暖心,就像沈从文先生的《边城》。其实,小的物质并没有什么不好;毕竟面对喧嚣的世界,我们是沉默的大多数。只是黄州不少城墙已被拆掉,竹楼记、临皋亭,也都成了遥远的记忆。然而,闻名遐迩、游人如织的东坡赤壁与之毗邻,风流千年的苏轼似乎一直都在那里手抚美髯,笑迎宾客。
    诗人说:“湖泊是一座城市的幸运。”遗爱湖地处城区中心,系由东湖、菱角湖、西湖三湖组成,水域面积广阔,湖景占地面积近8000亩,湖岸曲线丰富,湖中小岛点缀,周边山峦起伏,公园临湖辉映。进入园中,左右两侧一词两赋大型浮雕,气势恢宏,意境深邃。路旁林中,诗文碑刻点缀其间,无处不在张扬苏轼豪放诗词的内在律动节奏和动人艺术魅力。前行数米,只见高大的白色苏轼全身立像,面对大江长天,手握书卷,衣髯飘逸,昂首远望,似正构思新的诗篇。
    缓步公园石径,倾听灯光照亮绿树的呓语,沐浴缓缓吹来的湖面轻风。数盏五彩斑斓的地灯栖息在绿草中、石径上,路旁的松树、桂花、兰花、月季变得轮廓分明。水幕电影,演绎古今中外动人情节。喷泉水柱,拍打人们心岸的乐潮。那里,还有老人舒缓的漫舞,还有青年热烈的蹦迪,还有孩童的嬉戏,还有夫妻的柔情......灯影里的遗爱湖,没有桨声的轻歌曼舞,却有捕鱼的小舟,在湖中低吟浅唱的游走,坐在灯影里的石栏杆上,仿佛是坐在了“灯影桨影里的秦淮河”的夜境中。登亭南眺,可见一条白色的带子,水天一线,逶迤东去,那就是长江。
    湖水清澈温婉,水质晶莹剔透,轻风乍起,吹皱一湖水波,激起朵朵硕大水花,盛开着、变幻着、欢呼着,跳跃着,搅动了一湖的碧水,氤氲着周边的空气。“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环湖的竹木,将千丝万缕的柔情都洒向湖面,微风过处,宛如十万绿衣女子起舞,一样曼妙的身姿。阳光下面,万亩湖面如同披了一层金色的薄纱,近水波光潋滟,游鱼绿藻,历历可现;远水浩渺生烟,每一起伏都是光华四射,明艳不可直视。如果说黄州是一窈窕淑女,遗爱湖就是黄州的魂灵。
    遗爱湖公园标着很多温和优雅的景点名字,比如,“遗爱清风”、“临皋听涛”、“大洲竹影”、“野岛秋鸿”、“水韵荷香”、“东坡问稼”、“琴岛望月”、“江柳摇村”……让人看到感觉心都变得酥软起来,像是春风拂过面颊,柔柔的,痒痒的。置身遗爱湖公园广场,庸常芜杂的思绪渐渐远去,心里一片澄明。每每华灯初上的时刻,天宇澄澈,一碧如洗,于是大家倾城出动,公园里,广场上,湖水边,山岗间,音箱唱着宋祖英《今天是个好日子》,到处都是游人。你看,跳舞的队伍里,有年幼的孩子,有中年的男女,还有耄耋的老人,扭得那样认真卖力,一脸哂笑,畅快淋漓。你听,鼟鼟地鼓槌频频地跳动着秧歌欢乐的音符,咚咚的锣钹仿佛是在告诫人们今夜无眠!花香、鸟语,练武、习文,读经、唱戏,小城的美——自然之美,人文之美,都在这小小的方寸空间浓缩了。借用那首典藏的《小城故事》吧——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
    如果可以用文字记下一些故事,或许会好一些;如果小城是一位健谈的长者,或许会好一些;如果昨日可以重现,或许会好一些。只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静下来去聆听,或许能领悟到一些什么。在公园,我端详,我默想。在湖边,我漫步,我流连。这时,不禁胸臆诗潮澎湃——如此一汪天河水,神韵悠悠逾千古。阳光雨露铸湖魄,清纯不共浊与污。纵令马良恃神笔,也自喟叹画不如。而今又逢新世纪,景殊更垂天下慕。君不见,春来春水漾湖皋,湖皋菁菁栖候鸟。千羽万羽如期至,羽民熙熙湖天高。君不见,夏来夏水摇荷影,荷影婆娑媚钓翁。西来疏雨水烟漫,东悬霓虹荷香蒸。君不见,秋来秋水凝秋晖,秋晖淡雅远尘秽。篙舞秋风浑身爽,桨荡秋湖几回醉。君不见,冬来冬水凝玉肌,玉肌晶莹无雕饰。恰似处女暗含羞,含羞闺阁梦魂驰……

惊异的海

◎ 张俊清

张俊清,黑龙江省人。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大庆红岗区作协副主席。红岗区老年学学会会长。现供职大庆市某区政府,《红岗文学》主编。著有散文集《黎明雨丝》《一张城市的名片》。

无数次地见到海,都曾为海唯美的姿态而折服。
第一次目睹大海,是那一年从大连乘船去威海,乘了一夜的船。清晨,我早早地出了船舱,站在船头,看到了太阳从海平面升起那一刻的奇妙景象。遥远广阔的海天连接处,那个恰似红皮球的太阳浮出了水面,慢慢地在海水的涌浮下有了动感。只一眨眼功夫那只红球便圆润了红通了丰满了,倾刻间一道道霞光铺展在海面上,那灿烂的光环,令我们无比惊叹。那天,我看到了大海那平静温情闪光耀眼的一面。
     从此我喜欢上了海,喜欢在阳光明媚的夏季,站在海边看白云在蓝天上飘荡,看海浪一波一波地涌过来扑向岸边。看海面上的海鸥欢快的鸣叫肆意地飞翔,
喜欢看那些孩子与海浪嘻戏玩耍快活的模样,也喜欢看一对对情侣在海水陶醉温馨惬意的样子。多少次我迎着海风吹来的凉爽,看那远去的帆船,海水扑向岩石的撞击声,时时澎湃敲打了我的心,我领悟出大海的坦荡和壮观。我特愿意嗅海水那咸咸的味道,因那是大海特有的一种味道,湿湿的暖暖的直入心扉,给我的心平添了一丝丝慰藉。
    但海也不永远是风平浪静的,纵观历史,海上曾有过无数次的兵刃利剑的厮杀和炮火硝烟的海战。真正认识海还是那一年在旅顺甲午海战纪念馆,我听到了导游小姐低缓沉重的解说。在大屏幕前我亲眼看到了,中国舰队“致远”号和日本军舰展开的一场海战。在这场惨烈的决战中,日军先进的军舰炮显示出了优势,在茫茫的黄海上,北洋舰队连连被命中,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邓世昌驾驶着“致远”号,在烈火浓烟中,向日本“吉野”号冲去,但终因在日本炮火的强烈轰击下,我们的军舰和英雄沉入了海底。日本夺取了陆上的所有炮台,北洋舰队终因弹尽和无援,刘步赡和勇士们亲手炸沉了自己的军舰,日军攻克了旅顺后,在全城展开了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如此悲壮的惨痛,看的我心情沉痛。这一切都是因清朝政府腐败无能和动用海军军费,修建颐和园造成的。让我看到了一个国家要是软弱了,强盗就会欺负到你的家门,让我感到了国富民强是多么的重要。
    那天,我站在刘公岛的山头,望着迷离飘渺深不可测的海水,我的心情也是沉闷的,这片海城里,有我们中国先驱亡者的魂灵。为了保护国家领土的完整,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奉献出了生命。此时,海水惊涛拍岸的哗哗声,也仿佛在诉说着他们的故事,我的心也如眼前这片海一样的沉重。我为眼前这片海水的忧伤而沉默不语。我才知道,海并不总是阳光灿烂,它也有忧伤和疼痛。它美丽的底层深处,掩藏着多少深邃惨烈的故事呀。
    几年前,在厦门石狮我走进了一个叫海湾村的小村庄,这个远离城区的小渔村,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村落有通幽的小径,古朴的石头房屋。一位年纪五十多岁的老渔民,长得却像六、七十岁的样子,满头的银发,脸上是海浪风霜雕刻的沧桑痕迹。他慢悠悠地向我诉说着他的父亲出海打鱼的艰辛。他的爷爷就是和村里的几条船出海打鱼,遇到了台风沉船遇难的,那时,他父亲只有十二岁。他长大后经常和父亲出海打鱼,在他的记忆里,每逢他父亲出海打鱼,他的母亲就会跪在妈祖像前磕头烧香,盼他们平安回来。尽管那时打鱼人生存很危险,但鱼还是好打的,只要勤劳,撒下的渔网都会有收获。可现在打渔越来越艰难了,村子里有很多人家的船都停泊在岸边,腐烂和荒废了。很多人已改了行外出去打工了,他上了岁数打工也没人要了,只能在家吃闲饭喽。现在附近的海湾,都被人承包了出去,作为养殖区了,渔民打鱼的海域没了地方,我们怎样生存呀?他忧伤地说。那天,我才懂得为什么南方的人,信奉妈祖,那是他们为求得生活平安富足的一种企盼呀。
    黑褐苍茫的海面,有时也会有粗暴狂野的力量。在电视里,我看到印度洋发生的一场海啸,真的令人恐惧。狂风大作房屋被冲毁,多少人在海水里挣扎沉落。对渔民来说,打鱼人的危险系数要比土地上农民种地要高的很多。台风袭来海难发生,有多少船只沉入大海,有多少鲜活的生命被海水冲走淹没。因此,我对大海有了不解的敬畏,为什么会发生这样难以想象的事呀。本来海洋是人类的朋友,是我们生命的摇篮,这就像我们脚下踏着的土地一样,供奉给我们生活必需品。它绚烂多彩的海水里,生长着排列着千姿百态的鱼儿,它们壮硕的生命犹如“五谷杂粮”一样,喂养了我们祖祖辈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后来,我才粗浅的认识到,生存在地球上的海洋,它也有生存的自然规律,它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而它的喜怒哀乐也是人给造成的。随着人口数量的增加,人们对海洋的索取更加地肆无忌惮了。人们过度地捕捞,以致有些鱼种灭绝,有些国家违反国际法规则大量捕捉鲨鱼去鳍切尾,只因为人们对保护海洋意识的淡漠,使本该蓝色的海水,改变了颜色,使海面上升起了尘雾,产生了阴霾天气,掀起了狂风巨浪产生了海啸。
    在电视里我看到,潜水员带着四十多公斤的潜水器深入海底,在石缝中采撷海参和扇贝时,我才知道,我们吃的海贝是多么不容易呀。看来保护海洋也和保护好我们土地一样重要。海洋生长的鱼和贝类,是我们人体需要的最高级的营养品。所以,海洋不仅仅属于我们人类,海洋也是万物生长的家园。不要破坏了我们的家园,不要在悲剧发生以后我们才懂得爱护我们的海洋。


梦像花儿一样开放着

◎ 朱先贵

朱先贵,国际华语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先后在《诗刊》《星星》《散文选刊》《散文诗》《中国散文家》《西部散文家》《散文家》《诗词世界》等报刊和选本发表小说、散文、诗歌各类体裁文章。

水升温蒸腾,草遇春发芽。人有了追求,便滋生出梦想。
中央电视台综艺频道节目主持人朱军,2012年6月携新作《我的零点时刻》在济南签名售书向记者表白自己一路走来的感悟: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有些不靠谱的梦想,我的青年时代也一样。怀揣着主持的梦想,我拿起背囊开始了远行。虽然翻篇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相信机会总是愿意拥抱奋力向它奔跑的人。
一个人想要成功,最重要的就是要拥有梦想,不管梦想有多难实现,面对任何困难,千万不能放弃自己的梦想,因为这是通往成功之路的指航灯。
    梦想是支撑我们自身追求的一种精神力量,也是我们日益进取的动力源泉。我国东汉时期的思想家、哲学家王充,少年丧父,家庭很穷,但励志要学有所成。首先,他通过优异成绩获得乡里保送,进入当时的全国最高学府——太学,利用太学里的藏书来丰富自己的头脑。其后,当太学里的书不能满足他,而自己又无钱购买时,便把市上的书铺当书房,整天在里面读书,通过帮人家干零活来换取免费读书的资格。就这样,他几乎读遍了洛阳城的所有书铺。由于他积累了丰富的知识,终于成为我国历史上著名的学者,写出了有很重要价值的《论衡》。
对于任何一个想要成功的人士来说,梦想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法国一位年轻人很穷,很苦。后来,他以推销装饰肖像画起家,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迅速跻身于法国50大富翁之列,成为一位年轻的媒体大亨。不幸的是他因患上前列腺癌,1998年去世。他去世后,法国的一份报纸刊登了他的一份遗嘱。在这份遗嘱里,他说:“我曾经是一位穷人,在以一个富人的身分跨入天堂的门槛之前,我把自己成为富人的秘决留下,谁若能通过回答‘穷人最缺少的是什么’而猜中我成为富人的秘诀,他将能得到我的祝贺……我留在银行私人保险箱内100万法郎,将作为揭开贫穷之谜睿智人的奖金,也是我在天堂给予他的欢呼与掌声。” 遗嘱刊出后,有18461个人寄来了自己的答案。这些答案,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绝大部分的人认为,穷人最缺少的当然是金钱,有了钱就不会再是穷人了。还有一部分人认为,穷人最缺少的是技能,一无所长所以才穷,有一技之长才能迅速致富。另有一部分人认为,穷人之所以穷,最缺少的是机会,穷人之所以穷是穷在“背时”上面,等等。在这位富翁逝世周年纪念日,他的律师和代理人在公证部门的监督下,打开了银行内的私人保险箱,公开了他致富的秘诀,他认为:穷人最缺少的是成为富人的野心。在所有答案中,有一位年仅9岁的女孩猜对了。为什么只有这位9岁的女孩想到穷人最缺少的是野心?他在接受100万法郎的颁奖时说:“我想,也许野心可以让人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谜底揭开之后,震动法国,并波及英美。一些新贵富翁在就此话题谈论时,均毫不掩饰地承认:野心是永恒的治穷“特效药”,是所有奇迹的萌发点,穷人之所以穷,大多是因为他们有一种无可救药的弱点,也就是缺乏致富的野心。
    梦有多远,路就有多长。美国著名的整形外科医生马克斯韦尔莫尔兹博士在《人生的支柱》中说:“任何人都是梦想的追求者,一旦达到目的,第二天就必须为第二个梦想动身启程了……人生就是要我们起跑、飞奔、修正方向,如同开车奔驰在公路上,有时偶尔在岔道上稍事休整,便又继续在大道上奔跑。旅途上的种种经历令人陶醉、亢奋激动、欣喜若狂,因为这是在你的控制之下,在你的领域大显生手、全力以赴。”一个没有梦想的人生,就是无得放矢,缺少方向,就像轮船没有了舵手,旅行时没有了指南针,会令我们无所适从。一个明确的梦想,可令我们的努力得到双倍、甚至数倍的回报。正如苏联作家高尔基说:“一个人追求的梦想越高,他的才能救发展得越快,对社会就越有益。”
    生活中,有些人和你一样辛勤工作,甚至比你更努力,但却没有成功。教育也不是关键的因素,华尔顿从来没有拿过罗德奖学金,但是他赚的钱,比所有上过哈佛大学的人都多。伟大的成就源于对积极心态的了解和运用,无论你做什么事,你的心态都会给你一定的力量。抱着积极心态,意味着你的行为和思想有助于梦想的达成;而抱着消极心态,则意味着你的行为和思想不断抵消你所付出的努力。从实践看,往往是奋斗梦想越鲜明、越具体,就越有益于成功。
    梦想如花开在心田,点缀着人生的四季。人生因梦而美丽,人性因梦而伟大。
    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无论职位高低,能力大小,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梦想,13亿人的梦想就像一朵朵盛开的鲜花,光艳夺目——浩浩荡荡地构建成万紫千红的“中国梦”。每个人的梦想都与国家、人民整体利益相关联,所以说 “中国梦”,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梦。“中国梦”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梦。这是一个伟大的、美好的、振奋人心的梦想,更是一个凝聚人心、顺应人脉、催人奋进的梦想。这个梦想,凝聚和寄托了几代中国人的宿愿,体现了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整体利益,承载着全体中华儿女的共同向往,昭示着“中国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的美好前景。

柳湖公园

◎ 张金川

张金川,宁夏青铜峡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江山文学网签约作者。

人们去平凉,有两个地方是必须要去的,一个是崆峒山,另一个便是柳湖公园。
柳湖公园位于平凉崆峒区城廓西北偶,是平凉乃至陇东与闻名遐迩的崆峒山齐名的旅游景点,它宛如镶嵌在陇东大地上一颗璀璨明珠,栩栩生辉,闪闪发光。它以“柳湖晴雪”“柳中湖”“湖中柳”的独特景观吸引着中外游客。
    知道柳湖公园这个名字,是2009年。是因为我游了崆峒山,写了一篇游崆峒山的拙文,引起了一位在平凉博友的关注。博友曾留言问我是不是平凉人,我说不是,但我老家距平凉很近。博友再没问我什么。只提醒了我一句:“去了崆峒山固然是好,但不去柳湖公园是不是有些遗憾?”我接着反问他一句:“柳湖公园真有那么好吗?”博友说:“有空去看看就知道了。”博友给我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在我的脑海中逐渐演泽成为一个梦。也让我从那时起,几乎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它,希望有朝一日,能走进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今年五月,正值盛夏之际,我利用探亲之机再一次来到了平凉,来到了让我魂牵梦绕许久的柳湖公园。
    史料记载,柳湖公园始建于北宋熙宁元年(公元1608年),距今有九百多年的的历史。时任渭州知府蔡挺“引暖泉为湖,环湖植柳,建避暑阁于其中,为柳湖之所由肇。”;明嘉靖韩藩昭王乃占柳湖为苑圃,筑亭榭楼阁十多处。清乾隆年间辟为“百泉书院”,后改为“高山书院”,增建石桥,牌坊及南北学舍。同治十年毁于兵鏃。同治十二年,陕西总督左宗棠修复,更名为“流湖书院”。1958年辟为公园,1979年柳湖公园正式开放。
    经了解,柳湖公园面积约199亩,其中湖水面积约56亩。柳湖以暖泉为源,由小巧秀丽的西湖,端庄俊雅的中湖和优雅别致东湖构成,湖与湖之间由引月桥,凌虚桥和渭州桥相连,湖中有观澜阁、水云间、左公亭等观光亭。是游人欣赏柳湖的含灵蕴秀、苍郁翠雅之诗画境界的最佳选择。
    打的从柳湖公园的南门下车,进入大门,一个巨大的牌坊映入眼帘,牌坊立柱上楹联吸引了我的眼球:“翠暖玉波雨湿四堤烟,柳影碧凉银絮晴飞三月雪”楹联栩栩如生描绘了柳湖公园的独特胜景。
    虽然我是五月份来到这里,已错过了阳春三月,柳絮如雪,飘洒纷扬的季节。但我想像得到被罩在如烟似雾中柳湖因柳絮而绽放的绚丽色彩。
    经过牌坊的台阶而下,或者从东坡的林间通道漫步,总感觉两旁的树木如诚挚热情地主人,伸出双手夹道欢迎我们这些慕名而来的游客,让人有种回归家亲切感。在台阶幽径信步漫游,柳荫葱茏,遮天蔽日,仿佛这柳湖公园就点缀在绿意荡漾的怀抱之中。
    顺着南门向西漫步不久,便到柳湖西南角的暖泉。暖泉,是柳湖的源泉。柳湖的胜景,也出于暖泉。暖泉水清见底,萍草漂浮。暖泉的四周,柳岸亭台,楼阁雅致。
    对于暖泉,有人曾经这样说过:“如果没有暖泉,就不会有柳湖,如果没有柳树,那柳湖也就失去了它的神韵”。可见暖泉在柳湖的地位与重要性,我叹服这样精辟而又独到的见解。
    暖泉碑是清同治十二(1874年)陕西总督左宗棠驻兵平凉时,重修柳湖,篆书“暖泉”二字,并亲书碑文,刻于石碑,立于暖泉处。文曰:“平凉高寒,水泉盛冽,此独以暖称验之,隆冬不冰也。权郡守喻君光容(即清同治8-12年时期的平凉知府喻光容)甃为池,以惠斯民,为以此求之。太子太保陕甘总督一等恪靖伯湘阴左宗棠书。”
    顺着林荫小道漫步,不久便到了坡沿。到了坡沿,便到了湖边。站在湖边,让我感到惊奇的是一棵棵柳树。在其他地方,柳树都是一副婀娜多姿的身姿。但到了柳湖,却是另一种身姿。棵棵柳树显得苍劲高大,形态各异。
    据说,类似这样苍劲高大的柳树近五十棵,但大多数在文革的浩劫中被毁。我想,假如没有那史无前例的文革,那这些苍劲高大的在柳湖是怎样一个规模与景象啊!
    著名作家贾平凹游了柳湖公园,见了这里苍劲高大柳树曾感叹道:“柳湖公园的柳树刚健而又魁梧,如伟岸而健壮的男子汉,结实而高大的丈夫”。名人就是名人,看问题总有自己独特而又深邃的见解。确实,其它树与高大的柳树相比,就渺小了许多。就如魁梧高大的男子与小家碧玉,芊芊少女相比。让人从心底里对它产生出一种敬重之感。
    柳湖公园地势低,像座落在一个大坑里,这种感觉从下车进门那刻起就体现得淋漓尽致。这里的树总觉得有铆足劲往高长的势态,尤其是柳树。你看,这儿的柳树,在一人高一点的时候便生横枝,横枝由小变大,渐渐变粗。让人好奇它是如何生成现在这个样子,就如人好奇巨人是怎样成为巨人的一样。
面对星罗棋布般虬枝苍劲,形态各异的柳树,让人有种应接不暇地感觉。而坐落于左公亭附近的左公柳,便是其中的代表。
    左公柳实名为旱柳,是杨柳科,落叶乔木。是为了纪念左宗棠率部栽植三千里杨柳的功绩,后人称颂其为“左公柳”。三千里杨柳是怎样规模,我无法估。但现在看到这依依的柳树,就会想到“左公柳”,就会想到左宗棠。左宗棠率部栽植杨柳的丰功伟绩早已载入陇东乃至甘肃的历史史册。一代名将的率部植树,造福后代的壮举在陇东大地也传为美谈。
    站在坡沿上往下看,景色各异,处处是绿。这绿,有深绿,有浅绿。深绿绿得深沉,浅绿绿得清新。站在台阶往湖中看,湖光潋滟。让人联想到明代嘉靖八大才子赵时春被贬回古籍平凉后,曾为韩王府的坐上客,经常与韩王谈古论今,诵诗作赋。他有一首在观澜阁赏雪,感悟柳湖冬季美景的佳作《柳湖观荷》:“帝孙台榭枕城边,招客重开锦锈筵。花底鱼游青障里,柳塘云拥碧荷天。清波摇荡随风出,绛殿平临对日鲜。置醴同欣接宴尝,浴沂何让嗣群贤。”
    当然,有首描写至暮春时节,柳絮轻飘,弥漫柳湖的 “柳湖晴雪”。更是将柳湖公园的美景渲染到了极致:“茂柳浓荫雨里烟,碧湖倒影水中天。春发翠绿飞晴雪,冬泛清波涌暖泉,昔日藩王为府第,今朝大众可休闲。和谐盛世添新景,关陇名园展秀颜。” 
    站在湖边,柳树倒影,水光潋滟,碧波荡漾。如果往下走一个台阶,湖似乎有往上走一个台阶的感觉。等走到了最下面的台阶,这种感觉便不存在了。我想,这或许是人的自然幻觉吧?
    面对这种幻觉,我多少有些不解。此时此刻,让我又想到贾平凹游过柳湖公园后的切身体会:“在湖边走,总感觉像在绕圈子,总像围着圈转。每走一圈,湖边的柳也围着圈转。柳湖公园的柳树全倒影在水里,在湖里。湖里不是水,而是柳。站在湖边,感觉湖里一片柳,湖外一片柳。一片柳在地面,一片柳在湖里,在水里。湖里的柳树围着湖一个圈,湖外的柳也围着湖一个圈。”我想,贾老师道出了柳湖公园“湖中柳,柳中湖”的精髓。
如果说“柳湖晴雪” “湖中柳,柳中湖”等是柳湖公园的自然景观让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那么位于柳湖东门的“柳湖书院”则彰显着陇东乃至平凉悠久历史文化。座落于柳湖书院中的平凉市文化馆、平凉市图书馆、平凉市画院,彰显着了柳湖书院的文化内涵,使这一古代官办“学堂”,在新的时代焕发着夺目地色彩。
    柳湖书院在柳湖公园的东边,书院建有大讲堂、大成殿,藏书楼、厅堂、上学舍,下学舍、魁星阁等建筑。站在东门外,望着柳湖书院的大门牌坊,更显得气势宏伟、古朴风雅。给人以庄严而又肃穆的感觉。想像着过去那些前来平凉柳湖书院的学习的各属学子学习就寝的地方,竟是这般庄严肃穆,心中不由得生出许多感慨。曾经的柳湖书院是怎样在明清时期,在平凉的文化教育,兴贤育才方面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也在甘肃文化教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啊!
    除了以上自然景观、文化景观外,当然还有湖心亭、观瀑亭、花房、西湖映月等新景点,还有游船小码头、儿童乐园、承晖台等游乐设施。在游人游乐观光同时。也领略了柳湖的卓越风韵。
柳湖公园还是个娱乐休闲的绝佳场所,无论清晨还是傍晚,健身的人随处可见。凉亭中歌声,秦腔声,二胡电子琴等乐器夹杂着广播的乐曲声,以及伴有鸟啼雀唱,将柳湖的清晨渲染得多姿多彩。当然也有漫步曲径,荡舟湖中,柳荫垂钓,花房觅芳的游客。初次来游玩游客赏景拍照留念,尽情享受视觉盛宴。想让这天赐美景流芳千古,成为心中永久的记忆。
    清晨柳湖其它地方一番热闹景象,那么柳湖书院却又是怎样的呢?
只见书院讲堂门前,大成殿门前,学舍门前全都站满了健身的人。仿佛一下从什么地钻出来似的。大家在活动腰身的同时,大家一齐打着节拍吆喝着健身口令。我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也不知从那一天开始这样晨练阵势,我无从说起,也不好意思打扰健身者雅兴。只知道大家是一样的表情,一样节拍,一样的拍手曲腿。那气势,那节奏很难让人从心中抹去。我想,这也许是柳湖的另一景吧!
    大家晨练完了,有的进了秦腔娱乐厅,有的进了舞蹈培训厅,有的进了钢琴培训厅,有的则提着学书画工具进了书画室,好像约定俗成似的。让人感受到有一种浓浓的文化氛围在此堆积着,凝聚着。
    我想,地处干旱地带的平凉因为有了柳湖,因为有了那苍劲高大的“左公柳”,因为有了那水光潋滟的湖才使有了陇东名城内涵。我知道,柳湖是平凉人的骄傲,平凉人以柳湖而倍感自豪。柳湖这个既有南国之秀,又有北国之雄著名旅游景点必将成为平凉人向外炫耀的资本。
    打的回旅馆的途中,乘坐了一位老家在甘肃静宁的士师傅的车,师傅五十来岁,二十年前来平凉,来这里找过好多工作,但最终选择开出租车,说的过程脸上流露着满足。我想这满足不但来自安逸舒适地生活,更来自于因为柳湖而带给他们这份幸福。
    聊起柳湖,谈论起柳湖今昔与昨天。健谈的师傅一下子来了兴趣,那种对柳湖的崇敬,向往之情,情有独钟的神情,溢于言表。谈到近年来,随着诱人的增多,柳湖的影响力不断增强,新修了不少亭台楼阁,扩大了湖面,新添了树木花草,重修了文革期间荒废的原先破旧“暖泉”石碑和荒凉的土台。对于暖泉亭,蓬莱阁景点也正准备翻建中。他坚信,经过重修翻建,柳湖佳景之一的暖泉景区亭台楼阁也呈现出昔日的恢弘气势。
开心的时刻往往是短暂的,不知不觉,在同师傅说说笑笑中来到我所到达旅馆。师傅收了我四元钱,说是计价收费。下车时,师傅一句“迎你到平凉来做客,欢迎下次再来游玩柳湖公园!”让我感慨万千。顿时有种不是一家,胜似一家人的情愫在心中涌动。
    柳湖一游结束了,但我还意犹未尽,脑海里还浮现着柳湖的人文景观。我想,如果有机会,我还会来柳湖,尤其是阳春三月,柳絮如雪,飘洒纷扬的季节。让我亲眼体会一次如烟似雾的柳湖因柳絮而绽放的绚丽景色。

矿山无贼

◎ 张恩华

张恩华,中国散文家协会、云南省作协、楚雄州作协会员。长期从事矿山文化宣传工作,现供职云南迪庆州矿业公司,任宣传部主任。于80年代初写杂文、散文、小说。曾在云南省内外的报刊杂志上发表过杂文、小说、散文200余篇,有《“哥们”小传》文集出版。

自幼多愁善感,总想找到一个心中理想的、没有过多纷争和能表达善良人性的地方来慰籍自己的心灵。
    童年时读过沈从文先生的《边城》,心情一激动就去找母亲要钱:“要去湘西找《边城》中描写的地方看看!”结果,为这天真的想法挨了一把掌。后来读初中,读到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时,心情又激动起来了。虽然不敢再去要钱,但还是把语文老师翻译的这段话:“这里土地平坦开阔,房屋整整齐齐,有肥沃的田地,美丽的池塘和桑树竹子之类(的景物)。田间小路交错相通,村落间能听到鸡鸣狗叫的声音。那里面的人们来来往往耕田劳作,男女的穿戴完全像桃花源以外的世人。老人和小孩都悠闲愉快,自得其乐的样子”背个滚瓜烂熟。
    遗憾的是童年很快就过去了,不想长大的我,却偏偏快速地长成了一个大男人。是大男人,就得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就得进入江湖社会随波逐流。随着江湖年龄的增加和岁数的增长,心中总有一种疲倦的感觉,有一种如在海上漂泊了多年的小船想进入港湾修整的感觉。
    所以,辞职去了在云南省的经济文化中心城市,在人人羡慕的手捧“银饭碗”的银行工作,来到了云南最北部的泛香格里拉寻求心中的梦想。
    从读希尔顿的《消失的地平线》开始,到基本走遍了滇北、川西、藏南三省的泛香格里拉,心中都是激动的。但忽发奇想的是:走的地方越多,越想到妻子和情人的关系问题。
    妻子,是一个在某一场所见到,忽然间感觉到面红耳赤,又通过各借口接触才建立了亲密关系的美丽女人。天冷了,她给你添衣。天热了,她给你添凉。肚饿了,她给你抬饭。口渴了,她给你端水。而情人,则只是给你增添一点生活情趣的萍水相逢的女人。
    所以,走遍了泛香格里拉,心中不能舍去的还是同自己耳鬓斯磨了10年的羊拉矿山。
    “羊拉”,藏译汉是牦牛角尖尖的意思。或者形象一点说,是高大雪山、白雪皑皑的山脉。
    关于雪,从来都是被许多作家、诗人美化过的美好吉祥物。冰清玉洁、冰释前嫌等成语,都是表明一个人或者一个民族没有贪欲、没有邪念、像冰融雪化一样可以消除与别人的怨恨的意思。也许,在雪山上生存的民族,也是“近雪者洁”、象白雪一样不含藏污纳垢的民族。
    羊拉矿山,地处白茫雪山东北麓的半山腰上,东与四川甘孜、北与西藏昌都州相连。可以说是中国藏民族东南片区的中心点,也可以说是浓厚的民族特色保存得最为完好的地区之一。
    说这个地区“山含情,水含笑,牦牛骡子把客邀”也许一点也不过分。2003年9月,这个矿山正在筹建时,我和我的同事刚刚踏入矿山,同事见到小路边有一头骡子,就兴奋地叫起来:“哇,你看骡子!骡子,过来同我照张相。”那只骡子就真的点着头走过来和我的同事并排站着,我的同事搂着牠的脖子亲切的照了一张相。
骡子懂感情,也许人就更感情了。尽管语言不同,肤色不同,但有眼睛和手就足够了。听说,在上世纪的70年代,云南省地质队首批来羊拉探矿的三个地质队员走迷了路,怀揣遗书而在饥饿中闯进了一户藏族群众家。这户藏族群众没有因为陌生而拒绝他们,没有因为语言不通而不知所措。相反,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在火堂里为他们升起了火,抬来了荞粑粑和酥油茶。这三个地质队员含着热泪说:这次吃到的荞粑粑,是一生中吃到的最好的食品。
    俗话说,上山识鸟音,下水知鱼性。在藏区时间长了,就发现藏民族的许多俗言俚语,都能成为他们净化自己和别人心灵的灵丹妙药。比如他们经常说:“爬山是活宝,到处拣虫草”、“干活出力气,吉祥又如意”、“偷了别人瓜,会得泥秋痧”。在藏民族中,很少有好吃懒做的人,很少有干活偷奸耍滑的人,很少有小偷小摸的人。我们矿山周边的许多藏族村子,他们晚上睡觉从来不关门,除留门给冬天晚归的牲口进家方便外,还与这个地区没有小偷关系密切。在我们矿山的周边山上,夏天成群结队的牦牛、骡子从来不兴赶回家。而是成年累月地放在山上,要等到冬天或者需要牦牛犁地,需要骡子驮货时才赶回家去。
    在我们矿山,由于受地形的影响,许多员工宿舍和办公室,不可能像内地一样高墙大院,门庭宏伟。矿山的总部,多年没有设置大门,没有配备保安,也没有哪间宿舍丢了一根针和线;车间虽然设计了门,但员工下班而去、厂房门仍然敞开着,入驻10年也没有丢失棵钢筋和螺钉;一些藏族员工的摩托车摆在公路边,10天半月,仍然还原封不动地在那儿。
    在藏民族中,如果有人犯了一点小忌,自己发现或者被人指出后,只要去面对活佛许一个愿,今后都能履行自己许下的诺言。比如说,我们矿山有一个叫扎西的工员,因为酒后打架,受到公司的严厉批评。醒悟后到活佛处许愿断酒,他言必行,行必果,在饭桌上我们多次挑逗他,他都婉言谢绝。
    我们矿山入驻至今10年,也有许多的苍蝇蚊子一批批地飞进来过,但由于没有生存环境,最终都只能一批批地饿死了之。在外人眼里,矿山总是声色犬马的地方,矿山总是急需要女人的地方。于是总有人一厢情愿地想建立歌厅、女人市场。但歌厅建一个倒一个,商业女人来两个走一双。
    在现实生活中,总有人抱怨外部环境如何的不好,社会诱惑如何的大。在沈从文先生的《边城》中,在陱渊明先生的《桃花源记》中,纯洁的乡风民俗都因大山的阻隔和交通的不便而保存了下来,而在今天的信息高速化环境里,为什么仍然有“矿山无贼”的净土呢?
    其实,大树从来不会因风大而摇摆。一个勤劳的民族,不需要嗟外来之食;一个有坚实信念的民族,也是一个坚韧的、有净化能力的民族!


花 猫

◎ 朱闻麟

写下这个题目,大伙一定以为我是要讲述一段有关猫的故事了,然而事实却非如此,我要说的花猫是我家的一条狗,一条平平常常的草狗。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花俏名字,倒真是与猫有关。
    几年前,全家搬进了现在居住的房子,独门独院的居住环境感觉很是舒畅。居住条件改善了,随后却也遇上了烦心事。虽说是个全封闭的小区,可门卫就一个老头,人与车子可以自由进出,于是招来了小偷光顾。时不时就有东家报警说偷了,西家报警说被撬了。听多了贼伯伯光顾的坏消息后,我们这些入住的人家开始自我保护起来,加高了围墙,加固防盗门窗,还纷纷养起了看家狗。
    人家防贼我自然也得防,于是跟着养起了狗。以前在乡下时也曾养过狗,都是那种小小的草狗,感觉这种狗最好养,于是没跟别家学养大狼狗,而是从乡下亲戚家捉了只小草狗。
    换了新环境人都有个适应的过程,狗自然也不例外,小狗天天晚上叫个不停。怕狗叫声吵着邻居,那几天里,我们想了不少的办法,可效果并不理想,最后还是把它放在箱子里,晚上搬到了自己睡的房间里,这样才算止住了它的叫声。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们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小狗身上,自然而然地就忽视了从老家带出来的那只花猫。直到有一天,我们在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现,一直绕在脚边讨食吃的花猫不见了。全家人从房间院子直到整个小区里找了个遍,也没有花猫的踪影。
    猫狗都能认路的,我们自然深信这一道理,耐心地等待着花猫的回归,可事情并没有顺着我们想象的那样,花猫从此没了音信。
    看着黑白相间长得粉笃笃的小狗,我的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想,会不会是小狗来后把花猫气跑了。得了,反正要给小狗起名的,不如干脆把它叫作花猫吧,这样可以弥补那只老猫走失带来的遗恨,从此,一只叫“花猫”的小狗在我家长住了下来。
    吃一家顾一家,还是小狗的时候,只有听到外人的说话声、脚步声,它就会窜出去,对着来人一阵狂吠。那个凶相十分难看,真怕它会咬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得买来铁链把它拴起来,不想才拴上,它就呜哩呜哩叫个没完。没办法,只能在屋与围墙的夹弄里,用砖头垒了垛墙,把它散放在里面。
    也别说,把狗当成了猫,这“花猫”还真有了点猫的本领,一吃饱肚子就开始作跳跃运动,它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跳出那垛墙,可以自由地在院子里,甚至是小区里疯跑。
    每次“花猫”成功跳出后,我总会用砖把墙加高几层。在慢慢地加高中,小狗也长大了,再看那垛墙已垒到跟我一样高了。面对如此的高墙,“花猫”终于停止了无为的跳跃,老老实实地呆在那一方空间里。
    相安无事了好几年,前一阵子,不知为什么,“花猫”又一次施展起了自己的独门绝技,愣是跃过了那垛高高的墙跑了出来。
失去了几年的自由,“花猫”再也不听我们的指挥,在院子里疯跑了一个晚上,这才慢慢静下来,被我们捉住放了回去。
    你能跳我们就能加,然而这次的效果却不理想,即使是加了三块砖高出了四五十公分,可转眼“花猫”又跃了出来。仔细观察后才发现,“花猫”还真像猫一样,先是一跃而上,然而用爪子一点点地爬到墙面上的,无怪乎高墙奈何不了它。
    已养了五六年的狗,按寿命来算已是三四十岁正当年,所以会有如此的精力和本领。
    当然无论狗有多聪明,它还是聪明不过我们人类的。你能用爪子爬,我们也有办法对付,我用硬纸板挡在里面,爪子随即失去了作用,“花猫”再也逃不出来了。
    看着在围墙里团团转的“花猫”,我突然想到,不论是人还是动物,自由是最重要的,虽然已给了“花猫”一定的空间,但与自由行走来说还是有相当的距离的,所以它才会千方百计地想跳出来。

雪夜漫过记忆

◎ 孙德华

孙德华,青岛日报主任编辑,山东省摄影家协会会员,山东省老新闻工作者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曾在部队从事新闻宣传工作,后转业到青岛日报社任记者,编辑。在省市报刊发表大量散文、报告文学和新闻作品,创作芭蕾歌舞剧《帆板姑娘》。


    2012年春节,正逢四九严寒,一场大雪覆盖着江南僻远的小山村。床前,我陪伴着96岁的老父亲,谈古论今,一家人其乐融融。
    窗外又飘起了大雪,父亲高兴地与我聊起他在五十年代外出打工开河的情景,未若柳絮因风起,惊艳千年天下喜,在融融的雪意中我跟随着父亲的叙述,幸福地回忆着童年时期一个个曾经向往的故事。
    我8岁那年冬天,每当早饭时,村长陆产欣总是用小铁锤“铛,铛,铛”地敲响挂在树上的那块钢板,发出集结号令,催促着全村的男女老少拿起铁钯、钢钻、铁铲,挑起簸箕萝筐,然后,带领大家急急忙忙赶到村前的山脚下去挖渠道。等我们村的队伍赶到时,全乡的农民工也都来到自己的工地。
    我们村承包的是一段硬地,我用足了全身的气力一耙下去,冻土上溅起几个白点,引得大人们一阵大笑。那个年月,大家干活不计报酬,互不攀比,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毫不保留地拿出自己全部的力气干活。我的父亲和大家一样,奋力地挖土、挑土、抬石头。乡亲们经过一个秋冬的努力,一条流淌着清水的环山渠道挖成了,全乡的农民们敲锣鼓放鞭炮,高高兴兴地过了一个好年。
    第二年秋忙后,我们村上又接到一个任务,要步行到离家一百里外的一个叫小河的地方去开运河,村民们第一次出远门干活,心里又高兴又没底,出发那天,全村的妇女、老人和孩子都赶到村西头送别。那时,我母亲在上海做工,我拉着小脚的奶奶也来到村西头,只见村里主要男劳力一人挑一个担,有的一头放着开河的工具,一头装着大米粮食;有的一头担着被子褥子,一头担着油盐酱菜;有的担着锅灶餐具。我父亲也在里头,他强壮的身背,挑着担健捷有力的脚步,和乡亲们一起勇往向前的气态,给我留下了终生不忘的记忆。他们的身影在我熟悉的田埂上愈走愈远,看着父亲和乡亲们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山尽头,此时大家的心里一阵阵伤感,一阵阵依恋,但是更多的是喜悦。
    父亲告诉我那个年代农民出去打工,主要是开运河、挖渠道。其实,父亲就是五十年代的农民工。全国刚解放,国家穷,老百姓要解决吃饭问题,首先要开河挖渠道,搞好农业生产,全国农民都搞,父亲出去开河、打工没出过省,十几年里到过小河、孟河、魏村、西夏墅、九里铺、李城、新闸、镇江等地方,有时一年要出去好几次,那个年代没有汽车乘。不管路近路远,出门就靠两条腿走,不像现在挤车、买票、抢票那么麻烦,也没有要工钱、欠工钱那些事。外出打工的都是整劳力,在家干活队里一天记10工分,外出开河打工一天记12工分,国家把钱贴到队里,年底统一计算分红。父亲说,我们开河住的是就地搭的临时工棚,睡的是通铺,被褥都要自己带,还要带一口锅,全队一起吃大锅饭,一天三顿饭吃得非常开心。
    父亲高兴地说,晚上,上级经常派电影队到工地周边村头或野场上拉起银幕,放露天电影。电影《夜半歌声》的故事就发生在当年开河的九里铺,抽空我们还去参观过当时拍电影的地方。从父亲堆满笑容的脸上,看到了他的满足,老天是公平的,文娱生活不光是当代人的专利,我们老一代人也经历过享受文化生活的疯狂年华。
那是1957年的一天,父亲告诉我他们要到我就读的中学北面6里地外的月城镇开运河,我高兴极了,多少年来对他们外出打工充满迷漫憧憬的谜底终于可以解开了。那天中午,我三口两口地吃完了饭,匆匆地朝月城镇方向赶去,刚过月城镇,眼前出现了惊人的一幕,一条一望无边的干涸的河床里,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农民工在开挖河底,坡堤上抬土担土的人繁忙如织,我惊喜地安慰自己,父亲和家乡的人一定在这里面。
    我沿着河堤往前走,终于看到了前方不远的河床里,村上的乡亲们都停下手里的活朝我看来,原来在繁忙单调的工地上,河堤上走来一个陌生的学生是很抢眼的。在寻找中,我终于看到了担着土的父亲,停在坡堤上定定地看着我,我们俩对看了一回心里都会意了,然后担着重担的父亲就消失在繁忙的人群中,我也没有再过去找父亲,因为下午1点半钟还要上课。看到了父亲和乡亲们开运河的真实情景后,心里非常开心,心满意足地扭身返回学校。
    后来有机会到青阳镇去,看到父亲他们开挖夕澄运河的另一段,碧波荡漾的河面足有百米之宽,两边的河堤象初中几何画的梯形一样笔直正规,两岸河堤上种的柳杨刚刚吐出嫩芽,河面上大小的运输船只来往忙碌着,“啪、啪、啪”柴油发动机的拖轮鸣响着,拉着几十只运输船在水面上划出一条条水纹,真美啊!从山村出来的孩子我第一次看到祖国山河这么壮观、美丽、浩大,现在想起这些来,心头依旧涌动着当年感概的热流。
我渐渐地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在那个年月里全国亿万农民工兴修水利的重大意义,为祖国今后几十年里农田建设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红旗渠”、“根治淮河”的壮举和业绩永远裁入中国人的史册,然而这些社会现实怎么也改变不了我童年眼里对它的神话般的美丽遐想。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我看着父亲那干枯苍老的双手,沉重的心情似乎感触到了千年历史车轮的转动和飞扬的尘土,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真正英雄。我是农民工的儿子,感承重负,历久弥新,此时想起了当代农民工歌手旭日阳刚唱的《春天里》的歌声:“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农民与历史永远同在,农民工与春天永远同在……
    晚上,我和父亲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平静得几乎能听到窗外树上,矮屋顶上,田野里传来美妙神秘的雪絮音乐,传说这是世界上最难解析的难题之一的天地亲吻之音,在这甜美传奇的天籁音符里,我俩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朦胧中过去的一切,都又返老归璞成世外桃园般的童话故事和壮丽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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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23:07:33 | 只看该作者

瘦金体

◎ 雪小禅

雪小禅,中国作协会员。专栏作家、现为河北文学院签约作家,《读者》杂志百名签约作家之一。出版小说随笔集20余本。在全国近百家杂志与报刊开辟个人专栏。作品入选中国小说、散文等各种排行榜书籍,作品现已经被翻译到日本、越南等多个国家,繁体版《无爱不欢》《刺青》已经在台湾出版。已发表文字五百万字。


瘦与金,仿佛贫穷与富贵,凑在一起,居然有一种别致的味道和气息。
是一个皇帝创造的一种书法体。
但凡这种皇上,一定做不好皇上。果然,创造瘦金体的宋徽宗对书法和绘画的偏爱,让他沦为金兵俘虏。但正是心中这些对于书画的热爱,才使他在沦为俘虏时不至于落难到不堪的地步——人的爱好,在生死关头总会拯救他。因为漫长的时光是无法打发的,这些爱好,可以与时间为敌。
喜欢瘦金体,是因为喜欢它的个色。
就因这叫法,分外有几分落寞的荒意。
像秋天长水。是寂寂的天空,有几声远走高飞的大雁,其实是含着人世间最饱满的情意的。远的东西总是充满了想象,而这瘦里,就有了山的寒水的瘦。这金里,又有了人世间最真实的沉重和亮色。
第一次读到这三个字,就被吸引了。三个字里,跌宕出一种极为细腻的光滑与个色感。只这两个字联系起来,衍生出多么孤零的一种情怀啊。
再看字。真是瘦。绝非牡丹的肥腻,而是一枝清梅的瘦。枯而不甘。我喜欢那支棱出来的样子,一撇一捺都彰显出不同凡响的意味。看着一点也不洋气,甚至有些乡土,可是,一腔子里的血全是清傲的。
那份浓烈,那份傲岸,分外扎眼。
也像宋徽宗这个人。偏偏不喜欢做皇帝,偏偏把心染在了琴棋书画里。
另一个皇帝李煜,南唐后主。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了诗词,一切如命,当然也会一江春水向东流。
总觉得喜欢上文字或者绘画书法的男子或女子会徒增一种莫名的伤感。于他的审美上或许是一种趣味的提升,于人生而言,并无多少益处。因为那样会使心灵过早地进入陡峭地带,过上一种看似平静实则颠簸的生活。虽然人生会因此厚了,肯定了,更值得揉搓和拿捏了。可是,它们带来的荒凉和皱折也一样多。——这些人要比别人付出更多对时间的交待和对生活惘然的品味。
就像瘦金体,看似锋芒毕露,实则是人生的无奈全在里面。
能在哪里张狂呢?除了在文字中。在日子中,不得不收敛,不得从春到秋,从夏到冬。日复一日重复和交待的,其实是差不多的内容。
那仿佛是经历过时光淬砺的女子,逆境让她一夜之间成长。被时光或打击过的石头、铁或人,往往更加光彩夺目。很多时候,顺境让人慢慢就沉下去了,而逆境,一经时间打磨,却可以散发出更加绮丽之光。即使是变得凛然了,突兀了,但那味道却是格外不同了。
人们很难记得历史上那么多皇帝。但却容易记得宋徽宗。金戈铁马是留给岁月尘烟的,一个书法体的诞生却是永远永远的留下来了。尽管想起时恍如隔世,可是,如果看起来、写起来,却仿佛昨天。
看过一个朋友临摹的瘦金体,分外古意。
却觉得并不远,仿佛可亲可近的人。贴在脸上,有温热感,放在怀里,是那亲爱的人。远远地看她写,那中式的长衫,那手中的毛笔,仿佛都带着一种阔绿千红的诱惑。在少年,我是如何抵触着中国文化,那么现在,我就有多么热爱着它——你曾经反感的,或者隔阂的,在多年之后,也许会成为最亲近的。这恰恰是岁月所赐。心老了以后,往往会喜欢一些沉静下来的东西,比如书法、绘画,比如戏曲。
因为不再有生活的节奏和韵律了,也渐渐失去争先恐后去要什么的意味。人生到后来,是做减法了。一步步减去那丰硕的气息,像瘦金体,只留下些风骨和枝桠就够了,那风骨,却更吸引人。因为隔着八百多年的烟尘与风雨,我仍然能感觉瘦金体的凛凛风骨。
那是一个男人的心声。
他更愿意臣服于书画之间的时间。那是属于他个人的时间。没有年代,没有界限……他似乎早就料定了。其实,他一定会比别的皇帝更多的出现在后代的书中或者文人们的嘴中。因为文化,从来是穿破了时间这层膜,而且,年代越久,味道会越醇厚,越有气象。什么东西一旦有了气象,便离成大器很近了。
因了宋微宗,我偏爱着寥薄清瘦的瘦金体。又因为瘦金体,我更高看这潦倒的皇上。有的时候,恰恰因为不堪和潦倒,才创造出一个个文字或书画里的奇迹,那些画牡丹的人,永远不会体味画竹或画梅的心境。潦倒,往往赐予人更高的灵魂品味和耀眼的光彩夺目,比如凡高,比如宋微宗。
破掉了富贵之气的瘦金体,就这样支支愣愣地入了我的眼——异数,从来就有着别样的动人大美。无论是书画、文字,还是人。

村外的路

◎ 白庆国

白庆国,河北省作家协会员。在《诗探索》《诗刊》《中国作家》《北京文学》《诗选刊》《诗神》《诗潮》《星星》《中国诗人》《诗歌月刊》等刊发表诗作。有诗入选《中国年度诗歌》《中国诗歌精选》《中国阳光》《2009打工诗歌精选》《大诗歌》等选本。曾获首届郭沫若诗歌奖。


那条路,不知有多长时间了,也许与村庄的历史一样长,村庄多长时间了,这得查看村志。反正我在村子里生活了近50年了,没有听到一个人提到这条路多长时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具体的事情要做,谁也不关心路的年龄。这是大家的事情,大家的事情可以不管,可以放着,有时间了让大家去管。我也只是问问,我当然也管不了。
一条路,只要它存在着,就有人走。无论它多么泥泞,多么坎坷。多么窄小,多么宽阔。只要它存在就有人走。当然,难走时,肯定避免不了人们的牢骚。
一条路就那么安然地在村庄的田野里放着,春夏秋冬,任人们随便走,你不走是你个人的事,路不管。路,从来没有给村庄里的人发过脾气。路只跟城市人发过一次脾气,那是一个到村庄相姑爷的人,他不知哪根筋错位了,非要把他的独生闺女嫁到我们村庄,他还哀叹着自言自语说,下辈子再也不生在城市里了,听他的语气好像城市有多么可恶。他开着小轿车来的,因为刚下过雨,路实在泥泞,小轿车的轮子转的跟飞一样,就是不往前走,他也许生气了,只说了一句这路真不好走,后来路就把他与车翻到了路沟里。但是,他依然没有改变初衷,最后还是把闺女给了我们村,后来他几次来,路就好走多了。
我来回在那条路上走着,从来没有嫌弃过它难走,二十年前父亲一直在它上面走,我只是跟着父亲偶尔走一次,现在,我一直在它上面走着,父亲偶尔走一次。现在,父亲年龄实在大了,走在路上摇摇晃晃,路,实在受不了这样的速度。路就不欢迎父亲了,但允许父亲站在村口瞭望,这都是我在路上时,路悄悄告诉我的。但是,我总不能把原话告诉父亲,我只是转弯抹角地给父亲说,父亲还是察觉了话的背后意思,父亲急了,父亲把院子里的一把锄摔的震响。我小心地给父亲解释,父亲还是怒火不息。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父亲说,我一辈子走它,我对得起它了。可它,低着头想一想,对得起我吗?几十年了它给我使过多少磕绊,有一次我拉着一车麦子往家走,我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它还是不让车往前走半步。有一次夜里浇地,浇完地已经是深夜两点钟,天上也没有星星,我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走到半路它把我整个人都摔倒了,而且还把我的一枚门牙摔断了,可我听到了它在暗处偷笑。我计较过它吗?父亲说到这里故意把牙呲了一下,好像是证实。其实我早就知道父亲的门牙掉了一颗,是摔断的,下半截牙根还存在着。可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跟路说,我父亲太僵了,你看着办吧。路不让父亲走,肯定有路的道理。我声音很低地给父亲说,我给路讲讲情。其实父亲是理解路的意思的,他只不过当着我的面显示着做父亲的尊严。
以后的日子,父亲明显走在这条路上的次数降低了。而我欲加宽敞地行走着,父亲只是在收割的季节,从路上走来看我种的庄稼怎么样。我的性格父亲知道做事情不严格,他怕荒了土地,哪怕是一棵小苗的地方。如果我种的完好,父亲就满意地微笑。父亲不知道,我做别的事情不严谨,种地毫不马虎。现在算起来,我已经正式种了三十年地,可以说是一个合格的农人了。
种地三十多年,每天走在路上,对路有了感情,这是必然的。了解了路的情趣,它的爱好,它的执着,它喜欢什么样的走路姿势。什么时候走在上面,心情最佳。
每次走在路上时,我都小心翼翼,生怕对路有什么不利因素。锄在我肩上扛得端庄,左脚刚刚落地,右脚紧跟着抬起,一般情况下,不出现半步。每次走在路上我都有好心情,因为太阳从东方刚刚升起,靓丽的光线照耀着我要走的路,路一直向前方安稳地延伸着,路基结实,没有突然的塌陷,我每次都是放心地走在上面。如果是我往田里用人力车送粪土,我就把粪土用锹拍得方圆,不让粪土掉在路上,低着头一直用力拉车,路最嫉恨一个人干活不是干活,玩不是玩。有的人走路,一边走,一边嗑瓜子。还有的人一边走,一边打闹。这样的人最后都没有好结果。还有的人两口子打架了,就在路上发威,用脚跺路,这更使不得。
走路要有走路的姿势,也要有走路的心情,要面带微笑,这样你的日子就会顺畅。你的日子顺畅了,别人就会嫉妒,他们不知道你的日子顺畅的原因,还以为你命好,其实你的日子顺畅是因为几十年走路走得好,积来的福气。走好路是有好运气的,你不知一次地给别人说,他们根本不相信,他们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个理,他们只知道一元钱买四个馒头是确实的。
知道了走好路的好处,我每天走十几遍我们村庄的路,没事的时候我就扛一把锹,哪里坑了,洼了我就马上补上新土。哪里有一块石头,烂砖,我就把它装在口袋里带到沙滩里扔掉。几十年了,我都是这样。也没有感觉累,反而觉得心情舒畅,有时在路上我还哼唱流行歌曲。
我知道人生短暂,在有限的人生,我尽量多走我的路,希望多收一些人生的快乐。我还知道我像父亲那般年龄时,路也得嫌弃我。我也会同样与自己的儿子争吵,现在我所能做到的就是加快走路的步伐。

空巢中的母亲
◎ 孙青松
孙青松,生于1966年3月,河南省镇平县人,内乡县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高级检察官。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河南省作协会员,内乡县作协常务副主席,《湍河文学》主编。荣获中国散文华表奖等国家级奖励十余次。

就像一只苍老的鸟,含辛茹苦地将一群“儿女”抚养大,眼睁睁地看着“儿女”们远走高飞,另栖枝头,自己却独守空巢,饱饮寂寞一样,母亲,我的八十六岁的老母亲,独居在故乡的老宅子;妈妈,我的驼背白发的老妈妈,一个人守望着我的旧居,顾影自怜,何等孤独,何等凄凉!而这种孤独和凄凉,也许将伴随她走到生命的尽头。
每当我一个人独处静思的时候,一种深深的愧疚和心酸便浮上心头,与母亲一起生活的往事也穿越二十五年的岁月烟霞,影视画面般呈现于眼前——
母亲,你温暖的羽翼庇护过弱小的我。母亲生于1926年的邓州市穰东镇盆窑村,童年时因病服“牛黄”药过量导致听力严重下降,村上人说她耳聋。由于这个原因,她没进过一天学堂,没念过一天书,不识一个字,甚至连钱的面值多少也不知道。19岁时,她与我父亲结婚,先后生育一女四男五个孩子。俗话说:一聋三分差。父亲老说母亲“傻”,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也不这么认为。母亲嫁给我父亲之后,几乎没有上街赶过集,甚至连三里外的娘家也很少回,一心一意与父亲过日子,称得上“足不出村”。童年的我,体弱多病,过一段时间就得看病,吃药打针。打针多了,屁股疼得不敢坐,一看见医生拿着针头准备给我肌肉注射,就浑身打颤。此时,母亲总是拿出一块白面烙馍劝我说:娃啊,别怕打针,打打针你病就好了啊!打完针,妈妈给你块烙馍吃,不让你哥吃啊!那年代乡村物质生活极贫乏,一块白面烙馍对我的诱惑力极大!就这样在母亲的鼓励和诱惑下,我忍受了乡村赤脚医生粗暴地注射之后,含着泪花拿着一块烙馍坐在母亲的怀里,听母亲轻声细语的安慰,盼望着病魔早日走开,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活蹦乱跳,满村子跑。病好的日子里,我有时因顽皮而打烂一只碗或弄坏一把锁,父亲心疼东西撵着打我。母亲总是及时赶来,掩护我跑掉,以至于父亲一怒之下误打了母亲。这时候,我后悔极了,下决心以后不再出啥“差错”,不让母亲再代我“受过”了。在母亲温暖的羽翼庇护下,我度过了梦幻般的童年。
母亲,你呕心沥血地养育我长大。八岁的时候,我开始在东邱庄小学念书,因家庭很困难,父亲无钱给我买书包,上学、放学时我总是把课本与作业本拎在手里,很不方便。刮风下雨的日子,格外糟糕。有一天下午放学到家后,我对母亲说:妈,别的娃们都有书包,我也想要一个。我本来猜想母亲会很为难,出乎意料的是她答应得很爽快。晚饭后,母亲忙碌起来,她翻箱倒柜找块块片片的碎布,嫌不够又舍脸到邻居家借些做衣服裁下来的“边角废料”,在废旧墨水瓶做的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一针一线地缝缀布块直到深夜。第二天早上我刚起床,母亲就兴冲冲地告诉我:“娃啊,我给你缝了一个书包,你拿去试试。”我打量着母亲递给我的新书包,非常开心:这是一个用五颜六色的碎布块拼合成的书包,质朴而柔软,可装进去八、九本书,上口有两个长长的灰布条作背带,背在身上挺舒服、挺神气!这是我学生生涯有书包的开始,这个缝进了珍贵亲情的“土书包”陪我读完了整个小学。长大后,尤其是参加工作后,尽管我拥有过质地、造型俱佳的人造革包、皮包,但这些在我心目中都比不上母亲亲手给我缝制的这个土气十足的布包啊!
我小时候正值大集体年代,社员们一不能经商、二不能务工,都是靠挣工分分粮生活,日子清苦,缺吃少穿。由于母亲耳聋之故,她不能去生产队参加集体农业劳动挣工分,只好承担了七口之家几乎全部的家务劳动——带小孩、做饭、洗衣服、做针线、打扫卫生、喂猪养鸡、看家护院……这是一个难以挑起的生活重担啊!母亲竟然挑起来了,从无怨言。七口人的脏衣服,全由母亲一个人在水坑边的废石磨上“手工”洗涤,晾晒叠收,常常累得她腰酸腿疼。冬季,母亲因一天三顿做饭,与冰冷的水掺和,双手皴裂,布满细纹般的口子,疼得揪心。有一种八分钱一盒的粘稠状润肤剂,叫做“螺壳油”,对治皮肤皴裂效果很好。我十天半月就去街上买一盒,母亲在患处涂抹几天,皴裂得轻些,也疼的轻些;但由于天天沾冷水这个病根未消,所以整个冬天手上的皴裂不断,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才痊愈。寒夜里,母亲是家里睡得最晚的人。为了省煤油,母亲尽量将灯芯拨小。她在昏暗的油灯下或摇纺棉线,或用针线纳鞋底子,干得那样专心,那样辛苦,那样快意!凛冽的冬晨,母亲又是家里第一个起早的人。她总是起床洗把脸后赶紧做红薯稀饭,然后将我和弟弟的棉衣和棉靴在火上烤热,快步送到我俩床跟,让我俩赶紧趁热穿衣穿鞋起床吃饭,生怕我俩冻着饿着。母亲纺线织成的土布,总是优先给其它家人制衣服,她穿的衣服补丁最多;母亲纳底子做布鞋,也是优先给其它家人做和穿,她自己的鞋底常常露着脚后跟。母亲没有专门的梳妆台,她卧室的泥巴窗台就是她放梳具的“梳妆台”;她的梳具寒碜得可怜,只有一把木齿参差不齐的梳子和一面棱角残缺的镜子,一样化妆品也没有。母亲也没有像样的洗具,她和家人共用一个脸盆。这脸盆是厚铁皮制作的,内铁外瓷。不知它被用了多少年,瓷皮斑驳,裸露着灰黑的铁质。盆底几处破裂,补了又补,依然漏水。洗脸的时候,只好将盆子斜靠在墙跟,让不漏水的部位落地,少盛点水将就着洗把脸。人们春节穿新衣是家乡的风俗,由于我的家境贫寒,家人添件新衣服也是值得父亲下决心的事。母亲在年关前总是动员父亲给我和弟弟添件便宜的“洋布”新衣服,而她自己总是找身没有补丁的旧衣服,洗涤一下当新衣在春节穿上。春节期间,忙碌了一年的父母才得以歇息;吃了一年素食的家人,才有口福吃点肉。一个春节七口人就买了六、七斤生肉,主要是用来招待客人,真正家人自己吃肉的机会也很少,往往是一大盘素菜中掺杂很少量的小肉块。吃菜时,母亲若夹住一块肉,总是不舍得自己吃,不是给弟弟就是给我。她看着我俩吃肉常常问:娃啊,肉香不香?当听到我们兄弟俩说“香”时,她笑得开心极了!似乎她也品尝了肉的香味。这情景多像一只母鸡在地里刨食,偶尔觅到一粒麦籽,马上用嘴叼来喂给它的雏鸡一样。这是何等伟大而纯洁的母爱啊!
母亲,你把青春和爱心都献给了儿女,却把孤独和寂寞留给了自己。我13岁时父亲因病去世,与父亲相依为命的母亲悲痛欲绝,打击很大,曾一度神经失常,后经治疗也没有彻底恢复。离开父亲后的日子,更加难过。荒春上,母亲曾领着我和弟弟去田野挖面条菜、苋菜、马齿菜之类的野菜,又叫我们爬到树上捋榆钱,用镰刀勾洋槐花,以此充饥度过缺粮的危机。夏秋时节,母亲常叫我们去地里拾柴禾、拾麦穗、捡豆子、遛红薯,以增加家庭收入。冬天放寒假了,我和弟弟又带上自制的小网去村外五、六里远的老堰河里破冰捞鱼虾,拿回家由母亲拾掇干净,摊在高粱莛锅盖上风干,作为春节全家人的“腥浑”,以抹去无钱去街上买鱼的惆怅。日子一天天逝去了,母亲的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了,一个个羽毛丰满“出窝”了——姐姐出嫁了,两个哥哥成家分门另住了,我中专毕业后分配在县城工作了,弟弟也进城经商了,家里只剩下老母亲一人守着灰墙灰瓦的老屋,还有长着老榆树和杨树的旧宅院。屋角结着蛛网,院落生着蒿艾,满目荒芜。
母亲,你是我“家”字概念的核心内涵,你独住的老宅子是我“家”字概念的全部外延。当我不知不觉步入中年的时候,母亲也不知不觉地进入晚年,岁月之霜染白了她曾经乌黑的头发,时光之刀刻划了她满脸皱纹,生活的重担压弯了她曾经坚挺的腰板。她步履蹒跚,耳更聋了,人显得更“差迟”了。此时,我才恍然大悟觉得欠老母亲的亲情太多了,要抓紧尽孝心啊!家里的老屋多年失修,西山墙上有道“鞭”形的裂痕,使得老屋有一种风雨飘摇的危机感。我和弟弟曾劝母亲随我们进城生活,她摇头坚定地拒绝了,其理由很简单:我一辈子都在农村庄上住,去城里住不习惯啊!城里人不兴串门子拉家常,庄上都是老门老户人熟亲热啊!恭敬不如从命。我和弟弟合计后,2007年共同出资将母亲住的老屋拆除,新盖成座北面南的三间大平房,龙门院墙也翻修一新,硬化了院内地坪,并种树绿化;又给母亲添置了新家具,卧室装上了冷暖两用空调机。母亲高兴地迁入新居,开始新生活。我和弟弟又约定:母亲的生活起居托二哥照顾,全部赡养费用由我们小兄弟俩承担;节假日,我们勤回去看望老母亲。我们本想让年迈的老母亲晚年“享清福”,可事实上不尽人意——收麦季节,母亲总是蹲着不停地用双手翻晒我二哥摊在水泥地上的小麦,尽管烈日当头,她依然不温不火;秋收季节,母亲又常常坐在小椅上给院中堆成小垛的苞谷穗剥皮,纵然索然无味,她依旧神态安详。每当我回老家看望母亲时,一见面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娃啊,回来了,你吃饭没有?听到她这句“老生常谈”的话,一股母爱的暖流便流遍我的全身,我年少时与母亲共同生活时那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亲切温馨的感觉,马上复归重来……
母亲,你纵然没有天生丽质,可在我的眼中你却美好无比;你虽然没有教给我一点文化知识,却将勤劳、朴素、执着、包容这些优良的人品,如雨露般在我心灵上潜移默化,足以让我终生受益;你固然没有给家庭积累可观的物质财富,却以对家人的无私奉献和无比亲善,让我一生感恩和回味。母亲,你一把屎一把尿地呵护我长大成人,我却不能亲自给你养老,这是多么不公平、多么伤感的事啊!尽管你现在不能和我一起生活,是因为你惧怕城市人之间的生疏和冷漠,留恋老家邻里之间的熟悉和温情;尽管你不能和我一同出外旅游,是因为你坐不成汽车、火车、飞机,一坐你就头晕恶心,茶水不尽;尽管我和弟弟合资给你盖了新房子,你已经起居安稳,生活有了保障;尽管我给你的住室装上了冷暖双温空调机,给你买了时尚的保暖衣裤,让你四季温暖如春;尽管我给你买了北京老布鞋,让你步履稳健;尽管我给你买了精致的梳子和镜子,让你有照镜梳头的好心情……但是,我不能与你共同生活的缺憾,难以弥补;我不能亲自照料你晚景生活的愧疚,无法排遣。
母亲,你的在外地工作的儿子,多想再听见你在家门外张望着深情地呼唤:娃啊,饭快凉了,赶紧回来吃饭吧!妈妈,你的在异乡生活的孩子,多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门口,撒娇地喊道:妈哟,我饿得很渴得很,你快给我拿个馒头倒碗茶吧!这些往昔我极平常的"待遇",今天却成了我难以企及的奢望,我的心里多么失落和酸楚啊!母亲啊妈妈,你的不孝之子在水土迥异的别处,默默地为你祈福——愿你在老家生活自如,健康长寿!

谷 雨
◎ 苏宪权
苏宪权,笔名雪野热风、清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乡土文学委员会理事,滑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半树槐香的抚摩》等书籍,获得全国、省市等级奖二十多次。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从遥远天际传来的几声布谷鸟的鸣叫声,把人们从惺忪慵懒的睡梦里唤醒。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这种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催促,催生着一个节气的来临和谷雨时节那个可以发芽的秘密。
又是一年谷雨临,驻足回眸万象陈。而经历了无数次季节交替的谷雨,依然清新,依然湿润,依然青枝绿叶,依然散发稻香。
24节气中,谷雨是一个很能引起人想象的充满诗意的节气。按古代流传下来的说法,谷雨本身就是播谷降雨、雨生百谷的意思。《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三月中,自雨水后,土膏脉动,今又雨其谷于水也……盖谷以此时播种,自下而上也。”谷在此时播种,雨水应时而下。故此得名。也有人说,谷雨节是为纪念造字的仓颉而设的。
前年,谷雨时节,到洛阳赏牡丹,听到一个凄婉的传说:传说在唐代高宗年间,有位叫谷雨的年轻人,水性很好,有一次他的家乡曹州发大水,他凭借着这个本领救出了村民,还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一颗牡丹花,并拜托一位花匠师傅好好地栽养。几年后,谷雨的母亲得了重病,谷雨既要照顾母亲,又要干活养家,很是辛苦,这时有位美丽的女子出现在他的家里,并每天都来照看他的母亲,谷雨与这位女子日久生情,就在谷雨想提出与这位姑娘成亲的时候,得知这位美丽的姑娘是位牡丹仙子,正是几年前他救起来的那颗牡丹。牡丹仙女约定“待到明年四月八,奴到谷门去安家。”谁知过了不久,牡丹花仙的仇人秃鹰得了重病,逼迫牡丹姐妹为其酿造花蕊丹酒医病。牡丹姐妹不愿取自己身上的血,酿下丹酒供恶贼饮用,却被秃鹰抓走关押。谷雨历尽艰险,在自己生日那天,终于闯入魔洞战胜秃鹰,救出了众花仙。当大家准备回家时,尚未咽气的秃鹰一支暗剑刺中了谷雨。牡丹恼怒万分,拿起谷雨的板斧,将垂死挣扎的秃鹰砍成了肉泥!回转身来,抱起谷雨的尸体,泣不成声。谷雨以自己的性命救了这些花朵们的生命。从此,在谷雨死的那一天,天空就会下起雨,所有的牡丹都会开放,以此来纪念谷雨。
民间流传着“谷雨过三天,园里看牡丹”和“芍药打头,牡丹修脚”的说法,还有“月季花落只去蒂,花朵随开无停滞”的谚语,形容这一节气百花盛开的人间春色。
百花之王牡丹,又叫做“谷雨花”。谷雨时节是她开花的日子。“惟有牡丹真国色,开花时节动京城”,城里的人们东奔西走,赶赴谷雨花会,而乡村里的女子正忙于采摘桑叶。《孟子》说:“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桑林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古人理想国的象征。有村庄处,必有桑林。“谷雨三朝蚕白头”,谷雨前后,任何人不得去左邻右舍窜门,即便是衙门的官差也不得下乡,以免冲撞了蚕神。等蚕上山了,祭过蚕神嫘祖,方才解禁。
谷雨这天的祭祀名目繁多,形式多样。西山里的男女要去小河里洗一洗消灾避祸的“桃花水”;北方人家要在墙上贴上“谷雨禁蝎贴”;南海之滨,人们用舞蹈与歌谣来祭拜海上的天妃之神;东海的渔人则在海边摆开宴席,用硕大的馒头与肥壮的整羊来献祭龙宫里的海神。谷雨时节最为久远的祭祀,恐怕要算是祭祀仓颉了。黄帝的史官——仓颉长相非凡,古书上说他“龙颜四目,生有睿德”。传说五千多年前的一天,走遍名山大川的仓颉席地而坐,依照星斗的曲折、山川的走势、龟背的裂纹、鸟兽的足迹造出了最早的象形文字。在他之前,人们一直用打结的绳子来记载事件,生活在巫术横行、人鬼混居的浑沌之中。“仓颉造字,而天雨粟,鬼夜哭。”上天为生民贺喜,降下谷子,鬼因为再不能愚弄民众而在黑暗中哭泣。人们从此把这天叫做谷雨,并在每年的这一天,祭祀仓颉。祭过仓颉之后,还要在灶神的旁边贴上一幅公鸡吃蝎子的图画。防止夏季来临蝎子精作怪。贴好“谷雨鸡”神符,人们往往会炒上一盘新鲜的香椿。“雨前香椿嫩如丝”,谷雨食椿,又名“吃春”。谷雨是春天最后一个节气,人们也许是想用这种形式留住春色,同时掩盖“落花流水春去也”的惆怅吧。
谷雨,是布谷鸟久唱不衰的歌谣。陆游有诗曰:“时令过清明,朝朝布谷鸣,但令春促驾,那为国催耕,红紫花枝尽,青黄麦穗成。从今可无谓,倾耳舜弦声。”谷雨时节,布谷鸟的歌声,追赶着耕耘的脚步,一声声,将农事催紧,将季节加深。在农人心里,布谷就是播种,布谷就是让天下遍布金黄的稻谷,就是永远的丰衣足食。质朴的农人,有着泥土的单纯,他们掐算节气,期待收成。
乡下人的日子,总是沿着二十四节气,来铺排。“清明秫秫(玉米)谷雨谷”,“清明高粱接种谷,谷雨棉花再种薯。”“谷雨栽上红薯秧,一棵能收一大筐。”在黄河流域,作为古老的棉区,种棉花的谚语更多,“清明早,小满迟,谷雨立夏正当时。”“谷雨种棉家家忙。”“棉花种在谷雨前,开得利索苗儿全。”还有“谷雨不种花,心头像蟹爬”的农谚。谷雨,时时启发人们要抓住机遇,才能为一年的收成打好基础,谷雨给我们的,是一种哲学上的思考。
一滴谷雨,洗亮一面凸透镜,放大上苍的恩赐,读着“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原始寓意。于是,很多种子,在谷雨的雨后出发,一批批地走向田野;很多秧苗,在谷雨的雨里,生出满眼的绿色;也有很多心,在谷雨的雨里,生发出葱葱笼笼的希望来。清明垂青春回暖,谷雨育谷绿如烟。这时节,田间的麦苗葱郁着骄傲,杨柳的枝梢积蓄着茂密,远天近水弥漫着温暖的气息和生长的欢欣。
谷雨是一首流动的诗,洋洋洒洒,晶莹剔透。在谷雨的滋润下,春笋怒发,漫山遍野鹅黄淡绿,景色宜人。“春令有常候,清明桐始发。”西厢养蚕,家燕归巢,杏花疏落,牡丹初好。这世间的事物,总是遵循着自然的规律,沿着节气的脉络,顺理成章地走下去。谷雨如牛,但走不出乡村的农历,走不出农人的眸子,穿越那岁月的藩篱,驮着籽粒饱满的种子,裹着淡淡的泥土的清香。谷雨时节播下的种子,总会准确无误地走到自己所要抵达的驿站。
好雨知时生万物,随风入夜润无声;油菜金黄迎立夏,禾苗黝绿送清明。谷雨,润泽着肥沃的土地,为中原拉开了一年丰收的帷幕。此时此刻,农人把谷雨,用麦苗麦穗编织成一个序列,编成黄土里整装待发的童话,看结穗的麦子丰实饱满:谷雨麦挑旗(孕穗鼓肚),立夏麦穗齐,小满麦子黄了皮……
云卷云舒,岁月如磬,谷雨晕染着乡村田野,一串串农人的脚窝被麦色装点。行走在垄上,每个人的心头都会充满对生活的美好向往。
谷雨,从古老的智慧里长出,从唐诗宋词里走来,从苍茫烟雨里经过。满堂墨客歌诗疾,一介农夫出语真。大地的耕耘者,挥一根牧鞭,将时光赶成农田中禾苗的行距,哼一首民谣,将阳光铺成秋天里金黄色的谷穗……
鸟鸣水润的谷雨,醒着;一杯春茶茗香,飘着;一种乡村品牌,亮着;一种农事图腾,燃着……

最后的微笑
◎ 潘成欢

那条不宽却笔直平坦的水泥路直插墨绿的田间。身着淡黄色轻柔连衣裙的她推着辆轮椅,款款走在水泥路上。时而弯下身和轮椅上的老母亲讲话,时而抬头遥望苍苍原野。娟俊的脸上嵌着微微笑容。车上老人时不时抬起白晳的右手摸摸她的脸,摸摸她那黑缎子般的乌发,摸摸她的连衣裙。一双无力眼睛,从瘦得如枯黄的菊花般皱纹中使劲睁大,呆呆望着她,虽然无光、无神、灰暗,但满面漾然耀动着无比幸福、无比安祥、无比轻松的神情。
老人把手向后方指指,神情很急切地望着女儿。于是她把轮椅转过头,老人就用那手往远处划一下——远处,有一条横贯东西的八车道公路,正有无数辆各种色泽大小不等的汽车穿梭奔驰。公路的南边是新开发的洋洋洒洒数十平方公里的工业园区。从公路上射入无数条水泥路,四通八达地嵌入园区内各个角落。一座座楼房、一个个工厂,一尊尊高塔,还有那楼前飘扬的多国多色的旗帜,都在翠绿花红的环抱中,尤其吸引着她们的眼球。
啊,家乡发展得如此之快!女儿用她那细嫩红润柔婉的手指拢一下秀发,眸子亮熠熠的对着母亲点头。母亲张张嘴,似乎在说,咱家原来属汴河村,现在属工业园区了。又轻轻指了指自己,意思是她也是园区人了。條而翘起一个食指,又拇食指比划一下,说是她自己有补助钱了,一月一百八。她们久久凝望着淡雾轻染、楼房林立、车辆出入、机声交响的工业园区,留峦着这片沸腾的热土……母亲又让女儿把车头方向转回,手指着脚下水道路,干巴巴的手指伸成 “八”的动作。在女儿考大学之前,不知多少年月,这里只是一条泥土路。晴天是“扬灰”路,偶而有车辆通过,扬起的尘灰如放烟雾弥漫于空气中,半小时都浑浊不堪。先一阵子烟尘没散去,再来一辆车,烟尘又起。路旁的农作物看不见绿,而是泥灰色的。阴天刚下点雨,即成“水泥”路,路面被泥水组成了小河。满路深深浅浅的车辄印、大大小小的脚印和牛羊的蹄印,真叫人寸步难行。而女儿就是在这条路上寒来暑往地上学。女儿是踩着贫穷、踩着饥饿,踩着艰苦,踩着慢长泥泞长大的!和她一起上学的姑娘、小伙子就因为条件艰苦大部分都辍学了!母亲无神的眼里溢出两颗浑浊的泪珠。
那年,当女儿大学录取通知书拿到手中时,脸上飞扬着喜悦。母亲也得到消息,说这条路马上修成水泥路。母女俩喜得抱在一起,笑声和泪水凝成一片幸福。就在她们拥抱得更紧时,母亲身子软了,无力地、慢慢地倒在地上。母亲得了脑梗塞……
女儿去上大学了。母亲一直睡在床上。水泥路修得光亮如镜。八年来,母女就没机会在水泥路上走一步啊!现在女儿是城里示范中学高三班主任。有一天高县长带着数名局长前来走基层向她学习。她平时见到校长都有点颤颤的,这又来了一帮子大官、小官,她的心里更颤颤的。
有可能是反腐宣传药力太猛,也有可能信息过快,过透明,她的见闻几乎都是这个干部落马,那个领导腐败。似乎干部地位到了哪个层面,腐败就成了他们的生理现象。她平时若接触哪个家长干部,听到的尽是甜言蜜语。可他们骨头都腐败得支撑不了身子!不然他肚子会那么大?满身坠肉直哆嗦?怎么能身教于子!
这次见的高县长,任职没多长时间。听说他能耐非凡。全县拆违风暴是他掀起来的。不足十天,那些违法建筑全拆除。道路畅通了,街道整洁了。有人问他:拆违那么困难重重、矛盾那么尖锐复杂,你怎么就那么顺利呢?高县长淡淡的说,只要你是为大多数人谋利益,为本县发展所需,就能把事情办好。有一个占道经营者搭建一座铁房子,把公路都占了四分之一。高县长把那个家主叫到路中间,让他自己看他的小铁屋可损害大多数人利益,可阻碍发展与建设。这个社会关系较为复杂的“钉子”户当时就自己说“拆”。令人赞叹的是,他带头拆了无数家违法建筑,大到楼房别墅,小到各种棚子,没一个有怨言的,广大群众一致称好呢。
她见到高县长,开始一句话不说。高县长说,人只不过职位不同,其实我真的是来向你学习的,你一个年轻女班主任,实现全班一片红,两届高考本科达线百分之百,这是干出来的,谁也否认不了你的伟大!在你面前,我能谈得上伟大吗?这两届班主任要是我干,能取得这样辉煌成果吗?不能。我只不过是一个螺丝钉,拧在我们县这台机器上,如果不忠于职守,还会影响整台机器运转呢!
这时的她,似乎冷冻多年的心结慢慢舒展了些。高县长又说,家里老人身体如何?可别为了工作忽视对老人的关爱,敬老可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哟。她的心一震,想到母亲病倒八年,她都没能很好地照顾几天,心里着实有愧。她很感激高县长的提示,一阵湿热在眼里莫明地转动。
在她读小学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全县直中小学生集中听报告。那个县长是个不高的小老头,对学生讲话就像对犯人一样,全是训斥的语言。当时她幼小的心灵就产生无数个问号,这就是县长应该具备的吗?你虽是抗日战争扛过枪,解放战争吃过糠,祖国建设开过荒,可你也不能把学生当敌人来管啊!从此,她对领导干部印象就产生一种抵触。很长一段时间国家发展水平不能跃上新台阶,与很多领导干部主体意识高扬、低文明层次不和谐,有很大关系。比如全国性的大炼烁钢铁;种地,下种伍佰斤,可以收一千斤等等都是一些领导干部脱离实际想象出来的,所以失败。从现任高县长身上,可以看出,领导干部应是集知识型、学习型、理解型、灵活型、深遂型、切近型、超越型、走基层为一体,既能尊重和听取群众意见,又能大刀阔斧搞改革开放。从群众生活微小细节到建设与发展有着深谋大略的智慧。尤其是“敬老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使她被触 动得坐卧不安。
于是她买一辆轮椅,买一些吃的、用的,迫不及待地回到家中。
在一阵夏雨刚过,太阳把五光十色从高远的天空飘洒下来,凝集在无数绿叶的顶尖上。在馨香清丽,墨绿如海,轻雾淡裹的田野,她推着母亲缓缓步行在其间。淡黄的连衣裙在深绿色中曳曳荡漾,形成一副奇妙的生活剪影。
母亲虽不能讲话,但心里有数。几百米路段,一直将所有力气集中在无力的右手上,指指划划。最后,她叫女儿把轮椅推到玉米地里。她颤抖地抓着一个玉米,把头和脸贴在玉米边上,她那满头刚洗过蓬松而纯白的头发与茁长深绿的玉米紧紧相连,宛若一朵白棉盛开在绿色海洋中。
她的脸上慢慢绽开淡淡的微笑,轻轻地、淡定地,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夕阳静静地落下,遗留着漫天暗淡的玫瑰色,倒映着绿得深沉的苍茫田间,淡黄色的连衣裙轻轻飘着荡着……飘着荡着……


春雷万岁——城郊值班遇雷记
◎ 鲁仲宇

鲁仲宇,笔名盧中玉,网名雨子,湖北鄂城公友下鲁村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黄石市作家协会会员。

丑夜,除开雨声淅沥,一切归于静;除开楼群隐约可见,一切归于虚无。总之,是似静似虚无的时空。
于似静似虚无的时空里,忽然有红光一闪。是微弱的电闪。
红色之光,来自西天;在正西的上空,有一处横着的红块块。红的颜色,淡如血水;红的面积,大约1米乘3米,但无棱角,中部略瘦。
红色渐渐隐没于天幕之中了。
“吰——”
这声音,犹似飞机于低空来临。只是“犹似”,那么,到底是什么声音呢?是雷声。是冬天过后第一个春雷横空出世。由此可见,刚才横于西天的红块块,便是春雷的本源。
红的电闪出现与雷声到达,它们之间,尚有半分钟的时距吧?
又闪了一下。这回的闪,是在北方天际;但不是红,而是白。
“轰——”
这是清晰的雷声。这雷声的音量,比前次大了许多。
又闪了一下白光。这白光,如同陈旧了几年的白纸,缺少白的力度。
又有了雷声。
又有了两下闪与雷。这两次闪的光,要白一点儿;这两次雷,要响亮得多,有如电影上打仗开炮那么震耳,那么浑浊,那么似连贯而不连贯。
若按光速每秒30万千米而声速每秒0.34千米测算距离,则第一声春雷的声源约在110千米远处,而第五声春雷则可能来自于60千米远的地方。
雨大了,成了绒线般粗的雨。地面,比先前明朗许多。雨条儿钻到水凼里,凼里便被赶出无数筷子头般粗的寸高水柱;雨条儿坐到石突上,石突上立即水花四溅。
五声雷,合共费时六分多。
第六声雷的出现,比前次雷声间隔时间长。
紧随第九声雷之后,雨突然小若鞋索了,而且渐下渐小,到了第十一声雷,雨已经细得几近牛毛。之后附上三次无声无息的电闪,雨也就若有若无了。
前后闪电十四次,共费时18分;每次闪电的间隔,自第七次以后,几乎一样多,几乎都是一分钟。
第3~13次闪电,同第一次闪电一样:都发生在天的西方。东方和南方,未曾有动静。
“叭——”
惊雷。雪白的闪电与震耳的惊雷,源自东方千米远的天地间。
豆大的雨点儿,将地面砸出数不清的晶莹的花朵。
“咕,咕。”
有了蛙鸣。
冬眠已久的千千万万的蛙,因春雷的频繁催促而开始了崭新的生活,从而,这个曾经似静似虚无的世界,给改造得充满了生机。因而,心中高呼:“春雷万岁!”

七月豆
◎ 项 杰
每年的夏天,是毛豆成熟的季节,毛豆叫法是不是本地特有的没有考证,但喜欢吃。这不,上菜场买菜远远地就看见摊位上有青绿色刚摘下来的毛豆摆放着。走近一瞧,青绿色的豆荚,有的还带着些泥巴的,因为爱吃就买了些。
回到家里,按照程序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豆荚,洗完后本想剥出毛豆做一道灯椒炒毛豆,然在扔豆荚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起曹植那首七步诗来:“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于是就改变主意做一道做简单盐水毛豆。
盐水毛豆的做法很简单,把刚洗好的毛豆在锅里,放清水没过豆子表面,大约二十分钟后,揭开锅盖子瞧一瞧,如果豆子的颜色还是青绿的,且闻到一股清香,就可以放盐进去。然后再煮十分钟,捞起毛豆沥干了水,凉一凉,盛在盘子里。吃的时候用上下牙齿一挤,就把毛豆子从豆荚里赶出来,入口的豆荚表面的绒毛上沾了盐水,毛豆子却还是有点清甜的、脆脆的,味道蛮好的。如若将焖好的毛豆带汤盛入碗中,盖上保鲜膜,放入冰箱冷藏一晚,味道会更佳。但千万注意,在煮毛豆的时候,不可以煮久了,那样毛豆子就会绵而不甜,失却了原来的味道,也就非食者所为也!记得以前老墙门的邻居还喜欢把煮熟了的毛豆倒入“糟卤”中,然后放在打水的吊桶里,用绳子悬吊在井中。夏夜里在天井乘凉或聊天的时候,拿出来,就着一种本地产戏称“枪毙烧”的白酒,那感觉估计也非常不错。
本地上了年纪的人一年四季比较喜欢吃茶泡饭,夏天更甚。吃泡饭时,个人觉得用萝卜干炒毛豆子下饭是不错的搭配。萝卜干炒毛豆子一般家庭常做,鲜咸带甜,清爽可口。这菜虽简单,无非是两样稀松平常的小菜放在一起炒,但要炒好还是有讲究的。首先,毛豆要选本地出品的“七月豆”,这品种的毛豆豆壳带点黄,看起来扁扁的,和其他毛豆比外观一点不出挑,但“七月豆”一烧就酥,吃口又糯又香,还带点甘甜,与一般毛豆不可同日而语。萝卜干要选咸中含甜,脆而不硬,韧而不僵那种嚼起来有股软硬劲。
萝卜干用水泡半小时,切成比毛豆子稍小的丁。毛豆子洗净,先用白水煮熟,不能加盐,这时一加盐再好的毛豆子也永远煮不酥了。煮熟后的毛豆子也要用冷水凉一凉,如果不待毛豆子凉透入油锅炒,就会被焐黄,没了色。起油锅,油一定不能省,倒入萝卜干中小火翻炒,萝卜干吸饱油,放入毛豆子,等毛豆子也吃进油,加酱油、糖,适量味精,再改小火,慢慢翻炒至毛豆子与萝卜干都挂上亮红的汁水即可。做这道菜,毛豆子要比萝卜干多,即使这样,先被挑光的却总是毛豆子。这时也可再加点毛豆子回锅一下,丝毫不会影响此菜的风味。回过锅的萝卜干在油水酱汁里浸透,反倒老而弥鲜,越发的入味,也越发的下饭。吃起来还是大有快感的。

拿起针线活
  ◎ 丁碧岚

“妈,我的袜子坏了个洞,给我补一下吧,才穿没多久。”
周末的晚上,我正在看报纸,女儿拿着一只袜子过来,用惋惜和请求的眼神看着我。
“什么?补袜子?”我放下报纸反问了一句。这小东西怎么想起让我补什么袜子?真让我有点哭笑不得。平时衣服掉了纽扣绽了线缝缝补补也是有的,可补袜子这细活儿我都不记得啥年月干过了。女儿的袜子只有穿松了穿小了没有穿坏了的,大人的袜子也很少坏,穿久了坏了也就淘汰了。花老半天时间补个袜子,值吗?可面对女儿,我欲言又止,这毕竟与我平时艰苦朴素的教育理念相悖呀。于是我不得不找来针和线,细心地挑起纹理,不太利索地缝补起来。
小时侯生活在农村,针线活儿可是每个妇人必备的基本功。女孩子长大了要想找个好婆家,除了相貌和人品,针线活儿做得怎样也是重要的一关,相当于现在的文凭,做的好与差,很有可能影响到找婆家的档次。闺中待嫁的大姑娘,给未来婆家的一家老小每人做上一双鞋,在我们那里是不成文的规矩。未来的儿媳做得一手漂亮的针线活,更是让婆家人感到很争脸的事,来了人免不了都要炫耀一番。
农闲季节,村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聚到一块儿做针线,我家东边的李大娘家就最热闹。每到深秋时节,稻谷屯进仓里,麦子落进土地,大肥猪在圈里吃饱喝足后,就是妇道人家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只见她们每人都带有一个针线匾,里面放着各色的线,还有顶针、剪刀、碎花布以及正在进行的鞋底、鞋帮、鞋垫什么的。婶婶奶奶辈的大多带着给娃们做的棉衣棉裤、待补的衣服等,溜门到李大娘家来上工。每逢周末或寒假,我也总爱往李大娘家跑,直到母亲催我回家吃饭。那里有一帮小伙伴做游戏,也有的跃跃欲试,学着大人们的样子,煞有介事地做小花鞋。姐姐嫂嫂们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各自轻轻松松地忙着手中的针线活儿,纳鞋底的、缲鞋帮的、绣鞋花的,穿针、引线,那娴熟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似轻风拂面,看了是种享受。特别是红霞姐,手那个巧啊,绣出的花儿,能闻到香味,绣出的鱼儿,让小猫都睁大了眼睛,纳的鞋底针脚那个匀哪,简直像用笔画过、用尺量过。听李大娘说,红霞姐原本没这么能干的,自从找了个解放军小伙子对上象后,转眼就添了灵性,也不知那小对象咋会这样神。大家就这样谈笑纷纷的,各自发挥着想象。红霞姐呢,虽然脸泛红晕,假装恨恨地抿嘴瞪眼,但她并不真正理会,抬起手臂,将针锥在发间蹭了两下,轻快地含笑穿过鞋底,由她们说去。
上了初中后,母亲便有意识地教我做针线活了,最要紧的当然是做布鞋。那时在农村,大人小孩穿的鞋几乎都是手工做的,买的大多是解放鞋、胶鞋,一般情况下是不穿的,还是做的鞋透气又舒适。样式一般有方口、松紧口,还有船鞋,可以用各色布料,也可绣上好看的花儿。我觉得自小就做过一些小花鞋,有基础,做鞋这事儿难不倒我。可当我信心满满地准备做一双像样的鞋时,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看人吃豆牙快”。我用上吃奶的劲纳的那个鞋底,自己都目不忍睹——针脚七长八短,散不拉渣,活像一群吃了败仗的大兵,被强行纠集到一起。可我不服输,坚持把鞋底纳到了一半,结果针锥也断了,棉绳也断了,手指头更是没少挨针戳。这些意料之外的事故让母亲大感困惑,以前她总认为学习成绩不错的小闺女该会是心灵手巧的,包括我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起先,母亲还是耐着性子手把手地教我,我也学得很认真,可她的耐心和我的信心最终被自己的笨拙磨灭了。渐渐地,母亲不再对我抱有希望,叹了口气说,丫头,好好念书吧,就你这双整爪子,在农村连婆家都不易找。
许是母亲的话让小小的我真的害了怕,我果真好好念书脱离了农村,不需凭做针线这一“学历”去找婆家了。弹指一挥间,二十余年已经过去,家乡也再见不到“扎堆”做针线活儿这样的场景了,本应该在家做针线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大多远走他乡,融入城市,她们的脚上和城里人一样,穿着漂亮的皮鞋、板鞋、运动鞋。就是家乡现在也很少有人穿布鞋,带补丁的衣服更是看不到了。在城市的大街上,倘若看到某个穿布鞋的人,总会忍不住地多看几眼,这些人大多与众不同,或气定神闲,或悠然自得,显得颇有品味和派头。而穿“补丁衣”乃至“乞丐装”早已成为时尚与潮流的代名词了。用手工做针线活的妇人也有,但非常少,她们安静地坐在大商场的门旁,低着头,用一双灵巧的手飞针走线,把你衣服补得几乎看不出一点破绽,让人不由得发出惊叹。当然价格也不低,一个小洞就要一二十块钱,但顾客大多认为这钱花得值,所以她们生意很不错,一个月下来可以净赚三四千,不比一般的白领差多少呢。真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小小针线活也经历了这番演变,该是当年在李大娘家热热闹闹做针线的乡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吧。

庭院的魅力
◎ 李顺午

李顺午,笔名木可,陕西大荔人。大专文化,中共党员,上校军衔,高级政工师。现为中国散文家协会、陕西省作家协会和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与岁月握手》。

漫步在韩城的大街小巷旅游景点,令人处处感受到历史文化的璀璨与厚重。这里秀美的山河、悠久的历史、神奇的传说令人心驰神往;这里圣人祠墓、文庙寺院、梁带考古让人惊叹不已。但最令我钟情的还是以门楣题词和家训为主的庭院文化。
流连这一条条古朴的小巷,一座座整洁的院落,这高大气派的门楼,这多姿多彩的影壁,这造型别致工法考究的石雕砖雕木雕佳作,仿佛看到了主人物质财富上的富庶,看到了主人精神生活上的高雅。几百年前,党家村人耕种田地,外出经商,家家生活富裕,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一派安居乐业欣欣向荣的景象。在这些热闹繁华的表象背后,深藏着一个崇尚文化重视教育的精神家园。
一座古老而普通的门楼,因一幅门楣题词而增色许多。如大夫第、进士第、耕读第、务为仁、课桑麻、奠厥居、长发其祥等等,这多达500多例的门楣题词,可分为显耀、箴铭、祝颂、标榜四大类型。这门楣落上几个字,一下就多出了一种庭院文化,多出了家人的修养与和谐。党家村的庭院文化已经影响广泛,在韩城乃至周边县区的村镇都能见到相似的门楣题词。
党家村的四合院,虽说历经风雨侵蚀有的墙砖已经斑驳,一些门窗已经破损,但大多都有健康向上镌刻精美保存完好的家训,其用料或石或砖或木或纸,依然散发着浓郁的文化气息。“动莫若敬,居莫若俭,德莫若让,事莫若咨,”这家主人在教育他的家人,努力做到举止应文明礼貌,生活要注意俭朴,行为应谦和礼让,遇事应勤学好问。“处富贵之地要知贫穷人的苦恼,居安乐之场要知患难之人的苦恼,在少壮之时要知老年人的辛酸,当旁观之境要知局内的景况。”“富时不俭贫时悔,见时不学用时悔,醉后失言醒时悔,健不保养病时悔。”这些富有哲理寓意深刻的话语,循循善诱地劝导人们,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应当清楚自己的身份,做到善解人意,不忘乎所以,多从事物的对立面考虑问题处理事情。
在党家村里,大多数门庭家训都是用来教育人的。这幅“心欲小,志欲大;志欲圆,行欲方;能欲多,事欲鲜”的家训告诉人们,办事从小做起,志向应远大;思想应当适应形势,行为要遵守规范;本领要大,是非要少。“友贵淡交,须从淡中交得去;人原难做,仍自难处做得来”和“傲不可长,欲不可纵,志不可满,乐不可及”等等,这些家训告诉人们,交朋友应从平淡处找缘分,做人要知难而进勇于攀登,做人不能有傲气,欲望不能放纵,也不要满足现状,应当积极进取不断努力,享乐的事情一定不要过度。正是这些做人的哲理处事的常识,才使得党家村人学业有成生意火红,才使得党家村人有了日后邻里的和睦相处家业的兴旺发达。
在党家村的庭院文化中,既有做人处事的大道理,又有修身养性的小感悟:“无益之书勿读,无益之话勿说,无益之事勿做,无益之人勿亲。”“居家有道惟能忍,处世无奇但率真。”“薄味养气,去怒养性,处逆养德,守清养道。”这里讲的是粗茶淡饭最能涵养人的身心,和睦生活就要遇事谦让,身处逆境能磨砺人的意志,清心寡欲才能形成正确的人生道路。
这些养性修身的至理名言,令人钦佩,发人深思。人们在赞誉这些精美奇巧的木雕、砖雕、石雕传递的家训之余,又受到了中国儒家传统人文思想的教益,真实地感知感受到做人作事的哲理。漫步在沁透着沧桑感和书香味的党家村,让人倍感丝丝暖意与温馨,一种回家的感触始终在心中荡漾。
三间草屋书声朗,放下扁担考一场。一家家门额上的“耕读传家”的古训,深刻地道出了他们勤奋好学的入世思想,仿佛仍然能够感受到那绵延数百年的浓浓书香。党家村的先辈们崇尚文化,重视教育,这是他们留给后人极其宝贵的精神财富。
一座距今已有数百年的小山村,以其风格独具保存完好的民居古建筑备受世人称颂,更以其庭院文化的无穷魅力而流传久远。

老 家
◎ 陈庆洪
陈庆洪,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供职云南省凤庆县教育局。
每个人都有老家。老家是一杯无法淡味的酒,那醇香和温暖可以葱郁一草一木扎根人的一生。我的老家在滇西的黑惠江边。除了一条蓝色飘带似的江以外,这里还有两条哗啦啦的河,一条叫黑河,另一条叫卡玛河。老家自然就山环水绕,风光旖旎。山环,给人以安慰。水绕,给人以愉悦。每回见到老家,总是欣悦无比。
在过去,回趟老家,不是费用问题,也不是与之有什么隔阂,而是行路难问题。从县城回去,早上乘一天一趟的班车到下午抵达鲁史古镇,还要步行四个小时才到老家石佛地。中途要涉河水,走山路,加上肩扛身背那些大包小包的物品,甚是吃力之事。所以一年到头,总是只敢回去一次。如今,大小公路翻山越岭,四通八达,回趟老家是既方便又容易,问题只是想回还是不想回了。只要心里一动,随时可以驾上自家车,经三个小时,就可以轻松悦愉地回到老家,目收到那青一色有南诏建筑风格的幢幢新旧瓦房,亲和进飞檐翘角的气势所组合出来的美丽的大寨子,拥抱到父老乡亲那一张张热情的笑颜。
回到老家,一年与一年不同。早年通电,老家第一次睁开了夜晚的无数亮眼,闪耀辉煌,仿佛在星汉之中了。那熏味呛人的明子火把成了记忆中的一个独特镜头。那河边叮叮当当唱过多少古老沧桑的老水磨,似乎在不经意之中就被老家的飞速转动的电磨所替代,占据其值得荣耀的历史舞台。前些年通路,那宽畅的公路就把喜悦的脸面闪烁进了老家的村子。有了公路,只见大车和小车,摩托车和拖拉机竞相来往,给人背马驮的艰难的历史段落画上了一个皆大欢喜的句号。这些年,小湾电站捧出了一个碧波荡漾的大湖,一直捧到了老家的面前,于是湖光山色之中,和风徐徐,波光粼粼,游船往来,水鸟飞翔,给老家绘就了一幅优美灵动的精彩画卷。那些网箱养鱼遍布整个蓝盈盈的湖泊,只见人们天天打渔,时时放歌,嘹亮心情。那贩卖鲜鱼的运输船只来来去去,汽笛声声,逐波欢悦。老家人说,那鱼是要运卖到昆明去的。听到在昆明的人能吃上老家的鱼,我就情不自禁,自豪感油然而生,因为,这是从来未有过的事。眼望好大的一个湖,总觉得老家的运气真好,总与奇迹有缘。天还是那块蓝盈盈的天,而地不是那块地了。地上,渐渐地被妆饰得鲜活明亮了。
看看老家人过日子,那才叫自由,快活,幸福。说什么如今的农民是多么的活得有实惠,有尊严。再没有为承当国家的任何经济负担而发愁了。自己挣多少就是自己的,只要你学会挣,舍得挣。还有更为感动的是公路有政府开道,种烤烟有了补贴,娃子读书国家供,治病有农村合作医疗给解忧,老了有养老保险作保障。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都白拿着国家的钱,养着老,安度着晚年,享受到了夕阳无限好的温暖。一句话,国家对农民是破天荒的好着呢。这一来,老家人自然是乐意钻,乐意打拼,把日子过得红红红火火。可谓吃不愁,住不愁,穿不愁,用不愁,行不愁,病不愁,老不愁,似乎一切都不愁了,脸上总挂着金色的太阳,整天乐呵呵的。老家人不再用电话,而是普遍用起了会唱歌的高档手机。那看了多少年的黑白电视也羞涩地悄然退出,让位给容光焕发的新型液晶平板电视,给老家人捎来更多的五彩缤纷。老家人很少烧火煮饭烹调,而是用起了电。是多神奇,多方便的电,把电饭煲、电炒锅、电热壶、电冰箱、电微机这些与电有关的新型用具引进了老家,洋溢了老家的现代化气息。世界在变,老家也在变。我一看,就觉得老家人就是那一门心思不想落伍,要赶上好时代,好年景。
脚踏着老家的红土地,心贴近老家的脉动,仿佛轻松了许多,安慰了许多。每逢回到老家,走亲串戚是少不了的。在兴致勃勃地交谈中,老家人不再带着新奇的目光问城里是咋样?对我所在的小城他们早已熟悉,因为如今进城是极为容易的事情了。大家有车,交通又方便,常来常往,对小城的变化老家人是经常能见到的。因此,老家人向我说的几乎是对于他们最为紧要的事情,比如,多谈的是谁家比谁家多挣了多少钱,谁家的存款最多,谁家的孩子读书最拿手,谁家的人外出打工启康了,谁家出去旅游到过的地方最远,最有名。谈来谈去,我才发觉我这个多年在外的人,在看世间方面还不及老家的人,那些大多年纪青青的老家人,几乎闯荡过全国,有的甚至到过国外的好多地方,老家人不再像过去一样,我一回去就怀着急切的心情,渐渐围拢来听我讲小城的故事。想来想去,要说缘由就在于现代社会传媒事业蓬勃,交通发达,信息流加速,信息公开与平等大大进步,城乡差距逐步缩小,人们越来越自主,老家人的腰包鼓了起来,老家人就有了广阔的生存与发展空间,活动范围当然就比我的大,眼界就胜过我,思想境界和精神境界也就不逊色于时代进步的召唤。
在我看来,老家如诗如画,对于千古过往只是幻境,而对现实来说是活生生的乐园,不是天堂胜似天堂。到如今,每当在外的同乡人问起我,老家又怎么样了,我就心里暖和,随口脱声,总说变化大着呢,老家人比我好过。说着说着,羡慕和自豪之情像澎湃的潮水就一浪高过一浪,让我无法平静。

寂寞的村落
◎ 刘海玲

刘海玲,笔名如荷。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濮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濮阳市青年作家协会会员。

如今,我很少回老家去,即是偶尔去一趟,但感受到的却是那村落的无奈与寂寞!
我记忆中的村庄,村头小路两边是两条潺潺小溪,小溪旁边长满了芦苇。风起的时候,青青芦苇起着波浪,像少女的秀发在春风里飘逸。秋天里,芦苇叶黄花白,在不寒不炎的阳光下,泛着光,与蓝天白云,与潺潺清溪,与村头寨半腰的小树林儿,勾出一幅浓墨淡彩的自然画面,非常美丽!
村前,村后,杨柳成荫,树荫下是一坑又一坑清澈透明的碧水。杨柳叶轻飘下来,黄艳艳的,落在水面上与水漂浮一体干净透亮。夕阳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燕子在空中快活地盘旋,一会俯身飞吻水面,一会纵身飞上空中,总不愿离开这里,飞来飞去忙个不停。羊群在坑坡上啃草,影子倒映在水中,与鱼儿为邻,时不时咩咩叫几声,声音惊扰了青蛙的梦,青蛙就会叫声连片,与树上知了声汇聚一起,唱响夏天。
春天,各家各户的门前房后,墙里墙外,叫出名的和叫不出名的,各种各样的树,开着各种各样的花儿,五颜六色。喜鹊,麻雀站在花枝头叽叽喳喳喜叫着春。桃花白里透着浅红,梨花雪里透着玉白,糖梨花白瓣黄蕊,碎碎点点,开满枝头。榆钱,槐花,枣花,春花,莲子花各有姿色。等到她们花颜灿尽,静静落地也好,飘散飞扬也好,都一样浪漫了一个春天!
一年四季,大街小巷,村头村尾,都能看到青年,壮年,小孩,老人他们忙碌或闲散的身影。春夏秋的季节,好天好道的日子,人们从田间地头干农活回来,这个时侯,上学的孩子也放学到家,他们一手端着碗筷,一手端着馍菜,从家走出来,聚集在我家门前,站着的,蹲着的,坐着的,边吃边聊,边说边吃。父母在村上是与邻和善的夫妇,并且在村上同辈哥嫂中年龄最大,所以,我家门前是个人场。半道街的人不分老少都凑过来,仿佛不聚在这里吃饭就会吃不饱似的。谁家包了包子都要拿过来几个让大家吃,谁家做了改样的饭菜也要端过来让大伙尝。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冬天,四处寒风也似乎冻不住乡邻的心,老的,少的,还有年轻的男人与女人们,都愿在父母邻街的小屋里谈天说地,欢声笑语。每次大家聚过来,父亲怕屋里的小煤火不够劲,就在抱上一大堆木头,点燃火候,让大家取暖,暖暖地一拨又一拨的火苗是那浓浓的乡情,温暖着村落!
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地,清溪没了,芦苇没了,绿荫没了,坑里的碧水没了,飞鸟没了,燕子没了,羊群没了,知了没了,青蛙没了,果树没了,热闹没了,笑声没了。春天失色春的争艳,夏天失去了夏的热烈。青年,壮年背起行囊像是背起了一个沉甸甸的希望离开家乡,打工,挣钱,。跑外县的,跑外省的,跑外国的。家里留下的全是老人,残疾,孕妇和儿童。不是农忙时节,村庄上静悄悄的,从村头到村尾很少见着人影。偶尔碰上一位老人,你会发现一张皱巴巴的脸上,镶着一双模糊塌坑的眼睛,吃力的盯着你,好像你是从外星球来的,拄着拐杖,盯一阵儿认不出,摇摇晃晃走开。
父母生前的房门,也早已上了锁 。 因长久没人进出,门前已长满漆高的茅草。枯萎了的茅草白毛毛一片在寒风中摇颤。
曾经有声有色的庄园成了记忆的碎片,曾经欢声笑语的村落仿佛一下子走进了无边的寂寞。祖祖辈辈守候在这里的人们,用汗水浇灌了这片热土地,终于在这个特殊的时代让低低的破院墙变成了高高的红砖墙,户户人家的房屋大多以旧翻新,住进了高墙大院。然而,差不多家家户户大门上都锁着的一把大锁,却锁住了往日的欢笑,往日的热闹,往日的风情!
静静的村落,寂寞的村落,你是否为此而感伤?请你不要感伤,你耐心等待吧,等待人们挣多了钱,能够应对物价,房价,医疗费用时,或者跑累了,累的不愿再跑的时候,还会停留在这里为你守候。到那时,那被砍伐后的秃秃的村寨上,会有人植树造林为你搭起一片绿荫;那干枯了的又黑又污长满杂草的水坑,会有人为你挖掘成比先更美的碧水清潭;那因翻扩院落和加宽街道被刨掉的各种花木树,还会有人重新栽上。有林就会有鸟歌唱,有湖水就会有鱼儿把粼波荡漾,真正的春天谁也阻挡不住百花的争俏与芳颜。到那时,村上或许有了图书馆,娱乐场……让人们在自己的精神家园里,精神,思想都得以放松与充盈,不在奔波它乡,而是,一心一意守护自己的家园,建设自己的家乡,能静静地喝上一杯茶,静静地读上一篇美文,静静地把生活细细品尝。那时,你就不再感到枯燥,乏味,单调,寂寞!

二十四节气四题
◎ 孙宗信
孙宗信,河南镇平人,供职于镇平广播电视局。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散文集《寻找清凉》、《孙宗信散文集》、《解密家园》等三部。

雨 水
【公历每年二月十八日前后为雨水节气。雨水,“斗指壬为雨水,东风解冻,冰雪皆散而为水,化而为雨,故名雨水。”】
二十四节气中的雨水,是一个需要低声呼唤的名字,你要轻轻叫一声:雨水!就象叫心爱的一个女子。女子是诗中的那位,在悠长悠长的雨巷里,撑着一把油纸伞,高跟鞋槖槖敲打着路面,款款地走来。听到你的叫,她会用嫩绿如水的声调轻轻地应一声:“哎。”她的衣裙是绿的,在雨巷斜斜的光线中,显得一些暗,她的颜色是明丽地,有一种惊人的含蓄的美。
纷纷乱乱的日子中间,雨水就随意插在阴历二月的某一个日子,这一页日子的颜色,也是嫩绿的,嫩绿中洇染一些儿鹅黄,很是明丽,这是初春的颜色,初春从严酷的冬天里脱颖而出,好象是少女逃出了阴暗的大家族,她提着裙裾,轻俏地跑着,越跑越快,把气喘吁吁的笨重的冬天闪到身后,她是一团毛茸茸地轻绿,走到哪里,便在哪里染一片烟笼般地绿意,干硬僵白的土地一见到她,马上酥软了筋骨,骨感的山岙水淖,一见到她,马上湿润明媚起来。
我们平日说雨,就是说雨,不会再带上一个水字,雨不就是水么?二十四节气中的雨水,却是把两字并列的。我们祖先造词,是十分简约的,作为节日的“雨”尚带着一个“水”字,是有一些讲究的。从字面上看,这雨就不同于一般的雨,这雨是湿淋淋地,水蒙蒙地,雾腾腾地,青烟一样飘飘洒洒,朦朦胧胧的,只应是牛毛一样的细雨,纷纷地,在平静地水面上洒呀洒,洒下一片透明的青针,这雨又无形又无声,让你感觉不到它是雨,只是轻雾一般的润,只有这样的湿雨,才配带上一个葱笼的水字。而夏天大喊大叫的豪雨,冬天阴冷连绵的冷雨,秋天无休无止的淫雨,都只能是雨,而不能是雨水,雨水是柔媚地,浸润地,飘洒地,毫无风骨地,是有韵致的。象巷中那位款款走路的女子一样。
这样柔柔地雨落在人身上,也不能叫“淋”。“淋”字太动感了。只能叫“洒”。洒是一种飘柔。方丈的拂尘轻轻掠过,面上觉出一片凉意;洒壶倾着,无数银亮的银线飘然而下,这才是洒。雨水就是这样,洒着春天,和春天以后的日子。洒得这一天的日历也软软绵绵地,汲饱了水份,洇得雨水这两个字也都模糊。
被洗练的北风删了枝叶的树木在飘逸的雨水中醒了,它揉揉惺松的睡眼,打了个哈欠。一朵腊黄的荠菜花探头探脑地从河边的土里钻出来,顶起一块泥土,好奇地打量着这轻绿笼笼的雨水中的春天。
每一个季节都是以轻柔开端,以浓重结束的。春也会老的,春老了的时候,就不及幼时的可爱,我们还是喜欢春小的时候,她在“雨水”的年纪。
惊 蛰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晋代诗人陶渊明有诗曰:“促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
每年农历三月的某一天,深邃的天地间总会响起一个神秘的声音,这个声音人们是听不到的,极锐敏的感觉也感觉不到。它可能如同撕帛,也可能如同裂石,总之,很短暂,又很轻微,要靠领悟,要用心灵感应它的存在。这个神秘的声音对于土地,以及土地上所有的植物和动物都无异于一声惊雷,在这个声音还没有到来之前,一切都在静静地期待着它。明知它会来,迟迟等不来,一直等到它该来那个日子。
像是运动员已经箭在弦上,赛场上突然沉寂,都在静候那声发令枪响。
树木还在梦着它繁茂的四月,干裂的老皮,生铁一样的枝桠,黢黑而干枯。花和草梦着它曾经绮丽的盛装以及与风调情的日子。细碎的土壤冻成了一地波浪,连素来温柔的湖也僵硬起来。到处都干白冷硬,大地失去了它母性的丰腴和柔媚。动物和昆虫静静地伏于土中,在温暖安静的土层中首尾相接。随心所欲地蜷着身子,无知无觉地睡着。你枕着它的腰,它的腿脚伸展在你的腹上,坦然地无状地交错着,享受着肥厚的土层的庇佑和爱护。一日又一日,它们就这样半知半觉或者无知无觉地甜甜地熟睡着,一切都在酣酣的睡梦中,间或动一动睡姿,发几声呓语,接下来还是无休无止的昏睡,时光停止了,运行静止了,外面世界声音的传递消逝了,黑甜乡中,是永恒的暖意。
动物和昆虫在睡着,花草树木在睡着,山岗在睡着,土地在睡着。
它们只有一根神经醒着,等待接受那个天外的神秘声音。
在这个时间,世界上也许发生了许多事情,多事的人们也许凭空弄出了许多动静,这些动静也许被人类自诩为改变了历史的进程。但是,动静隔绝于它们,它们不为所闻,无动于衷。和过去的许多时日一样,又连接上现在的许多时日,酣睡,依旧在温暖的土地里。
那个神秘的期待还没有来临,那个神秘的声音还没有响起之前,它们只能深深地酣睡。
三月里的某一天,它们被惊了一下,惊醒它们的是来自土层深处的那个神秘声音;也许是土地中一块石头的一次呻唤;也许是时光的一次报时;也许是田野的一次深呼吸;也许是植物根系的一次伸展;也许是被冬天遗忘的一颗果实从树梢坠落。像是水泡迸裂“叭”的一声,像是春困醒来“哦”了一声,象是山石跌落“的”的一声,像是一朵云落下地面“噗”的一响。总之,这一声很细微、很细微、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这一个声音在大自然和人类制造的各种噪杂声音里很快被吸附了,象一片落在眼睛里的雪,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形状,就消失了,它和无限时间里的每一秒一样,消逝于深邃的无限中。
然而,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声音对于蛰于地层下的动物昆虫和花草树木们,却是沉雷一样响亮,醒着的那根神经接受这个声音的瞬间,甚至有些战栗。土层下的它们一个激灵,全部被惊醒了。像是蓄势待发的运动员听到了久已期待的发令枪声。响声如此巨大,是如此清晰的切入了它们的身体,不约而同地,它们都睁开了眼睛。在同一个时间,它们急不可耐地扒开土层,纷纷向外惊喜地打量,它们看见了崭新的三月的阳光,无比清新鲜嫩的天与地。它们再无一丝慵懒的睡意,一个个精神起来。
哦,惊蛰了。
清 明
【清明, 二十四节气之一。“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乙,则清明风至。”按《岁时百问》的说法:“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清明一到,气温升高,雨量增多,故有“清明前后,点瓜种豆”、“植树造林,莫过清明”的农谚。】
因了杜牧那首写清明的著名的诗,明媚的清明也因此感染上了忧伤:细雨霏霏,烟雨迷蒙, 枝头的杏花被打湿了,扫墓归来的路上行人,相遇于途,都沉浸在深深的哀思中,开口未相问, 只在烟雨里寻,到那里去消解这无边的哀思呢?问牧童,遥指杏花村。
在这里,迷人的春雾,柔情的细雨,枝头的新绿,大地的生机,一齐被忽略了,被置换了,被置换成了一种低迷的哀伤的踏青扫墓图。淅淅沥沥的春雨也成了意味着伤感的行人泪。在春风中快乐舞蹈着的酒旗成了麻木心灵的好去处。
其实,这只不过是诗人的一种情绪,一种诗意的感觉,一种被独特结构了的清明,它涵盖不了春光的明媚,它消解不了春色的无限。悲怆和伤感与春天原是不相融的。是一种诗人的情绪渗进了这个季节,并使一个健康的季节被一种不适合的情绪所笼罩。这只能说,是诗的魅力,是文字的魅力使然。魅,不可知的怪异的能量,通过规整的诗句偏移了人们对季节的正确感知。
清明的本意原不是这样的,是爽朗,明丽,清新,提神。犹如一桶井拔凉水兜头泼下,颤切切打一个激灵,抖了抖头发,水花四飞,凉意一过,神情为之一振,所有的春困、慵懒一扫而光,浑身的细胞都活泼起来,展眼一看,原野如润,田地如酥,天气清而且明,无边的春色逼入眼来。这时突然有了一种激情,一种冲动,一种从身体里向外涌动的活力,立马要做点什么,或者要破坏点什么,反正不能闲着,于是“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清和明两个字都是平声,读起来也不激昂,也不低沉。平实得像阳春三月的大自然,平实得像一种健康的心境。这种平实,蓄势待发,给人一种想立马做出一些事情的原始冲动。虽然与杜诗的意境天差地别,但正是合乎春天的真谛,春天正是一个易于冲动和激情的季节。
端 阳
【端是“开端”、“初”的意思。初五可以称为端五。农历以地支纪月,正月建寅,二月为卯,顺次至五月为午,因此称五月为午月,“五”与“午”通,“五”又为阳数,故端午又名端五、重五、端阳、中天等。从史籍上看,“端午”二字最早见于晋人周处《风土记》:“仲夏端午,烹鹜角黍”。】
榴花红艳似火,江南春色正老,绿涛迭翠,烟雨一片,正是梅子黄时。刚进入古历五月,人们的心情便有了一些牵挂,好像冥冥之中一种神秘的召唤,引起了心灵感应,召唤人们去完成一个仪式,这个仪式很古老,古老得就像那苍苔斑斑的小桥流水。履行这个仪式不需要创新,只需要延续,不需要求异,只需要守旧。让思维在习惯的轨道上一直滑行,只有古旧才能保持仪式的古香古色。履行这个仪式是需要各种人以各色形态参与的:男人孔武有力的臂膀,女人心灵手巧的刺绣,儿童稚气好奇的眼睛,诗人沉静大气的诗篇。同时参与仪式的还有:平静如画的江水,山上青青的菖蒲,竹子脱下的胞衣,大米蒸成的黏糕,细长翘首的龙舟,还有一味中药比如雄黄。
经过几天的忙碌,仪式所需已经备齐,本是代代传承,熟悉这些程序就像熟悉手掌上的纹路,不用号召和布置,勿需提醒和安排,人们凭的是心灵感应,一切只是水到渠成的操作,只要季节准备好了,一切便都妥当。
这个日子未来的时候,人们也没有扳着指头计算它的归期,这个日子要来的时候,人们也没有往常迎接节日一样的兴奋,该来的终究会来。人们神色平静,一丝不苟的包着粽子,采来菖蒲,绣了香袋,调和着雄黄酒,或是重新油漆龙舟,平静的神色里可能含着一分两分怆然,两分三分凝重?都是被内敛着。
这种平静一直持续到龙舟竟发,气氛才陡然的热烈起来,激越的鼓声,忘情的呐喊,飞溅的浪花,划拨的浆声,强壮的手臂,奋力向前的竞相争先的龙舟,才搅乱了五月的平静。男人的角力总会表现出一种气势,这撼天动地的气势把灵秀的江南搅得动荡不安。
端阳,便每每在一年的五月, 在平静内敛中开场,在激扬热烈的氛围里收场的。
据说,端阳的起源,原是因祭奠历史上的三个人物,后来, 归结成了专为祭奠一个人,这归结便是一种认同,这认同便是人心的向背,这向背便是一种取舍,这取舍便是世道人心的价值。
用世世代代的一个日子来祭奠一个人,无论这种祭奠的仪式是宏大还是式微,都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专设一个节日来祭奠一个人,不论这个人的事迹多么赫赫,功业如何彪炳,生命多么华丽,都不足以构成纪念的理由。纪念的也许是一个失败者,一个穷困的,潦倒的,为世所弃,为世所难容的人。人们认同的标准不是功业的成败,只是人格的力量,就是他心里是否装着人民,一生为着人民的, 人民心里也装有他。他为人民流血流泪受苦受难,人民也会用最虔诚的方式来纪念他。
屈原大夫的事迹,虽然鲁迅先生谑之曰:“帮忙而不得” 。但他确实是为楚国的利益招致自我毁灭的。当一排排的谗言,一桶桶的污水,劈头盖脑一齐泼向一块洁白的玉,仍不能淹没玉的光泽,当谗言和污水都加重了浓度,黑如墨汁,臭如老厕,密如急雨,任意撒泼时,玉的光泽便被覆盖了,这时候,美玉保持自己的唯一方式,只有碎掉,玉碎的过程,石破天惊!.像一只雄鹰,从长空呼啸而下,奋力撞向一块巨岩, “轰”的一声,天空响满悲壮的啸声;像一股岩浆,从地心冲天而出,在天空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像一道闪电,劈裂长天,发出耀人眼目的一瞬。一个伟大的生命迸散了,一块举世无双的美玉破碎了,一道灿烂的光华却长留在天地玄黄间。
近年来,有民俗学者研究端阳节习俗,得出这样的结论,说屈原不是怀石自沉,而是被政敌追逐于江上蓄意而沉的,他援引民俗还原了千年前浩浩大江上忠良被奸佞谋杀的一幕:屈原驾舟驶于江上,许多船箭似的追赶上来,桨橹激奋,波涌浪飞。屈原挥剑搏斗,他们把屈原五花大绑,系石然后沉入江底。目睹这一惊险追杀过程的人不敢说破实情,借用隐喻的方式告诉了人们真相:竞发的龙舟,捆包的粽子,再现了两千年前江上追杀的细节。
不论怎么说吧,两千年前一个黑色的日子,岁月流转到了今天,仍然没有褪色,仍然值得人们纪念,而且一代一代不改变仪式的味道。历史断裂过,可纪念没有断裂,人心变化过,可祭奠没有变化,这一个多么巨大的延续,是中国文化和中华文明的延续,更是中华民族良心的延续。诗人深沉的思想和瑰丽的诗篇已经成为民族的精神营养,纪念的和被纪念的,相隔两千年的时差仍然延续至今,这说明,中华民族的良心从来就没有偏离过轨道。

渐行渐远的村庄
◎ 聂永清
聂永清,江西省永丰县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在我童年生活过的故乡,一年中最美的季节莫过于春天。春天里,草木繁茂,田野碧绿,在明媚的阳光下,沿着山峦温柔的曲线望去,到处郁郁葱葱,到处呈现着山野的清新。就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春天,我回了一趟故乡。回故乡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我的村庄。我有好些年没有回去过了。
已经踏上了故乡的土地,村庄就在我的前面,像一艘港湾中的旧船,静静地泊在那里,多年来一直在守候我的回来。我熟悉这个村庄内部和外部的全部细节:它的祠堂、老屋、道路、水田、菜园、水井、洗衣塘、风水树,它的风俗、灾祸和幸事,它在夏日早晨的清凉俊朗,它在冬日夜晚的枯燥与昏味。我不仅熟识这个村庄大多数人家的主人,有段时间,甚至连哪条狗是谁家的都分得出来。
我是上午回到故乡,跟村庄见上第一面的。乍一见面,村庄愣了一下——它似乎认不出我了;我也愣了一下——村庄似乎不像原来的村庄了。
在村口,一群孩子像顽皮的小狗一样相互追逐。他们的笑声像阳光散落的碎片,微微地波动着这个上午寂静的时光。我看着他们,却叫不出一个孩子的名字。他们忽地停下来,好奇地看着我,眼睛一眨一眨的。一个胆大的男孩歪着脑袋问我:你叫啥名字。我伸手去摸他的手。他头一缩,身子像滑溜溜的泥鳅一样地跑开了,然后人群哄地散了去。
我惆怅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那背影就是我昨天的童年,就是我多年之前的竹马和青梅、童谣和牧鞭……哦,有多少岁月就这样悄悄地流逝了呢。在多年之前,我就像这群孩子那样,宛如地头的青草一样一天天地长起来,而我的长辈和亲人们却像开花的败竹那样一节节地枯下去。
刚进村里就碰见一条狗,我隐约记得,它是住在村头的树根家的狗,我离开村庄之前,它好像刚生下来,机灵,乖巧,一副很讨人喜欢的模样,现在它长成了一条老狗,也不认得从前的我了,对我瞪着怀疑的眼睛,还大声朝我吠,作冲锋威吓状。这一来,我也摸不准它到底是不是从前那条小狗长大的,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原谅了它的无知和无礼,怕它的主人从屋里闻声出来,赶紧绕道走开。
迎面走来一位老人,我本要给他让路,但他先停住脚步,给我让路,并用疑问的目光望着我,仿佛是在说:“这是谁呀?我怎么不认得呢?”但我什么也没说,低头就从他面前走过去了,内心里却怀了一丝愧疚,觉得对不起故乡对不起故乡人。我在故乡生活了十三年,就像一只羽毛丰满后的鸟,飞离了巢穴。往后只回去过两次,一次是随父母回乡参加祖母的葬礼,另一次是回乡祭祖。出巷口时,回头一望,老人已不见了,空空的一条巷,刚才的经历就像一个梦。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左折右拐,我走到二叔的门前。二叔是我在故乡最后的一位本家血亲。二叔的家没有了先前的粉墙黛瓦,一幢三层新楼,蓝玻铝合金和白瓷砖外墙,在阳光里格外的夸张。我敲了一下门,屋子里没有动静。再敲,就见二叔颤颤巍巍地从屋子里出来。他看见我,没了牙的嘴突然张开了,脸上放出灿烂的笑:“早上听到喜鹊叫,我想有稀客来了,原来是你。”看到二叔微笑、满足的样子,我也很高兴。只是二叔老了,有了一头的白发。沟壑纵横的脸上,留下了岁月刀刻斧斫的痕迹。年轻时,他是村庄第一代“打工仔”,那时叫“合同工”,最终因户口问题,没能转正,在城里画了半个圆,又抛物线一般回到了生养自己的这片热土,而他的孩子,都一个一个走出了村庄。二叔说,如今的年轻人,被外边的花花世界迷惑了,心野了,过完年就出去,直到春节才回来,村庄里剩下的,都是我们这些老人、妇女和孩子。二叔又说,我那老大、老二,一个去了广州打工,一个去了南昌做生意,他们都把孩子交给我和你二婶带,说是留给我们做伴,免得寂寞。可我们年纪也老了,既要打理几亩庄稼,又要拉扯几个孙子,寂寞是没有了,却更加辛苦了。
二叔道的是实情哩。随着一系列惠民利民政策的出台,特别是后来取消了农业税,农民肩头的重负减轻了,人人不再为日常生活而发愁。但伴随着“农民工”大潮的持续高涨,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一些青年人甚至中年人再也坐不住了,他们一个个鱼贯似的走出家门,到广州,到深圳,去苏州,去无锡……哇,外面的世界真精彩!开始,一到农忙时节,这些外出打工的还能回来,现在,回来的却越来越少,除非春节。有的干脆在城里安营扎寨,甚至把老婆也接去,孩子呢,留下给父母照看。现在,村庄里剩下的,是一些离不开村庄和离开村庄又回来的人。离不开村庄的,是一些留恋村庄的老人和嗷嗷待哺的孩子。而出去又回来的,不是身子残了,就是病恹恹的。是耶,非耶?幸耶,不幸耶?真是难以说清。作为早已定居在城市的游子,我也只能怅然一叹!
在二叔家用过午饭,我出去溜达。沿着村中的小巷往东走,映入眼帘的是几幢刚建好的新屋。这里原先是一块庄稼地,种过油菜、水稻,也种过蚕豆、棉花。春天的时候,种的是油菜,我曾背着竹篓到地里去拔草喂我家的黄牛,有金黄色的油菜花落满我的头发,小蝴蝶般的蚕豆花落进我的鞋里。夏秋两季来的时候,地里种的是水稻,稻田里的水流进小河,就会有小鱼奔上水来,二叔有空的夜晚,会叫我戴上斗笠,披上蓑衣,跟他一起去小河里捉奔上水的鱼。没有月亮的晚上,我就给二叔照松明火。
我来到那条小河边。过去,涓涓流水如少妇的长发飘逸俊秀,水清如许,养育着故乡的人们。用河水浇灌瓜果蔬菜,肉肥味正;用河水做出来的豆腐白嫩嫩、甜滑滑的;小河的浅水面长出来的荸荠,红红的,圆圆的,挖出来吃甜津津的。小河水产丰富,有鲫鱼和蝌蚪;河水深处,有鲤鱼、鲢鱼和鳝鱼;岸边的泥窝处,有螃蟹和甲鱼;在淤泥中用脚稍加一踩,就会踩出几条泥鳅来。夏日黄昏,满河里都是一丝不挂的孩子和大人,畅快地游啊,洗啊,喧闹啊。如今,河水变浑了,变浊了,有股异味,不知上游那家企业的废水渗进来。别说洗澡、洗菜,连浇灌庄稼也不能。尽管如此,小河还是艰难地不屈不挠地向前流动。我除了扼腕叹息,还能说什么?
我踩着坑坑洼洼的石桥过了小河。河对岸的油菜熟了。一位中年妇女在收割油菜。我走近,和她聊起来:“今年油菜收成怎样?”她说:“虫子特别多,打了三遍药,不知是虫子有了抗药力,还是药水掺了假。这样一来,减了三成产,六亩地四千元收入的计划要落空,给儿子定婚的安排至少要推到明年。”我说:“晌午也不歇歇?”她说:“农事不等人。收完了油菜,就要耕耙插上早稻。”这当口,我看见她的脸晒得乌黑,皮肤粗糙,额头和眼角已爬满皱纹,下巴两边深得像条沟,远不能和城里四十几岁的同龄女性相比。建房子,娶媳妇,孩子上学,像三座大山,压得她(他)们喘不过气来,哪有金钱和心思去美容。想到这里,我的心有点灰,但也说不出个中滋味,只是下意识地转过头。
这一转,我无意之间发现,不远处的水田里,有一个男人正吆喝着牛在耕田,瞧那身影,像我儿时的伙伴桂元。走近一看,果真是他。他比我大三岁,小时候是我们的“孩子王”,当年一块放牛,一块上树捣鸟蛋,一块下河捉小鱼,甚至一块干坏事。好友相见,分外热情,说话随便。我说:“你年纪也大了,干活悠着点。”他“啊”了一声,继而又摇了摇头,说:“不,趁着身体还好,多干点,积攒两个钱养老。”我说:“不是有儿女嘛。”他说:“唉,都出去打工了。现在种田也没有三犁三耙的细作了。有的水田管得不好,水库、山塘和渠道有些地方损坏较多,使一些田块缺水闹旱,好在杂交水稻新品种推广,总收成没受多大影响。”他叹了叹气,接着说:“一些田地没有劳力耕种也荒了,你这个耍笔杆子的要写文章呼吁呼吁这些事。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没种,家大国大,这么多人吃饭咋办?”我宽慰他:“这些事你少操心,天下粮仓,土地流转,农田水利建设,国家在思考着推进着,耕种的条件将会越来越好的。”
辞别了桂元,我踱步来到村小学前,学校与我当年在那里读书时没有什么两样,依旧的砖木结构,只不过木门换成了铁门,上面诱迹斑斑。砖墙上几十年前刷写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被“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标语取代。隔着铁门向里张望,一个攀在铁门上的顽皮男生问我:“你是哪里人?来这里做什么?”我告诉他我是这个村庄的人,来母校看看。他孤疑,叫来几个大点的男生来集体辩认,结论是我在撒谎。我说出树根、桂元的名字,他们的眼睛里多了些信任。其中一个大点的男生,看到我胸前挂着的相机,说:“你是上面派来检查的吧,你进来吧,到办公室去抓吧,我们老师在打麻将。”
孩子们的戒备与聪明让我又心酸又欣慰。
刚回到村里,就听到一个女人的骂声。我仄耳听了听。是骂谁家的猪没关好,拱坏了她家两畦韭菜,值几十块钱哩。声音像一竿笛,句句是骂猪,那恨劲儿,真想立即剥了它的皮;句句也是骂猪的主人,那恼劲儿,真想上去和他拼了。骂得有板有眼。
我站在屋檐下四处张望。望来望去,我就有些迷糊了,说村庄还是原来那个村庄呢,它又不像,说不是呢,它又还像从前那个村庄。这个村庄到底是还是不是从前的村庄呢,真的有些说不清了。

菜 市
◎ 梁炳青

梁炳青,生于1965年,教师,有作品在《散文百家》、《散文诗》、《散文世界》、《青年作家》、《四川文学》等发表。现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卖菜集中的地方,就叫菜市。菜市往往又叫农贸市场。
最先醒来的或许就是菜市。天还没亮。将晓未晓。路灯还睡眼惺忪。菜市里就有了车辘轳滚动的声音,金属卷帘门“咣铛”的声音,磨刀的声音,搬动货物声音。但这还只是菜市交响曲的前奏或序曲。到九、十点钟,菜市里的人越来越多,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混合着,形成不同的声部把曲子带入高潮。剁肉声是打击乐,鹅叫声是长号。人流像条淤塞的河,缓缓移动着。空气中,五味杂陈:有葱花、芹菜的清香,有泥鳅、鱼的腥味,有鸡屎鸭屎的臭味。如果是热天,还有人的汗味。
那些菜们,无须包装,就装在菜筐里,或摊在地上的塑料袋上面,素面朝天。有未洗净的泥还固执地残留在根部叶间,有个别菜青虫躲过菜农的眼睛,在叶床上惬意地睡着觉。黄瓜黄,绿豆绿,白菜白,青菜青。不说别的,关名字,就让人心生遐想。再看看它们的长相:土豆长得有些邋遢,像一个个只知道成天在地上打滚的娃娃。老南瓜显得呆头呆脑、憨厚、老实、木讷,是不善言辞的那一种。花菜是位爱做梦的姑娘,把梦想开成一朵朵白玉般的花。丝瓜清秀,莴笋清新,豆腐娇嫩。生姜纤纤玉指,萝卜白白胖胖,冬瓜大腹便便。还有辣椒,小青椒着一袭青衣,娇小、玲珑,小家碧玉,而大椒则红袍加身,大气、富贵,像大家闺秀。肉却一直独步菜坛,始终是菜市里的主角。
菜的主人,姿态不一,或蹲或站。也有坐着的,把背菜的背篓口朝下,坐在背篓上。或将挑菜的扁担在地上一横,坐在扁担上,或将手里的篾扇、口袋垫在屁股底下。如果是大热天,他们的肩上或菜挑上还搭着张揩汗的帕子。如果是雨天,他们戴着草帽,脚板或裤腿上会粘有泥巴。清闲些的,坐着慢慢地卷烟。急什么呢,慢慢卖吧。也有性急的,见一个买菜的从跟前过就叫住。我常想:如果我是画家,是摄影家,我一定要经常到菜市里来写生,照相。菜市里,一定能捕捉到最丰富最真实最自然的表情。
三天两天,我就要去菜市,提一兜菜回来。买菜的过程就是鉴别、发现和欣赏的过程。它们长相有别,形态各异。它们有贵贱,但没有高低。金玉其表、光彩夺目者,或许有着腐朽的内心。其貌不扬、虫巴烂叶者,往往是最绿色的。买菜里包含着最简单的经济学:只买对的,不买贵的。
菜市里,有我的从前的邻居,推着手推车叫卖着糍粑。有我小时的同学,在菜市买干鲜。有我母亲曾经的同事,下岗后在菜市卖咸菜。有我的舅舅、舅娘,他们的土地被征用后就去批菜来卖。他们常年起早贪黑,冒着严寒,顶着酷暑,栉着风,沐着雨。看到这些菜和菜民,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我那粪土的当年,想起我曾栽种过的丝瓜苦瓜,想起从前那一个个翠绿的日子。
每次我提着菜满载而归的时候,是我内心最充实的时候,也是我幸福指数最高的时候。每当我手握一把蔬菜,总会动作轻柔、目光清洁,满怀温馨与感激。天有好生之德,地有化育之恩。它们来自山上、田间、地头,太阳抚摩过,月光沐浴过,雨水滋润过,清风亲吻过。草木养育我、土地恩赐我、自然馈赠我。人这一辈子可以不识金银、玛瑙,可以没有香车、宝马,但不能不识蔬菜,不能离开蔬菜。没有它们,我就会面色苍白、形容憔悴、有气无力。一把蔬菜,就可以带给我知足的一天。就算处陋巷,居陋室,一样可以击缶而歌,向风而舞。
我常想:一个城市或场镇的心脏不是机关不是政府大楼而是菜市,要是有一天菜市上没了菜,这世界会怎样呢!股市震荡的震源往往就来自菜市。菜市里悬挂的一块肉,可能会变成南美洲的一只扇动着翅膀的蝴蝶,骤然间掀起狂风和巨浪!菜市里,我们会听到最真切的声音,看到最绚丽的色彩和最真实的表情。生活的真相和秘密,或许就层层包裹在一棵白菜的内心里。看似满满的菜篮子里,或许装的是一兜的无奈和沉重的叹息。菜市才是经济的晴雨表和温度计。发脾气的时候,它不只是抱怨一句“蒜你很”,往往也会反过来“豆你玩”,甚至“姜你军”!
曾几何时,我们会经常相约去逛商场,超市,但从不相约去菜市。我们往往以在商场买了件名牌的外衣,高档的家具来炫耀,但没有人会炫耀在菜市买了把便宜的蔬菜,新鲜的瓜果。菜市,早成了朵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城市越大,菜市似乎离我们越远。我们都陀螺似的忙着去工作,去找钞票,去做比买一把菜更重要的事。即使近在咫尺,我们似乎也没有去买一把菜时间。
去菜市买菜,这应该是一个人生活中必做的功课。只有经常去菜市的人,才掂量得出生活的轻重,才品咂得出生活的滋味,才能发现的尘世里的光辉。

相公镇
◎ 邰翠玲

邰翠玲,笔名邰枫,女,山东省临沂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高中语文教师。在网络天涯论坛,新浪读书网发表散文小说若干。

刚毕业的时候自己真是很能折腾的,先是到一个文字部门编稿几天,又到了一个粮食部门做文秘一阵子,几经周折来到这个镇子教书。这个镇子也没打算久呆的,打算呆一阵子就走。来上班的时候,到底还有些年少轻狂,以为这里只是一个跳板,三年两年还是要走的。抱着一摞英语资料,挑灯夜读,准备走得更远。三年后我还是走了,从一个学校调到另一所学校,只是没有走出这个镇子。从此成家立业都在这个镇子上,十余年时光过去了,我融进这个镇子,这个镇子也走进我的心里。
一个地方如果没有历史的沉淀,没有文化的熏染,也就显得底气不足,缺少了意蕴的底子。这个镇子,却有着悠久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早在春秋时期,这里就已经相当的繁盛。所处位置,交通便利,南通江淮,北达幽燕,西接兖泗,东临海滨,有着驿馆、酒肆、茅店、茶棚,……几千年来,那些过往客商,贩夫走卒,在此歇脚打尖,镇子就在那儿经历几千年的风风雨雨,在历史里沉淀,就这么且走且行,坚守着,发展着。
一块普通的石头,在这里也有它存在的历史意义。比如叫做分金台的那块石头,就留下了管鲍之交的历史佳话。春秋时期鲍叔牙在此做生意,巧遇当时潦倒的管仲。鲍叔牙就拉管仲做生意的合伙人,每有收益就和管仲在此分金,虑及管仲家境艰难,还有老母要赡养,每次都要多分一些给管仲。后来鲍叔牙又保举管仲辅佐齐桓公,齐国遂成春秋五霸之首,管仲也做了齐国的宰相。相公是当时对宰相的尊称,相公庄由此得名。相公街上现有管仲路、鲍叔牙路,还有条小河延伸到八湖境内,叫做管仲河,河边有村子名之曰管仲河崖村。
以后相公庄改名相公镇,又改名相公街道,几易其名,相公俩字保持不变。相公还是古代女子对丈夫的称呼,以至于后来我告诉我同学我在相公镇工作,同学都笑我岂不是去那里找相公的。一语成谶,没想到我真的在这个镇子上找到了自己的相公,并且结婚生子在此居住。
相公镇以村名,镇上连着几个村子,相公一二三村,有个村子叫南寺的,古代此处是有个寺庙的,称为释佛寺。寺于唐玄宗开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建成。建成之后,香火日益繁盛,依寺形成村落,名之南寺。据《临沂县志》记载,明朝万历年间,大范庄天齐庙拆除并于释佛寺,民间集资重修扩建释佛寺,佛寺建成,占地三十余亩,建筑规模比以往任何朝代都大。清康熙七年(公园1668年)郯城大地震,释佛寺毁于地震,其中一尊石碑断裂。清道光八年(公元1828年)重修,并立碑记述此事。1931年,相公庄“乡妈妈会”张、宋、孙、苏四位老妈妈,化缘集资,经历三年,于1934年将寺内佛神像修缮。后释佛寺毁于战火。现开山主持释秒莲法师,传承宗教文化,弘法利生。2008年重修复释佛禅寺,建筑更加宏伟壮观。禅寺建成之后,弘扬佛法,传承经典文化,广种佛田,香火鼎盛,各种佛事活动陆续开展,诵经,腊八施粥。
相公镇文化繁盛,从民间走向上层。走出了北派山水大家孙天牧先生关门弟子,山水画家刘明杰,其画中有诗意,师法自然,文笔简易,而又回味无穷。走出了不知疲倦的歌者江非,参加青春诗会,获北京文学奖、华文青年诗人奖,首师大驻校诗人,临沂诗群的重要人物之一。民间的小剧团,秧歌队,书画家,藏书家也有很多。农闲时节晚饭之后,街道上锣鼓喧天,秧歌队开始排练,红绸子绿绸子灯光下彩云飘飘,一冬天的排练到春节各村秧歌队汇集到镇子上表演,我就曾经参加过这里的秧歌队,是一件很锻炼人很有意思的事情。
文化是可以传承的,途径便是教育。在一个镇子的一条街上就一字排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几所学校。另外镇子上还有寄宿制公办民助学校益民小学益民中学,还有刘团的职业学院。一个平常的小镇上有学校不足为奇,然而有这么多学校并不多见。
相公镇所辖周边村庄的名字也很有意思,有个大范庄必有个小范庄,有个大茅茨村必有个小茅茨村,有个东南旺就有个西南旺,大气的叫沈阳村,沈阳都成了村了,小点的叫曹店叫宅子村,比较朴素的叫屯,甘屯付屯黄屯寇屯,洋气的叫沙兰,李沙兰徐沙兰张沙兰,类似于法兰西新西兰的说法,还有好几个团林,刘团是比较出名的,九十年代就全村统一盖起了小洋楼,有自己的学校和机械厂,属于比较早富裕起来的村庄。
镇子处于城乡接壤的地方,城里有的,这里都有。乡下有的,这里也都有。村民忙时干农活,闲时做生意,属于亦商亦农的生活。这个镇子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作坊工厂,铸造厂,橡塑厂,机械厂,木器厂,磨砂厂,饲料公司,化肥公司,电器公司,还有数不清的各种各样的作坊,大到挖掘机小到一根针一个钥匙扣都能生产。镇上的生活很是方便,银行就好几个,工商银行、农业银行、农村信用合作社、邮电局电信局,商场也有很多,卖服装的有贵和服饰广场大富豪服饰广场大红门新时代等等,小服装店更是数不清。到处都是理发店美容店干洗店浴池洗化店,到处都是小吃店,馒头店煎饼店包子店水饺店盒饭店,给人们生活带来了更加的便利,也一点点掏着人们的腰包。超市有东西两个金果连锁超市利源超市汇源超市华联超市。过了公路还有比较热闹的农贸市场,新鲜的蔬菜水果鸡鱼肉蛋应有尽有。每月四九逢集,诺大的集市占了几条街,从早上八九点一直到夕阳西下,一整天的时间,商贩们是迎着照样来跟着夕阳回。
相公人们的生活是朴素的,和所有乡村里的人一样,乐观、率性、勤劳、简朴,白菜萝卜的那么过着;相公人们的生活又是时尚的,青年人玩苹果的手机看时尚的杂志穿时髦的衣服。以貌取人在这个镇子上,绝对是要闹出笑话的。在超市里戴着斗笠排队买特价鸡蛋的老人,说不定就是个退休的老干部,家里住着带院子的二层小楼。那个拿着袋子每天早晨好几次到垃圾箱里捡垃圾的老太太,家里的老头是个退休教师一个月四五千的退休金,儿女都在外地工作,孙子在国外留学。勤劳节俭于她乃是一种习惯,再平常不过了。一次放学看到一位在路边戴着草帽,围着毛巾,穿着拖鞋晒粮食的妇女,怎么看怎么像个农村种菜的大嫂,可是休息的时候她坐在路边拿出手机就打电话;“喂,你要的样品图片已经放QQ上传过去了。”原来她是一家小服装加工厂的老板娘。节俭是一种生活的品格,勤劳成了一种习惯,在这里一年四季很少有人懒洋洋的蹲在墙根晒太阳。人们秉承着一种淳朴的过日子的理念,日进分文强过分文不进,毕竟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啊。
相公镇每年春秋两季有两次庙会,庙会一开便是三天,东西南北,两条路上绵延几里,富庶与繁盛都在这个庙会上展示出来了。成衣、家具、熟食、蔬菜、水果、炊具、肉案、炒货、干货、花卉、宠物、应有尽有。临沂的小吃也都聚在这里了,烤地瓜、煮玉米、爆米花、冰糖葫芦、摊煎饼、炸串、烤面筋、烤羊肉串,炸鸡柳,棉花糖、煮十六天毛蛋、油煎包、杂面条、千层饼、蒸年糕……,香满一条街。卖玩具的、捏糖人的、杂耍的、地方戏表演的、跳楼价大甩卖的,煞是热闹。赶会的百姓是喜悦的,大人有大人的欢喜,小孩有小孩的欢乐,这欢乐从内心里涌出,在脸上表现出来,整个庙会也是欢喜的,和平年代里丰衣足食是实在的。
先前家里有姑娘要出嫁,都是提前要到会上置办嫁妆的,大件的小件的东西,一个柜子是不能少的,因为蕴含大富大贵的涵义。家具都是实实在在的木头做的,钉得结结实实,每有顾客带了怀疑的语气询问,卖者便有受辱的感觉,拿个锤子敲打了给你看,厚重的声音梆梆的传出来。只是现在家具商场多了,嫁妆市场也冷清了许多。但是柜子,椅子,桌子,还是卖得和从前一样好。半条街是卖衣服布料的,商场里有的,这里几乎都有。先前的姑娘出嫁是要到集市上做衣服买衣服的,真正的量身定做,只是现今都到商场里去买,出嫁的被面还是会到集市上扯的,半条街的花团锦簇龙凤呈祥,买的卖的都是一脸的欢笑,眉宇间都是喜庆。
相公镇上住的久了,慢慢的感受着她的温度。相公镇的人们是热情的,从那爽朗的笑声里就感受得到。在这里住得久了,和街道上一些人都熟了,路上遇到,老远就大声打着招呼,嘘寒问暖,吃了喝了的那些事情。一次我去煎饼店买煎饼,老板娘锅里正煎着黄花鱼,称好了煎饼,非要给卷上两条鱼,让吃吃尝尝,整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是相公镇还是有些缺憾,至少缺少一条清粼粼的小河,缺少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一个地方有悠久的历史,便利的生活,倘若再有青山绿水可以憩息,就更让人流连。万事万物都有个不足,镇子也不例外,我们也不能苛求。
相公镇不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也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可是我在这里度过了人生很关键的时期。我在这里工作、结婚、生子,在这里教出一届届的学生,写出一篇篇的诗文。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是熟悉的,这里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温暖的问候都铭记着。也许一两年的时间我还会走出这里,走得更远。也许,我在这里慢慢地过完我的年轻岁月,直至衰老退休。不管怎样,这里我曾来过,这里给我了我太多。岁月在那里急管繁弦头上催,人走着走着就老了,可是一个镇子还是在那里,在那里继续成长着。

夜 声
◎ 式 路

式路,原名陈睿达,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飞天》、《朔方》、《绿洲》、《散文世界》、《华夏散文》、《中国散文家》、《中国文学》、《杂文月刊》、《甘肃日报》、《中国土地资源报》、《人民之声报》等报刊杂志,已出版中短篇中说选《蓝瓦》和散文选《如花的微笑》。现任市作协副主席、县文联主席,《祁山》杂志主编。

夜晚也会疯狂。
夜晚来临前这个城市所有的嚣声忽然平静了下来,就连潮水一样奔驰的车辆也减少了许多,以致使条条道路宽广了些许,就像大腹便便的孕妇产后一样空瘪,萦耳不绝的嘈杂之声也忽然远去,川流不息的人群像被砍斫了大半。世界仿佛在喘息了一口气。
夜色悄悄乘机来临。就在世界完全变成黑暗前的临界,有无数的灯在悄然亮起,一颗颗从幕色里钻了出来,就像是靛蓝的水塘里忽然冒出无数大大小小的五彩气泡。世界仿佛是由无数的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灯组成——白的、红的、紫的、绿的、蓝的,应有尽有。最引人注目的是变幻莫测不停明灭成千篇一律形状的霓虹灯。这样的霓虹灯到处都有,每座高楼的顶端和大门口,每家KTV歌舞厅的门口,就连水边的栏杆上都分布着,白天里分明还是一棵棵向街而立的绿化树,也都在此时此刻腰身一变成了火树银花,灿若云霞。
声音就在这时传来,由远而近,由弱暂强,重锤一般敲响。沉闷、有力、满含霸气,谁也不可阻挠似的。这样的声响里还混杂着其他一些声音,譬如车辆的奔驰声、汽车的喇叭声、急刹车的声音、建筑工地打桩的声音等等,但最突出的还是这种饱含霸气而沉闷的声音,这是架子鼓混着别的许多乐器的声音。发出这种声音的源头也许是一支乐队开始了夜里的第一场演出,也许只是一张播放的碟片。若仔细分辨,就在这样的声音里,还裹着男男女女的歌唱。它们一齐从那些亮着霓虹灯的安着不同名子却富有视觉听觉冲击力的各家KTV包厢里传出来,再自由地放大扩散到夜空,直钻进你的耳朵,谁也不可阻拦,不听都不行,不管你是高官,还是放羊娃,是白领还是布衣,只要你长着耳朵,只要你不聋,你住在这个城市,你就得听,即便是宋祖英刘德华的歌唱,或者是别样的鬼哭狼嚎。
在包厢外的马路边沿,会有三五成堆的小青年蹲着,像在商议着什么,胳膊上的袖口一直推移到肘部,似摩拳擦掌的样子,嘴里叼着的纸烟在黑夜里一明一明地闪动,似鬼眨眼。
这样的声音在夜里12点前是十争亢奋的,整个夜晚都被它感染得亢奋起来,仿佛是夜晚发了疯,以致使世间所有的一切均沉浸在疯狂中一般。
安静还是有的。安静躲在城市的边缘。这里是刚刚建成的风情线,仿佛是这条河水的边缘派生出来的一个世外桃源。有绿树、青草、水池、花朵,亭台、楼榭,鹅卵石铺的龙蛇似的小路在绿树和建筑物中穿来穿去。
在这里享受安静的多是中老年人,他们大都在散步,纳凉。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延年益寿。也有青年男女,他们到这里来好像是专程来喝啤酒的,待将瓶里的啤酒点滴不剩,所有的啤酒瓶必然粉身碎骨在他们的身前身后,才肯离去。在亭台的拐角处,也不时看到一对蛇一样缠在一起的男女,无论谁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都全然不觉。

请客的的尴尬
◎ 蒲雪野
蒲雪野,六十年代初生于四川盐亭。作品散见各种报刊并收入多种选本,著有散文集《不再沉默》,系新疆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牧桥准备请他的一位同事吃饭。
牧桥是很少请同事吃饭的。牧桥很少请同事吃饭不主要是因为缺钱,更多的时候是因为缺心眼。就在昨天,一位同事还在抱怨说牧桥是个铁公鸡,这么多年了,连个饺子也没请他吃过。说这话的同事其实与牧桥私交很不错,平时也都称兄道弟。牧桥实在无话可说,就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啊,谁叫我们都是君子呢。
牧桥要请的这位同事说起来还是他的老领导,他们的私交也很不错。但这位同事他必须请,因为他回家探亲时人家给他送过行,回来时又给他接了风,过意不去。更重要的是今天的机会正好,他们两个都加夜班,而且他们两个都没吃晚饭。
牧桥和领导穿行在夜幕下的大街上,心情很不错。然而就在他们要过地下通道的时候,牧桥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发现钱已经不多,忙说要去银行取点钱。领导说不用了,如果不够,他有。牧桥请客,怎么好让领导掏腰包呢?不过他说,一般的餐厅都可以涮卡,我口袋没有卡里有。
两人自在地在靠街边桌前坐下来,很有气派地点了四十个饺子、两盘凉菜。牧桥看凉菜有点少,又去点了一盘花生米。牧桥还要来两瓶啤酒,被领导给挡住了。他说他一喝酒就脸红,还要加班,影响不好。
牧桥他们吃着,说着,不知不觉三盘凉菜已经一扫而光,两个饺子盘已空空如已。牧桥有点不好意思,说再来点什么。领导拍拍肚皮:饱了。
牧桥也就不再客气,就去结账。老板噼里啪啦一算:六十元。牧桥从裤包里一掏:四十元。领导见状已经走过来:没事没事,我这儿有呢,边说边掏腰包。但牧桥很快就发现领导的脸红了:“不好意思,我今天换衣服,忘记把钱掏出来”。看着老板一副不解的神情,牧桥忙说:“没事没事,我马上去取”。领导就说:“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牧桥急速找到最近一家银行,但不巧的是银行的自动取款机给锁了起来。牧桥又急速冲向较近的一家银行,这家银行的自动取款机前有人正在忙碌。牧桥迫不及待地取上钱,小跑步回到餐馆,而领导还在那里站着。
从餐厅出来,牧桥和领导都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牧桥说:“今天这事就算扯平了,我请了你一回客,你替我当了一回人质”。
领导笑了,连说好。
这声“好”还在耳边环绕呢,牧桥又遇到了一件尴尬事。这事还是和吃饭有关,还是牧桥请客。
他今天请的是一位朋友。
大约下午八点左右,他们正在大街上走着,说些阿猫阿狗的事。朋友说他家里没煤气了,天天在外面吃饭。朋友说这话的时候,牧桥的肚子有了些反应,咕咕地叫了两声,让牧桥给听见了。牧桥就说:“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
朋友没有推辞,他们选择了最近的一家大盘鸡店。
牧桥他们一坐下,就有一个瘦高个的服务生走了过来,问他们要什么,要多少。牧桥想都没想就说要一个大盘鸡。服务生问他们几个人,牧桥就说你没见吗,两个。服务生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了。牧桥就对朋友说:“我给你讲件事情。有一次我去一家餐馆吃饭,那是个冬天,外面很冷。我一推门进去,眼镜还没擦呢,老板就问我:你要什么?我脱口而出:要饭。结果话一出口,全餐馆的人都笑起来,老板笑得连菜单都掉在地上了”。
朋友笑。
牧桥就继续讲:“你知道吗?我昨天被罚了五元钱。原因是我负责的版面上有一则征婚启事,那位征婚的先生说他能吃苦耐劳,结果让我给搞掉了一个字,成了能吃耐劳。那位先生还没找我事呢,负责报纸阅评的判官们不愿意了,说你这不是存心让别人找不着对象吗,先罚你五元钱再说”。
“哼,能吃有什么不好,我就吃两只鸡给你们看看!”牧桥借题发挥说。
正说笑着呢,服务生已经将大盘鸡端了上来。他们摆开架势就吃。可是还没两口下肚,服务生又端了一盘大盘鸡上来放在旁边。
牧桥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给我们上了一份吗”?
服务生说:“你们要的是一只大盘鸡,我们的一只大盘鸡就是两盘”。
牧桥傻了,但他立刻反应过来:“我们要的是一份不是一只”!
服务生说:“你问问你的朋友看你说的是一份还是一只”?
朋友看着牧桥,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牧桥很火:“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啊,你看我们两个瘦筋筋的像是能吃两个大盘鸡的吗”?
旁边有个女孩捂着嘴笑。
服务生也很火:“吃不了你可以打包啊,我们这儿还有要两只鸡的呢”!
朋友一见场面有点失控,赶紧出来打圆场:“算了算了,他没有听清楚,不要跟他计较了”。老板也过来拉那个服务生,并向牧桥他们表示歉意。
牧桥一看有了台阶,也赶紧下,因为他很清楚,真要理论起来,他是要输的。只是他很恼火,一个一向自以为是的傢伙竟被一个小小服务生的“一份”和“一只”套得牢牢的,还没得话说。
不过事后牧桥想想又忍不住笑了:这就是生活,它总会跟你开一些善意的玩笑,让你五味杂陈,让你不尴不尬。而作为我们除了笑纳,还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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