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兰亭

管季超0712

烟雨兰亭

□     王建民

    都说《兰亭序》里有一种韵，清而逸，雅而洁，刚而俊。“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诞生这“天下第一行书”的，究竟是怎样的一方胜地？
    东晋那场盛会的1650年后，梦中的兰亭，我终于来了！不是群贤毕至，也没有天朗气清，这是公元2003年的深秋，我撑一把伞，披一身烟雨而来。
    一条光洁湿漉的青石小径，引我走进清幽的山中世界。这里的草木依然葱翠，仿佛秋天也在山门外驻足。修簧因沾满水露低垂到路上，让人想起“花重锦官城”的意境，但我清楚地知道：这不是锦官城，是兰亭，是千百年来无数文人墨客的精神家园。
    走过竹林，清光豁然。仰头一望，山顶云雾蒸腾，渺若仙居。一声鹅叫，划破清空，这就是鹅池了，有羲献父子同书的古碑为证，有池中闲戏的白鹤为证。那鹅是羲之侍养的第几代了？他们的曲颈红掌，是否也遗传自给羲之开悟笔法的那一只？
    “兰亭”碑也在，御笔上留着岁月的伤痕，康乾的“祖孙碑”岿然矗立，昭示着一种永不泯灭的崇高。碑亭之畔，便是“曲水流觞”。东晋的那群贤者不会想到，他们的一觞一咏会流淌千年万世，兰亭的春天从此会永不凋零。
    没有丝竹，就以大地为琴，自有识律的春风来弹奏，诗歌是最美的和唱。山水这一张床，横在喧嚣纷扰的现世之外，让一颗颗放旷的心灵暂得休憩。当时的王羲之，已不复是坦腹东床的翩翩少年，岁月的风霜无情染白他的须发，生死的况味也曾让他的眼眶湿润吧？
    翻看完犹带墨香的兰亭诗集，右将军趁着三分酒醉，欣然展开蚕茧纸，提起一管鼠须笔，为诗集作序。盛会的情景历历在目，兰亭的佳景会之于心，塔器会不吐语如春风和煦，下笔似流水行云！然而，就在他舔墨拈毫的刹那，一种深切的感慨涌上心来，使原本雅丽的文辞有了悲凄的成分，纸上也有了重重地涂痕——他恨不能以笔刻穿人生最痛的无奈！
    观《兰亭序》，耳畔先吹过林间的清吟，然后回荡的是生命的低语。也许一生的冰雪，就为这一刻的燃烧，这样的燃烧只有一次，这样的高度也只有一次！一朵千年的昙花，在兰亭展露了它全部隐秘的笑容，它开得那么绚烂，那么绝美，以至于消逝千年之后，仍有无数的人来此一访它的芳踪。
    右军祠里有些清冷，长廊上摆着一排竹椅，只是已不见主人在此听听雨声。人们只喜欢三月来兰亭，秋天，这里满山的是烟雨和静寂。王羲之的画像端挂在祠堂正中，双目清澈，神情俊逸，让人怀疑他的前世是不不是山中的一株幽兰？
    我要离开了，兰亭，感谢二十八行墨迹，牵系我们一段千年的缘分！回望山阴道上，我隐隐约约看见王羲之辞官而去的背影。他在历史的烟雨中渐行渐远，身后崇山峻岭犹在，茂林修竹依然，一泓清澈的溪水，向更幽更美处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