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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禾:叙述表达对当下诗歌写作的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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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4 02:35:0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叙述表达对当下诗歌写作的介入

(整理的一个诗歌讲义稿)

这个想法还要从大处说起。

纵观新时期三十年的诗歌进程,以十年为一个阶段分别来划分我觉得比较合适。我个人比较关注1989和1999两个年份。生发于不同时期的“海子之死”、“盘峰诗会”与当时的整个社会转型一起构成了诗歌的分水岭,让其前其后的诗歌呈现出了不同的景致和态势。新时期的前十年的诗歌,不管是“归来派”、“朦胧诗”、还是其后风云际会的“第三代诗歌”,都充满了一往无前的理想主义精神。他们以为诗歌真的不但关乎个人的灵魂和肉体,更关乎民族的未来和希望,是天下大事。是经国之大业。也可以说,诗人们以为自己是时代的代言人,至少是走在时代最前列的人。但海子的卧轨自杀和随后发生在春夏之交的那场政治风波仿佛凉水浇头,让大家一下子傻掉继而清醒了。原来诗歌暨拯救不了国家,也拯救不了民族,说到底,诗歌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个体心灵劳作而已。诗歌从天空落回了尘埃,诗人们从天空回到了大地,从广场回了陋室,从理想主义的燃烧回到了现实主义的柴米油盐,一大批“灵魂”高蹈的诗人销声匿迹、而在整个80年代并不显山露水的诗人如张曙光、欧阳江河、孙文波、肖开愚、于坚、西川、蓝蓝、陈东东等浮出了水面,并受到了以《岁月的遗照》为代表的阶段性诗歌选本的隆重推举,成为第二个10年诗歌写作的壮丽的景观。但在1999年的“盘峰诗会”上,他们大多被划入了所谓“知识分子写作”的阵营(沉闷,酸腐,缓慢等等成为了贴在他们身上的人为的标签)。说道“盘峰诗会”,我觉得它最大的功劳是让当时还在关注诗歌的人们认识到了前边我提到的那些诗人写作的重要性,清醒的读者并不会因为“民间写作”精英们的指责和批判就跟着口水相加,也让从此扭转了对以口语写作为主要特色的“民间写作”的忽视。现在回头看,“民间写作”就此扬眉吐气了,但“知识分子写作”也并没有灰头土脸,换句话说,这其实是一个双赢的会。倒是被排除在两个阵营之外的一批有实力的写作者从此越来越边缘化了。这也是个很好玩的事情,就像两句对垒,你做了一个观众,觉得胜负都与己无关,当然不可能分享胜利的果实了。

但是,当我们把关注点从事件和当事者转移到具体各自的作品上就会发现,其实大家写作上的对立并不是如此剑拔弩张。至少对叙述手法的引入上,大家甚至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我相信叙述表达对当代诗歌写作的介入一开始只是用来矫正80年代诗歌抒情的虚妄和泛滥的,也许没人想到它从此成为了当下诗歌最为显耀的特质。各种不同的叙述手段的复合运用,极大地丰富了当代诗歌的表现力。

我们不妨拿来多位诗人的代表性来做一下文本的分析。

深红色的地毯房间里,工作的气氛

在午休后重新来临。我的目光

却朝向大街上,风正以扫帚的方式刮过,

发黄的落叶飘起,一些被卷到街角,

一些像闪光的徽章粘上了行人的衣裳。

我揣测就在此时,天空中的冰,

正像灵猫一样活跃,而我在南方的

亲戚们,会庆幸他们的不在。一种分离的

生活给予了生活新的意义。使我

比过去更了解祖国的内涵。一条名叫

天安门的大街,从这里我看见了

整个国家:女人们不礼貌的声音。

定时供应的热水。突然鸣叫的汽车喇叭。

由于太多的经济问题,如果

我要到另外的街区,只能登上拥挤

的公共汽车,像沙丁鱼一样,

一边忍受着摇晃,一边使劲地大口喘气。

                ——孙文波《最后的秋日》

那一年冬天,刚刚下过第一场雪

也是我记忆中的第一场雪

傍晚来得很早。在去电影院的路上

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们绕过一个个雪堆,看着

行人朦胧的影子闪过——

黑暗使我们觉得好玩

那时还没有高压汞灯

装扮成淡蓝色的花朵,或是

一轮微红色的月亮

我们的肺里吸满茉莉花的香气

一种比茉莉花更为凛冽的香气

(没有人知道那是死亡的气息)

那一年电影院里上演着《人民战争胜利万岁》

在里面我们认识了仇恨与火

我们爱着《小兵张嘎》和《平原游击队》

我们用木制的大刀与手枪

演习着杀人的游戏

那一年,我十岁,弟弟五岁,妹妹三岁

我们的冰爬犁沿着陡坡危险地

滑着。突然,我们的童年一下子终止

当时,望着外面的雪,我想,

林子里的动物一定在温暖的洞里冬眠

好度过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季

我是否真的这样想

现在已无法记起

            ——张曙光《1965年》

我不知道一个过去年代的广场
    从何而始,从何而终
    有的人用一小时穿过广场
    有的人用一生——
    早晨是孩子,傍晚已是垂暮之人
    我不知道还要在夕光中走出多远
    才能停住脚步?

    还要在夕光中眺望多久才能
    闭上眼睛?
    当高速行驶的汽车打开刺目的车灯
    那些曾在一个明媚早晨穿过广场的人
    我从汽车的后视镜看见过他们一闪即逝的面孔
    傍晚他们乘车离去

    或许人们会在一个明媚的早晨穿过广场
    张开手臂在四面来风中柔情地拥抱
    但当黑夜降临
    双手就变得沉重
    唯一的发光体是脑袋里的石头
    唯一刺向石头的利剑悄然坠地

    黑暗和寒冷在上升
    广场周围的高层建筑穿上了瓷和玻璃的时装
    一切变得矮小了。石头的世界
    在玻璃反射出来的世界中轻轻浮起
    像是涂在孩子们作业本上的
    一个随时会被撕下来揉成一团的阴沉念头

    汽车疾驶而过,把流水的速度
    倾泻到有着钢铁筋骨的庞大混凝土制度中
    赋予寂静以喇叭的形状
    一个过去年代的广场从汽车的后视镜消失了
               ——欧阳江河《傍晚穿过广场》

在张曙光的《1965》里,抒情明显的被压制到最小的空间里,而叙述的功能被完全释放和发挥出来,他的叙述并不着重于整个事件的过程,二是要寻找并发现那些真正激起自己忧伤情绪的细节(死亡、杀戮的游戏),但最终,他还得活在现实里,但我们得说,回忆和现实相互交织,让这首诗变得厚实了很多,也拓展了它的表现空间。如果可以以时间来划分,我们姑且把这样的叙述称之为回忆性叙述,当然,这样的叙述本身也还是寻找并发现它与现实的对应与碰撞的。而《傍晚穿过广场》里的欧阳江河继续着他雄辩才能的发挥。我们说诗歌一般对辩论是非常忌讳的,但欧阳江河偏偏不信这个邪,他能从一开始就一边叙述一边追问,追问到最后。他的议论是随着观察的不停移动而来的,是叙述性的呈现,而甚至是某种妄想(但绝不是凭空的妄想,而更多指向具象事物,是建立在体验之上的对妄想的超越)。我们就称之为玄想性叙事吧。孙文波的《最后的秋日》则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了。他异于《1965年》的张曙光差,眼前到了远方,但最终也回到了眼前,让生活本身对诗人内心的挤压声音我们甚至能够侧耳听到。我们也把这样的叙述叫即时性叙述吧。但无论哪一种叙述,他的抒情指向都是被压抑的、被节略的,被控制下来的。要做的完美并不容易,需要很强的对语言的控制能力。这样的诗歌放到今天来读也许略感平常,但相对于第一个10年的那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浪漫还是呈现了出了迥异的品质,称这些诗人为第二个10年的代表性诗人是非常有道理的。我想接着说的是,叙述其实既不是知识分子写作的发明,也不是他们的专利。叙述手法的运用在所谓的“民间写作”的代表性诗人哪里同样被纯熟的运用着。就如所谓的条条大路通罗马一样,只不过他们是各取所需罢了。我们可以同样举出民间写作的于坚、伊沙、侯马的诗作为例:

一只蝴蝶在雨季死去一只蝴蝶

就在白天我还见她独自在纽约地铁穿过

我还担心她能否在天黑前赶回家中

那死亡被蓝色的闪电包围

金色茸毛的昆虫阳光和蓝天的舞伴

被大雷雨踩进一滩泥浆

那时叶子们紧紧抱住大树闭着眼睛

星星淹死在黑暗的水里

这死亡使夏天忧伤阴郁的日子

将要一直延续到九月

一只蝴蝶在雨季死去

这本是小事一桩

我在清早路过那滩积水

看见那些美丽的碎片

心情忽然被这小小的死亡击中

我记起就在昨夜雷雨施暴的时候

我正坐在轰隆的巨响之外

怀念着一只蝴蝶

      ——于坚《一只蝴蝶在雨季死去》

和张曙光、孙文波、欧阳江河的顾左右而言它相比,这里的于坚做的多么专注!他心无旁骛,目光一直死死地盯住了“一只在雨季中死去的蝴蝶,追随着它穿过了整个夏天和秋天,穿过了生死。因为他被“这小小的死亡击中了”,他的内疚,他的复杂心绪通过剪接的、片段的过程的叙述呈现出来,对读者的冲击力甚至比运用了类似写法的《最后的秋日》要大得多。我们再来读一读伊沙的这首《春天的乳房劫》吧:

在被推进手术室之前

你躺在运送你的床上

对自己最好的女友说

“如果我醒来的时候

这两个宝贝没了

那就是得了癌”

你一边说一边用两手

在自己的胸前比划着

对于我——你的丈夫

你却什么都没说

你明知道这个字

是必须由我来签的

你是相信我所做出的

任何一种决定吗

包括签字同意

割除你美丽的乳房

我忽然感到

这个春天过不去了

我怕万一的事发生

怕老天爷突然翻脸

我在心里头已经无数次

给它跪下了跪下了

请它拿走我的一切

留下我老婆的乳房

我站在手术室外

等待裁决

度秒如年

一个不识字的农民

一把拉住了我

让我代他签字

被我严词拒绝

这位农民老哥

忽然想起

他其实会写自个的名字

问题便得以解决

于是他的老婆

就成了一个

没有乳房的女人

亲爱的,其实

在你去做术前定位的

昨天下午

当换药室的门无故洞开

我一眼瞧见了两个

被切除掉双乳的女人

医生正在给她们换药

我觉得她们仍然很美

那时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首《春天的乳房劫》是我举例的几首诗歌里最专注于对事件过程进行叙述的,这里的伊沙几乎没有被打断。伊沙如此清晰的记录着事发现场的细节,不知道是不是当时他的一颗心一直提在嗓子眼里。尽管他最后强调“那时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说《春天的乳房劫》是一首真情无限的诗,写这首诗歌的人一定是一个心中有大爱的诗人。所谓也借此机会告诉大家一声,要认识一个诗人恐怕还是去读他的作品为好,这样也许你慢慢就能理解并接受了他的“嘴下无情”。《春天的乳房劫》也是事过之后的回忆之诗,只不过相隔的时间不如《1965年》那样遥远,伊沙写的深情、专注、清晰。我觉得这里也少不了叙述的贡献。不信你直接抒情试试?

再举侯马的组诗《九三年》的一首《披着羊皮的的狼》:

九三年

我在前门当警察

有一晚所里查获了一名卖淫女

因为要等女民警来问话

就先让她站在院里

她有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

还有一付瘦削的身材

在秋风中紧抱着双臂

说她有点冷

让民警给件衣服穿

这儿可没人愿意搭理她

所长托辞没有女式衣服

她就哀求道:让我披件警服也可以

就警服吧

这个女人真是敢张嘴

这怎么可以呢

诸位想想

一个妓女,披着警服?

每次想起这事

我都不知该怎样使用

那个古老的比喻

侯马没有交代故事本身的来龙去脉,但他敏锐的抓住了“卖淫女要警服御寒”的这样一个细节叙述出来,他的来直指现实的荒诞,从而让最没有诗意的地方生发出了诗意。我想这才是真正的优秀诗人的厉害之处,而不是所谓的“知识分子写作”和“民间写作”的厉害之处。

转了一圈儿,我还是拿出自己的一首诗做个了结:

宋红丽,女,26岁,1979年出生

河南省鹿邑县宋楼村人,小学文化

身份证号码不明

1998年来京务工,当过洗碗工

广告员,在路边卖过假烟和盗版盘

擦过皮鞋,哭过,偶尔笑过,想过死(不止一次)

后到亚运村某工地做炊事一年

欠薪10个月,离开

01年在北京站做过两个月票贩子,

羁押15天后释放(无记录),录像厅里

结识了四川仔王小峰(她曾经的男朋友)

02年8月两人同居,

两个月后怀孕。流产。

又过了两个月,

再怀。再流。半年后,第三次怀孕

王小峰人间蒸发

宋红丽咬牙切齿要把孩子生下来

03年8月,宋红丽花70元买下一辆

二手板车,晃悠在通州东关一带

捡垃圾,那里许多住户都认识她——

大肚子河南女人宋红丽

04年4月18日,宋红丽在潞河医院

顺利产下儿子宋小小

4月23日之后换到姚家园市场继续捡垃圾

(其间5天为产后休息)。

受人蛊惑,曾偷偷到燕莎附近站马路牙子,

感染过轻度性病(后治愈)

宋红丽发誓痛改前非

捡一辈子垃圾也不再干这丢人的事儿,

累死苦死也要把小小养大。

2005年1月16日上午9时23分

宋红丽怀抱小小,身背编织袋

横穿京哈铁路时不幸被一辆飞驰而来的

货运列车拦腰撞飞(像一只鸟)

并当场断气。

目击者称,断了气的宋红丽

血肉模糊,但左手死抠着胸前的小小,

右手抓住背上的编织袋,

几个人都不能掰开。

她的板车就停在铁路对面,

(到记者发稿仍停在那儿)

估计是要赶着把捡来的垃圾送过去。

希望大家一定汲取血的教训,

过马路要格外谨慎,

尤其不要带侥幸心理,

警方欢迎有爱心的人联系小小的收养事宜

垂询电话85895×××

手机1390006××××

(记者马宇报道)

              ——谷禾《宋红丽》

好了,这样的对比是不是证明了我开始所说的“叙述性并不是‘知识分子写作’的专利”这一论断?叙述的表达在“民间写作”的诗人们运用起来也毫不客气。只不过和前者相比,他们极少在修辞上打转,而是直指事件的核心和真相,表达的更明晰、更直接罢了。可惜的是,“民间写作”的大部分追随者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真消化过前辈们的诗歌艺术,而在网络这个自由的平台上,肆无忌惮的批量制造所谓的诗歌口语,其写作呈现出日益粗俗化、快餐化、口水化、简单化趋向,有的甚至把写诗变成了相声的抖包袱。大批作者戴着诗人的帽子在网络露天舞台上狂欢。他们将责任、良知、担当、学识、修养放在了一边,将精神食粮当作了文化快餐,将“口语”写成了口水,盲目而又自信的复制和自我复制着。

借此,我们也可以对第二个10年中诗歌的叙述表达下一个简明扼要的定义,那就是:它既是一种表现手段和经验成分,又是对这种表现手段和经验成分的超越;它在90年代诗歌之后成为一个重要的诗学问题,不仅反映了90年代以来社会的巨大变化和新的诗歌语境的诞生,以及整个时代话语方式的转变。对于“叙事性”的强调也清晰的显示出,在诗学观念上,当代诗歌正经历着从情感到意识、经验的重大 “审美转向”,表明它开始从对于整体性情感和感性经验的过分依赖转向了对差异性、个人经验、情感的概括、考察与辨析。这一切,虽然既与现当代外国诗歌的发展变化密切相关,更与复杂剧变的现代生活对诗人们的冲击与要求密切相关。

我们说相对于古典诗人们写出的“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这样的诗句,现代汉语言的本身的诗意含量已经大为减弱,如果写作者不赋予语言一些更新更深的东西,而一直“口”下去,我对诗歌的发展是非常悲观的。能不能我们对现代诗保持一些敬意,像“知识分子写作”那样多些多语言的讲究,对修辞的提炼,像“民间写作”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敏锐?多练内功,多在生活中跌打滚爬。你的诗歌才能保持足够的湿度、热度、敏感度,才能让你的诗歌既立足于现实,又不断超越现实。

今天的这节课就到这里,不妥之处,下去我们可以私下探讨。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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