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乔老爷:今天如何荡起这双桨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4168fb0100leil.html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
这首歌被很多人珍藏在童年的记忆中,甚至被誉为“最为经典的童年之歌曲”,唱起它,甚或只要那熟悉的前奏轻轻飘起,多少人心中的潮汐便会涌动。小时候,我是一个迷恋歌曲的孩子,自然也是唱着这样的歌儿上路的。 网友整理的“百科名片”中这样介绍:《让我们荡起双桨》是1955年拍摄的少儿电影《祖国的花朵》主题曲。这首由刘炽先生作曲,乔羽先生作词,旋律优美、节奏轻快的歌曲,创作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横跨半个世纪,影响了足足三代少先队员。 这首歌词被收入小学三年级上册语文教材,且是开篇第一课。在本班学期初的课文喜爱度调查中,很多孩子都把这篇课文列为最喜爱的课文之列,更有家长附言“儿时的记忆、经典的传承”。确实,清新的描写、活泼的语言,兼之流畅上口的曲调,可谓珠联璧合,百唱不厌。 一、阅读的困惑 歌词共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描绘北海秀丽的湖光水色,第二部分抒发孩子的喜悦之情,令人疑惑的是第三部分: 做完了一天的功课, 我们来尽情欢乐, 我问你亲爱的伙伴, 谁给我们安排下幸福生活?
我实在想不明白,在“尽情欢乐”的时刻,谁还那么高的觉悟,念念不忘饮水思源。这个人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革命”得一塌糊涂。而最不可思议的是,此刻一本正经提出这一问题的,竟然是一帮天真烂漫的孩子! 插曲是影片的一个组成元素,我们来看看电影《祖国的花朵》的情节:“北京小学”五年级甲班有40多个同学。班上的江林因为调皮捣蛋、杨永丽因为不关心同学,没有戴上红领巾。“六一”儿童节,同学们在中山公园与志愿军叔叔联欢。志愿军叔叔注意到还有两个孩子没有戴上红领巾,便嘱咐同学们:“希望你们要好好学习、互相帮助,争取做一个模范班。”在中队长梁惠明、小队长刘菊和同学们真诚的帮助下,杨永丽和江林开始转变了。暑假过去后,杨永丽和江林终于被接受入队了。 影片具有明显的时代烙印,一则叙事方式属于当时典型的“犯错误——受教育——被改变”模式,二则,其时的少先队组织还是所谓精英孩子的团体,“入队”问题成了推动情节发展的关键性前提。在我的童年阅读与影像记忆中,经常有小干部严肃认真教育同学的情节,那么是否可以这么推断,歌词其实是小干部对同学的教育,提醒同学要感激党和人民的关怀,以此激励自己端正思想,努力学习。这时的小干部,其实是个缩小的辅导员角色,徒具孩子的外形而已。 可能有人会说,对作品的分析要考虑作品的时代性。确实,知人论世是作品评论的基本要求。任何人都不可能脱离具体的时代环境。但是,作品一旦进入教材,尤其小学教材,就不该是作历史性的评价,而要着眼其当下意义。从阅读者接受角度看,这样的说教能否获得预期效果,恐怕谁都不会抱有多大期望。而从作品艺术性角度看,从前面的叙事抒情一下转入这种貌似启发式的设问,使得一首纯粹艺术性的作品蒙上了说教的尘垢。 至于有论者所颂赞的“第三段‘我问你亲爱的伙伴,谁给我们安排下幸福的生活?’就从实境荡开,启发歌唱者思考、想象,从而深化歌词的意味,作品的深度与厚度都浓缩在一问句中,这是含蓄的巧妙运用”①,我认为完全是那些总是以“教育”为己任的一部分成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课堂的实况证实了我的担忧。 [size=+0][size=+0]我问孩子们:“谁给我们安排下幸福生活,你们知道吗?”孩子们似乎一阵迷茫,他们大概还从没思考过也压根没想思考这么严肃的问题。终于,一个孩子高高地举起了手:“是国x[size=+0]党!”旁边同学一阵哄笑。起初我以为听错了,让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这是语文的悲哀,党的悲哀,还是孩子的悲哀。
①《歌词》2006年第9期 魏德泮《乔羽歌词创作的艺术手法》
二、太阳的隐喻与套话的孳生
红领巾迎着太阳, 阳光洒在海面上, 水中的鱼儿望着我们, 悄悄地听我们愉快歌唱。 同乔老的其他歌词一样,这首词“通俗上口又蕴涵深意”,“质直如话而又神味隽永” (曾志忞语),无论诵之歌之,不由人不产生如临其境之感。这第二段词,寥寥几笔勾勒出阳光下孩子们荡舟戏水的场景。这部分的教学,我着力引导孩子们体验词中情景与趣味,其乐融融。 自恃教了多年书,已经很少打开手头的教参。回到办公室,不知怎么随手翻阅了起来。突然看到一行字,不禁惊出一身汗: “阳光”既是实写,又喻指党和人民对少年儿童的关怀,进而懂得“红领巾”与“阳光”的关系,体会“迎”、“洒”所蕴含的意思。 乖乖,这首歌从小到大唱了这么多年,原来一直没理解透,只在表层意思打转,看来我这理解水平至多也就小学三年级而已。随手再翻教材编写组编写的“补充习题”,不出所料,配有相关题目,看来这标准答案得“告诉”一下了。静静回想,这篇课文已经不是第一次执教,因为要做题,当初的思想认识肯定也被“拔高”过,怎么忘得如此彻底? 看到“阳光”“太阳”就想到党,这大概也算中国特色了。“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这种思维方式是否从当年那个叫李有源的民歌手高唱《东方红》开始?文革时更是达到了极至:“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太阳一出照四方,毛主席的思想闪金光,太阳照得人身暖哎,毛主席的思想光辉照得咱心里亮”……于是,太阳被赋予了特定的意义。在这种刻板的语词意义的机械灌输下,我们终于练就了高超的条件反射能力: 不信你随便走进全国城乡任意一间课堂,问一句:“某某人的悲剧是个人造成的吗?”百分之百回答:“不是。是社会造成的。”再问:“说明了什么呢?”学生群答:“说明旧社会、旧中国(或者资本主义、封建社会)的黑暗(或者吃人本质)!”再问:“怎么办呢?”学生群答:“推翻旧中国、旧社会(或者资本主义、封建社会),建设新社会……”(《韩军与新语文教育》P25 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3年8月版) 在这种套话机制下,作为独立的个体已经遮蔽,人们不必为说什么而负责,不必追求言说的意义。更为可怕的是,长久以往便形成了惯性,潜藏进了无意识中。旅德作家程玮在一篇博文中记叙了自己和儿子徐果的一段对话: 一个心智处于萌芽状态的孩子,对国家的概念基本一片模糊,却自作聪明地作出那样的判断,我们是否该为这样的教育效果沾沾自喜? 回到这首歌词,“阳光洒在海面上”或许仅是诗人对当时情景的一种描摹,或许是渲染歌词情境的需要,事实上也确实带给人明媚、蓬勃、欢快的阅读体验,遗憾的是,我们的某些编者一旦读到这样的语词,便不假思索地开始提取思想意义。不知乔老爷闻听后,该作何想。 在文学艺术作品中,太阳是一个重要的意象,夸父逐日是永远的朝圣象征。姜文的两部重要反讽性影片取名《阳光灿烂的日子》《太阳照常升起》,绝对是斟酌的结果。“为了看一看阳光,我来到这世上。”这是我最为喜爱的关于太阳的诗句,出自俄罗斯诗人巴尔蒙特笔下,他被誉为太阳的“歌手”。这样的诗句,带给你的是对梦想的憧憬,对未来的渴望,是个体生命的舒张。而那波里歌曲《我的太阳》(O sole mio )则恐怕是最为著名的太阳歌曲了: 多么辉煌那灿烂的阳光 暴风雨过去后天空多晴朗 清新的空气令人心仪神旷 多么辉煌那灿烂的阳光 几年前,在家中简陋的音响聆听世界三大男高音的合唱,那辉煌的金属声音正如太阳的光芒,让我的心震颤不已。那一刻,每一个歌者、每一个听者,都在内心里尽情地描摹着“那个太阳”,那个光照自己心房的明亮太阳。 从远古的神话到现代的歌谣,从阿波罗到种太阳的小姑娘,从屈原到海子,我们的心空悬挂过多少轮太阳? 太阳,那个热烈、燃烧、旺盛、光芒的星球,在诗歌的天空,你该降落还是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