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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村看乡土中国的绅士遗风
发表时间:2013-06-03 来源:张家港文明网
我很爱慕乡土之人,自打定居张家港后,便愈发喜欢上金庄来:窄窄的巷子从眼前延伸开去,宽厚的青石板被岁月打磨得光滑顺溜,老式民居一间挨着一间,高低错落,白墙黑瓦,时光在墙壁外表留下斑斑驳驳的印记,抖落着古朴的宁静与清幽。转过巷口,只觉眼前一亮,但见一脉清流活水,柔波荡漾仿佛从时间深处流淌而出,依桥伴柳,清亮亮地蜿蜒而过。
用上述文字来描写金村,实在是不为过的。作为张家港境内为数不多的文化古村。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乡绅文化” 引领着整个村庄的道德和文化,比如金文瑞,号东园,学识广博,通十七史,所交皆名人,年八十犹手不释卷,常袖白金济人,困不索偿。如孙金培元,早年就读于京师太学馆,返乡后耕渔,生活节俭,捐150亩地作为义田致力公益事业。再如金村南钱巷生活俭朴的肖安福、肖大坤、肖大炘父子三人,捐500亩地立肖氏义庄。还有更多做官、经商点金村人,告老还乡后,教书育人,修桥梁、修学堂、修祠堂,结交文人雅士,并参与管理村庄的事务,宣扬善行、扶贫帮困、友邻睦族、教化民风的“绅士文化”对村庄的影响深远。
据《金村小志》记载,金氏祠堂规定,祀田所收租息,优先用于供族内子弟上学。祠堂还规定,对学业优秀的子弟给予资助奖励。如规条中有“生监乡试者,给盘费七千文,临行先一日致送”。正因为金村各大宗族以祠堂为载体,兴教崇文,助学帮困,明清年间才会出进士8人、举人13人、太学生和秀才100余人,才会出现翁同龢所诗赞的“马队文人集,牛行旧德多。笘毕家家墨,机丝处处梭”的耕读传家的动人景象。可惜的是,现在的农村日常生活中,“乡绅文化”文化基本上都消失了。从1950年代开始,大规模破除“封建迷信”,拆除一切有形、无形的传统。祠堂、寺庙、戏楼、墓地、墓碑、牌坊、门楼,传统的建筑统统拆光;哭丧、法事、烧香拜佛,和传统有关的生活仪式,不再存在。这里早已成为一个巨大的悲伤之地,充满着被遗忘的历史、记忆、知识和过去的神灵。奇门遁甲、生辰八字、五行八卦,这些古老而神秘的事物,已成为腐朽的过去。现状流行算命、占卜,只是为信者提供抚慰与粉饰,并非真的有信。就像英籍印裔作家奈保尔1967年在印度考察时所感受到的,印度的神像、神祇和信仰被迫成为现代世俗生活的装饰者。
“乡绅文化”逐渐消失,主要是精神结构的消失。原有的道德基础、文化样态彻底动摇,“利益”变为最直接的东西。于是,我愈发羡慕金村“清白家风遗子孙”、“鸦片既除还戒博”来。是的,“乡绅文化”没有了,我想起我的故乡安庄,像我父辈这一代“爱管闲事”、又略有一点见识的老人也越来越少了,我们这一代所谓知识分子又是在“逃离农村”的观念中上大学进城,年轻一代孩子也无不想着挣脱这个“鬼地方”。
想起眼下正如火如荼的“新农村建设”,应该说“新农村建设”是一个双刃剑,有可能拯救农村的衰败,恢复它的活力和生命力;有可能是一个历史坍塌的开始,农村彻底地消失和灭亡。有一个根本问题一定要问,我们到底要建构什么样的“新农村”?经济发展当然很重要,但“新农村建设”不仅仅是经济问题。先把农村变得更好,城市像城市的样子,农村像农村的样子。农村有和城市一样的社保、医院、小学,有很好的服务设施,很好的规划,空气是好的,有果树绿地,房子盖得非常好,还可以上网,这样的新农村谁会不喜欢,谁还会留恋城市的钢筋水泥。
从什么时候开始,“乡村”、“乡土”、“传统”变成一个前现代的、落后的、一定要抛弃掉的东西?仿佛只有把“乡土中国”像肿瘤一样割掉,我们才能真正达到“现代化”。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话语流变。国务院参事冯骥才说,最新统计数字显示,我国的自然村十年间由360万个,锐减到只剩270万个。每一天,中国都有上百个村庄消失。今天我们这种思维有一个前提,乡土中国要不得,赶紧把农村变成城市。为什么不可以让农村变成更好的农村?
站在古老的金村面前,让我百感交集,感受着乡土中国的乡绅遗风,数百年来,多少文人商贾亲近过金村,如今都如这水一般远去了。如今的我也是金村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唯有希望后人对这一方秀美水乡更加留恋珍惜,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些什么? (安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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