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往事

管季超.

蓑衣往事
作者：周衍辉    文章来源：中国教师报                                  “爷爷，你说蓑衣是用什么制成的呢？”我那刚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歪着头问我的父亲。当时，她刚刚为我们背诵了一首词：“……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窗外，正飘着蒙蒙细雨，如烟似雾。
    “用蓑羽草啊！”父亲微笑着说，“爷爷小时候，你老爷爷、老奶奶就为我打过一件蓑羽，我穿了好几年呢！”父亲把“蓑衣”叫成“蓑羽”，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觉得很有诗意，也很形象。接着，父亲娓娓讲述了一件跟蓑衣有关的往事。
那是上个世纪60年代初，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祖父只身一人闯关东去了。当时，我的大姑和二姑已出嫁，家中只有祖母和父亲两人相依为命。父亲那年10岁，上小学三年级。夏天雨水多，有时能连着下好几天，而父亲只有一套打着补丁的旧单衣，又没有雨具，只能每天湿漉漉地穿着去上学。祖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有一天，她对父亲说，放学后你到村西的水沟里割些蓑羽草吧，我给你打一件蓑羽，免得这样整天挨淋。蓑羽草是一种水草，生在沟渠、池塘边的浅水里，叶细长，中空，革质，晒干后又轻又韧，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时候，祖母已得了重病，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父亲割回的蓑羽草晒干后，祖母让父亲抱到炕头上，她趴在炕上，用细麻绳编织。由于身体虚弱，往往干不了一会儿，祖母就得歇上大半天。蓑衣编到一半的时候，祖母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虚弱到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幸亏这时，祖父接到一位老乡的口信，辞去了在一个火车站上找到的差事，火速赶了回来。几天后，我的祖母就去世了。
料理完祖母的后事，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还有缩在一角的衣衫褴褛、泪水汪汪的父亲，一向坚强、乐观的祖父落泪了。他红着眼睛走到父亲身边，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花，说：“孩子，不要哭，还有爹呢！”说完，他默默地走到厢房里，将那件没有编织完的蓑衣拿了出来，将那些干透了的细麻绳用水浸湿，然后，轻轻抚摸着那半件蓑衣，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祖父手劲大，又精于编织，编出的蓑衣细密、紧凑、结实，与祖母编的那一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祖父只用了小半天的工夫，就将蓑衣编好了，他让父亲当场试穿了一下，大小正合适，漂亮极了。
从那以后，再大的风雨父亲也不怕了，因为有了那件蓑衣。虽然人人都能一眼看出它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一半精致、一半粗糙，但对父亲来说，那却是他一生温暖和力量的源泉……
    父亲讲完后，颇为遗憾地说：“可惜，已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蓑羽了，原先村外成片成片的蓑羽草也已经绝迹了。”
    女儿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直在认真地听父亲讲述。这时，她又问了一句：“爷爷，你为什么把蓑衣叫做‘蓑羽’呢？是不是说，它穿在身上，就像小鸟身上的羽毛一样？”
    “是啊，”父亲摸着女儿的头，笑了，“人穿上蓑羽，就像一只漂亮的大鸟，再大的风雨都淋不透，它比现在的雨衣可强多了，又轻快，又透气，还有一股子清香呢！”
    我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心中涌动着感动的潮水。窗外，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淅淅沥沥的，仿佛都下在了我的心里。我走到女儿身边，拉着她的小手，看着她的眼睛，很想对她说：“孩子，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蓑衣是用父母的爱制成的啊！”
    然而，我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抱了她一下。我想，将来总有一天，她会自己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的。

（作家单位系山东省即墨市刘家庄镇教育办；本文转载自《中国教师报》2008年5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