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说书人

管季超.

小镇说书人

程国辉/文

这是一座叫不上名的小镇，小镇虽小，但星罗棋布的小摊小贩倒还不少。最显眼的要数镇北街口的御风茶楼。那招摇飘曳、猎猎飞舞的吊杆旗，古色古香的楼栏倚窗，让来过这座小镇的人们对她流连往返，刻骨铭心。
不知是哪一年的哪一天，御风茶楼里突然住上了一位以刻章为业的老头儿。老头“真、楷、草、隶、篆”无一不能，无一不精，刻出的图章也人见人爱。但因他嗜酒如命，吸烟如麻，故而误事很多，所以刻章生意并不红火，生活自然过得颠三倒四、穷困窘迫。
老头儿长相平平，四方脸，短平稀的小寸头，高耸的鼻翼能够挂上两副拖油瓶。这老头儿还有一手绝活，那就是喜欢说书讲段子。
每逢刻章生意不是很好的时候，老头总喜欢到茶楼里头说上那么一两段。说书自然有说书的妙趣，听书自然少不了镇上男女老幼的捧场。
夏夜冬晚，皓月当空，人们纳凉消暑时，农家院落、村头草坪、三五成群，到处都是人。当然更多的是在御风茶楼，每个喝早、晚茶的闲暇时分，也是老头儿开讲的黄金时间。但见面前黑压压的人群一落座，老头儿就该是显山露水的时刻了——只见她一手提着凳子，一手拿把折扇，一摇一晃地走了过来。往往这时候，人们一见到他，便哗地一下子围拢了过来，吵着闹着嚷着要听老头儿说书。
老头儿说书也真不含糊，可谓“出口成章”、脱口而出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他才思敏睿，记性极高。什么“说三国”、“评水浒”、“道西游”、“侃红楼”，还有“包公案”、“济公传”等等，他都可背得滚瓜烂熟。随口一张就能来上那么一两段。老头儿说书善把“机关”，暗藏玄机，扣人心弦，吊你胃口——每到精彩处，突然来它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您可还甭说，这一手还真叫绝的。每逢这时，也只有这时，心急火燎、望眼欲穿，竖起耳朵听书的人们会忙不迭地给他端茶、敬烟，还有的讨好者会赶忙回家舀碗自家特酿的米酒，让老头儿喝。一心巴结奉迎，指望和企盼者好听完整回故事。
老头儿抽足烟，喝好酒，再抿口茶，方才清清嗓子，脚步微微向前倾，手舞惊堂木，这才绘声绘色地说下去。
这个时段的老头儿在学起书中人物的表情，疾言厉色，低眉细语，乖巧温顺，当头棒喝时，无一不生动有趣。此时此刻，就连他手中的折扇、纶巾也派上了用场，有如刀枪剑戟，有如手绢掩面遮羞，花样频出，新潮迭出、扣人心弦、引人入胜……一举手、一投足，各色人物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听书人无不兴趣盎然，如饮琼浆甘露。
老头人说书，最爱说“贯口”，他把旧市街景说得形象生动：“这大街之上，有卖米的，买面的；有卖肉的，买蛋的；有卖油条的，买稀饭的；有快的、有慢的；有恶的，有善的；有亏的，有赚的；还有补鞋的，走焊的，赌钱的，上医院的，调皮的，捣蛋的，胡搅蛮缠的……
老头儿也时常会把反面人物比拟得入木三分、栩栩如生，“你看这个长相啊——那个脸哪，活像个灯盏儿，耳朵像个萝卜片儿，胸口像搓衣板儿，两条腿像麻杆儿，横竖不像个人样儿……”
老头儿说书，往往一说就是大半夜，要不是第二天东家张婶西家王姨她们家的孩子要上学，南街北街的大人们要出工做买卖，大家伙还真想听他个大天亮哩。
老头儿说书说累了，回到家中便倒头蒙脸睡在暖暖的被窝里。一觉醒来，却是次日晌午时分了。
再加上他过量饮酒和超常规喝茶，十夜竟有九晚尿床。老头儿无奈，只得厚着脸皮抱上被子到太阳底下去晒。
也有调侃的几位仁兄就往往戏谑他道：“昨夜是不是黄河决堤、长江水泛滥，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老头儿明知是在取消他，但也只得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掩饰不住尴尬细悉地说：“哪里，哪里，是夜里不小心，茶水和酒水泼湿了被子闹的……”这时，竟然博得在场双方的一阵和谐善意的笑声。
（作者通联：应城市电视台新闻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