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作文的“琢”与“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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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作文的“琢”与“捉”
　关键词:高考作文


      
来源：网络



古有槐黄科举，今有仲夏高考。选拔考试的作文命题，永远是当时当事者们最热衷的话题。常常有人将命题与应试之间的关系形容为“捉迷藏”，其中“藏”与“捉”的机变，常常会孕育出无穷无尽的“话本”。而对于考试科学的研究者甚或高考作文的评阅者来说，制题时“琢”的机巧与制文中“捉”的技艺，又是一曲常变常新的“评弹”。

我曾听人说，某位教师因为命中或押中一个富有特色的文题而喜形于色，另一位教师则为找到一个作文训练的捷径而欣喜若狂。应当说，二位先生的敬业精神都不错。只不过一位偏爱于授“鱼”，一位倚望于售“器”，很难说他们已从根本上化解了作文的难题。要解决这个问题，关键是要以训练有素的慧眼，解开“藏”宝者的迷局，选用最恰合的方式方法，捕“捉”到自己最心爱的猎物。在高考作文命题中，就必然存在着命制者如何“琢磨”题旨而防止猜押与应试者如何“捉摸”题意而正确行文的关系问题。

就目前作文的标题形式而言，除自由创作外，命题作文（包括标题作文、话题作文、给材料作文，以及目前盛行的“申论”）仍是选拔考试中使用最多、效度最好的方法。这也与任何一场选择考试都必须受制于“平等”原则（不可能表现对特殊个体的特殊爱好以特殊照顾）、“有限”范围（不可能对受试者的能力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全面考察）和“形式”统一（只可能依据卷面成绩评判受试者的水平、能力）等特征密切相关。

作文命题既然有命题者的“立意”所在，就必定会有制文者的“揣意”之举。这就是“琢”与“捉”的内涵所在。“立意”有显有隐，它是“导标”，指向的是万倾浩瀚的大海；它还是“声纳”，能准确无误地探测出起点与终点之间的距离——这就是命题时“琢”的本意。“揣意”有反有正，它是“舵手”，把握的是航船前进的方向；它还是“磁石”，能精确有效地吸纳有利“表意”的材料——这就是解题时“捉”的功效。

说白了，任何作文题的命制，都有求“微言大义”之心，但都忌讳“代圣人立言”（一篇作文也不可能肩承得起引导考生人生目标、培养考生思想品德等等使命）。既然要在有限的文字中涵容尽可能宽广的含义，那么“琢”的必然性就不言而喻。作为选择考试的作文命题，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任务，就是防止落套、重题、猜押和宿构。这就是前面提到的“藏”的关键。“琢”的目的既不是文字佶屈聱牙，更不是表意的含混晦涩；而“藏”的机巧则必定是包容喻义的丰厚和隐含意蕴的深广。

无论是标题作文、话题作文，还是给材料作文，都各有利弊。长期单一地使用某种命题形式便难逃予人投机便宜之嫌，也会与“为考生提供广阔的写作空间”的原则相悖。相对而言，不加限制的命题作文，有利于考生思维的自由拓展，更加客观、真实地反映出考生的情感思辨和语言表达的能力，但对命题者却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一是标题必须立意鲜明，不会给考生造成明显的审阅、理解与构思上的难度；二是标题必须内涵丰厚，既能让优秀考生享有充分发挥的余地，亦能让一般考生有话可写；三是标题必须义域宽广，适宜于较宽泛的文体选择，让不同文体的擅长者都能找准适己的文章体裁；四是标题必须避免套制、重复，预防猜押、宿构和以范文代替自作的现象发生。因此，标题作文的题目既要文辞朴实、寓意宽阔，还应当有效地防止猜题、模仿、宿构和抄袭。目前社会上的应试资料铺天盖地，这无疑会给标题作文的命题带来更多的风险、提出更为苛刻的要求。

2009年湖南语文卷的作文就是一道不加任何提示和说明的标题作文：“请以‘踮起脚尖’为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议论文或记叙文”。这一作文题的题旨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文字的表层意象展示的是平凡生活中人们为了取物或望远而努力提高身姿的常用的一种肢体动作，几乎所有的考生对此都有切身的体验。题目的内含意境丰厚宽广，极易促使考生产生广阔的想象和联想。正如有人在网上所调查的那样：第一个参与者称，看到这个标题后，我首先想到的是芭蕾舞的舞姿——那是一种艺术境界；第二个参与者称，看到这个标题后，我首先想到的是医生护士经过病房时的步履——那是一种对他人的关爱；第三个参与者称，看到这个标题后，我首先想到的是每天傍晚放学回家时，村头站立的奶奶的身影——那是长辈对后代的期盼……甚至有家长说，当孩子看到这个标题，想象一下父母踮起脚尖往考场内企望的情景，相信他也能写出一篇好文章。由此可见，这一标题不会对考生造成任何审题上的困难，所以命题者采用了不加提示或说明的命题方法。

在2009年高考语文卷中，与湖南卷作文题命题方法相同的还有四川卷：“请以‘熟悉’为题目，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

比湖南卷、四川卷更进一步的有湖北卷的“请以《站在      的门口》为题写一篇文章”和福建卷的“题目：这也是一种        。请先在横线上填上适当的词语，形成完整的题目，然后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这一类半命题式的作文题，实质上是将50%的命题权直接交给考生，它无疑是增加了审题的自由度，也赋予了考生更加广阔的写作空间。但是，这种什么都可以写的命题，要求考生必须具有较强的谋篇能力，有较深刻的生活感悟，才能迅速“补题”、“赋形”、选材、立意，并写出有深刻内涵的文章。而且这种半命题作文题中往往会暗藏玄机。例如湖北卷的“站在      的门口”中的“站”字，它可能是一种过程，也可能是一种结果，其中必然包含着心灵的犹豫、变迁、抉择的历程。这就是半命题作文的灵动之所在。同样，福建卷的“这也是一种        ”中的“也”字，既包含对选择材料（例如类比材料的选择）和写作方法（例如铺垫方法的运用）的某种限制，也包含对考生审题悟性的考验。如果缺乏对“也”字的敏感，标题赋予的灵性也将丧失殆尽。

从多年高考作文命题的实际效果来看，不加限制地为考生创造话题空间并不一定全是好事。过度宽泛的作文命题等于没有命题，它所带来的结果往往是没有核心概念的发散联想。而这种没有核心概念的发散联想，既不利于限时性的考场写作，也不利于限时性的阅卷评判。

为了避免发散联想的漫无边际，有些标题作文还会加上提示或注意项，以体现对核心概念的适度引导或限制。例如2007年湖南卷的作文题就是如此：“‘意气’一词，《现代汉语词典》列有三个义项：①意志和气概，如意气风发；②志趣和性格，如意气相投；③由于主观和偏激而产生的情绪，如意气用事。请联系你自己的感受和认识，以‘谈意气’为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议论文”。可以说，此类作文题中所加的“提示”或“注意”，客观上表达的是命题者旨在减轻考生审题难度的主观愿望，或者是体现出对考生的一种人文关怀。但在客观上，它都无可避免地会给考生的审美判断带来某种心理暗示或意图指挥，进而在思维的发散与开拓方面造就某种程度的约束。

话题（包括新话题）作文题中的“话题”，常常直接取自社会生活，而它本身所具有的多重意义，可以给人们带来诸多思考与理解，因此它更多地适宜于议论文的写作。例如2009年广东卷：“我们生活在常识中，常识与我们同行。有时，常识虽易知而难行；有时，常识又须推陈而出新……请写一篇文章，谈谈你生活中与‘常识’有关的经历或你对‘常识’的看法”；2009年天津卷：“当前，出生于20世纪90年代被称作‘90后’的青少年，越来越多地受到社会的关注。有人对他们赞扬嘉许，有人对他们表示担忧，也有人认为他们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诠释自己的青春……不管怎样，‘90后’终将担当起社会和历史赋予的重任。请联系个人或社会实际，以‘我说90后’为题，定一篇文章”等等，就是典型的话题作文。以“常识”为话题，首先要厘清“常识”的概念，以及与“知识”、与“认识”之间的区别，同时要抓住话题中提供的两个“提示”（很多“常识”人们虽然认知它却并非人人都能遵循；很多“常识”将会随着社会进程的推移而变迁、而发展）立意行文。做好这篇文章的关键点是要弄懂“常识”与“生活”之间的关联、“常识”背后的规律性，从而以点及面、化虚为实地展开论述。做好“我说90后”这篇文章的关键点是要如何摆正考生“自我”与社会“评价”的关系，通过认识自己达到认识世界的目的。至于是采用以“自我”的立场来评价“90后”这个特殊群体，还是借助“他人”的眼光来讨论“90后”这个热点话题，则是写作的技巧问题。

给材料作文题所提供的“材料”，其具有的意义更加繁芜，命题者选材立意时要做的第一件工作就是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最典型的给材料作文当属2009年海南（宁夏）卷。该卷作文题提供的材料是：“暑假里，几个高中生一块儿回学校参加篮球训练。他们看到有个女孩儿蹲在街边，地上用白粉笔写着：前来旅游，钱包被偷，无钱吃饭和回家，求好心人帮帮我。他们中的小赵动了心，在裤兜里摸出10元钱，放在女孩面前。走过去之后，小钱说：‘谁出来旅游还带着粉笔？善良落入了不诚信的圈套。’小孙说：‘别因他人的行骗，自己放弃行善。’小李说：‘诚信？善良？彭宇救人成了被告，谁还敢善良啊？’小周说：‘矿工聂清文去救人被困死井下，人们在他的遗体旁发现一顶安全帽，上面用白粉笔写着他欠人家多少钱。这是最善良的人留下的最诚信的遗言。’小吴说：‘我提议，咱们训练后再回去看看，不管这个女孩儿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得做些什么。’大家都说好。”作文命题直指“诚信”、“善良”这一社会主题，恻隐蒙骗、善心困厄、诚信圈套、道德滑坡都可成为作文评论的重要内容。小吴的话“不管这个女孩儿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得做些什么”，更是给考生留下了广阔的联想和发挥的余地。

文章的标题是文章立意、主题（包括问题、议题、话题）、内容的“标识”与“眼睛”。标题的制作，其实质就是要对文章主题的胚胎信息和文章内容的关联空间给予最精炼、最准确的语词表达。因而对于命题者来说，制题的功夫在“琢”；对于答题者而言，审题的关键是“捉”。“琢”的目的是让标题尽可能明确地为文章的主题、立意、选材、格调规划出可能性空间；“捉”的目的是尽可能准确地“捕捉”、理解、领悟到命题者的拟题意图。“琢”和“捉”都是语言知识和生活经验积聚的结果，也是心灵智慧和情感体悟能动的体现。由此可见，“琢磨”和“捉摸”是不同主体针对同一客体的既相类又相反的施动行为，它不仅读音相近，意义也有相通之处。

无论是命题还是审题，都应首先弄清楚标题的基本类型。从表达的方式上区分，作文标题可以分为主题式、对象式、背景式、形象式四种。一般而论，2009年度全国及各省市高考作文的标题，属于主题式标题的有江苏卷的“品味时尚”、天津卷的“我说90后”和福建卷的“这也一种      ”等；属于对象式标题的有重庆卷的“我与故事”和全国卷Ⅰ的“运动会上的兔子”等；山东卷的“见证”、江西卷的“兽首拍卖”、辽宁卷的“明星代言”，以及湖北卷的“站在     门口”，应该属于背景式标题；北京卷的“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 和浙江卷的“绿叶对根的情意”，则属形象式的标题。

从思维类型的角度划分，作文标题可以分为发散式、聚合式和关链式三类。2008年湖南卷的“草色遥看近却无”、2006年北京卷的“北京的符号”和2005年全国卷Ⅱ的“位置和价值”，其类型即分属于发散式标题、聚合式标题和关链式标题。

发散式标题的特点是“一中蕴万”：提供的意象虽只一个，但从不同的角度出发可以生发出无限的立意。例如2008年湖南卷：“‘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是唐代诗人韩愈的名句。诗句的意思是说，在滋润如酥的初春细雨中，春草发芽，远远望去，一片淡淡的绿色，可是走近后，却史见到极为稀疏的草芽，绿色反而感觉不到了。诗句的意境是美的，隐含的哲理也很丰富。它使我们领悟到：置身太近，有时反而感受不到实际存在的东西；要把握某一事物，有时需要跳出这一事物；人对事物的看法与对美的感受同距离是有关系的……其实，生活中的许多事物和现象都含有这两句诗的意境与哲理，关键在于你的观察和体会。请根据自己阅读诗句抽体会的意境与哲理，联系现实生活，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议论文中记叙文。立意自定，题目自拟。”除了命题者提示的三种感悟（有些事物置身太近反而不能把握、全面把握事物需要跳出事物的约束、人对事物与美的认识会因距离不同而发生变化）之外，它还因诗歌本身所蕴含的丰富意象，从而引导读者生发出诸如“现象与本质”“个体与团队”“集体的力量”“距离产生美”“朦胧产生美”等等哲理思考。面对发散式命题时，应试者的智慧应当体现为：集中精力选取“一个”中心，集中笔力写好“一个”论点，“万中取一，不及其余”，切不可漫天撒网、面面俱到。

聚合式标题的特点是“众星拱北”：提供的意象虽然众多，指向却很单一。例如2006年北京卷：“许多城市都有能代表其文化特征并具有传承价值的事物，这些事物可以称做该城市的符号。故宫、四合院是北京的符号；天桥的杂耍、胡同小贩的吆喝是北京的符号；琉璃厂的书画、老舍的作品是北京的符号；王府井商业街、中关村科技园是北京的符号……随着时代的发展，今后还会不断涌现出新的北京符号。保留以往的符号，创造新的符号，是北京人的心愿。请以‘北京的符号’为题，写一篇文章，谈谈你的感受或看法。”命题提供了众多象征图景：古建筑、旧技艺、新街景、高科技……但这些图像所具有的 “文化特征”和“传承价值”却并不是命题者的执着目标，“保留以往的符号，创造新的符号，是北京人的心愿”才是题旨的真正皈依。因此，紧扣“继承”与“创新”的关系展开叙述或议论，方能成就破解命题旨意的最佳效果。

关链式标题的特点是“合二为一”。例如2005年全国卷Ⅱ：“工厂的角落里，几块形态各异的锈铁锭不甘寂寞地聊了起来。甲：我想成为机器人，现代化建设最需要我。乙：我愿意做成螺丝钉，很多地方都江堰市离不开我。丙：我看机器人和螺丝钉的价值可不同啊！丁：他们都在寻找适合自己的位置。//生活中，每个人的位置可能不同，但各有其价值。请以‘位置和价值’为话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自定立意，自选文体，自拟标题。”“位置”与“价值”相互关联，构成“话题”的两个核心内容。只有真正厘清客观“位置”条件的作用与主观“价值”目标的实现相互之间的辩证关系，才是理解题目真谛的关键。

如果说发散式作文题给考生提供的是一个“面”，聚合式作文题给考生提供的是一个“点”，那么链接式作文题则给考生提供的是一条“线”。

就作文标题的语言风格而言，有些偏重于文学化，有些则偏重于生活化。以湖南卷为例，“草色遥看近却无”、“诗意地生活”便明显地表现出诗性的色彩；“跑的体验”和“踮起脚步”却较多地体现出生活的本真。“诗意地生活”除了其文学色彩外，还具有浓郁的人文色彩。它试图引导考生思考生存的态度、生命的质量、心灵的境界等一系列人生的重大问题。什么是“诗意地生活”，为何要“诗意地生活”，怎样发现“诗意地生活”，怎样创造“诗意地生活”等等，都可以成为谋篇构章的重要内容。“踮起脚尖”本身就是来自生活的一个形体动作。标题中蕴含着家庭、社会、长辈和师友对考生的希望、勉励、叮嘱、期盼和祝福，寄托着命题者的一种深切的经世情怀和炽热的人文精神。同时，它还寄寓着“踮起脚尖，你需要脚踏实地”、“踮起脚尖，你需要积聚力量”、“踮起脚尖，你需要选准方向”和“踮起脚尖，你也许将要付出更多的汗水”、“踮起脚尖，你也许将会有更宽阔的视野”、“踮起脚尖，你也许将会得到更多的收获”等多重含义。它紧密链接考生的生活经验和成长感悟，既能让不同层级的考生均有话可写，且让优秀考生有充分施展写作才华的余地，从而能有效地检测出考生的观察、思辨、表达、探究和创新的能力。

从上述相关试卷作文命题例案的分析中，我们可以清楚地发现，无论是标题作文、话题作文、给材料作文，还是发散式标题、聚合式标题、关链式标题，甚或生活化标题、文学化标题——各种命题形式、命题类型似乎都已出现。2010年作文命题是否会有新的创意、新的题型出现，的确值得我们关注。但可以肯定，万变不离宗：关注社会、关注生活、关注未来、关注青年自身的健康成长、关注语言文字的规范运用、关注真情实感的准确表达，将是高考作文命题的永恒主题和基本准则；而“考查考生观察生活、感悟生活，有创意、有个性地表达自己对自然、社会和人生的感受与思考的能力”，则永远是中学语文教学和命题作文考试的根本目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