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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路,我还将走下去”——蒋孔阳的最后十年
时间:2001年11月24日 作者:郑元者(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 来源:《学术界》
1999年6月26日下午1点30分,我国当代著名美学家蒋孔阳先生因病经治疗抢救无效不幸逝世,在他所向往的21世纪的门槛前永远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没能留下一句遗言,没能亲眼看到在住院治疗期间曾惦念多时的几部文集的出版,没能住上一天刚刚搬好的新家,只是临终前在他那满是美学智慧的眼睛里噙着令人心碎的泪水,从此阴阳相离、生死相别……
生前,蒋孔阳历任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评议组成员、中华美学学会副会长、上海社联副主席、上海美学学会会长、农工中央咨监会常委兼复旦大学总支主任委员等一系列职务。他长期专攻美学和文艺理论,对美学基本原理和西方美学的研究尤为精深。从50年代起,他就参加了国内历次重大的美学讨论,并善于联系艺术实践,提出自己独特的美学见解,产生了重要的学术和社会影响。他生前撰写出版了一系列美学论著,代表作如《美和美的创造》、《德国古典美学》、《先秦音乐美学思想论稿》、《形象与典型》、《蒋孔阳美学艺术论集》和《美学新论》等,又主编了《哲学大辞典·美学卷》、《辞海·美学分册》、《20世纪西方美学名著选》和《西方美学通史》等。其中,许多著作曾获过多个重要奖项。鉴于蒋先生在文艺学美学研究中所取得的卓越成就,上海市人民政府曾于1991年授予他“上海市首届文学艺术杰出贡献奖”的殊荣。蒋先生的学术成就也引起了国际学术界的充分关注,海外不少国家和地区的刊物都发表过有关他的著作的书评,有的国家还翻译出版了他的著作。美国、日本等国曾邀请他作学术访问和演讲。蒋先生以自己的学术成就为我国当代学术文化的发展与进步赢得了国际声誉。
在近半个世纪的学术历程中,蒋先生作为一个美的探寻者,他既是一位严谨持重的学者,也是一位真诚忠厚的长者。在他成长、发展和工作的人生岁月里,无论客观生存环境发生什么变化,他总是念情于学者的斯文和学术的尊严。他努力守护一个读书人的本色,追求读书人的品格、境界和觉醒。他总是平等待人,也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他不但在为学上注重宽容精神,在学术观点上不排斥异己,采取“为学不争一家胜,著述但求百家鸣”的治学态度,在为人上也总是宽以待人,不搞圈子;他毕生服膺马克思关于“真理占有我,而不是我占有真理”的名言,在治学上博采众长,在为人上虚怀若谷。
熟识蒋先生的人都会深切地感到,他是一位融生命、学问和美于一体的值得崇敬的老师。他的一生,是追求真理的一生,是探索人生和探索美学的一生,是光明磊落的一生,是坦然面对磨难、执著追求的一生,是崇尚美、欣赏美和创造美的一生。他的逝世,象征着一种美学研究范式的终结,一种审美化学问人生的迷失,而对他的诸多学生来说,则意味着一个精神父亲的殒落。
在纪念蒋孔阳先生逝世一周年的日子即将到来之际,本文拟对蒋先生最后十年的学者人生之路作一番尝试性的勾画,以深切缅怀他在美学研究上的重大贡献。
Ⅱ. 学术纪事
1989年,这是一个对许多人来说至今都记忆犹新的年份,也是一个对中国美学影响深远的年份,由此当代中国美学研究在总体上走入了一个高原时期。是年,蒋孔阳66岁。在这么一个或许应该六六大顺的岁数里,他的日子却并不顺利。当《哲学大辞典·美学卷》的编纂进入尾声,诸多疑难问题汇总到他这个主编手里,他就开始加班加点地工作,未料在新春过后不久的一天深夜不慎跌在盥洗室里,以致病了一场,3月住进了长海医院,直至7月份才出院。这一次住院对蒋先生的身心影响不小。应《收获》杂志社之约,在完稿于8月26日的《且说说我自己》一文中,他深有感触地写道:“坐在门前,看着庭前的阳光和绿草,感到自己体力的衰歇,不胜感叹。我们常说:人定胜天,人要征服自然,这固然是对的。但到头来,是否还是天定胜人,自然征服人?你看秦皇汉武,当时多么威风,为了建立自己的丰碑,草菅人命,弄得民不聊生。可是,他们能够胜过他们墓前的阳光和绿草吗?我们人,应当积极向上,奋发有为,报效国家,奉献社会,可是我们不能为了‘胜利’,逆天而行!我是一个书生,百无一用。我唯一的用处是读书。读书的目的,是要增长知识,明辨是非,活跃思想,探寻真理,提高人的价值。但人的价值,不在于战胜他人,夺取个人的桂冠,建立自己的体系,而在于把自己提高到宇宙社会中来看,让人认识到天地之大,人生之广阔,真理不是一个人独占或包办得了的。我们应当像庭前的阳光和绿草一样,多作奉献,把生命和美奉献给人间。”① 可以说,正是这样一篇在蒋先生毕生所有论著中难得全面谈论自己的自述性文章,连同同年12月9日写就的《在人生选择的道路上》以及此后的《我与美学》一文,标志着蒋先生的最后十年,在总体上开始进入一个人生总结、人生回忆和自我反思的时期。
蒋先生不但在《且说说我自己》中乐于把自己的一生以“百无一用是书生”自喻,而且在《在人生选择的道路上》一文的开篇就指明自己这一生有过许多错误的选择,它们给他带来痛苦和灾难,但选择美学和文艺理论作为终身职业,还是基本上符合他的性格和兴趣的。他别有会心地指出:“人生在发展,事物在变化,学问也应当不断地发展和变化。我们不要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顶点’,灵珠在握,天下都得听我的了。浮士德与魔鬼订约,要永远不满足,一旦满足了,他的灵魂就得归魔鬼所有。我想,我们做学问,也应当有永不满足的精神。一旦我们了不起了,满足了,我们的灵魂也将为魔鬼所攫去。”② 这显然是一番肺腑之言。如此平实的语言和如此澄明的道理出自蒋孔阳之口,也是自然而然的。1989年以后,他正是在时常感到体力不济的情况下,依然怀着永不满足的浮士德精神,在学问人生之路上艰难跋涉,而他在1989年8月5日所撰的一篇序文中再次钟情于歌德《浮士德》中“人是只须坚定,向着周围四看,这世界对于有为者并不默然”的诗句,正是他的这种学人心迹的最好印证。
从1988年应邀赴英国诺丁汉大学参加第11届国际美学大会归国之后,蒋先生的学术重心是加紧《美学新论》一书的撰写和定稿工作。其中,《美感的心理功能》、《西方文化冲击下的中国现代美学》、《八十年代的“美学热”》、《说丑》、《美学研究的方法》、《论崇高》和《美感教育与人的心理气质和精神面貌的转移》等,都先期作为学术论文相继发表。至1992年7月,《美学新论》这部于1978年开始构想、1983年开始正式撰写的美学巨著,在历经10多个寒暑春秋之后终于完稿。在7月12日撰毕的该书“后记”中,蒋先生极力推崇古人所说的“温故而知新”,既强调美学问题的历史性,又注重美学的新发展和新情况,同时,他对王羲之所说的“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也称备有加,表明自己的这本《美学新论》所追求的“既不是新的体系,也不是新的名词和术语,而是力图通过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通过我自己的感受和理解,来把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和理论,应用到千变万化的客观现实中去,使之具有我自己的特点,具有我自己的‘新意’”,而在对美学问题的实际分析和解决中,他又进一步重申了广泛联系和具体分析是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的一个重要内容,美学研究也莫不如此:“任何事物,它的是与非,好与坏,美与丑,有时很难绝对地划分。我们应当通过多方面的联系,进行具体的分析。而就是在具体的分析中,意想不到的‘新意’,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这些关于如何让美学研究迭出“新意”的体会,既是蒋先生毕生研治美学的经验之谈,也诉说了一个美学家多年来在美学园地里励精图治的心曲,道出了美学的发展之道。不难想见,当《美学新论》这样一部历尽艰辛的总结性著作终于完稿的时候,蒋先生是何等的欣慰!无怪乎像他这么一位平常几乎不写诗的美学家,一时高兴之下也写下了题为《美的塑造――〈美学新论·题辞〉》的诗作:
在人生的旅途上,/ 每个人都在塑造自己的形象。/ 形象美不美?/ 全看他生活得怎么样。
艺术家为了创造美,/ 经常在自我焚烧。/ 他用女娲造人的土,/ 投进生活的熔炉。/ 掌握必然的规律,/ 升向自由的领域。/ 点燃生命的火,/ 热血绘彩图。/ 都说作者痴,/ 哪知作者苦?
葡萄不是美酒,/ 但美酒却由葡萄酿造。/ 美不等于生活,/ 但美却在生活中创造。/ 不是每个人都是艺术家,/ 但每个人都充满了对于美的渴望。/ 我们每天都在开拓新的生活,/ 我们每天都在塑造美的形象。/ 但愿与美同在:/ 健康、幸福而高尚。(3)
在这首诗里,“塑造美的形象”、“升向自由的领域”和“美却在生活中创造”等句子,几乎就是蒋先生在美的本质问题上关于“美是自由的形象”和“美在创造中”等理论主张的形象化呼告,于是,精深的美学思想化作了缱绻的诗情,对人生的终极性和审美性的哲学沉思化作了现世性和个体性的人文关怀。
1991年春,应出版社之约,蒋先生又开始考虑编选《文艺与人生》一书,至1992年编就付梓。该书分“文艺评论”、“序和读后感”、“人生回忆”和“海外踪影”四编,基本上收录1978年以来所写的那些未曾结集出版的篇什,1989至1992年间撰写或发表的文章也有数十篇。全书除“人生回忆”编由于系属自我剖析性的文章因而最受他本人喜欢外,收入文章最多的还是序文,其中有不少序文和读后感蒋先生自认为写得最为满意或最有代表性。对写序的事情,蒋先生早在1989年就作过一个富有意味的交待:“都是搞美学或文艺理论的,答应了这个,推辞了另外一个,不好,于是我办得到的,我都尽可能答应。给人写序,难免要说几句好话。不过,我要说明的是,一般要我写序的稿子,都是编辑部通过了的,有了清样的,有的是直接由编辑部出面要我写的。因此,质量都有一定的保证。……至于讲几句好话,鼓励鼓励,我更认为是应当的。我国目前的学术界,不是著作太多,不是水平太高,那么相濡以沫,相互鼓鼓气,这对于繁荣我国的学术,不是非常必要的吗?记得过去我和一位朋友下棋,他把输赢看得很顶真,我则无所谓。我常把棋子送给对手吃。他说:‘你那么轻易地把棋子送出去,让对方吃,让对方高兴,何苦呢?’我说:‘能够让人高兴,不也是一种愉快吗?’我写序,也多少带有‘让人高兴’的意思。”透过这段文字,一个性格真实、待人真诚、为人为学都力图做加法不做减法的学者形象就清晰地浮现在我们的面前。
对蒋先生来说,1991年的确是一个极不平常的年份。是年5月2日,上海市首届文学艺术奖评奖揭晓,他与朱屺瞻、朱践耳同获“杰出贡献奖”的殊荣。5月11-13日,复旦大学中文系、上海作家协会、上海社联和上海美学学会等单位联合举办了“蒋孔阳美学思想研讨会”。这一年,在蒋先生的学术心弦上,萦绕着一个鲜明的思想主题,那就是让中华文化和中华美学在走向世界的过程中实现自我振兴。1月,他赴江苏镇江参加了国内首次“赛珍珠文学创作讨论会”,由于深感国外“对中国美学界的了解是一片空白”,所以他在会议发言中极力呼吁“我们要中西交流,没有一定的往返渠道,只引进不输出,我们不可能走向世界”。9月6日,在题赠《东方丛刊》杂志时,他又写道:“研究东方文学,去粗取精,弓朋中彪外,为振兴中华民族,作出贡献!”11月16日,他在参加民盟上海市委和《群言》杂志编辑部举办的“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专题座谈会时,谈话的主题也还是不离“迎接西方文化和现实生活的挑战”。
刘长卿诗云:“怜君一见一悲歌,岁岁无如老去何?”进入90年代初,年近古稀的蒋先生患上了一些老年慢性病,身体和精力大不如前,行动也变得不便,一方面他感到老年是一个客观的生理事实,是人生的规律,也是人生的归宿,另一方面他仍怀着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来安排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依然是一副忙碌而又充实的身影。1991年的暮春三月,应《文化老人话人生》一书的主编之约,蒋先生撰就了一篇声情并茂的文章:《只要有路,我还将走下去》。在这篇文章中,他不但重温了自己在60年代受到批判后的那种人生信念:“我们不能因为知道自己有一天要死,因此就不生活。我们也不能因为自己诚实的工作有一天会遭到否认,因此就不诚实地工作。诚实地为人类的幸福去工作,是自己的使命……”,而且还想起了早年所写的长篇论文《屈原与陶渊明》,祈望人应当“像屈原那样工作,不马虎;像陶渊明那样生活,不计较。”的确,蒋先生的最后十年正是怀着“只要有路我还将走下去”这样一种不怕老的精神,克服看病、吃药和住院治疗所带来的沉重负担,依然念情于当代中国的美学事业,笔耕不辍。1992年以来,他新撰了数十篇各式学术文章,先后在纽约《中外论坛》、香港《二十一世纪》、《文论报》、《人民日报》、《文艺研究》和《文艺理论研究》等报刊上发表了《我与美学》、《憧憬与希望》、《立足于高标准 反对平庸――美学和文艺创作的下一步目标》(学术对话)、《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文艺理论》、《杂谈审美文化》、《关于马克思主义人类学美学的思考》(学术对话)和《读书人的追求是觉醒》等一系列有影响的文章,还分别于1996年和1998年撰写了《平民化的自由人格――悼念冯契先生》和《怀念周谷诚先生》两篇富有纪念意义的文章。
此外,蒋先生还力所能及地参加了各种学术活动和会议。如,1992年10月26日,在上海市作协东厅参加了“港派与海派”的专题座谈会,同年又参加了上海中长篇小说评奖活动,并作题为《要虚实相兼》的评委笔谈;1993年7月8日赴美探亲,9月东游途经哥仑布市和波士顿,在俄亥俄大学语言学院、哈佛大学、美国东方研究院等处作题为《唐代诗歌的审美特征》的学术报告;1994年任上海第二届中长篇小说奖的评委,同年11月18日出席“冯契先生学术思想研讨会”并发言;1995年7月,应邀赴内蒙古参加“走向21世纪:艺术与当代审美文化学术研讨会”,作“杂谈审美文化”的发言;1997年4月赴扬州参加“审美文化与美学史学术讨论会”,作题为《我对审美文化的一点看法》的发言;1998年5月21日应邀参加《文学报》创刊一千期庆祝会,如此等等。
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学者来说,也许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自己的学术成果得到认真、广泛的社会承认更为称心了。1997年6月和11月,蒋先生的自选集《美在创造中》和《美的规律》先后付梓。1997年底,安徽教育出版社也正式决定把四卷本左右的《蒋孔阳文集》纳入重点出版计划,蒋孔阳获悉后其欣慰之情是不言而喻的。1998年新春刚过,文集的编选问题就自然成了他的学术工作重心,至4月初,文集的编选工作大功告成,并交付出版。这一阵子,蒋先生身上的一些老年慢性病症状给他的身心也带来了越来越沉重的负担,他时有感到看出去的东西变了颜色,还时常产生幻觉,而从三年前开始出现的手腿僵硬型帕金森症状,此时也变得越来越明显。6月24日上午,蒋先生召我去看两份稿子,其中一份是他刚刚写就的初稿《怀念周谷城先生》,全文虽仅700字,却写了5天。从稿件的字迹来看,已没有往日的那种遒劲之气,不但字迹凌乱,有的甚至笔画也不连贯,可见写得异常艰苦。当天下午,蒋先生以上海市社联副主席的身份应邀参加了“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1996-1997)授奖大会”。6月26日(一年后的这一天成了令人心碎的日子)下午,蒋先生召我去商议重庆出版社拟出的《上海著名学者文集·蒋孔阳集》的编选工作,再三叮嘱我按丛书的有关要求编好这本集子,并希望我抓紧把安徽教育社即出的四卷本《蒋孔阳文集》的“代编后记”也尽快写出来。
1998年7月初的申城,烈日当空,酷暑难熬,蒋先生却仍然挥汗劳作,认真而又费力地对《怀念周谷城先生》一文作最后的修改和定稿工作。不料,7月17日他在起身接听一个电话时不慎跌了一交,7月25日住进了医院,从此,他就再也未能回到那张与他朝夕相处的书桌,等待他的再也不是他念兹在兹的学术活动,而是与病魔之间长达11个月的殊死搏斗……。
Ⅲ. 论著和影响
像新时期许多获得学术新生的学术大家一样,蒋孔阳从1978年开始也逐渐步入了美学研究的鼎盛时期。如果说1978-1988这十年是他从事美学研究和美学写作的最佳时期,那么,1989-1999这最后十年则是他对自己的美学思想作出系统总结和推演、对自己的人生道路与人生理念作出理性观照和深度反思的时期,同时也是他的学术影响进一步扩大、学术贡献和学术地位得到更广泛承认的时期。
在这十年中,蒋先生发表了近百篇各式学术文章(不少文章被《新华文摘》等报刊全文转载),出版了专著《美学新论》和《文艺与人生》、自选集《美在创造中》和《美的规律》,并主编了《哲学大辞典·美学卷》、《19世纪西方美学名著选》、《社会科学争鸣大系(1949-1989)·文学·艺术·语言卷》和《西方美学通史》等著作。其中,《美学新论》作为蒋先生毕生美学思想的系统总结,在建构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美学理论的思想体系上具有相对的系统性和完整性,因而在中国当代美学的百花园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通过对一系列美学问题的探寻和思索,在顺应和融汇中外美学思想传统的基础上,立足于人类的生命实践活动和人对现实的审美关系,建立起以人生相为本、以创造相为动力、以美的规律和生活的最高原理为旨归的美学思想新体系。其理论创新是多方面的,比如:
1. 美学研究的出发点是人对现实的审美关系:人的生命活动是有意识的,就在有意识的活动中,人区分了主体和客体,并建立了主体和客体的各种关系,其中包括审美关系。美学研究正是从审美关系出发,来探讨现实中的各种美学现象和美学问题。
2. 美在创造中:整个宇宙都处于不断生长和消灭、不断变化和创造之中,因而美也在不断地变化和创造。天下没有固定不变的美。正因为如此,我们探讨美的本质问题,应当打破传统美学中的形而上学观点,即把美看成是固定不变的,美的永远是美的,相反,我们应当把美看成是一个开放性的系统,美处于恒新恒异的创造之中。
3. 美是多层累的突创(Cumulative emergence):根据“美在创造中”的理论,美的形成是空间上的积累和时间上的绵延所造成的时空复合结构;从美的产生和出现来说,则又具有从量变到质变的突然变化。正因为这样,美的内容才极其丰富和复杂,它具有多种层次,如自然物质层、知觉表象层、社会历史层和心理意识层等。
4. 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美是一种社会现象,美是对人而言的,“人是‘世界的美’”,在主体与客体发生审美关系的过程中,人通过实践改变客观现实,打上主观的烙印,从而使对象成为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这种对象化了的本质力量,就是美的本质,而对象化了的形象则是美,亦即美是“自由的形象”。
5. 以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出发,对美的规律问题、审美范畴问题和美感的诞生、生理基础、心理功能、心理特征以及美感的教育作用等问题,都作了独特的、别具新意的探讨。
6. 在中西美学思想的比较研究上,提出了“从生活方式到精神面貌,从精神生活与面貌到艺术实践,再从艺术实践到美学思想”这样一条整体性的研究路径。
《美学新论》在正式出版前,诸多内容曾作为论文先行发表,受到学术界的高度重视和好评,如其中8篇论文先后被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中心有关专题全文转载,2篇分别收入《中国当代美学论文选》第三、四集,《论崇高》荣获“第一届东方丛刊诗学奖”。众所周知,1989-1993年间是我国的美学研究显得相对停滞和沉寂的时期,而《美学新论》问世于1993年9月,这时,中国当代美学的“沉寂”期尚未结束,再加上该书的印数又少,说明其面世的时机并不好。即便如此,该书出版后,《文艺报》、《人民日报》、《文汇报》、《文学评论》、《文艺研究》等国内10多家重要报刊还是著文评介,甚至被誉为“中国当代美学研究的总结形态”,或被称之为“创造美学的现代建构”等等,均充分肯定了《美学新论》的学术价值和社会意义,说明功夫不负有心人,更不会有负美学研究中真正的“有为者”。
1991年,蒋孔阳主编的《哲学大辞典·美学卷》由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该项目从启动到正式出版历时10年,有40余人参与编纂工作,上海当时所有的老、中、青三代美学家几乎都加盟这一学术大项目中来。虽然在编纂期间国内有几部类似的辞书陆续推出,但由于编委会确定该书以辩证唯物论、历史唯物论为指导,以该书主编、中华美学学会副会长、上海美学学会会长蒋孔阳教授的美学思想体系作为全书基本立论、体系构架的蓝本,形成“上海学派”的基本特色,同时在编纂上纵横吞吐、广采博纳而独具匠心、自成一家,所以,迄今为止还是国内美学工具书中收词目最丰、项目最全、释义最详的美学辞典。在理论和学术思想上形成了一系列鲜明的特色,比如,“在贯穿知识性的基础上力求系统性与新颖性的统一”、“在确保其稳定性的基础上力求客观性与创意性的统一”、“在确保严整性的要求下协调个人创造与集体智慧的关系,建构严谨、慎密的理论系统”(4),如此等等。
在蒋孔阳最后10年中,另一个标志性的学术成果就数由他主持的《西方美学通史》了。1990年,这一学术大工程作为国家社科“八·五”重点规划课题正式立项,至蒋先生逝世,该项目的实施和完成整整用了9个年头,它试图对从古希腊直至20世纪90年代的西方美学发展过程作较细致的历史勾勒,并总结出各个时期的基本特征与演进轨迹,力求在第一手资料的翔实占有,历史叙述的明晰准确,理论概括、阐述的全面深刻及史与论的有机结合等方面有新的突破,努力把美学的历史放在整个西方社会政治、经济发展的宏观背景下加以把握,把美学史作为西方文化史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力求客观地、准确地揭示西方美学思想历史演变的脉络,把握西方美学发展的内在规律与发展趋势。在我国,西方美学史的研究已有一定的基础,也取得了一些重要成果。然而,到目前为止,尚无像《西方美学通史》这样规模宏大、贯穿古今的著述。朱光潜的《西方美学史》起了拓荒作用,但限于教科书的性质,内容较为简略,许多不宜于作教材的内容也自然被舍弃。其他断代史著作又未能贯通古今。在国际美学界,最为著名的西方美学史专著有吉尔伯特(K. E. Gilbert)和库恩(H. Kuhn)合著的《美学史》、鲍桑葵(B. Bosanquet)的《美学史》、塔塔科维兹(W. Tatarkiewicz)三卷本的《美学史》和前苏联的《世界美学史》(未完成)等。这些著作各有不同的特点和缺点。《西方美学通史》则以7卷本的形式问世,无论在规模的宏大、史料的搜集整理、对西方美学历史发展的把握以及对历代各种美学思潮、流派和具体美学家的学说、理论的研究、阐述和评价等方面,都将有较大的突破。当时立项的期望目标是“把我国西方美学史的研究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在下世纪最初十年内保持其国内领先地位,同时达到国际同类研究著作的一流水平,可以与之平等对话。”可以预见,这个学术大工程的如期完成,将有力地推动中国美学的基础性建设。
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一个学者的学术影响的产生和学术地位的确立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操之过急甚或有意为之往往会适得其反,落得个有心插花花不开的境地,而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现象反倒更为常见。蒋孔阳素来不以什么“名家”或“大师”自居,也从不标榜自己是美学领地里的真理桂冠占有者,更不会独霸一方称雄一时,而是踏踏实实地读书和写作。早在80年代,学术界就已公认,蒋孔阳的美学思想已自成体系,自成流派。此后,他几乎每出一部新著都能得到学术界充分的关注和广泛的好评,有的论著甚至被授予很高的奖项。1988年出版的《蒋孔阳美学艺术论集》和1993年出版的《美学新论》所产生的学术影响,即是最好的例子,比如:1991年5月,在他(以《蒋孔阳美学艺术论集》作为申报成果)荣获“上海市首届文学艺术奖杰出贡献奖”之际,“蒋孔阳美学思想研讨会”隆重召开,《上海文论》该年第3期特发专辑以志祝贺和纪念;1992年获国务院特殊津贴和证书,同年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中国当代美学新学派──蒋孔阳美学思想研究》一书;1994年1月,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二十世纪文学研究论著提要》把蒋孔阳的《论文学艺术的特征》、《形象与典型》、《德国古典美学》、《美和美的创造》、《先秦音乐美学思想论稿》和《蒋孔阳美学艺术论集》以重要著作的篇幅收录该书词条,同年7月《美学新论》获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著作一等奖;1995年,由美国Peter Lang出版公司用英文出版《当代中国美学》(Contemporary Chinese Aesthetics)一书收录蒋孔阳的美学论文,4月《美学新论》校订本由人民文学出版社重印,同年《美学新论》获全国高校首届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著作一等奖,10月“《美学新论》研讨会”在上海音乐学院召开,该书后又作为当代上海学术文化的一个标志性产品收入《上海大百科》词条,12月获赠“世纪宝鼎”子鼎;1997年4月,采访稿《一生系真美 即事多所欣──介绍上海作家蒋孔阳和他的作品》在上海人民广播电台播出,11月自选集《美在创造中》被编入“中国当代美学流派名家论丛”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12月商务印书馆在17年之后再版《德国古典美学》;1998年1月,“蒋孔阳教授从教50周年庆祝会”和“蒋孔阳美学思想研究暨21世纪中国美学走向学术研讨会”在复旦大学召开,实践美学的再发展和美学的未来走向问题引起了热烈的讨论,同年3月,《蒋孔阳学术文化随笔》作为“二十世纪中国学术文化随笔大系”(王岳川主编)之一交付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4月《文汇报·学林版》刊发采访稿《当代中国美学“复旦学派”展望──访著名美学家蒋孔阳和他的弟子朱立元、郑元者》,10月,《美的规律――蒋孔阳自选集》作为“世纪学人文丛”(季羡林主编)之一由山东教育出版社出版,11月,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拟出的《世纪学人自述》收入“蒋孔阳自述”文章。
据统计,十年来国内外有数十家重要报刊发表过有关蒋孔阳的介绍文章,或作专题研究和书评,或作人物专访,或作新闻综述。就这样,在最后十年中,像蒋孔阳这么一位不事张扬也没什么“圈子”的读书人,凭着自己的人格力量和学术产品,其学术影响反倒不断地走向深化,其学术地位反倒进一步得到了提升。
Ⅳ. 憧憬和忠告
也许是年迈体衰之故,晚年的蒋孔阳有了更多的时间作孤独的冥想,他在“穿越喧闹的沉思”中更加深切地体悟到“学者”这个字眼的份量。在中国作家协会第四届理事会第二次会议上的发言中,他指出:“古人赞美孔子,说:‘其智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开始我不懂,以为‘愚’有什么可及不可及。现在,年纪老了,我才知道:这智,指的是才能;愚,指的是人格力量。孔子的才能,我们可以学习;但他的人格力量,我们却不容易学习到。”所以,无论是作家还是学者,只有加强自己主观的人格力量,有一颗“把生活燃烧起来的心”,才能“真体内充”、“横空出世”。1992年9月,蒋先生在一次学术对话中谈到,目前我国的美学和文艺创作不是缺乏优秀作品,而是缺乏高质量、高标准、尖端的作品,而在“高标准”与“低标准”之间却有着明显的界限,如:优秀作品有轰动效应,但往往没有历史效应,经不起历史的考验;优秀作品有市场效应,但往往缺乏学术效应,经不起研究;优秀作品有社会效应,但往往没有艺术效应,在艺术上缺乏长远的生命力,没有树立起新的形式和新的思想,没有带动一个时代。
正是怀着这种学者的使命感,他热切希望我国的美学和文艺创作在未来的发展中,应该把“追求高标准、反对平庸”作为下一步目标,希望21世纪能够真正成为中华民族扬眉吐气的世纪,成为沉思和欣赏的世纪而不是匆忙和杂乱的世纪,成为和平的世纪而不是战争的世纪,成为人民的世纪而不是“英雄”的世纪。
在蒋孔阳的心目中,马克思主义美学不仅有一套完整的思想体系,而且有一个新的逻辑起点:从人的审美关系和审美实践活动出发,追求人的全面发展和全面解放。他把“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体系的建立”作为《美学新论》的殿后之作,文中关于“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的美学思想体系”的提法,以及1995年9月16日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文艺理论》一文所提出的诸多指导性意见(5),鲜明地寄寓着他毕生学术研究的努力方向,同时也是他对当代中国美学事业的总体期待和美好憧憬。当被问及像《美学新论》这样的著作“十年磨一剑,有何锋颖?”之类的问题时,蒋先生的回答是:谈不上什么锋,也谈不上什么颖,只求老老实实,力争不说假话和空话。他深情地写道:“人生有涯,学术无涯。人生在不断前进,不断创造,学术更应当不断前进,不断创造。在这前进和创造中,我们固然要道通为一,‘一’以贯之;但我们千万不要固执于‘一’,蔽于‘一’,以致陷在‘一’的死胡同里。我们要条条道路,广通天下!”(6) 他指称这是他写了《美学新论》之后最主要的一点感想,其实,这何止是写了一部美学著作的感想,它无异于一个美学家在一览众山之后的登高一呼,一种对美学同路人的最诚挚的忠告!由此,我们就不难理解蒋先生多年来“深感美学和文艺理论基础知识的缺乏”(7),以致于在晚年还孜孜不倦地思考美学的学科建设问题,对人类学美学推崇有加,而当别人把他作为研究对象时,他总会随后就说“研究的对象太普通”之类的话。在这里,我们领受到的是一种真正的学者风范,一颗理智谦虚的学术灵魂,一种穿越了美学俗相之后的精神洒脱。它们既是一种心灵化的学术忠告,也是一位即将在人生涯际上殒落的美学老人所能给予美学同路人的最丰厚的学术馈赠!
即便在蒋先生住院期间与病魔作抗争的最后几个月里,他的口中还会不时地叨念着“美学这块园地很小,但也需要众人一道努力”、“现在学术都动起来了”等诸如此类的意思。1999年3月17日,蒋先生在听人念完发表在《中文自修》上的几篇“美学对话”文章后,一时高兴就往我家打来电话,他说:“医院给我配备了好几个康复医生……我整天在医院里睡觉……其它还可以,就是腿还不行,脑子还无法思想……出院后,我还想争取把《文集》的稿子看一遍……”。由此,一个充满本色之美的读书人形象仿佛就呈现在我们的眼前,一个在最后十年里怀着一种“只要有路,我还将走下去”的人生信念的美学家形象就呈现在我们的眼前!但是,天不假年,就是这样一位饱经风霜、受人崇敬、爱家恋家的美学老人,在100天后竟然就再也无路可走,再也无家可归,彻底放下了他所背负的人世间各种“困难的十字架”,带着一些未了的心愿,带着许多美好的憧憬,永远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Ⅴ. 尾声
1999年,6月26日下午5时许,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17楼30床,在场的亲友和学生一并向蒋孔阳先生的遗体三鞠躬……
6月29日,《新闻报·晚报》刊发题为《蒋孔阳:美的历程》的纪念文章;
7月1日,《文学报》特稿·专稿栏目整版发表悼念文章:《先生,中国美学界铭记您》、《“真理占有我”》、《审美人生》、《爸爸永远和我们在一起》、《我回来了,爸爸却走了……》;
7月3日上午10点,上海龙华殡仪馆大厅,“蒋孔阳教授追悼会”隆重举行,来自全国各地近300人参加了追悼会,向蒋孔阳先生的遗体作最后的告别,不少人都情不自禁地流下悲痛的泪水……
追悼会当天晚上6点,上海教育电视台播出新闻纪事专题片《我师孔阳》,随后,上海东方电视台播放了“蒋孔阳教授追悼会”实况;
7月6日,安徽教育出版社来电,决定把《蒋孔阳文集》改为《蒋孔阳全集》出版;
7月10日,《文汇读书周报》刊发一组悼念文章,《文汇报》刊发题为《如鼎人生》的悼念文章;
7月15日,《复旦学报》(社科版)第4期付印《蒋孔阳人生论美学思想述评》一文,以示沉痛的悼念;
7月21日,《中华读书报》家园版刊登《人去美常在》的悼念文章;
7月26日下午3点20分,蒋孔阳先生的骨灰盒被安放在龙华烈士陵园4号陈列室;
8月,重庆出版社出版《上海著名学者文集·蒋孔阳自选集》;
10月,上海文艺出版社隆重推出七卷本《西方美学通史》;
11月,中国青年出版社排出了《蒋孔阳学术文化随笔》的清样;
12月,安徽教育出版社隆重推出《蒋孔阳全集》第1-4卷;
2000年1月8日,《美与真――蒋孔阳美学随笔》交付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1月12日,《中华读书报》“每周瞭望”版刊登题为《一九九九:永远的怀念》的文章,其中刊有蒋孔阳先生的照片和生平介绍,第17版刊有上海文艺出版总社“《西方美学通史》……由已故美学大师蒋孔阳主编,……是目前为止最为完整和权威的西方美学史”的广告字样;
1月23日,星期日,雨,蒋孔阳先生77诞辰日,愿先生在天之灵永远安息,与美同在,与苍天同在!
注释:
① 引见《蒋孔阳全集》第4卷,第474-475页,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② 引见《蒋孔阳全集》第4卷,第462-463页。
(3) 引见《大地·诗林拾叶》,1992年第6期。
(4) 参见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编:《上海市马克思主义学术著作出版资助成果简介》第350-355页,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8年。
(5) 详见《蒋孔阳全集》第4卷,第713-716页。
(6)蒋孔阳:《我写〈美学新论〉》,载《新民晚报》1995年12月9日。
(7)蒋孔阳:《〈美的规律〉自序》(1997年11月25日),引见《蒋孔阳全集》第4卷,第458页。
【附录:蒋孔阳著述要目】
一、专著
1、《文学的基本知识》,中国青年出版社,1957年。
2、《论文学艺术的特征》,新文艺出版社,1957年。
3、《德国古典美学》,商务印书馆,1980年,1997年。
4、《先秦音乐美学思想论稿》,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
5、《美学新论》,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年,1995年。
二、文集
1、《形象与典型》,百花文艺出版社,1980年。
2、《美和美的创造》,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年。
3、《美学与文艺评论集》,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年。
4、《蒋孔阳美学艺术论集》,江西人民出版社,1988年。
5、《文艺与人生》,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
6、《美在创造中》,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
7、《美的规律》,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
8、《蒋孔阳全集》(1-4),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年。
9、《上海著名学者文集·蒋孔阳自选集》(郑元者选编),重庆出版社,1999年。
10、《蒋孔阳学术文化随笔》(郑元者选编),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年。
11、《美与真――蒋孔阳美学随笔》(郑元者选编),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
三、编著
1、《中国古代美学艺术论文集》(主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
2、《美学与艺术评论》(主编),复旦大学出版社,1984-1993年。
3、《二十世纪西方美学名著选》(主编),复旦大学出版社,1988年。
4、《十九世纪西方美学名著选》(主编),复旦大学出版社,1990年。
5、《哲学大辞典·美学卷》(主编),上海辞书出版社,1991年。
6、《西方美学通史》(主编之一),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
四、译著
1、《从文艺看苏联》(库尼兹),商务印书馆,1950年。
2、《近代美学史评述》(李斯托威尔),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年。
五、代表性学术文章
1、《要善于通过日常生活来表现英雄人物》,原载《文艺月报》1953年第9期。
2、《简论美》,原载《学术月刊》1957年4月号。
3、《论美是一种社会现象》,原载《学术月刊》1959年9月号。
4、《康德的美学思想――简评〈判断力批判〉》,原载《文汇报》1961年7月4日。
5、《歌德论自然与艺术的关系》,原载《学术月刊》1963年4月号。
6、《形象思维与艺术构思》,原载《文学评论》1978年第2期。
7、《灵感小议》,原载《国外社会科学》1979年第2期。
8、《美学研究的对象、范围和任务》,原载《安徽大学学报》1979年第3期。
9、《建国以来我国关于美学问题的讨论》,原载《复旦学报》1979年第5期。
10、《谈谈文艺批评中的艺术标准》,原载《光明日报》1979年10月3日。
11、《评老子“大音希声”的音乐美学思想》,原载《复旦学报》1981年第4期。
12、《中国古代美学思想与西方美学思想的一些比较研究》,原载《学术月刊》1982年第3期。
13、《对于美学对象问题的一些补充意见》,原载《哲学研究》1982年10月号。
14、《对于美的本质问题的一些探讨》,原载《学术月刊》1980年。
15、《美和美的创造》,原载《学术月刊》1980年3月号。
16、《西方美学史研究中的一项重要成果──评介〈西方美学史〉》,原载《文学评论》1980年第2期。
17、《谈谈〈阿Q正传〉的艺术特色》,原载《文艺理论研究》1982年第1期。
18、《翻译与研究的结合──读王元化同志译〈文学风格论〉》,原载《读书》1983年第1期。
19、《评〈美学史〉》,原载《书林》1983年第3期。
20、《美的规律与文艺创作》,原载《上海文学》1983年第3期。
21、《人对现实的审美关系》,原载《文汇月刊》1983年第5期。
22、《浅论自然美》,原载《文艺研究》1983年第3期。
23、《评〈礼记·乐记〉的音乐美学思想》,原载《中国社会科学》1984年第3期。
24、《谈谈审美教育》,原载《红旗》1984年第22期。
25、《美与无意识》,原载《美育》1984年第3期。
26、《美学的产生和发展》,原载《西北大学学报》1984年第4期。
27、《审美欣赏的心理特征》,原载《美学与艺术评论》第2辑(1985年)。
28、《美在创造中》,原载《文艺研究》1986年第2期。
29、《论人是“世界的美”》,原载《学术月刊》1986年第12期。
30、《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文艺理论研究》1987年第5-6期。
31、《西方文化冲击下的中国现代美学》,原载《时代与思潮》第2辑(1989年)。
32、《中西艺术与中西美学》,原载《美学与艺术讲演录·续编》,1989年。
33、《外师造化 中得心源──中国古代绘画美学思想学习笔记之一》,原载《’89美学文集》(上海美学学会)。
34、《“形似”与“神似” ──中国古代绘画美学思想学习笔记之二》,原载《中国语言文学研究的现代思考》,1991年。
35、《美感的心理功能》,原载《学术月刊》1989年第6期。
36、《且说说我自己》,原载《收获》1989年第6期。
37、《在人生选择的道路上》,原载《文学角》1990年第1期。
38、《感情·时代·人物──读〈贺绿汀传〉》,原载《人民日报》1990年2月7日。
39、《对80年代“美学热”的思考》,原载《文论月刊》1990年第8期。
40、《说丑》,原载《文学评论》1990年第6期。
41、《需要一颗把生活燃烧起来的心》,原载《文汇报》1991年1月9日。
42、《美学研究的方法》,原载《上海文论》1991年第3期。
43、《通俗文学与高标准》,原载《通俗文学评论》1992年第1期。
44、《我与美学》,原载纽约《中外论坛》1992年第2期。
45、《憧憬和希望》,原载香港《二十一世纪》1992年4月号。
46、《论崇高》,原载《东方丛刊》1992年第3辑。
47、《美感教育与人的心理气质和精神面貌的转移》,原载《美学与艺术评论》(4),1993年。
48、《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文艺理论》,原载《人民日报》1995年9月16日。
49、《杂谈审美文化》,原载《文艺研究》1996年第1期。
本文郑元者:现为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艺术人类学研究会会长。
(《学术界》2000年第3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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