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批评家：诤友还是敌手？

教师之友网

作家、批评家：诤友还是敌手？
罗四鸰 文学报2005年12月15日

　　作家写作，评论家评论，这本是文学圈的常态，然而近年来，双方互不“买账”的新闻屡屡见诸媒体，有些事件甚至“火药味”颇浓。近日，作家莫言和评论家李建军的一场面对面“交锋”，更是引起了文坛中人的普遍关注

　　作家写作，评论家评论，这本来是文学圈的常态，然而近年来，有些作家与评论家互不“买账”的新闻屡屡见诸媒体，有些甚至火药味颇浓。近日,由北京文学杂志社和福建文学杂志社联合举办的“2005年全国中篇小说年会”上，作家莫言和评论家李建军有一场激烈争论，一个是成名已久的作家，一个是批评起许多文坛“大腕”来毫不留情的评论家，这场争论引起了文坛中人的普遍关注。
　　作家回避义务或批评家不够客观？
　　“我们这个时代，是一个前现代向现代转型的时代，有很多沉重问题压在我们身上，压得心都要碎了。按理说，是一个最容易出现伟大作家和伟大作品的时代。为什么没有出现呢？因为我们的时代和文学缺乏对现实、对痛苦的关注。我们的作家更多地停留在欲望、物质享乐和狭隘的个人体验这样一个层面上，缺乏对具有深刻意义和价值信仰的关注。”在会上，评论家李建军表示了对当下文坛的不满。他认为，文学的义务就是回答这个时代最艰难的问题，但今天看来，这个问题比较沉重，因为当下大多作家已经回避了这个义务。
　　面对李建军的责问，莫言对一些批评家的品质表示怀疑，他认为，一些批评家的批评是不客观的。他说，“现在的评论家常常有几个批评标准。如果你是一个正直的，有良心的、有正义感的，而且是要高高举起正义大旗的评论家，应该也只能有一个批评标准。不能因为与张三好就不批评，与李四不好就批评。现在批评家到底有多少个标准，自己可以扪心自问。”“此外，现在一些评论家的批评根本不从文本出发，而对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进行调侃，关注的不是作家的作品，而是作家的人格，批评的不是文学的质量，而是作家的道德。一些批评家常常打着严肃的文学批评旗号，对作家人格方面的一些小问题进行攻击，这似乎有欠厚道，有悖于文学批评的庄严和神圣，也不符合一位伟大批评家的胸襟。”
　　如何理解“现实主义”、“人道主义”？
　　针对当下文学创作现状，李建军提出，应该重新理解现实主义，并结合当代作家的一些作品，对现实主义做了详细阐释。他认为，现实主义是一种最高的创作模式，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首先应充满人道主义精神，充满对弱势群体，对陷入逆境、痛苦和不幸境地人们的同情。如今一些作品变得冷硬粗糙、缺乏情感性和心灵的细腻和温柔。对于西方文学界对莫言、残雪、贾平凹等作家一些作品的评价，李建军表示万万不能接受，比如《废都》，“那只符合西方人对中国的想象，根本没有表达出中国知识分子内心的痛苦”；莫言的《檀香刑》，“充满对暴力的渲染和个人的想象，这样的作品是不可亲的，有些地方甚至是不人道的。”
　　李建军认为，一部现实主义作品其次还应该是可信的，尤其要客观，要表达出一种世界的普遍的感受。像《檀香刑》中的爱情就是不可信的，反人性的。这种客观性与作家的想象力有关。如今作家的想象力不是匮乏，而是过剩的、任性的、空洞的，缺乏对事实的观察，缺乏客观性。我们要反对这种任性的主观主义文风。
　　他还认为，现实主义还意味着批判性，反讽性。文学不是一种温顺的乖巧的伶俐的东西，文学是一种充满挑战的、傲岸的，对权力和任何压抑充满反抗的东西。但这种批判性在我们作品中严重匮乏，我们巧妙地回避了很多东西，因为批判意味着要承受更多的痛苦、艰难，如今文坛对批判性作品留下的生存空间是非常小的。此外，一部优秀的作品还要具有道德教育性，具有启蒙性。现在很多作品不是像教师一样充满爱意和祝福感去对待读者，而是像暴徒小偷杀人犯一样，让我们变得无耻、堕落和庸俗。据说，有一位少年在看完《废都》后，就曾做出疯狂举动，这样的作品值得赞赏吗？
　　对于李建军的关于作家要关注现实、关注弱势群体的呼吁，莫言表示赞同，但他认为，每个作家对于现实主义都有着自己的理解，都有着各自的表现方式。同时莫言还对一些批评家们的武断和片面表示了不满。他说，“我们现在的批评家好像一个高明的大夫，经常为作家进行诊断，甚至像写墓志铭一样，给许多在世作家盖棺论定。当然，这种盖棺论定也是可以的，但你至少要对作家所有的作品进行通读，不能仅仅因为一篇作品，一篇失败之作就全盘否定一个作家的全部作品。”
　　面对李建军对《檀香刑》的批评，莫言进行了“捍卫”。他说，“一个作家要关注底层、表现爱心是没有错的，但怎么表现爱心，怎么表现人道主义，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方式。何况任何一个文本，都有自己多义性，好的文本更具有多义性。《檀香刑》是一部小说化的戏剧，或戏剧化的小说，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文本，我个人认为其中充满人道主义精神。此外，批评家要遵守一个起码的常识：不能把小说中的人物心态和作者心态等同起来。我写了一个刽子手，难道我就是一个刽子手吗？”
　　都是“炒作”的受害者？
　　此外，李建军在会上还指出，在莫言的一本散文的扉页里，有西方某评论家对莫言的一句评价——“比鲁迅和老舍还要伟大的作家”，这样的评价首先肯定是不正确的，其次对于读者也是有误导作用的。对此，莫言解释说，对于这个评价，我还不至于弱智到把它当真。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书里呢？这完全是出版社的炒作，我也愤慨无奈。随即，他反问李建军，“反过来问，难道你们批评家出书就没有炒作的手段？难道那本‘五博士《与魔鬼下棋》’中的五人就全是博士吗？谁又是魔鬼？”此后，争论开始脱离文学范畴。
　　在会上，钟求是、曹征路等作家呼吁，作家要敢于担当社会责任，敢于担当天下兴亡，敢于发出社会的最强音。作家陈应松还特别强调了艺术的重要性。与李建军相反，评论家贺绍俊认为当下文学创作正健康稳定地向前发展，与其讨论“当下文学的缺失”，不如做一些具有建设性的工作。会议由评论家谢冕、吴秉杰、贺绍俊主持，福建省文联书记处书记杨少衡及近百名作家、评论家和文学期刊负责人出席了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