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散步，知识随行

教师之友网

文学散步，知识随行
胡传吉
关键词 《文学散步》（龚鹏程 著）

　没错，我们是生活在经验世界里，我们要依靠经验去寻找常识去打量生活，但柴米油盐无力理解并把握整个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经验并不可靠，经验总会有闪失，我们仍然需要借助逻辑知识、直觉知识去预设理性世界。文学的复杂性也决定了，文学要依赖经验，也须借力于超验与理论。经验为文学写作创造灵感铺垫现实，经验为文学鉴赏与文学批评提供感觉基点，但这远远不够，无论是文学写作，还是文学鉴赏、文学批评，乃至文学史及理论研究，都须得知识直接介入。

　　克罗齐曾在《美学原理》一书中明确指出知识的两种形式:逻辑的知识、直觉的知识。文学艺术大抵属于后一种知识，文学不在心智之外，而在心智之内，它并不玄幻，它是理解世界的多种方式中的一种，那么，这也就意味着，文学中的意象与想象也能被理解，文学也有被理解被定义的知识路径。知识介入并非要诱文学入套，而是丰富人类理解世界无限可能性的手段。《文学散步》是“大学入门丛书”之一，作者龚鹏程先生所做的，是学术普及的工作，文学散步，知识随行，化繁为简，高低转换，举重若轻，难度不小，尝试者须有四两拨千斤的胆识。

　　读完《文学散步》之后，觉其有三大好处。

　　其一在于该书的清晰饱满，清晰在其结构表述，饱满在其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及开阔的中西比较视域。写书者不绕笔，脉络清晰，思路明了，把他心目中的文学基本问题都讲清楚了讲明白了——现在某些专家学者，你要他或她把问题讲复杂并不难，但想要他或她把问题讲清楚讲明白，真是难上加难。作者从本质性的文学知识入手，阐释何谓作品、何谓文学、文学与科学如何区分、如何欣赏文学作品，界说文学形式、意义、功能，辨析文学与真实、文学与道德、文学与历史、文学与哲学，最终落实到文学的美学思考之上。作者为文学的范畴、独立性找到了学理支撑。

　　其二在于作者的批评意识，“富于才情的新鲜见解处处呈现”(温儒敏语)。《文学散步》的文风平和但不失锋芒，作者重文学的非科学认知表达，斥周汝昌“硬把红楼故事镶进曹雪芹的生平里，把一个生机盎然的文学世界塑造成一册按事编列的账簿。戕害文学生命，莫此为甚了”；作者重文学的美学价值、思想价值，所以反复强调作家理解不同现实的重要性，“小说毕竟不是现实，它只是构筑在小说家对‘现实’的了解上的一种文学创造”；同时，作者还再三暗示了文学沦为政治功能工具的重大危害。这些批评意见，对写作，对鉴赏，都有切实的帮助。

　　而每章节后面所附的关键词部分，也值得一提。这些关键词，涉及重要的文艺术语、文艺概念，并介绍了文艺领域与作者论题相关的有代表性的杰出艺术家、理论家、文学家。此举为读者进一步窥探文学读写的秘密提供了有效的线索。

　　知识的介入，有助于文学读写由低处走向高低。我之所以怀疑经验，是因为经验总有其抵达不到的角落，看看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经验写作泛滥，看看张爱玲先生的作品沦为小资文学、白领文学的代言人，就可以得知，这个时代对文学遗产的理解力退化到何等惊人的地步。于此，借《文学散步》一书，提醒人们对知识介入的重视，十分必要。

　　当然，此书也略有遗憾，作者毕竟受理论的牵制，或者说，作者日常修炼理论过深，以至于，在涉及现实生活具体实例时，反而过于单调简单。比如，作者喜以文学家与街市卖菜老农作比以衬文学家注重审美等，由此也看出作者在基本生活经验体悟方面的粗心与缺乏，作者举生活例子本为说明文学道理，却反成瑕疵，实为可惜。

　　相比起来，港台作家及理论家的笔调远不及大陆作家及理论家的笔调焦虑、沉重、紧张，远在台湾的龚鹏程也不例外，当然，这种轻松自怡、偏爱审美的文气能帮助我们离内心更近。离审美与思想近一点，距愤怒与控诉远一点，也许正是文学之存在的原意之一，《文学散步》是适合在和平年代阅读的佳作。


原载：《南方都市报》 2006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