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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17 13:4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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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忧伤与心灵的向往
——评谷未黄的新城市散文
赵金禾
十多年前吧,谷未黄是一位有代表性的乡土诗人(有些动静,叫影响吧)。后来写散文,我从窥视到明目张胆正视,是“行色散文”的旗号。我问过他,他说“行色散文”是一个新城市人返璞归真的写照,是归乡人行色匆匆的梦语,也是回归自然的一种行动色彩。再后来,他又有了“新城市散文”的表达。何谓“新城市散文”?我又问他。他用他那幽默成性的口气说,是民间口语,通便效应,是一座置于故土的城市的反思,它的元素呈现出一种罂粟花的美丽,既无毒,又灿烂。先不管他如何说,见证文本才是硬道理。
谷未黄生长在农村。他无法选择自己不是农民的儿子。老天也搞了点平衡,让他一位至亲在大城市做官做到相当一级。自尊与自信让他拒绝裙带帮助,也靠着自尊与自信,帮他脱下草鞋,洗净腿上泥巴,套了袜子,穿上皮鞋或优于草鞋的别的什么鞋,在汉南区文化馆的大楼里做着群众文化工作。到了省城,仍是以自尊与自信派生出的文化与智慧支撑,独立意志在大城市里吃饭(我不能说他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那样他不会承认,也容易遭遇不服气的人撇嘴)。
谷未黄从诗歌转向散文的动因,有人评论说,“是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认清了中国散文的虚妄,尤其认清了散文家们语言机能和想象力的整体颓败。作为诗人,一旦踏入散文的领地,首先要做的便是对散文品种进行嫁接与改良,对散文的八股习性进行颠覆与纠偏”(见何蔚《诗意的白手套》)。谷未黄成了一位中国散文的拯救者,我不反对(但愿),只是这与他的生活原则不符。我的生活原则是沉浸下来,往最低的地方流淌,不要怕别人找不到你的身影我要做的就是站在最低处,保持水的姿态(谷未黄散文《力量在最低处》)。他的诗作,其思想核心,灵魂深处,是一种生存的忧伤,生命的忧伤,理想的忧伤。这决定他的代表性。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在城市站稳脚跟。主题是故乡,故土,故人。后来把散文作为他的写作中心,并归为新城市散文,是他生存的重点彻底转型。面对日益发展变化的城市空间,更发激活了诗人的敏感,有意无意把自己置于思想前沿,无拘无束的心灵脱洒。
他写诗,写散文,只是他寻求抵达心灵的一种道路(包括他在散文里纯熟运用的夸张,幽默,机智,灵动,陌生化处理,都是道路一种)。道路可以各异,殊途能够同归。只不过谷未黄是带着谷未黄特有的人生境遇和生命气息,把自己枝繁叶茂地植于他的散文里的独一,难有第二。
我第一次亲密接触谷未黄的散文,是有回参加了长江日报组织的三峡人家笔会,跟他同居。清早我跑步回来,见他在拥被笔耕。他说我念给你听听吧,听不听?题目叫《隐蔽在兰草谷的石头》。兰草谷是位于三峡长阳的中国第一家深山激情冲浪风景区。那正是我们笔会激情体验过的地方。谷未黄的激情给予了兰草谷的石头。他想到那些石头不知被什么人出卖了,在城里供人观欣赏(石头也在思念自己的家园)。他一次次来到山里,带来流落到城里的石头的消息,石头们哭泣了。读着这篇散文的汉子谷未黄也哭泣了。我的心颤动。悲天悯石的诗人。泪即佛心呀我的兄弟。
大约那就是谷未黄最初的新城市散文。我的关注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读他的散文,要么就是笑意,要么就是泪意。笑意是感动,泪意也是感动。我想,他是以什么东西感动着我?以什么方式感动着我?读过他这些散文的人,都是赞扬有加。有名人的赞扬。有专家的赞扬。有说他都是千字短文,特别好读,真切观察所得,真情实感成文。有说他自从余秋雨先生说自己的文章是文化散文,别人好像都不敢称自己的散文有文化,而谷未黄把自己说成通便文化,把自己放得很低,恰是很高。有人说他的散文充满了诗意与趣味,个人化的风格,适合枕上阅读。有人说他深沉浓郁的感情,生动凝练的笔触,含人生哲理和历史韵味,勾起人对于亲情、乡情、友情和逝去年代的许多回忆,得到的是思想与美学启示。有人说他文短情长,言简韵足,萃取可为诗为画,铺陈可为剧为戏。有人说他的散文诠释着什么叫全息想象,什么叫新巧诡奇,什么叫灵光闪烁,这些与诗歌一脉相承的艺术基因,始终传达出一个作家对文学的领悟。刘富道有回跟我说得更直接:谷未黄的散文是湖北佼佼者(是不是谷未黄买通了他们?存疑不存疑读者不妨自己去见证)。
学过中国画的人都知道,中国画分为山水、花鸟、人物三大支。山水画也可以细分,分出青绿山水一支和泼墨山水一支。南方的经济特区,城市建设快速,一些画家也已经有了新城市山水画的概念,旨在对现实社会环境进行新的形象设计。谷未黄从中国散文里剥离出散文一种,把它叫做新城市散文,以一个乡村移民的眼光看待快速发展的城市,流露出城市的忧伤与心灵的向往。乡村的价值(叫乡村文化吧),不只是乡村自身,还是与对应的城市的滋补者。谷未黄用生命体验证实着,用笑和泪书写着。
新城市带来的新问题也逃不脱他的眼光。虚伪,欺骗,奢华,诱惑,罪恶,他深恶痛绝。被城市排斥的乡土植物与不起眼的小动物,他都寄于深情。他的一篇《向日葵》不能不叫你动容。给一座房子安装上指南针之类的东西是既滑稽又徒劳的。因为房子不会在森林里行走,也就没有迷路的可能。当他的女儿站在月光的阴影下,眺望阳台以外的景物,往往辨别不清方向,指着远处的屋顶问他,那是东方吗?于是他在阳台上种植了向日葵(凡高的向日葵是种在纸上的)。有了向日葵之后,这座房子就如同被人设计了一个日标,方向感顿时鲜活起来。在他的记忆里,一片种植向日葵的田野,无边无际的气势总是让惊呆了。那仿佛是一个营地,训练有素的向日葵全体肃立,保持着一个军人的姿态,它们所有的目光那么坚定地迎接初升的太阳。任何渺小的过客陷入这样的绝境,也是不必担心迷途的。这是一种神奇的花,无论你把它旋转多少度,它的花冠最终指向东方。向日葵绝不会说谎,绝不会见风使舵,绝不会屈服任何力量而改变自己的信仰,除非你砍掉它的脖子。他不耻于在阳台的花丛里供养心灵如此美丽的向日葵。他萌发了一个携带葵花籽旅游的计划,是抵达人烟罕见的荒原,而且在水之湄。那将是葵花盛开的地方,让它们的种子传递着种子,让它们的花为己开,颜为己悦,既不需要别人来种植,也不给别人砍伐的理由。他和寄生在花钵里的向日葵一样,是对远离故乡的亡土之痛,是对城市灵魂一种安抚。
再说他笔下不起眼的小动物吧,河蚌,荷叶,麻雀,蝴蝶,乌鸦,蚂蚁,山狗,是他文章的主角。他对小动物的感情,像他对待植物的感情一样,表达了他对城市生活看法,也让我们感受到作者生命气息的强烈。《带着蚂蚁进城》就是这样的经典篇章。有土壤的地方就有蚂蚁,每天牺牲在车轮下和脚下的蚂蚁是没有谁去统计和哀悼的,一个物种往往因为太多太多,而被我们忽略不记。他说出一个被人们忽略了的事实。小时候他故乡的土坯房,蚂蚁乐意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它们也很少上灶台搬运锅里的粮食,碗柜子也是干干净净的,只要蚂蚁在这两个地方尊重人权,就和我们相安无事。这也是一个事实。第一次进城的时候,记得口袋里带了两只蚂蚁到城里。当时住的是单位在一家招待所为我租的8平方米的小内套,外间还摆着10张床铺,每次回我的小窝,经过这10道哨卡时好像我带的不是我的老婆而是租来的女人,饱受嫌疑,因为外间的客人天天在更换,我无法向每位解释“这是我老婆”。在这种情况下咬着牙齿也不能叫床,而且耳朵竖得比兔子的还高,担心门外有人报警。后来发现蚂蚁来串门,他都要向它们道歉半天。因是吃食堂,没有过夜的粮食。有一日他搬进带空中花园的房子,竟然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每天像抓小偷似的消灭花钵里的蚂蚁。花钵的泥土都是我一袋一袋扛上楼顶的,我在侵占这些泥土的时候,蚂蚁就生活在泥土之上,我没给它们任何土地补偿,就把土地私吞了,最后不给蚂蚁一个落脚的地方。他把蚂蚁当回事,是他反以人类生命为中心,还以其他物种的生命权。不只是尊重生命的慈悲,也是敬畏自然造化的智慧。佛教两个字的精义悲与智,他身体力行。
谷未黄写诗,是立足故乡写故乡。写散文,是立足城市写故乡。在《哪里是故乡》里,他质疑他居住的城市。故乡总有山的鸣啭,水的缠绕。故乡不能移动。不能搬迁。这是他对于故乡梦的定义。他的故乡安葬着外婆,母亲,父亲,还有姐姐。这些都是“打在泥土深处的楔子,把握着故乡的根基”:
我漂泊在外,从一个泊漂到另一个泊,依靠浅薄的薪水养活。我在迁徙的途中,始终保持故乡河流的痕迹,无论碰上多么强大的干旱,我都不敢中断自己梦中的水路,我把河流藏在自己的身体里,不敢轻意显示,我习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浇灌那些无名的小草,只是想证明我身体里的河流水源充沛,我不差水。在奸诈的人群里,我老是打发自己的笑容去应付去取宠,反正生产笑容是不花钱的,脸皮脱了一层还有一层。
他是父母亲的第八个孩子。娘生他的时候,他父亲装着很亲切的样子说“老八来了!”他的娘准备好了自己的乳房,不会让她的孩子露宿街头,即使娘乞讨在外,也把乳房留给自己的孩子。他在文中感慨“娘的身体才是故乡最繁荣的河流”。他不认为故乡是一座楼盘,不可能是一些码在一栋房子里陌生的邻居。故乡应该是一个公社,有亲戚,有血脉,有朋友,故乡的门是每一个人的通道我独立的地方,我饱含泪水的地方,将来是故乡的一个驿站,一个驿站对于下一个驿站来说,它的意义沿袭下去,沉积下去,就是一个新故乡的雏型,就是我女儿的女儿的故乡。故乡到底在哪里?他得出作为城市浪子的结论:有娘的地方才是故乡,那里有我们的宫殿,有我们的乳房。泪水裹着的结论。人在城市里生活着,不得不牺牲某些真诚与美丽而保全某些真诚与美丽。情冷淡,人性异化,让他痛定思痛。
当生命进入城市命运系列,揽着娇妻爱女的收获,也不能抹去他对于城市的忧伤,对于故乡温馨的神往。他的新城市散文构成了了他的忧伤世界。他如今住的一个小区,也是属于“码在一栋房子里”的城市人。他说自己在露台上,远离故土,像狗一样,想念泥土的气息。城市的土地大多被水泥地面封存着,暗无天日。他在《解开花的衣裳》里写了乞讨泥土的出奇经历。我在一个月夜带着狗潜入附近的菜地偷土,被一位大嫂抓到了,我摊开手掌,把早就准备好的硬币给她,我说买一袋土养花。大嫂看见我作案的工具不过是一只狗,一把锅铲,一个手提袋,仅仅丢下一句话“没把我吓死就行了”。那位大嫂理解他,理解一个城市业余花匠的心情,理解一个居住在城市的失地农民收集泥土的滋味。这些露台上的国土,他怀着深深敬意。他认为自己不能算是盗劫国土,只能算是蚕食国土。我只要不背负国土越境,国土挪到哪里都是国土,包括我外婆和母亲,都是国土的一部分,即使我自己死了之后,也要把国土撕个口子,塞进去肥地。有了这个想法,偷国土的胆子更大,好像搬回的是爹是娘。又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在野外铲了一袋黑土填入花钵,奇怪的是这些土壤中有一些发光材料,这就是乡亲们说的坟地鬼火,我无意中把别人的爹别人的娘背到屋顶上来了,我急忙向这些亡灵忏悔、道歉,把他们送回原地。他在露台上养育着180钵花卉和果树,支撑了他的城市空中森林。手无寸土的城市人,生活在水泥地面上,根须仍是扎在故乡的泥土里。这是一个大寓言。
泥土文化象征是不容疑的。海外游子有幸回到故乡,总要带走一包故乡泥土。谷未黄在他的散文里对故乡泥土的深情表达是较早的,以至走到了小说家前面。2008年我才读到对土地同样深情的赵本夫的长篇小说《无土时代》。城市的水泥地面,霸道地阻碍着人们与泥土的亲昵,强权地宠爱着狭窄的眼光,失去了许多原本应当张扬的自然与人本,被赵本夫喻为无土时代。《无土时代》中有个情节:叫石陀的人,总是拿铁锤敲打水泥地,叫深藏的泥土接受阳光,回到城市人的脚下,与谷未黄的《解开花的衣裳》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谷未黄的生花笔下,不只是故乡的泥土,就连一丝炊烟,也让他不能承受之轻。他在《城里的炊烟》里庆幸他在城里的新家的顶层不仅有一个超大露台,还有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烟囱。炊烟在他的记忆里仿佛是外婆的一架纺车。小时候他坐在灶门口往灶膛里喂柴的时候,他不知道屋顶上的炊烟是多么的美妙。他知道自己是在故乡的炊烟下长大的。他记得红苕锅巴稀饭的香脆。记得外婆煨在灶膛砂罐里糯米和肥肠的香味如何让狗也垂涎三尺。故乡的每一座瓦屋土房都有一个独立的烟囱(他感叹这样的土房子越来越少,土灶和炊烟也成了绝迹的候鸟)。城里的房子架屋叠灶,他新家的那个单元5户人家共一个烟道,每至黄昏,炊烟的气息便从他家屋顶升起。痖弦说:“世界上惟一能对抗时间的,对我来说,大概只有诗了。”而我呢?我拿什么与时间对抗?我会像我的外婆,用一生的炊烟来与时间对抗吗?我会像我的父亲,用一生的炊烟来与时间对抗吗?我曾经被这些炊烟所召唤,所鼓舞,坚定我回家的步伐。现在,我不再是一个仅仅观望和欣赏炊烟的人,我应当在我的灶台上亲手制作它,无论我的女儿走得多远,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屋顶上像蝴蝶一样飘舞的炊烟。炊烟的刻骨无与伦比。
城市与乡村的神秘距离与差异,不单是地理的,说到底是生命状态的不同。他在《收集雨水》里的表达更明确。当雨水比露珠还稀罕的时候,整个庄稼地都沉默了。向下寻找水源的根须扎痛了土地,土壤开始收缩,裂缝出现了,一夜之间大地苍老了。总是在城市危难的时候,我们想到了乡村,因为我们来自那里,是我们一砖一石堆砌着城市。富人不买我们的产品的时候,我们就把它推销给穷人,我们的营销策略是,给富人回扣,给穷人补贴。我不忍看到我的乡亲家徒四壁,新添的冰箱,那么耀眼,我的妹子打开冰箱时,我看到了她种植的那棵大白菜,在冰箱里变成了肉价。她的地里还有许多许多这样的白菜,等待体验冰箱的温存,不枉白活了一场。我的卖白菜的妹子,以她微弱的力量,在拯救一个生产冰箱的工厂。我走在她的菜地上,泪水打痛了我的脚背。这是一个春天,她需要的不是一个生产冰的柜子,她需要一个生产雨的天空。作者坐在父亲开挖的渠道上,自问“水还能从这里流吗?”后来是“解放军来了”,用高射炮把云打碎了,把雨打下来了。他的妹子怀着喜悦的心情收集雨水。作者感叹:田间的阡陌就没有一个完整的沟通,是我们亲手切断了相互依存的水路,孤零零的田,就像老屋中间的天井,全靠上天恩赐。水是需要传递的,是需要从外公的田,流到外婆的田,是需要从父亲的田,流到母亲的田。说谷未黄是中国散文的救赎者,倒不如说他是人间深情的呼唤者。
再看一篇《从屁股看脑袋》。开篇就强调屁股的重要性,提出一个关于屁股的问题。对于一个要解放厕所的城市来说,九省通衢居然重要,如果通衢不通厕,那些流动的“股民”哪来宾至如归的温暖?所以我的谬论解放厕所就是解放思想的前提。肯在屁股上下工夫的人,应该是一个有思维的人,有所作为的人;肯在厕所上下工夫的政府,应该是一个为民所急的政府,为一个远离家庭在外奔走的人分忧的政府。他的行文总是让我们一惊一诧,并不是远离真理。他用生活说话,用体验说话。厕所是什么?厕所就是一个粪坑,随着居住环境的改善,家家户户最重视的就是引进这个“粪坑”,我家里现在的优越性就体现在双厕所,“复式粪坑”,楼上是女厕,楼下是男厕,一坐一蹲,女尊男卑。只要是老婆和女儿不在,我就溜进女厕享受一下那种尊荣,那种屁股不是被人拍而是被高贵的瓷器捧着的快感。呵呵,脑袋的幸福感是从屁股产生的。他参加工作住进单位宿舍的时候,最向往的地方就是有厕所。愿望实现了,幸福感提升了。几曾何时,纵览繁华路段,你站在队伍后面排队应该不是等待购入某种商品,而是准备支付零钞把原本不是商品的粪便从体内排出,或者你贡献的粪便,可能通过流通领域变成商品,但是你必须为脱离这种潜在的商品付费。武汉公共厕所的解放,完成了一件历史使命(可见屁股的重要性不亚于脑袋)。美国一位大学校长就对他的学生说过“大小便通畅就是幸福”的话。他的歌功颂德是叫人喜欢的,不是叫人讨厌的。
谷未黄的真性情,不会让他老窝城市里,只要有机会,也创造机会,也总是把自己的触角伸到城市之外的山水间,抚摸城市忧伤的同时,抵达心灵的向往。他的出行,绝然没有时下名家被人捧着供着哄着的出行。他的散文,也绝然没有与达官贵人为伍的优越,及一揽众山小的炫耀。他的出行多半不是被人邀请,而是为着自己文学梦:组织笔会,文学采风,诗歌讲座,与时俱进的诗歌朗诵会(历任湖北省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秘书长,武汉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会秘书长)。那些支持他的实业家们,文学家们,编辑家们,只要是他的邀请,没有不丢下自己的事与会的。都因了他真诚感人,率性感人,牺牲精神感人。
他出门挤公汽,是太太拨款。打的没有地方给他报销。长途与短途的电话费也是自己掏腰包(我看过他打出的长达五米的话费单,叫人动容)。在大自然面前,他忘情忘我。《蝴蝶是自由的》,《被水所设计的云》,《落在纸上的乌鸦》,《亲切的距离》,《柴埠溪的初夜》,《在清江想买一钱月光》,《十月获稻》,《晚妆的湖》,《养在天空的风筝》,《埋伏的渡口》,《水路十八弯》,无不是可触摸索的灵魂,横扫着一切匠气,陈腐气。在山水间他悟出:一个让我解除虚荣的人,不是手中的武力,也不是脸上的诡计,只有痛苦才能让所有的虚荣崩溃(《故乡在哪里》)。他情愿做一块石头:减去我的四肢,减去我的语言,再减去我的生殖器官,我要做一块干净的石头,偿还给你们,不要害怕我的耳朵,不要害怕我的鼻子,更不要害怕我的嘴唇和眼睛(《隐居在兰草谷的石头》)。他惊呼:把大海交给鲸鲨,把天空交给候鸟,把森林交给虎豹让荒芜既是一种美丽,也是一种美德(《荒芜是一种诱惑》)。
土耳其获诺奖作家帕穆克也是惯于带着他的忧伤写他生活着的新城市伊斯坦布尔的。因此伊斯坦布尔在他笔下显得更真实,更让人回味。谷未黄笔下的新城市大武汉,也给我们提示着回归与展望的图景。他的散文是不是该叫新城市散文,别人可以认同,可以反对,都是别人的事。不过深究一下他的新城市散文,至少有三个方面理由。一是世界格局新的时尚元素注入城市,淘汰或派生出许多东西,不能不被关注。二是城市新移民带来的融合与抵触,产生新的复杂性与神秘性,不能不被探索。三是城市管理的适应性与超前性,不能不被挑战。作为生命的个体,从不同的视角做出投射和反映,再自然不过。对于写作者,便是一份资源。谷未黄聪明地利用资源,区别着新城市与旧城市,走着自己的路,我们没有理由不为他鼓掌。
(7360字)
2009-3-31于汉口黄兴路觉悟居
赵金禾创作简历
作家赵金禾,1941年生于湖北黄陂天河。当过过教师演员记者及文化馆长,退休前在湖北安陆市文联供职。发表过杂文随笔短小说若干。有文入选大学、高中和中专教材。50岁之后专事中篇小说写作。先后发表了《先生耐寒不耐热》、《后湾二月》、《那地方没有狗》、《文运》、《女县长》、《朝朝暮暮》、《妇联主任》、《一种状态》、《阳光灿烂》、《阳光的收成》、《学习》,《宣传宣传》等50余部中篇,部分被选刊转载,被翻译介绍到国外。《后湾二月》及《朝朝暮暮》,被一些大学的语言学家作为语言研究文本。代表作《学习》在《人民文学》1996年第3期头条推出,以多种版本入集,收入《人民文学》创刊半个世纪文学风雨检阅的精选本《风花雪月》中篇小说卷。那一年他发表了11部中篇,有6个刊物头条,其中《人民文学》有两个头条。有评论称“赵金禾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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