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裴峰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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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裴峰的恩怨

    一位学生家长很不客气地找到了校长，要求学校赔偿他家孩子一定数额的医药费，理由是他的女儿头一天晚上，下晚自习的路上被社会青年恶作剧抛石头正好打中头部，都流血了。遇上这样的事，校长自然得多费口舌，协助家长积极解决。这之后校长决心好好治理治理这帮社会青年，否则跑校学生下晚自习没有了安全保障，这种后果对刚刚成立起来的乡中影响是致命的——现实情况是已经有部分学生家长掏了高价让孩子去县城及周边学校就读。
    第二天，学校的安全巡逻小组就成立了，我作为住在学校的为数不多的男教师之一，自然赫然在列。校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抓几个带头闹事的社会青年，好好处理一下，学校力量不足的话还可以联系一下乡派出所干警协助处理。一连几天，下晚自习前，校长身先士卒，与我等三个男教师到路上巡查。这天晚上下晚自习前还真的出现了一伙儿社会青年，他们在校门口污言秽语，咒骂传达室大爷，大喊××班某女生是××，甚至连学校个别老师及校长也一块儿骂了。
    校长对我们使了眼色，我们从旁边的小门一块儿出去，去抓这几个小子。参与巡查的老师中，我算比较年轻力壮，跑在最前面，加上那几个小子毫无防备，结果还真就抓了一个。让人想不到的是，我抓住的是他，初三(2)班的裴峰。我没教过他，听说这小子念小学时就因为成绩差降过两次级，岁数比同班的同学都大，学习成绩也差得很，纪律差得在学校挂了号，老师们包括校长在内没有不认识他的。我抓住他，裴峰小声求我放了他，我正犹豫，另两位老师和校长跟了上来，放是不可能了，裴峰只好乖乖地跟着我们回了学校。校长原本想的是好好治治这帮社会青年，谁知里面还有像裴峰这样的“内鬼”，他可是在校学生，因此在处理这件事上，就网开一面，以批评教育为主，让裴峰给他的那些所谓哥们儿捎话，若再在学校周边捣乱，将联系派出所出面共同解决。应该说这样的处理算轻的，也没把裴峰怎么样，至少对他没造成什么损失。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一天夜里我宿舍的玻璃被人用石头砸了，才想到可能裴峰对这件事还耿耿于怀，可我没有什么证据，仅仅是猜想罢了。这之后，综合学校内部及周边安全治理情况，学校专门请了一名身强力壮的保安人员保护师生人身及学校财产安全，自此，学校及周边治安情况才大有好转。
    转眼裴峰这一届学生就毕业了，一出校门，像他这样不上高中的孩子就算是社会青年了。这天我正在操场上体育课，听得校门口好像有人在吵嚷，跑过去一看，原来裴峰正抱着一个篮球，领了两名社会青年，要进学校打篮球。传达室大爷不让他们进，几个孩子出言不逊，几句话不合便嚷了起来。我跟传达室大爷商量，让他们进校到操场上玩吧，“出了问题我负责”。听我这么承诺，传达室大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裴峰三人上操场刚玩一会儿，便向正在上初三的男生挑战，我给他们又分过去两名队员算是社会青年队，在校学生的身高处于劣势，于是学生们要求我加入学生队，跟他们进行一场对抗赛。很多人在下赛场之初都会说一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重在参与”之类的话，然而，只要双方较上劲儿了，都会竭尽全力地打好比赛。眼看我带领的初三学生队分数超过对方8分之多，裴峰等人急了，在我抡起球来准备一个长传时，裴峰上前阻挡，球改了方向出了界，而我的胳臂没停下来，抡过来恰好结结实实地打在裴峰脸上。他捂着脸蹲了下去，嘴角跟着流出了鲜血。造成这样的局面实在不是我的本意，让他们进来，想的也是缓和一下与裴峰这孩子的关系，谁知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他妈的，你是不是报私仇？我让人砸你玻璃，你也不该这样报复我吧？”裴峰有点儿气急败坏，嘴里的脏话也顺理成章地冒了出来。我摸着他的头，不停地给他道歉，说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失手；问他是不是去卫生室上点儿药？可能是疼痛难忍，他对我的话置之不理，猛地站起来，口不择言地不断咒骂着。我自知这一下不管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反正打得孩子不轻，也顾不上什么老师的脸面了，傻站在一旁听他咒骂，其他孩子也都呆呆地看着他。这时原先在操场上自由活动的女生都围了过来，下一步裴峰会怎样，谁也不知道。突然裴峰停止咒骂，用孩子们递上来的水清了清嘴里的血，跟同学要了球要求继续比赛。我问他需不需要上点药啥的，他执意要比赛，我看了一下时间，离下课还有15分钟，就再打15分钟。球场上又恢复了热闹的场面，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我思忖要是让着一些，让裴峰他们几个赢了，也许他们会察觉出来，那样反而更不好，因此，我率领弟子们全力比赛，最后社会青年队以4分之差落败。
临走的时候，我想领着裴峰去诊所看看，他执意不去。看着孩子肿起来的脸庞，我感到很愧疚，而他却撂下一句：“我们好好练，改天一定要赢你们。”让人哭笑不得，不知说啥好。
    改天，裴峰等又来学校打篮球，这次他们顺利地进了校门。原来校长参加县教育局的会议学回了新精神。对已毕业的学生，要以引导、疏导为主，学校的一些资源可以利用起来，诸如图书室、操场、体育器材，只要有人组织管理就可以免费对他们开放，这样可尽量减少部分跨出校门学生对学校的敌对情绪。直到现在我还认为这些举措非常具有借鉴意义，实践证明效果的确不错。有了这一说法，裴峰等人就常来学校打篮球。一次，我等他们要走时，喊住了他，那是跟他第一次比较长时间地交谈，当谈到那一巴掌时，裴峰狡黠一笑说要感谢那一巴掌，否则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砸玻璃这件事说出来。其实，他毕业前夕一直想把这件事找我说一说，只是想来想去没有勇气找我去承认。他还说很佩服我，我问原因，他说，他找人砸了我的玻璃，而我没有任何动静，就当没那么回事，也没找过他。其实他那时都想好了，我如果对他采取任何行动，他都会让他的所谓哥们儿加倍报复我。听了这番话，我庆幸自己当初的大度。谈话结束，我拿出那句老人们常说的话来作总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他竟然说是第一次从我这儿听到这样一句富有哲理的话。
    县城文化广场正在进行“宏建杯全县职工篮球赛”，偶然地，我看到了裴峰的身影。他现在在县水泥厂工作，这次比赛就是代表厂里来参赛的，最终他所在的队取得亚军的好成绩。那次见面，我们互留了手机号码，今年春节，我收到了他的拜年短信。
   (作者地址：河北省怀来县沙城第六小学   邮编：075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