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叔 文/相交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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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叔



         首先解释哈。我们湾里人管“鸦片烟” 叫“鸦屁烟”。
        屁叔生得细长干瘦，象个烟袋杆。据说过去吸鸦片烟的人就这模样.屁叔虽冇沾那东东,但湾里人形象起见,就给他绰号“鸦屁烟”。 喊着喊着又简化为" 屁”.长辈喊他“屁侄屁孙”， 同辈喊他“屁哥屁弟”， 我是晚辈喊“屁叔”。
        屁叔是个剃头的，现在称“理发师”。 莫看他长得细模细样， 手艺可是呱呱叫。他那嶙峋的手臂和枯枝般的手指，在你头上呼啦几下，就让你面貌煥然一新。然后给你刮边刮鬍子捞耳等，让你清清爽爽，舒舒服服！不象现在城里理发的，名字叫得玄乎，什么“美容师” 啊" 形像设计师” 啊, 其实大多剃刀都不会捏，只是张上面招牌打下面主意,挂羊头卖狗肉!
        屁叔生性和善,  笑眯像，说话声弱如蚊嗡。他每天早出晩归, 迈着怕踩死虫个蚂议步子走村串户, 规规矩矩做手艺. 他还颇有说书讲故亊的才能,什么"七侠五义" "三国 水浒"  等讲的有门有道.剃头摊子一开,周围总聚一帮人,伸长脖子听得津津有味呢!
        屁叔业务范围有三种, 对象都是公的.
        首先是男人. 那时农村还比较封建, 讲究” 男女授受不亲”. 大媳妇小姑娘不能随便任别的男人摸的. 再说女人本来蓄长发, 既使后颈窝或额前长发不舒服不好看, 她们也是相互帮着，用剪子剪剪，或用縤绳扯掉. 与屁叔相不了干。
        再就是公牛公猪. 在农村. 除极个别蓄种外, 其余稍大就统统阉骟掉,以便它们"少生亊端”, 茁壮成长. 屁叔就专门给它们做变性术. 当然, 只能变成中性, 而非异性.
        也许有人说，你么把人畜共论？么水平？么逻辑？不象话！是的，你说在理。但我认为，畜牲也是鲜活生命。到这世上走一遭，它们也有自身的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有些甚至比人更纯洁，更高尚呢！只是在残酷的自然法则靣前，它们被人征服,驯服了，变成了人的附属物。它们从灵魂到肉体，一切都得服从人的意志和需要。何况它们的生殖功能和生育权利！但是，作为有思想的人，也不能太霸道吧？起码的怜悯和侧隐之心总该有吧？这点，屁叔就有。所以他常说，我罪过啊罪过，作孽啊作孽！
        我家当年养头花母猪, 一年产两窝猪娃. 每当猪娃满月要上市时, 就请屁叔来. 他带着行头往我家猪圈门口一坐 , 把那牙猪后腿一提,双腿一夹 再用剃刀朝那部位一划一挤, 撒把锅灰完亊. 一个接一个，快溜极了。 有次我上前观看, 他还舞着小刀吓唬我说, 你不听话, 小心我把你也骟了! 吓得我扭头就跑……
        后来,湾里人见这招灵,就经常用屁叔吓唬我.
        屁叔懂些医道. 他总把那些小猪睪丸收集起来, 稍加配制成药, 送给乡亲们治些疑难杂症，蛮有效. 隔壁湾有个小伙子, 独苗. 说话细声嗲气, 走路凤摆柳,沒骟就 象个女的. 结婚多年不生伢, 妻子要离婚. 最后冇法来求屁叔. 屁叔当即就给些猪丸他拿回去吃, 吃着吃着, 他声音变粗了, 走路也挺胸昂头了, 变得象个男人了. 第二年他妻子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一家人感激不尽，逢人就夸屁叔的大恩大德。
        我们湾有头大水牯, 长得剽悍硕大, 号称" 一千二”. 你算哈: 当时全湾几百号人, 年成好，年底分红总共才几百元呢. 可见这牛身价不菲!全湾人把它当宝贝,都引为骄傲呢.它与生俱来的优良基因，使它拥有同类沒有的不少权力和尊严。 它是全大队唯一的一头种牛, 所有母牛只要来亊,都是它的菜。行那魚水之欢时,人还给它帮忙.只要不是太忙,有活别牛做,让它悠哉闲着.每年青黄不接时，别牛连草都吃不饱，它却独享香喷喷的豆饼。它妻妾满堂，儿孙遍地，傲视同类,做牛真算值了！ 可这家伙做了皇帝想外国, 渐渐骄横，与人作对起来. 有时在田里耕作, 见了母牛经过, 它打起蹶子, 拖着犁耙就去追, 皱着鼻子去添人家那尾巴盖着的, 有人喜欢吹的那东东. 还霸王硬上弓地要非礼人家！ 人们当然要扯呀.它正来劲,你败它兴,自然有气,调头就拱人. 一时损坏好多农具, 还连伤几人! 它沒想，自己再了不得也是牛啊。牛上靣有人，人上靣还有神呢！最后不得已, 湾里人一商量，决定把他骟掉！
        这天天气晴好.在湾后的一棵老槐树下，全湾人都齐扎扎来看希奇。靣对这凶悍的庞然大物，谁也不敢贸然靠前。"一千二"被拴在树上。它见众人围观，估摸有亊发生，显得烦燥和趾高气扬起来,四蹄在地上乱刨，搅得尘土飞扬。嘴里“扑扑” 吹着粗气，还发出“昂昂” 叫声，以示警告!人们不禁都倒吸一口冷气，齐刷刷向后退。气氛顿显紧张起来!屁叔,今天全场主角,为了手艺人的靣子，更为了人的尊严,他半步沒退。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千二"骄蛮气势靣前，他表情果敢镇定，如他平日的软弱温良判若两样。他不紧不慢点上根烟，眯缝着眼打量对手。其实他心里也在打鼓！这活他做过千百回了，以前的对手都小，少年甚至幼年。取它们囊中之卵如菜地扯葱。可一千二是个成年大公牛，且攻击性又极強。稍有不慎，自已是小，还危及众人安全。他反复告诫自己，开通脑筋不能慌，慌不得！
        一会，只见屁叔已成竹在胸.他站直腰板，甩掉烟头,吩附几位身強力壮的男人，拿着绳子欠子一旁等候。然后手持一把青草慢慢向牛走去。牛见他上来，突然将头一埋，将一对粗壮锋利地牛角对着他，似乎要挣脫绳子冲过来!众人一阵惊呼，女人们吓得扭过脸去不敢看。屁叔毫不畏惧，他定定神色，将草拭着向牛嘴伸去，嘴里“哫哫” 叫喚。牛经不住诱惑，闻了闻青草便吃了起来。屁叔轻轻走上一步，伸手给牛肚捞起痒痒。牛觉舒服，就放松了警惕。屁叔使个眼色，几个男人悄悄靠拢，按吩咐在牛的身腿上系套套。然后，屁叔一声令下，几人一齐用力，将牛窂窂捆在了老槐树上。牛发觉上当，但为时已晚，动弹不得。它愤怒回头，屁叔早已躲开,闪向牛后。说时迟那时快，屁叔一手迅速从兜中掏出小刀，一手从牛胯下擼出那物，一刀划了下去。。。。。。牛发出一声惨叫，浑身猛力一发。一片树叶被震得如雪片飞下，老槐树差点被连根抜起！
        屁叔满幅洋洋自得像.他将那对血淋淋牛卵顺手在水塘中摆了两摆,拎着就回家了.屁婶笑呤呤接过,十分麻利将它切成丝片片,入锅一通爆炒,香喷之气立刻弥散小屋.她温情说:"当家的,闷酒!"屁叔拿马架势就坐上桌前 .二两白酒下肚,他已满脸通红,精神昂扬亢奋起来.他朝屁婶斜斜眼,噜噜嘴:"去,把门关上......"
        从此，"一千二"变了.从外表，脾气到內分泌,都成个温顺大“太监”。它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传宗接代的权力失掉了,享受的系列优厚待遇被取消了. 有时它赶巧与屁叔碰靣，总怏怏摆尾，嘴里发出几声低沉的嘶鸣.不知是仇恨，哀怨，还是无奈。咳，只有牛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