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意儿胜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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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意儿胜涛

文/段常人


  
  胜涛打小爱搞怪，博得个玩意儿的绰号，久了绰号就成了常用名。真名还是我费好大劲问到的。
他家赤贫，30岁头上，还是光棍一条。他也不急，照样乐呵呵地过他单身生活---不是到别人家打短工，就是挑了一幅广货挑卖些针头线脑。
那年夏至时节的一天上午，大姑娘小媳妇大都在地里薅草，他挑了货挑，穿行在棉花芝麻地里，正吆喝呢，冷不丁从棉花林里冲出一条大黄狗，冲他狂叫。玩意儿吓了一激凌，继而火冒三丈：“咬，咬，咬你伯！”
从来没听说有人主动当狗的爸爸，今儿玩意却……满畈妇女逗得哈哈大笑！笑声稍息，玩意儿又朗声说道：“逗你妈好笑” 天！他当狗的伯不要紧，害得一畈女的是他屋里人，还是狗的…..!  “你个绝骨儿！” 妇女们骂了这句，就不知说什么好了，一个个羞红了脸。
“绝骨头好喂，一人吃了全家饱，冬天无人挤到睡，六月乘凉好逍遥喂，哈哈…..针头线脑啊…..”  
冬天，玩意儿跟村里劳力结伴到东边山里砍一个多月的柴，完了用车拉到花园柴行出售，以备过年的用动。 他们在山边一个小寡妇家落脚。夜晚，劳力们在人家堂屋打地铺，白天天不亮就上山。作为酬谢，十几个劳力每天要伙着给一斤米小寡妇，还要轮流挑满她家的水缸。这是寡妇同意他们十几个住的理由，反正十几个实诚人在一个屋里，不怕闹出什么花来。
玩意可不实诚，他住下的第一天就觉得这寡妇长得那排场，又年轻，不应守寡，另外他发现寡妇的房门上破了拳头大的个洞，只不过用纸糊了。
几天后的一个月夜，鸡叫头遍，玩意还未睡着，最后他轻手轻脚起来，捅开了那层纸，摸到了寡妇床前。借着月光，看见寡妇睡得正甜美，一对胳膊露在外面，跟两联白藕一样。天地良心，玩意此时并无太多的邪意，充其量只想摸一下她的光胳膊。庄稼人手糙，刚一摸，寡妇惊醒，起身一巴掌扇过去。玩意被打醒了------这叫什么事啊，深更半夜摸到女的床前，要是寡妇喊起来，外面的人和村里的人饶得了吗？ 玩意一猫腰，溜回到堂屋被窝里。
      睡了会，听听寡妇没喊，心才稍安。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划不来，毛都没摸到，就被人家女的打了脸，女的打脸是要倒三年霉的。玩意想出气，听听脚头憨子的呼喽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迅速起身，猛刮憨子两耳光，立马钻回被子装睡。
     憨子坐起：“妈的X, 凭么事打老子的耳刮子！”  寡妇被摸醒，条件反射扇出一巴掌后，才睁开眼四看，发现并没有人，怀疑是不是做梦，如果是做梦，醒得也太快了吧，正懊恼呢，听得外面的骂声，更是火冒三丈：“不要脸的，摸老子屋里来，老子不打？打死你个偷人的！” “我么暂进了你的屋的？” “还不承认，那你为么事挨打呢？”
     一屋的劳力都醒了，纷纷骂憨子不地道，忙不迭地给寡妇赔礼。憨子急得还要还嘴，玩意一脚过去：“是个么好事，吃了狗屎就要认帐，还说，越说越臭！”
憨子下半夜一直翻来倒去，天麻麻亮就捆行李回家了。 玩意的话也少了，砍柴更拼命，也包揽了寡妇家天天的挑水任务。一个多月后，玩意执意送两车柴给憨子，说是他有老有小，不比他是光棍。当然光棍没打多久，寡妇托人提亲，嫁给了玩意儿。
我九零年中考失利，人愁得三天吃不下睡不着，只坐在门坎上发呆，想死的心也有了。
玩意从我门前经过，看到我，走了过来：
   “三，借样东西用用”
    “玩意爹爹，借么事，您老说，我去拿”
  “借你颈项骨上的那把瘪瓢挖水”
   “爹爹吔，我愁死了，没心事开玩笑”
“有两件宝贝，你就不会愁了”
“什么宝贝呢？”
       玩意儿将左手拍了右手，又将右手拍了左手：“就是这两个宝贝，愁么事呢，么事不能做来呢？哈哈！”
   我顿时醍酩灌顶，愁烦一扫而空，再也不感到前程黑暗了。

   玩意老了，但还是象个玩意儿。一天，他吃了饭，马上就吐了。他儿子要送他去医院，他说观音菩萨托过梦给他，不到一百岁，他不会死，所以不去。没吃饭他照样扎把子，赳要子忙活了一上午，下午躺在床上拉着他儿子的手，父子俩有说有笑的讲家常。快黑时，玩意说：“儿啊，我一辈子找不到愁字么样写，你知为么事不” 儿子茫然。“我就是靠一个笑话才成天乐呵呵的，这个笑话我从来没讲给别人听，今天我讲给你听，这房里太黑，你把我扶到堂屋里再讲”

     他儿子扶他到堂屋圆椅上坐起，侧耳听他的笑话。

“从前有个老头，快死的时候，叫他儿子拿把称来。他儿子问：伯，拿称搞么事？ 老子说，儿啊，我要抻脚。哈哈…..”

他儿子没笑，只紧张地望着玩意涨成紫色的脸。

玩意喘了几口气，接着说：“你也跟老子去拿根称, 哈”  

笑意僵在玩意脸上。
玩意儿死了，享年8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