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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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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24 16:02:1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夜之声

   

      赵俊鹏

   

     夜风吹拂着竹叶,蛐蛐鼓动翅膀,你躺在床上,听着这自然之声,那为生活所累的身心,得到意味深长的宽慰。像是母亲在拍打小时候的你,一双毛茸茸的翅膀托着你起飞,飞向梦的星空。即使漂泊在外,只要入夜,听着竹叶的细语,蛐蛐的鸣叫,你也会感到家的安稳、温馨。

     我乡下的老屋,四周用木槿条编起一道绿色的篱笆,一到春天,木槿开出或紫色或粉红的花朵,形如喇叭。如果在高处俯瞰,我的老屋像是围着一个大花环。老屋前后有两丛竹子,都是本地品种,拇指粗细,常年翠绿。屋后面的那丛,紧挨着我房间东边的小木窗,竹与床仅隔一堵墙。我夜夜枕着竹声入睡,那细碎的声响,像是母亲进进出出衣裤摩擦的声音,我熟悉母亲的脚步和呼吸,像是夜风之于竹声,风过叶响,母亲在我身边。

     夜深人静正是蛐蛐最兴奋的时候,在床下、窗台、水缸旁,此起彼伏,一声长,一声短,清亮而高昂,急切而温暖,使人想起小时与伙伴们在月下的草堆里捉迷藏。躲在暗处的伙伴耐不住寂寞,高声叫着:我在这儿。蛐蛐在黑夜里所表达的真有点“我在这儿”的意思。也容易使人想起,黄昏时分,母亲站在村头的椿树下呼唤她的孩儿回家吃饭。蛐蛐的叫声里,天渐渐凉了,母亲把夏天磨破的裤头短衫搓洗干净,在油灯下一针一线逢补,然后收进油漆脱落的大木箱,然后取出秋天穿的衣褂。开学了,露水打湿了妈妈熬了许多夜晚赶做的新布鞋。在竹叶声里,在蛐蛐声里,父母老了,先后逝去,他们的孩子大了,离开了老屋。

     我住在闹市的高楼里,不闻竹叶声,不闻蛐蛐声。临窗的街上,整天闹哄哄的,晚上,混合的声音才分开层次来:电麻木在不平的街道上颠簸;从舞厅出来吃锅仔的男女的调笑;铁栅门启开关闭……这些声音我烂熟于耳。开始很不习惯,烦躁不安,好不容易睡着,“砰砰”的一声脆响,是哪帮小哥们喝出矛盾来,摔酒瓶出气?惊醒后,再怎么也难入睡,数“一、二、三、四、五……”数到一千也不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睡也不是,起也不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向窗下扔炸弹。尤其是那些夜游的男女,半夜三更野着嗓子干喊。另有发了小财的老板们下货盘点后,喝酒划拳,一会“哥俩好,五魁首”,一会“老虎杠子虫”,酒燃烧出的激情,简直要把床上的我烤成一条干鱼。时间长了,也就充耳不闻了。在这些市声中我可以一觉到“东方既白”。住宿楼附近有个沙子馍的摊点,每天早上五点半准时响起卵石翻炒的声音,这种众石叩击铁锅的声音一响,我会迅速起床,比闹钟还灵,我戏称为铁公鸡打鸣。我随即叫醒儿子上学,然后出门晨跑锻炼。

     “白露”那天晚上,我突然又听到久违的“唧唧”声,这让我惊奇不已,我在枕上屏息倾听。这声音像是从窗台上传来的,也像在床下,也像在书柜里。我下床寻找,那蛐蛐听到响动就不“唧唧”了。正如著名诗人洛夫在那首《蟋蟀之歌》诗里所吟唱的:从院子里/一路唱到墙脚/唧唧/从石阶的缝里/突然又跳到白发散落的枕边/唧唧/由昨日的天涯/被追到今日的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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