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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大脑还是用肚子感受这个世界
许锡良
记不清是谁说过,人无非在用两种方式来感受这个世界,一是用大脑,一是用肚子,有的人主要是用大脑感觉这个世界,有的人则完全是在用肚子感觉这个世界。因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样变得比人与狗的差距还大的。这个概括实在是太精妙了。其实不仅人与人之间有这个区别,而且不同的民族也有类似的分别。而且这样的分别,从各自的文化源头上就有了明显的差异。苏格拉底毫无疑问是在用大脑感受这个世界的,他一生流浪街头,不去挣钱,也不去享受口福,而孔子更多的时候是在用肚子感受这个世界,他不仅直接说了许多关于肚子之口福的话,如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类有关于肚子的经典之语,而且其他关于精神思想方面的东西,比如学与思,废寝忘食之类,大概也是离不开肚子的感受的。所以,后来“学而优则仕”,也就直接推演出了“书中自有”的几个方面,如黄金屋、颜如玉、千钟粟之类,就是赤祼祼了。
日本人的吃与中国人有很大的不同。日本人认准的美味佳肴,以新鲜与营养为标准,对于人工味道不是十分讲究。而中国人追求味觉,特别在乎肚皮的感受。因此,中国这个民族就是用肚皮感受世界的民族。用肚子感受世界的民族,你也可以看到,在这里没有什么真正的精神生活,一切活动都不过是围绕着肚子,人们在世,吃穿二字。所以,爱情的结晶——结婚自然是大吃的,过生日也是要大吃的,谈生意当然也只有在餐桌上才有希望成功。连见面问候语都离不开“吃”字,我们这个民族自己把这种情况概括为“民以食为天”。而且在汉语中用了那么多的“吃”字。比如“吃香”、“吃亏”、“吃不了兜着走”、“吃皇粮”、“吃天主教”、自己所从事的工作叫“饭碗”,稳定的工作岗位叫“铁饭碗”。民间的俗语是“宁可乱吃,不可乱说”。可见“吃”总是比“说”要令人放心。虽然我们也有过“病从口入”的警告,但是相比“祸从口出”来说,还是要安全得多。这也是我们这个民族为什么偏爱用肚子来感受这个世界的原因。
嘴巴功能除了“吃”外,还有“说”的功能。但是,为什么单单是我们这个民族只剩下“吃”的功能?其实,这并不难理解,中国的传统文化就是专制文化,专制文化必然制造文字狱,在这种肃杀的背景下,人们只有潜心研究“吃”法了。所以,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发达的“吃”法,从天上到地上,从汉人的烹饪手法,到满人的菜谱,满汉全席,据说已经可以做出二万多道菜来。数不胜数,也难为了中国人的聪明才智,他们有的是时间与精神,也有的是那份心情。研究吃,其实并不是为了营养,事实上中国人拥有世界上最发达的饮食业,却没有吃出一个好身体,只吃出了一个个“东亚病夫”的身体。其实如果中国人能够从吃中研究出“营养学”来,那也不算是纯粹是在用肚子感受这个世界了。可惜,我们这个民族的眼界就是这样狭小,世界有无限丰富性与趣味性,但是,在我们这个民族的眼光中,全部变成了食品。饿了几千年,我们民族的智慧就是“民以食为天”,这也算是用肚子思考出来的真理吧。据说,古代的皇帝为了摆明自己的身份高人一等,也是从吃入手的,他们一顿饭要吃几百只鸡——当然是吃不了———于是就扔掉,连证明自己身份高贵的方法都想不出别的来,还只会想从肚子的尊严入手。
我记得西方有谚语说:“吃饭是为了活着,而不是活着为了吃饭。”这对于西方文化来说可能是这样的,可是对我们这个民族文化的传统来说,却刚好要反过来才是:“活着是为了吃饭,而不是吃饭为了活着。”种种迹象事实已经表明,我们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吃饭。过精神生活?连那些专弄学问的人也是一种奢侈品。
用肚子感觉世界的民族与用大脑感受世界的民族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呢?就是用肚子感觉世界是不可能出伟大的科学家、思想家,创造出人间的许多奇迹的。在用肚子感觉世界的民族看来,这个世界可以分成两类:可以吃的与不可以吃的。但是,即使是这个界限有时也是非常模糊的。有饭吃的时候,当然基本上是能够分清的。但是,饿坏的时候,也就开始烹食自己的同类了,还有北方的一些人开始把观音土也拿来吃了。他们只知道观音土的样子很像面粉,不知道面粉之所以能够充当食品,与观音土有着根本不同的化学性质。但是即使是不饿肚子的时候,我们的大脑也仍然不会被开动了去感受这个世界,而是用来思考如何把天上飞的天鹅打下来煮了吃,弄一对熊掌尝尝,或者把其他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弄来吃吃。越是听说珍稀的动物,越是要弄来吃。而且有这么一个逻辑:为什么珍稀?为什么需要保护?可见其滋阴壮阳的价值与功能了。内心世界的精神空虚由此可见一斑。
2007年4月23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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