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博物馆与记忆
--------------------------------------------------------------------------------
6月18~19日,中国博物馆协会在古都西安召开了围绕今年国际博物馆日主题(博物馆与记忆)的学术研讨会,与会专家从心理学、博物馆学、文化传播学等视角进行了演讲。下面择其要者,以飨读者。
§为公众的收藏、寻找与创造
故宫博物院副院长 李文儒
“博物馆展示历史,但博物馆更要参与历史的创造。博物馆为公众提供寻找记忆的空间,不是为了让人们沉溺于记忆之中,而是为了在继承中更好地创造新的生活。”博物馆要自觉地积极地参与当下文化创造、当代文化构建。
博物馆收藏记忆。收藏即记忆。为现在收藏过去,为未来收藏现在。藏品是死的,同时又是活着的;藏品是不可再生的,但是可以再造的——不失时机地记录藏品的生长史,即不间断地尽可能全面收集积累已有藏品的新信息,收集的过程就是为旧的藏品增加新的价值,就是已有藏品的生长过程,就是藏品再造。收藏量不同的博物馆可以按照各自的人力资源,追踪收集信息,至少可以从最珍贵的文物做起。把收集到的信息存入文物户口档案中。这样,一件旧的文物就永远是一件活着的文物,一件生长着的文物了。不只是被动收藏,更要创造收藏。博物馆优势可以使博物馆成为“文化艺术创造中心”和“文化艺术创造导向中心”。
到博物馆寻找记忆。通过展示、传播等通道,用藏品为公众创造寻找记忆的文化空间,让藏品的记忆发酵为公众的记忆。通过不断更新的主体性、主题性展示与传播,重构藏品价值体系。让公众在“物”的故事中寻找、整理、反思记忆,重建记忆价值体系。博物馆要与公众一起,共同创造新的文化,进而创造新的生活。
§ 博物馆是人类群体记忆的一种形式
首都博物馆馆长 郭小凌
记忆是人类的本能。记忆不是后天的文化行为,而是通过遗传基因的传递而世代承续的人类的共同心理行为。这一生物学本能是博物馆赖以产生与存在的本原。群体记忆有多种形式,如成文史,如存储记忆依据的档案馆。博物馆是其中的重要形式之一。
从人类能够感受到的时间的三个维度——过去、现在与未来角度看,人不能没有过去,只有现在和未来。如同单个人一样,失去记忆就成为白痴,群体的人类也不能失去记忆。因为任何时代的人都不能从零记忆开始,失去记忆,现在与未来便无从谈起。
记忆一词包括有选择的记忆与回忆两种职能。博物馆的征集、整理、修复、保管工作属于记忆职能,其工作在于有选择地、尽可能多地收集与适当地储存人们历史活动的各种证据。展览,包括常设展与临时展的选题、形式设计与内容设计则属于回忆,是依据一定意向对博物馆收存的各种证据的解释。解释的是否合理,包括艺术呈现与文字说明是否合理,则体现了一个博物馆的专业水平。
§ 博物馆的记忆功能无处不在
陕西历史博物馆馆长 成建正
从“收藏、研究、展示”三大基本功能出发,做好收藏往昔的物化记忆载体、研究与探索其社会与文化内涵,并通过陈列展示帮助人们认识以往,恢复对“往事”的记忆。
藏品的收藏、管理、保护——收藏与保存物化的记忆。藏品是博物馆所有业务活动的基础,只有做好了文物的入藏、管理和保护,才能有效开展博物馆的研究、展示与开放、服务方面的工作。当前,博物馆藏品来源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社会征集、考古机构移交均困难重重。文物主管部门应尽快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
藏品研究——破解物化记忆的秘码。文物作为记忆载体,是以“物”的形式存在的,但附着于物的,往往是丰富的精神文化内涵。如陶器上的雕刻、图案,铜器上的纹饰、铭文,碑刻上的文字和丝绸上的图案,甚至某种器物的材质、造型,都包含着某个时代特定的记忆密码,需要研究者破解。
陈列展示——恢复、展现与传播记忆。博物馆应该在收藏与研究的基础上,构建有自身特点的陈列展览体系。这个体系应该具有以下特点:充分体现本馆藏品的记忆范围,突出本馆藏品最鲜明的记忆特征,用各种手段(模型、场景、影片、多媒体查询等)帮助观众接受并强化这些记忆。
生动的讲解、讲座、图书、纪念品、丰富多彩的博物馆活动。诠释着博物馆的记忆功能无处不在。
§ 博物馆叙事方式刍议
湖南省博物馆馆长 陈建明
叙事理论作为叙述学最基础的理论范式,因其研究视角的独特性,日益受到史学、人类学、民族学等学科的重视。随着博物馆学研究的进一步深化,有必要借鉴这一实用的研究方法来加深对博物馆文化的理解与研究。将博物馆的“人”与“物”、陈列展览、教育目标作为叙事结构研究的文本,具有一定的新颖性。
此外,从叙事结构研究角度出发,审视博物馆与其关系密切的事物,如文化遗产所反映的集体记忆等,更是能为我们剖析博物馆的时代性、功能性与象征性。具体来看,就教育作为博物馆叙事体系的目标而言,在于建构反映真实的集体记忆,并通过博物馆核心的叙事途径和手段——陈列展览来启迪民智、开启未来。博物馆的陈列展览,尤其是其基本陈列,最能反映博物馆的性格与定位。如何充分依托和研究博物馆的藏品体系,并以此推出满足教育目标需求的博物馆陈列展览,对作为博物馆的叙事主体的策展人来说,将直接关系到其职业道德的奉行,直接关系到博物馆“公众服务中心”的社会定位的确立与巩固。
§ 构建鲜活记忆奠定发展基础
北京大学教授 宋向光
“记忆”概念在当代博物馆被广泛使用,反映了人们对博物馆收藏人文内涵的关注,反映了当代博物馆在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当前一些博物馆人将记忆作为“过去、他者、外在”的客观存在,认为文物是历史记忆的载体,这一认识有待商榷。记忆是在个人发展需求的制约下,个人实践和经验在大脑及具有记忆能力器官中的留存,并在需要时被提取,对人的行为发生影响。记忆显现出“当下、我、在场、建构”的特性。记忆的作用大体可以归纳为积累经验、构建秩序、参照比较、激励探求和延续传承。博物馆自身不是记忆,博物馆只是观众、公众获得记忆的环境,是公众的记忆内容。如何将博物馆、博物馆藏品和博物馆工作转化为公众个人的记忆,这是当代博物馆必须面对且必须回应的挑战。博物馆应将使观众构建鲜活记忆作为重要的工作目标之一,在观众参观活动中主动发挥支持观众记忆的作用,即构建体验环境,提供真实信息;表达多种解读,丰富体验活动;优化既有记忆,充实鲜活记忆;激发探索激情,加强传承效力。
§ 博物馆精神与历史记忆
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馆长 黎小龙
就具有共性的博物馆精神看,中国博物馆在一百多年的发展历程中呈现出截然有别的两个阶段,并形成民族性、区域性和政治性的鲜明特征。
博物馆精神的挖掘和凝练,必须立足于博物馆赖以存在和发展的独特文化资源、文化传统,只能源于两个基本内容:一是立足于具有鲜明区域特征、民族特征、时代特征的文化遗产——独特文化资源;二是中国现代博物馆产生以来,在一百多年历史进程中积淀和形成的博物馆文化传统——个性鲜明的文化资源,包括定义与性质,理念与概念,功能与职能,风气与规范,以及贯穿于其中的对于各历史时期博物馆的认识、观念、思想。
无论多丰厚的文化资源,多么优越的文化传统,只有通过主观的记忆和认同才可能发挥现实的作用。否则,任何资源和传统只能是记录物证,无从转化为主观的记忆。
历史记忆受既有的文化资源和文化传统的影响,同样包括了两方面的基本内容:一是我们对博物馆收藏的文物藏品所承载的历史记忆的挖掘与研究;二是我们对中国现代博物馆一百多年的历程中所形成的文化传统的研究。
§ 博物馆:人类文明记忆的珍藏地、共享地、守护地
辽宁省博物馆馆长 马宝杰
博物馆——人类文明记忆的珍藏地。珍藏人类创造的物质文化的记忆、精神文化的记忆,以及对重大历史事件与重要历史人物的记忆;为未来而珍藏人类对当代文明的记忆。
博物馆——人类文明记忆的共享地。陈列展览是人类文明记忆的系统呈现。讲解、科普讲座、互动活动、宣传活动、学术著作、普及读物、文化创意产品是人类文明记忆的传播。
博物馆——人类文明记忆的守护地。包括人类文明记忆的收集、古代文物征集、现当代文物征集、人类文明记忆的保护——采用传统工艺方式的文物保护,利用现代科技方式的保护。
§ 世博学与上海城市文化
上海博物馆馆长 陈燮君
以城市文化综合竞争力推动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和举办,以举办世博会为契机,全面展示中华文明魅力和悠久历史文化;创建世博学,揭示现代化国际大都市的深厚文化底蕴;充分体现“科技世博”“生态世博”“文化世博”等先进理念。以世博助推文博,以文博促进世博,相得益彰。以文博促世博,可以在引领城市文化新风,培育良好城市精神,搭建多元文化交流平台和策划世博展览等方面起到应有的作用,形成世博与文博之间的良性、和谐互动关系。它助推中国文博事业的蓬勃发展,也将迎来上海文博事业更加灿烂的明天。
§ 区域博物馆是帮助社会公众构筑历史记忆的机构
浙江省博物馆馆长 陈 浩
人们对于过往历史的认识主要是通过各种教育的途径得以实现,其中,区域博物馆的基本陈列无疑是一种形象而生动的载体。如果说早期区域博物馆陈列给观众留下的记忆是散碎的片段,那么“通史模式”的基本陈列则是博物馆陈列展示的一大进步,虽然它具有模式化的弊端,但为观众构筑有序的历史记忆奠定了基础。
近年来,许多区域博物馆根据自身的特色积极探索,努力打造基本陈列,呈现出丰富多彩的局面。同时,变革也在中国的博物馆里悄悄进行,区域博物馆基本陈列以“历史文化陈列”的面目开始出现。如何策划这类陈列,构筑社会公众历史记忆的空间,摆在了博物馆人的面前。
从历史文化的角度切入,策划区域博物馆的基本陈列,不仅有利于展示区域历史,而且有利于社会公众加深对本区域文化的认识。由于这类基本陈列是对本区域历史文化的全面解读,是对本区域过往人与事的系统观照,所以能够引起广大观众的共鸣,从而达到社会公众自觉构筑历史记忆的目的。
§ 博物馆要创新公众记忆品牌
河南博物院院长 张文军
博物馆的记忆作用应该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保护和珍藏记忆,二是挖掘和展示记忆,三是传承和唤醒记忆,三者相互依存,缺一不可。让公众探索和发现历史记忆,实现博物馆的功能作用,着力点是要通过实物所体现的文化特征,组织开展一系列文化传播活动,传承和唤醒公众记忆,这也是实现“把博物馆带回家”的重要方式。
河南博物院大力实施“三贴近”功能提升工程,围绕“记忆中原、传承文明”主题,突出中原文化特色,组织开展让公众探索历史的系列文化传播活动,为传承历史记忆作了有益的探索。一是历史教室系列。它是集历史教学、文物保护、实验观摩等活动为一体的综合性观众参与、互动和文化体验空间活动,是拉近与观众距离、唤醒公众历史记忆的重要平台。二是华夏古乐展演。通过舞台展演,再现历史文明,追寻共同记忆。三是“中原国学讲坛”和“中原大讲堂”。国学是中国的文化之根、民族之魂,国学所传承的中华文化价值是涵养民族主体意识的根基,是维系民族精神命脉的源泉。
§ 博物馆作为镜子:民族地区建设生态博物馆的观察与思考
中央民族大学教授 潘守永
生态博物馆是上世纪70年代出现的一种博物馆新形态,起源于法国,被称作是“后工业社会的文化产业”和记录文化的工具。在中国,生态博物馆的建设和发展有十余年的历史,原是中国博物馆协会指导下的一种博物馆建设新实践,以前主要建设在少数民族地区,在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以及民族地区旅游产业的综合发展方面起到了一定作用。笔者核心看法是:生态博物馆作为文化载体和知识收藏的场所,提供给少数民族特别的话语权,符合一般关于“博物馆镜子”理论的概括。
§ 农村遗产的系统保护与记忆
山西博物院院长 石金鸣
大量系统的农村遗产是中国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近些年农村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变化,农村土地所有制经营方式的更替,农业新产品新技术的引进与普及,农业机械化耕作模式的发明和提升,农村住宅用地标准下的建新拆旧,城市化进程和新农村规划建设,现代文明的冲击与渗透等,基本颠覆了农村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模式,进而加速了农村传统价值观与行为信息之“载体”的功能减退或终止,渐渐地被改变、被淡忘、被遗弃。而现代都市复古建筑与装饰的时尚追求,民间艺术品收藏的空前繁荣,使农村遗产保护承受着来自外部的巨大压力。
农村遗产需要艰苦的、科学的人类学田野调查和研究,从而为系统保护提供全方位的学术支持;农村遗产的保护理念应注重地域村落的代表性、系统性和完整性,不能局限于少数民族村寨、名门豪宅、明清民居等,而缺失相关联的可移动和非物质遗产的建筑物,则是只剩躯壳而无灵魂内涵了。
我们不能剥夺农民享用现代文明、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我们也不能忽略农村遗产的系统保护与记忆。农业遗产的系统保护已刻不容缓,应引起政府和全社会的高度重视。加快农村生态博物馆的规划与建设是目前农村遗产有效保护、系统记忆、合理利用的最佳模式。
§ 大众传播媒介视角下的博物馆功能
湖北省博物馆馆长 包东波
博物馆作为一种社会服务机构,是以文化传播为表现形式的。无论是以专业化为基础的功能方面,还是以社会化为基础的职能方面,博物馆在社会结构中发挥着多种功能,扮演着重要角色。特别是新媒体技术的运用,使博物馆的活动空间和影响范围超越了馆舍的局限,更多地具有了大众传播媒介的特征。
对博物馆文化传播的探讨一直是国际博物馆界关注的话题,目前,国内对博物馆功能的探讨集中于如何实现社会效益的最大化。在实践层面集中于教育功能、服务功能、宣传功能等的研究。而对于博物馆传播效果和模式的分析较少,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博物馆功能在社会层面的实现。
通过对博物馆文化传播模式和效果的研究来实现对博物馆传播与交流功能进行扩展,成为一个具有现实意义和理论意义的选题。以受众、历史文化的当代传播、跨文化的交流等作为思考博物馆功能之时的核心问题,探索博物馆作为进行文化交流和社会沟通的媒介;在理论层面,将研究的重点转向探索历史文化的当代传播模式,探求社会文化的因果关系,在社会实践层面探讨不同社会群体成员与博物馆作为一种媒介之间的解释性关系。
§ 文化记忆存储共享与博物馆职业道德准则
国际友谊博物馆副馆长 安来顺
文化记忆是人们把人文活动中获得的信息加以识记、保持和应用的过程,亦即对文化信息的选择、编码、储存和提取的过程。由物质文化、健康文化、社会政治文化和审美文化信息构成的文化面貌,是博物馆文化记忆所涉及的基本范畴。在上述文化的“博物馆化”过程中,选择、储存和提取其物质性信息(或自然属性信息)、功能性信息、记录性信息和联系性信息构成了博物馆文化记忆的主要特征。讨论博物馆与文化记忆的关系,主要包括博物馆文化信息的获取和保存、解码和研究以及提取和分享。
在本质上,博物馆是负有重要社会责任的机构。其收集、保护、研究等基础性工作服务于社会的利益,而出于教育的目的而举办陈列展览和其他文化活动,又为公众利益服务更进了一步。这是近百年来所有博物馆的共识和传统。然而,随着内部和外部环境的变化,新一代的博物馆在发生着重要转变,其集中体现在博物馆社会责任的边界不断延展。
博物馆生态和气候的变化,使一个愈久弥新的话题再度成为热点,那就是博物馆的职业伦理和道德。分析博物馆职业道德的若干特征后发现,目前国际博协《国际博物馆职业道德准则》所阐述的八大原则,不但为博物馆界所普遍接受,而且对于“博物馆与记忆”的讨论具有针对性。
在博物馆职业道德准则建立和完善过程中,世界和各国博物馆行业组织发挥了关键作用。这方面我们与博物馆发达国家存在距离。伴随着中国博物馆学会更名为协会后的功能调整,修订和推广《中国博物馆职业道德准则》值得期待。
(2011年6月22日4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