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思想之一：替“思想”脱魅

管季超0712

解放思想之一：替“思想”脱魅
文/子虚

  2008-01-27

   



    说起来，从学生时代开始，我对“思想”一词便充满敬畏。中学课本里接触到的作者中，最尊重的鲁迅，头上，除了文学家、革命家以外，便有着“思想家”这一头衔。估计很多人和我一样，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受到的，都是那样一种教育。未免，对“思想”一词，很有些神话的习惯，很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解读。对“思想”如此，对“思想家”亦然。
    过年，是要贴年画的，但，数遍天南地北，除了天津杨柳青那些蒙受祖传绝技的乡亲们而外，大家伙儿，还不是拿钱买画回家贴，可有谁曾想过自己画张年画挂上墙？应该没有，起码很少。一句话，年画是画家画的，我们其他人，只配消费画家们的灵感。同理，“思想家”是负责生产思想的，而我们其他人，只是贯彻思想。还能怎样？大家都知道，天安门广场上就矗立着马恩列斯的巨幅画像，据说，他们都是“伟大导师”级别的。后来才知道，他们四位，也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的人。
    当时不知道，被宣传蛊惑得严重了，中国人民都患有严重的“导师依赖症”。想起来，颇有点儿“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之感喟。越想，自个儿越幸福――要是没有那些个导师高瞻远瞩给咱引路，村里的马车早就翻到深沟里去了。多险啊！再后来，知道得更多了。比如，马恩本身就是两个人，他们是有过合作写书的事儿，但还是两个人。至于列斯――尤其斯大林，与马克思先生的不同，估计，足以和大猩猩与人的差距媲远。
    偶像的碎裂，从来就是好事。当大伙儿切肤透骨地感到，这世上，虽说有过皇帝，但绝对没有过神仙，遑论救世主。这样的时候，便不会很有为皇帝剖腹自杀之类蠢事了。倒是大家都会觉着，自己的肚皮，是需要尊重的。于是，安徽凤阳，几个饿瘪了肚皮的农民，为肚皮计，开了中国农村改革的先河。他们有思想么？不是一个问题。后来传扬天下的“联产承包责任制”不知是谁命名的，大约，那几个字，就是思想吧。这里，是否存在知识产权事故，我不知道。
    我这样说，无非是为了表明，传说中的思想，其实没什么好神秘的。后来，我做了语文教师，不得不耗上了查词典的事业。关于思想，词典上大致有如下四种解释：其一，思维活动的结果，属于理性认识；其二，想法；念头；其三，进行思维活动；其四，理论体系。这个次序不好，我的排法是：先想，从事思维活动；然后，产生想法和念头；这个念头，大致就是理性认识吧；这样的念头成体系了，也就成了人们所言的理论体系了。
    如果只把思想界定为“理论体系”，我想，那活儿，大约只有“专职思想家”才可以干。而作为动词的“思维”，以及其结果“想法、念头”等，却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从事可以拥有的。事实是，我们每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思想，不在产生想法和念头。这个意义上，“思想”的主体不应该只囿于人类中屈指可数的那几个人物。再说，很多号称思想家的家伙，未见得给人类带来过什么福音，而酿造灾难的能耐，倒是大的不得了。
    回到思想的原初，或曰，给思想以语义学上的完整解释，而不要试图省略，试图超越一二三楼直达四楼。我想，思想家崇拜是人类社会一个曾经有过的普遍现象。这种现象的发生，与绝大部分人被迫的“自我矮化”密切相关。他们被告知，他们都是群盲，只有那些个杰出人物才长着眼睛。于是，他们渐渐习惯了不动用自己的大脑，不形成自己的念头。曾几何时，漠视自己的感受和想法，被社会高度褒扬。而企图保有自己“思想权”的人，被严厉追杀。杀无赦！
    所谓自由，我想，肯定含有思想的自由。所谓平等，同理，应该意味着思想的平等。注意，我这里所言的“思想”，我乐意先将其界定为动词。基本人权之中，最应该强调的要素之一，我想，就是思想的权利。这里，我甚至乐意将一贯面孔俨然的“思想”，用“思考”或“思索”予以代换。让一个穷人去思考――我TNND为什么这样穷？让一个媚笑者去思考――凭什么我得对那个自己心里万分讨厌的家伙赔笑脸？让一个小学生去思考――我们的老师怎么一上公开课就那么和蔼可亲像央视大篷车栏目的阿姨？
    米兰•昆德拉曾经多次引用犹太人的一句古语，“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他的意思是想说明人类理性的有限。处于当下语境中，我不想附和。符合目前语境的，应该是这样一句，“人们一思考，上帝就发慌。”如果，我们把那些妄想主宰人们思想权的家伙恭维为上帝的话，你会发现，我的穿凿是有点儿道理的。穷人思考为什么贫穷，肯定会让那些巧取豪夺者们睡不着觉的。所有被剥夺者首先应该拿起的兵器，叫我看来，就是自己的思想――作为动词的思想。
    中国，现在又在鼓吹“解放思想”。据我所知，这是第三次。前两次的标志，分别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和“南巡讲话”。这一次的标志是什么，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我想，最合乎广大中国人民的长远利益和根本利益的，应该在于每一个中国人都来思想。让每一个中国人都来思想？说得容易！是的，是很不容易。因为，很多中国人，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可以思想。他们，已经习惯于出让自己神圣的思想权，充其量，用某种无比崇敬的眼神，傻乎乎地等着别人思想，然后，自己不知所云地跟着瞎吆喝一通。
    去年的一天，我写出来一个自认为很不错的句子。句云，“只有让别人也伟大起来的人，才是伟人。”至今，我都觉着这个句子很不错。现在，我想再发挥一下，“能够让自己也思想起来的人，我看，就是思想家――起码，准思想家！”罗唆了半天，其实，就一个小小目的――替“思想”脱魅。魅者，传说中的鬼怪也。人类曾经习惯于把思想给神圣化，殊不知，所有的神圣化，只是“妖魔化”的变种而已。所以，脱魅，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