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愤怒也是一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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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达愤怒也是一种教育
                      文◎王开东

       我们常常认同爱是一种教育，却很少认为愤怒也是一种教育。对于爱的教育，自不必言，但向学生真实地表达我们的愤怒，很可能也是很好的教育，是让学生终生难忘的教育。
     晚自习的时候，常常有女生来到我身边打报告，要求上厕所。
    我心里很难过，都是大姑娘了，还要到男教师面前来要求上厕所。如果不是真的急了，她们是不会这样的。我能体会这些孩子的内心，人都是害羞的，有尊严的。苏霍姆林斯基说，“保护孩子的害羞心和尊严感，是最好的教育。”
     更何况从后面走到讲台来，也分散了其他学生的注意力。于是，找了一个机会，我委婉地告诉学生们，以后晚自习确需上厕所的，不需要打报告，直接去上。这也是我们的一种权力。
     晚自习的时候，有几个学生去上厕所。居然走的是前门。关门的时候，咣当一声，进来又是咣当一声。每次都引起学生的一阵骚动。
     我心里窝了一团火，可是还没有发怒。我在酝酿，在寻找一个契机。
     后来有一个女生，当我眼光看到她的时候，她示意了我一下。然后，轻轻的退出去，小心的关上后门，悄无声息。一会儿回来，又是如此。就像一滴水融入一片池塘，没有一丝波澜和动荡。那一刻，我居然很感动。其实，这只是一个常识啊，但当常识逐渐被遗忘，常识就成了稀缺。她是那个班级最优秀的学生，已经获得了上海外国语大学的保送资格。
     我们常常在呼唤素质教育，但什么是素质教育呢？
我们常常以为蹦蹦跳跳就是素质教育，并且把素质教育和应试极端对立起来。这样的对立，使得我们认为的素质，更多的指向智力、身体和心理。我们忘记了一个人的良好的涵养，美好的情感，乃至善良和同情，都是素质，而且很可能是最好的素质。
   其实，也很难责怪孩子，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们，教育过他们，最重要的，这也是国情所致。
   中国从来就是一个不知道尊重人，也受不到尊重的国度。
    前年，中国有关部门出台了“中国公民出境旅游文明行为指南”。其目的是为了提高公民的文明素质，塑造中国公民良好的国际形象。
    但以国家的名义，来告诉这些成年的公民，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文明，并给他们提供一种切实地行为指南，这不敢说是绝后，但绝对是空前。这也让我们感到深深的耻辱。
    不仅是中国游客，甚至包括重大的国际会议的中方代表，都让外国友人侧目。这不仅影响了中国游客形象，也使国家名誉严重受损。
    概括起来，中国人有几大陋习。
   比如大型的国际会议，中方代表常常不到主办方指定地点，而是纷纷抢占有利地形，通常是在“大后方”，这样方便随时溜号，随时接听手机，随时上厕所，在大厅里走来走去的绝大多数是先富起来的中国人，因为中国人总是屎多尿多。
    最搞笑的是有一次，一个中国记者向主席提出一个问题，提问后，主席正在回答，该仁兄就急匆匆地上厕所了，主席非常尴尬，以为自己的回答，让中国代表愤然离席。
    更让外国友人不能接受的是，中国人连国际惯例也不放在眼里，比如对于有身份的贵宾女性，中国人也知道礼让；但对于会议中的女服务生，中国人就忘记掉了，呼来喝去，他们压根就没把他们当作人，更谈不上尊重了。而在外国人的眼里，只有分工的不同，对女性的尊重，是没有等级和界限的。
    晚自习休息的时候，我对同学们说“同学们，老师有两句话要说。我们班＊＊同学中途出去，那么小心，那么有礼貌，生怕影响了其他的同学。这让我很感动。比她考了最高分，还要让我感动。有一天，你们走上社会，不一定是看你的成绩，而是要看你们的素养，你们的人际关系，你们受别人的欢迎程度。”然后，我延伸开去，讲了中国人在国际上被冷遇。很多景点都是用中文牌子告诉中国游客，不能随地吐痰，不能乱扔杂物，不能大声喧哗。我最后说：“这一切问题，都是教育问题。他们被嘲弄，也和我们息息相关，我们有责任教育好学生。我希望从我们外校，从我们班级走出的学生，不要有这样的习气。要举止文雅，内外兼修，男孩子阳光，女孩子明媚……”
    那以后，学生们中途出去，特别小心，再也没有以前的粗鲁现象发生了。
    还有一次，我又发怒了，结结实实的发了一通火。
    冬天，每次到班级上课，都会看到，整个班级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只有讲台前的那扇窗户半开着，冷风吹进来，呜呜的响。有时候，我会关起来，继续上课。但下一课过去，讲台边的窗户又洞开了。于是，我就在冷风中上课，寒风吹彻。
    直到有一天，冬天快要过去了。上课铃响了，我已经在班级了，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女生，还走到前面来，把窗户打开得恰到好处。既能享受到鲜艳的空气，又不至于吹到她……
    呜呼！
    那节堂我上得极为精彩，我的声调加大了一倍。我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激动。
    下课的时候，我说：“同学们，老师今天很累，嗓子哑了，但不感到累，只感到难过。因为整个冬天，我过来上课，讲台前的窗户都是开着的。我知道勤开窗户通风，是一种好习惯。我也知道，作为老师，我们应该有一点牺牲精神。比如，冷了我一个，幸福一班人。
     但我还是忍不住难过，甚至有一些愤怒，因为老师也是人，凭什么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我为我们的付出没有得到回应而难过。
    其实我一直在呼唤一种真正的良好的师生关系，老师爱护学生，学生尊敬老师，师生无话不谈，我们做真正的朋友，度过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但我无法容忍这种对他人的冷漠，一旦冷漠成了一种习惯，一旦自私占据了心灵，一旦尊重他人成了一个累赘，麻木和冷酷就会接踵而至。这样的人生，一定是单调的，枯燥的，刻板的，死水一潭的。
    每个人都是一片小小的泥土，小小的泥土连缀起整个大陆。世界是联系的，尊重也是相互的。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性格决定命运，细节决定成败。我希望我的学生们，你们能够摈弃一种小农意识，换位思考，尊重和理解别人，保护和感恩别人，那么，你会获得一种不一样的人生。
     在这里，我要表扬我们班级的冷雯璐同学，每次交作业，她都会小心地折叠好，让老师一下子就能翻开。别以为老师是傻子，是木头，没有情感，不怕寒风吹，冷雨淋。老实说，
每次批改到她的作业，我都充满着喜悦和感激。我不是为我批作业少费周折高兴，我是为我培养出了一个懂得体贴他人的学生高兴。很多年之后，我可能会忘记很多事情，但是会记得冷雯璐的这一个淡淡的温情。”
    这次表达愤怒之后，学生一点也没有迁怒我，都羞愧得不行。那以后的情景，自然大有改进。
    爱是一种教育，愤怒也是一种教育。只是爱，不能捧杀；恨不能棒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