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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 谓 “阅 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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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7 10:10:4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所  谓  “阅  读”
                                                                        文∣呱瓜
      记得在《读者》里看过莫言的一篇文章,说他童年的阅读是通过“听”来实现的。莫言的家乡有人喜好评书说唱之类的娱乐,他就在听评书说唱戏曲中开启了自己阅读的灵性。我挺羡慕莫言他们的,也挺羡慕那些从小就在书香的氤氲中呼吸的孩子。
      我离“文明”最近的是三四岁时夏天的夜里,无法承受屋内的酷热,哭闹着要到屋顶上睡觉,妈妈无奈,只好用爸爸的一件破军衣铺在屋顶的屋檐下,让我躺下,爸爸出来哄我。爸爸参军多年,心血来潮时会和我们说几句生硬别扭的普通话。那天晚上,爸爸蹲在我身边,每说完一句话,就用普通话问:“懂不懂?”我想也不想,答:“懂!”爸爸就用闽南话说:“厉害!”我乐得半死。爸爸的“懂不懂”让我骄傲了很多年,因为我的小伙伴们连“懂”“不懂”都不会说,我故作资深地问:“懂不懂?”他们准会傻眼直楞着,那一刻,我感觉像是胜利者。
五岁时家里建新房,请了很多的师傅和小工,包他们吃住。春天时遇到了罕见的“空濛”(整个春季都在下雨),师傅们不能上工,无事可做,大家就邀着一起上山采桃花。一大枝桃花采回来了,大家又挤到楼上,看一个叔叔画画。灯光把桃花的影儿投到墙上,叔叔就着影儿,用泥水匠用的粗铅笔把整株桃花画了下来,每一个花骨朵儿,每一片花瓣,都像真的桃花一样。桃花、叔叔的桃花以及那个“空濛”阴柔的午后都深深地融进了我的心里。
农闲时节,几次看见邻居的男人坐在前厅的石头门槛上看一本发黄的书。他低着头,看得专心致志。我忍不住猜想:他看的书里会有什么呢?乡村的日常大多是安静的,每当看到他在那里看书,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把脚步放慢放轻,不知不觉中呼吸甚至也已经屏住——像他那样闲淡地坐在门槛上看闲书,是多么迷人的事情。
小时候,村里经常有人打架,我们特别爱凑热闹,一有人打架就追着去看。有一次一个矮个子女人和人打架,我们听到吵闹声赶紧追了去。站在人群边上,我看得非常投入。矮个子女人果真像人们说的那样非常擅长打架,特别是擅长抓、揪、扯、抠,身材虽然瘦小,可是,身姿敏捷,招式果决,出手狠而辣,仿佛每一次出手都装满了某种屈辱的恨意。长大后看武侠小说,经常会联想起那一场打斗。
这些,没有笔墨书香的阅读,算么?
哥哥读中学的时候,突然雅兴大发,自学起了书法,没事的时候,他就在楼上写字,用兑了水的墨水在砖上画他的横竖点捺。我还小,不敢轻易动哥哥的东西,只能围着哥哥的左右仔细地看,在心里仔细地描。哥哥的书法和他的青春理想一样,很快就泡了汤。他在楼上的石板门框上若有所思地写了“人生”二字后,写字的日子也就给忘了。每次坐在门槛上,面对着那两个淡灰色墨迹的“人生”,我就安静下来,盯着它看,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人生人生人生……”什么感悟、启发都没有读出来,但我真的就像是在品尝,在思索,在探求,悠悠长长——再深的贫乏似乎也无法阻止一个孩子对“人生”的好奇。
六年级结束的那个暑假,步行到老师家里,向他借了整套的《三国演义》,上中下三本沉沉地提回家,煮饭喂猪之后就坐在门槛上慢慢地看,遇到不认识的字,也不查字典,估摸着个字形就“呼噜”过去。没来得及看完就开学了,书要还了。非常珍爱地用一个蓝色的布袋装上(从小我就觉得好书就应该用最好的袋子装着),托别人还给老师,蓝色的布袋没有要回来。那是我家仅有的一个布袋(不像现在的购物袋,家里大把),而且是从新加坡寄来的,妈妈向我提了几次说要向老师要回来,我始终没好意思开口。蓝色布袋的失去成了一丝遗憾而倍受挂念。
以后没有再看过名著。等上了师范有了自由支配的生活费后,一口气买下了《三国演义》《红楼梦》《水浒传》《西游记》《飘》《鲁迅全集》……见到名著又刚好口袋里有几毛就买了。师范毕业回家,行李很少,但有小小的两纸箱书。那时买书看书,好像不是为了读,而是为了满足对“有书”这个形式的需要。读师范时书看得不少,可都是飞快地看过,很多名著都看简缩本,大致地了解一下故事,好像就完全满足了,根本谈不上感触。那时自称最爱《简爱》,自己买了平装本,读了又读,同学生日时,拿出最阔气的气势给他买了精装本,心愿是希望他也读读。其实,爱的不是简爱,而是最后罗切斯特失明后呼唤简爱时的心灵感应——多么匪夷所思,又充满诱惑——幻想自己也能和谁因爱而产生心灵感应。青春懵懂的时候,可以荒唐,可以只要“感应”不懂爱。
上了中学就再也没有见过什么厚的书了。有脑筋活络的同学传看武侠小说,他们当然也不会落下我。拿来,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到不知“天已亮了”。可是,同学传看的武侠小说里有很多的性描写,非常露骨非常猥琐,我看了一些以后,感觉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夜走夜路到镇上还给他,以示高洁:“下流的东西我不看”。武侠小说的书名是什么,作者是谁也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看武侠小说(基本上可以说是黄色小说)。以后看的都是“严肃”的文学、哲学、艺术。
工作后订了几年的《读者》。他说,多看书,你可以走得更远。他推荐我看看《读者》,以爱的名义我顺从地成了《读者》的拥蹩。
喜欢几米。每次极其奢侈地到漳州晓风书屋去买书,看到几米就爱得半死。可是太贵,拿起翻翻,又轻轻地放回去,放回之前,贴着画册悄声而亲昵地说:“等我稍微有钱一点就买你。”仿佛它已是我的。到了深圳,学校图书馆选购新书都会叫我写些书目。我爱几米,所有能够买到的几米都列入。有一天和同事一起,我看几米,她也看几米。她翻了翻《微笑的鱼》,跟我说:“有没有专门写几米这个人的书?”我好奇:“没有。”“他主要是画画吧?”“嗯。”“要看他的画要先了解他这个人,要不,不知道他的画想表达什么思想。我要到网上看看别人怎么说这个人。”“……”傻了片刻。我看几米,随手翻翻,不要“思想”,只要单纯明净,再染点忧伤,晕点惆怅,像独自凭窗喝着小酒。如果读什么书都非得折腾出一点有益的感想或什么人生启示来,那也未免太过教条而乏味了。
在愉悦阅读里,几米算不上最爱,我最钟爱《夏洛的网》。自己读了又读,买了很多本送孩子,发了神经一样地见人就说:你看过吗?没看过就把书借给他看,看着看着,书就看没了。买了又买,算是为图书的发行做了贡献。《窗边的小豆豆》也是这样的,买了多少本都忘了。本着最善的天性,我是多么乐意向人们去推荐对一本书的阅读。
对诗歌的阅读完全空白。大概八九年前,在《素质教育博览》的底面上看到一首诗,读了又读,感觉很喜欢,杂志还了学校后,竟有一种很强的失落感,很想再次“遇见”。后来有一次听张文质老师的讲座,他念了——他的诗,我非常惊喜:
把受我们祝福的玫瑰献在美人面前
祝你一夜无梦
祝你的薄衫能抵御风寒
祝你的容颜更美更持久
我曾在暗中窥视你的风华
难改的忠诚啊
在冬天尤其可贵
冬天的树叶落尽了
纵情的空间过于宽阔
相爱的人何时可以停留
一阵眩晕
我们又战栗着迎向自己的使命(《引向黑暗之门》张文质著)
我不能从什么诗学的角度去评判这首诗应得的荣誉,可是,在年末岁初把它送给那些在遥远乡村过着简单到发不出声音的年轻的小学女教师们,却是一首温馨的插曲。
遇到张文质老师后,跟在后面捡拾他抖漏的诗歌,算又读了几首。
偶尔臭美写写短小的文字,从来都只叫它“分行”,说“诗”——岂敢大言不惭。我知道,真正的诗里都凝聚着神性的某一束光芒。有时候,早晨醒来,起床就翻开里尔克的《杜伊诺哀歌》,站直身体,平静肃穆地朗读。我读,是渴望被光眷顾、照临。我不知道神在何处,但坚信,我读,我大声朗读,神就在,神一定在。
可是诗歌与古文的阅读已经成了我的痛:读得太少,心就像空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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