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德教育：在学校和家庭“交界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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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德教育：在学校和家庭“交界处”绽放

——和汤姆·里克纳博士对话
本报记者　杨桂青

编者按
　　2003年9月美国发布的一项最新神经科学研究认为，儿童渴望道德感，追求精神目的，这是人类的本性。如果儿童没有这些要求，他们的潜能将会受到抑制。
　　儿童的健康成长需要家庭、学校、社会的共同关注。近十年来，北美更加重视品德教育，把道德认知、情感和行为有机地结合起来，把学校、家庭和社区道德建设结合起来，把课堂教学中的德育、德育活动和校园道德文化结合起来，追求在完整的教育活动中开展品德教育，在一点一滴的小事情上体现品德教育的精神。其观点和做法值得我们借鉴。
　　汤姆·里克纳博士是纽约州立大学的发展心理学家和教育学教授，曾是美国道德教育协会主席，现在是尊敬与责任研究中心的负责人，主要从事品德教育、性健康教育方面的研究，是很多学校的品德教育顾问。
　　目前，我国提倡建设学校、社区、家庭“三位一体”的教育网络，而国内家庭道德教育比较薄弱，学校和家庭在道德教育上的合作也有待进一步加强，而里克纳博士在这方面的观点对国内有关方面可以提供很好的借鉴，为此，本报记者专访了里克纳博士。
生我者，父母；养我者，家庭
　　家庭：美德的第一所学校
　　案例1：爸爸有“两个三”系列，它们是简短的道德规则。第一个“三”是怎样做到诚实：“不要撒谎，不要骗人，不要偷盗”。第二个“三”是怎样面对困境：“不要哭泣，不要发牢骚，不要找借口。”爸爸的“两个三”是我的心灵指南针，它们指引着我不去做错事。
　　记者：上面的案例说明，家庭的教诲对孩子的健康成长很关键。您认为，家庭在孩子的品德教育中有多重要？谁应该为孩子的品德养成负责？
　　里克纳博士：纵观历史，教育有两个伟大的目标：帮助学生益智、向善。要达到这两个目标，就要使他们拥有良好的品德。他们需要品德的力量，如自律能力和毅力，使他们在学校和生活中获得成功。他们需要优良的品德，如尊敬和责任，使他们维系积极的人际关系，在社区中生活。
　　美国历史上有很长一段时期，品德教育一直是学校的中心任务。它当然不只是学校的职责，而是所有能够影响年轻人的价值观和生命的人和机构的共同责任，包括家庭、社区、年轻人组织、商业界、政府和媒体，其中，家庭是品德教育的起点。
　　记者：您认为家庭教育是品德教育的起点，那么家庭在品德教育中起多大作用？
　　里克纳博士：首先，家庭是美德的第一所学校。它是我们开始懂得爱的福地，是使我们学会向高于自身的存在作出承诺、甘于献身，并且去信仰的圣地。家庭是其他社会机构建立的道德基石。
　　其次，家庭是学习的摇篮。养育孩子，包括对孩子的教育和教育标准，能够对孩子的道德进步和道德行为产生深刻的影响。如果我们没有创立高尚的标准，就等于放弃了孩子，任凭他们屈服于自身的欲望，任凭他们自己去承担社会的压力。
　　家庭也会影响孩子学习和运用学科知识的能力。在1992年出版的《美国最小的学校：家庭》中，教育家保罗·巴顿和理查·柯里预言，如果学校忽略了“家庭是学习的摇篮”这一基本事实，学校改革终将失败。他们指出，如果孩子来自双亲家庭，得到照顾并且有安全感，家庭环境明智、催人向上，看电视时间受到限制，家长检查家庭作业并按时出席家长会，孩子的成绩就会提高。
　　再次，父母的介入是学校成功的重要方面。研究发现，父母对孩子的兴趣和鼓励比父母的收入水平、教育背景更能影响学生的成功。
在校受教育5天，可能不及在社会2天
　　品德教育：今天的“敌人”比昨天多
　　案例2：有一位家长给我们打电话，抱怨孩子的西班牙语成绩比实际情况低了。西班牙老师其实已经解释了考试要求，但是孩子没有按要求去做。很多孩子善于让家长相信，老师品行不端或不公平对待学生，原因是，家长没有履行支持学校工作的责任。
　　记者：从上面的案例可以看出，这位家长不善于处理孩子的教育问题。您能否告诉我们，家庭教育中主要有哪些问题？
　　里克纳博士：我们可以从这个案例入手分析其中存在的第一个问题：家长错误地引导了孩子。案例中的家长是在伤害而非帮助孩子，因为这位家长指引孩子去操纵权威，不尊重权威，不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第二个问题是，越来越多的家庭无法满足孩子的需要。心理学者罗伯特·埃文发现，学生不再像以前那样尊敬权威，社交技巧退化，对功课不感兴趣等。一个原因是，很多孩子来自单亲家庭，并且很多孩子不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家长疏于管教，很多孩子看电视的时间比去上学和做作业的时间还要多。
　　第三个问题是，对于家庭来说，让孩子生活在道德的环境中并非易事。现在的家长在教育孩子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因为家庭的“同盟军”较前减少(比如大家族和具有亲和力的邻里)，反而“敌人”较前增多(比如“有毒”的媒体文化；其他放纵孩子的家长；经济不景气，收入较低)。我们现在的道德环境不可能孕育出良好的品德，家长要抚育出符合道德要求的孩子，就要比前辈人更加警醒。
　　记者：学校了解孩子，熟知教育规律，但是，学校教育对孩子的影响，有时可能不及一个周末或一个晚上对孩子的影响。如此看来，家庭与学校应该共同培养孩子的优良品质。学校和家庭的合作中是否存在问题？
　　里克纳博士：学校和家庭在合作中也会遇到问题。像案例2所提到的那样，家长的行为有时会妨碍与学校的合作。反过来，学校也会做出有损于学校—家庭合作的事。当孩子信赖学校，学校却没有为学生在学习、行为方面创立高标准，允许学生作业以次充好，有不良行为可以逃脱责任时，学校是在玷污和家庭的合作。当一位学生受到同龄人的残酷伤害，学校却没有对父母的怨言做出回应，学校是在放弃和家庭的合作。当学校表现出，在性教育方面“我们是专家”，使用父母严格反对的资料，侵犯了家庭的道德信仰和宗教信仰时，学校是无视和家庭的合作。
　　幸运的是，很多学校，尤其是那些被授权进行品德教育的学校，正在努力和家庭建立坚不可摧的合作关系。这种合作的标志是，学校和家长提出了一套双方都满意的学生学习、行为要求。
家庭教育是基石，学校教育是高楼大厦
　　家校合作：克服品德教育的“软肋”
　　案例3：在中学开学的第一个星期，我告诉家长，他们在中学教育中的参与要比在小学教育中的参与更广泛。学生正在寻求他们在社会中应该处于什么位置，当他们在学校看到家长时，他们就会得到一个信息：家长在这个问题上有权威性。我们也鼓励家长偶然造访学校，和他们的孩子共进午餐。
　　记者：学校有丰富的教育经验，应该在合作中扮演积极角色。您能否向我们介绍一些成功的学校—家庭的合作经验？
　　里克纳博士：美国的学校在加强和家庭的合作方面积累了很多经验，对中国的学校最有所帮助的可以归纳为五点：鼓励家庭参与孩子的品德教育，利用多种形式组织家长参与品德教育，和家长签订道德合同，和家长一起抵制媒体的负面效应，关注家长的抱怨。
　　记者：请您先谈一下第一个方面，学校应该怎样鼓励家庭参与孩子的品德教育？
　　里克纳博士：我们在上面说过，家庭是孩子品德的第一影响力和最重要的影响力。学校的工作是要强调孩子应在家庭中学到的品德价值(职业道德、尊敬、职责和诚实等)。学校应该明了，原汁原味的学校—家庭合作关系是：家庭教育是基石，学校教育是高楼大厦。
　　有很好的例子可以借鉴：一些学校利用一些“小手段”激励家长参与，比如，纽约市的学校发现，家长—教师会议在新政策“出笼”之后参加人数大增，这项政策规定，只有出席家长—教师会议的家长才能够得到关于孩子的报告卡片。
　　记者：那么美国学校组织家长参与品德教育的形式有哪些？都是怎样开展德育活动的？
　　里克纳博士：这正好是我要回答的第二个方面的内容。目前，美国学校的家长组织主要有家长支持团体、开放论坛、家长德育委员会三种。
　　支持团体没有在家长—教师交流会上发言的家长，有可能愿意和其他家长就一些教育话题聊聊天，学校应该采取步骤建立家长支持团体。当一个团体形成一年之后，他们就能够坚持介入孩子的教育，包括品德教育。
　　开放论坛开放论坛轻松、互相信赖的气氛，能促进家长积极参与品德教育。过去11年，芝加哥的巴拉汀伯爵中学校长南西·罗伯每月召开两次家长论坛，一次用英语(大约选出100人)，另一次用西班牙语(在40人到80人之间)，她把这些开放论坛称作她的“顾问委员会”。她重视家长的想法，所以，家长愿意出席这些会议，并且严肃对待。
　　家长品德教育委员会学校也应该给父母在品德教育方面赋予领导角色，一个有效的方法是创立家长品德教育委员会，由家长参加、家长领导。它最重要的责任是激发、帮助家长在家中教育孩子。它可以组织专门的、以学校为基础的品德教育活动，例如集会、祖父日、家庭电影夜、社区服务活动或读书活动。
　　记者：按照您的观点，学校的第三个绝招是“和家长签订道德合同”，这里面有什么诀窍？
　　里克纳博士：和家长签订道德合同主要是针对这一现象：当孩子在学校中遇到麻烦时，家长挺身而出到学校保护孩子，但是，家长的这种举动比其他任何举动对学校—家庭合作都更具杀伤力。为了避免这种现象发生，使家长和学校站在一个“战壕”里，学校必须和家长签订合同。虽然这种合同正在大多数学校中消失，但不失为有效的解决方式，学校不妨一试。
　　俄亥俄州布鲁克林市的布鲁克瑞治小学每月都和家长更新道德合同。例如，今年2月的道德主题是诚实，学校顾问杰瑞·沃尔夫给家长的信解释了这个焦点问题，鼓励家长在家和孩子讨论诚实问题，设立“诚实行为的家庭目标”，并邮寄到学校。学校也要请家长支持学校的品德教育，返回每月的“家长承诺”书：
　　我将向孩子证明，我的言词即我的契约。
　　我将鼓励孩子学会诚实，认识到每个人都会犯错。
　　我将向孩子强调，拥有声誉的重要性。
　　　　　　　　　　　　　　　　　　　　　　　　　　　　　　　　家长签字_____学生签字_____
　　记者：您把“抵制现代媒体的负面效应”
　　作为第四个方面的内容，您认为媒体对孩子的品德养成有什么负面效应？学校和家长应该怎样应对？
　　里克纳博士：学校掌握了很多有关现代媒体文化影响学生成长的研究资料，而如果没有学校的帮助，父母可能无法知道。例如，现代媒体对校园环境的负面影响有很多，对孩子在性方面的影响是：语言、行为和装束。再如，2002年2月，《科学》杂志报道，不管青少年家庭状况如何，一天看电视超过3小时的男孩和女孩，比一天少于1小时的男孩和女孩，像成人那样攻击别人的可能性多出3倍。学校应该把这样的研究结果告诉家长，也可以把他们对本校学生所做的相关调查告诉家长。
　　为了帮助家庭控制媒体，学校应该提供专门建议和指导大纲，家长可以修改。但是，有些事情应该事先说明：
　　1.我们是要利用媒体改善家庭生活和良好的价值，而不是要媒体来颠覆我们的价值观，或渐渐破坏家庭。
　　2.上学之前、做作业之前、晚饭时间，禁止看电视。
　　3.必须在开电视之前得到允许，只看父母允许看的节目。
　　4.看电视是家庭行为，不是私人消遣。
　　5.把特定夜晚作为“安静之夜”，不看电视，做家庭里需要做的事。
　　6.所有的视频游戏都要由家长事先查看。
　　7.禁止进入色情网站和暴力网站。
　　8.因特网规则：没有经过家长事先同意，并且家长不在家，不使用网络——不发电子邮件、不上网、不进聊天室、不发短信。要下载任何东西前，都要经过家长同意。家长也应该设法让网站和广告商知道，他们喜欢什么节目，不喜欢什么节目。
　　9.不经父母允许，不随意看当下流行的电影，家长要先查看电影的道德内容。
　　学校应该建议家长，让孩子参加家庭会议，向他们解释：“进入心灵的东西会长久留下记忆。负责任的家长都限制孩子接触电视、网络和其他媒体。”在没有电视的家庭中长大的人，对过去充满感激之情，他们尝到的一个甜头是：学会了热爱阅读。
　　记者：您最后要介绍的是学校要对家长的抱怨作出回应，学校和家长在这一方面应该怎样配合呢？
　　里克纳博士：尊敬家长的关心甚至抱怨，对家长的抱怨作出回应，是一件非常难以做到的事情。
　　但是，关心家长的抱怨，才能够赢得家长的信赖。学校在学年开始应该建立一个“抱怨程序”，分发给全体工作人员：如果您的孩子在学校中遇到问题，特别是不公平、不关心或不敬，请告诉我们。孩子在学校的安全、康乐和成功是我们的首要事务。请使用我们的“抱怨程序”，让我们知道你们关注的所有事情，以便采取适当的步骤解决。
　　玛丽琳·蓝斯，纽约州2000年的“年度教师”，有一句座右铭：“从不放弃一个孩子或一个家长”。她亲自打电话邀请所有的家长参加“开放之家”夜会，除此之外，她当年设定了1至2分钟呼叫，经常在一个答录机上留下简短信息，让家长听到关于孩子的正面信息。她发现，当她因为问题而向学生家打电话时，她受到了更加友好的接待。
采访花絮
　　如果把和里克纳博士交往简化为一个事件，可以简洁地表达为：
　　时间：5月20日至今。
　　空间：电子邮件。
　　为了寻找国外未成年人道德教育的资料，我偶然搜索到里克纳博士的文章，并有幸发现了他的研究所的电子邮箱。5月18日，我向这个邮箱“投石问路”，没想到，5月20日，我竟然得到了里克纳博士本人的回信！从此，书来信往至今。由于文化背景不同，语言背景不同，我们的交往有些吃力。我多次想放弃，是里克纳博士的鼓励促使我完成了这篇专访！如今，专访已成，愿酬读者之盼、里克纳博士之劳。(杨桂青)
　　《中国教育报》2004年6月25日第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