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访”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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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访”那些事儿

陈永睿

时下，各地“千名教师进万家”活动正开展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班主任招集家长开家长会者有之，打电话让家长来校谈话者有之，拍照留念、立此存据者有之……然多流于形式主义的表面，低效乃至无效。不觉想起咱“家访”的那些事儿。
我当班主任，有四届半吧（不能说成“五届”，因为前几年忙了，班主任没有干到底），除那届半途退出的外，前四届家访可是“家常便饭”。
我“家访”，不拘形式，不择时间，有空就去，兴来即走，就像闲云野鹤一般。说起来，大致有这几种情况。
点访式。即选定一个对象，专门去家访。记得某年班里有个学生好几天没来，从平时了解的情况看，肯定是思想出现了波动，于是在某一个下午，请学校里一位大致知道这名学生住家所在地的老师带路，再请班里的数学老师陪同，专程到他家去家访。我们一行三人，骑着自行车，走了十几里，终于来到这位学生家中。这位学生的父亲因为腿受伤在家，我们见个正着。家长见我们来了，忙要下床招呼，我们自然没让，就在这位家长的床前谈话。我们谈了这位学生时而优秀时而糟糕的表现，分析、探寻他心理浮动的原因，而家长呢？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位学生这不好那不好，不满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劝慰他，看孩子要看优点，不能老是找毛病——谁没有缺点呢？家长也认同了。家访的目的达到了，我们便告辞回校，就在学校附近的小排档吃了便饭，再分头忙去。
联动式。即先家访一家，再接着家访与这位同学家相近的另一家。记得某个夏天的一个下午，暴雨之后，暑热顿消，我一时无事，便打电话让班里的一位徐姓同学到她家附近的大路交叉路口等着。半小时之后，我骑着摩托车来到了路口，在徐同学的带领下，进入她家中，可是她父母却不在家。父母不在家也可以，我就与这徐同学谈学习，叙闲话——就是在这样的随意漫谈中，我了解到她家的人口情况、经济情况及父母的工作情况，再打量她家那座破旧的小楼——果然是她平时讲的那样贫寒，徒有四壁，桌椅也破陋不堪。家里人多，收入少，父亲早就不想让徐同学上学了，是徐同学自己执意要上高中的。我不觉流露出对徐同学的敬意。正谈话间，彭同学闻迅喜悠悠地来了，于是我就和彭、徐同学来到了三里外的彭同学家中。彭同学的父母也不在家，但从彭同学的家里小楼和装饰看，我知道了彭同学家境要比徐同学家境好多了，言谈中，也知道彭同学父母比较关心彭同学的学习。半小时后，申同学父亲和申同学骑着摩托车过来了，我大喜过望——早就想去申同学家坐坐，可是他家太远，又找不到，这可真是好机会。就骑着摩托车跟着申同学父亲来到了十几里外的申同学家中。申同学父亲是个知识分子，我们谈得很投机。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告辞要走，申同学父亲哪里肯让，执意让我在这里吃饭。恭敬不如从命，只得从了。在等候期间，由申同学带路，又到了冯同学（我并不带其班主任）家中，了解了他家的情况，可惜冯同学不在。天黑了下来，我就和申同学家里的四个人（父母、兄弟）把酒言欢，喝了两瓶啤酒。饭后，申同学父亲骑着摩托车送我回家，我把摩托车的大灯打开，照着稻田田埂那狭窄的小路，跟着申同学父亲胆战心惊地走了十多里田埂，直到上了大路。
群访式。即一次性家访四到六家。我有一个小本本（学生档案），里面记载了学生家庭的具体地址，这个小本本可帮了我很大忙。有时周末下午两节课后，离吃晚饭大约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周末有时有点应酬，大都是老师们请客酬客之类的），我就喊上同路的几个同学，要到他们家里。这些做有两点优势，一是可以进行“批量”家访，节省大量时间，二是可以有充分的借口婉谢家长的热情挽留。为了“同步”，我当然也骑上自行车，跟着甲乙丙丁等同学啸吟而行。到了甲家，乙丙丁等同学和我一涌而入，家长在家最好不过，叙几句话，喝一杯水，交流交流相关情况；家长不在家也可以，可以打量打量甲家的家境环境，把相关情况了然心中。须臾，甲同学留下，乙丙丁等同学和我继续前行，来到乙家如法炮制。暮色渐起，我就打道回府，去早已约好的酒店里赴宴。不过，这种群访式也有两点不妥，一是如果家长在家，则不能深谈，只能蜻蜓点水，二是不管家长在家与否，都得喝一杯水，结果到后来喝了一肚子的茶水。
家访趣事无穷，可喜据多，尴尬亦有。
最动情的一次家访。某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我在三元中心小学（离家有四十多里）给民师上了课之后，时间还早，就喊上在三元街道的大舒同学到乡下的小舒同学家里。小舒家离三元街道还有七八里，大舒对路线并不熟。我骑着摩托车带着大舒同学，一边走一边问，好不容易到了小舒家。小舒的父亲见我们来了，十分高兴，二话没说，就把我摩托车的钥匙拔去了，坚决让我在这里吃晚饭。没有了车钥匙，想走也是寸步难行啊，只得留下。小舒的母亲现场捉了一只老母鸡，杀了。小舒的父亲拿来鱼网，到自家屋后的鱼塘里捕了几条鱼上来，快速刮鳞，烧了。在他们的忙乱中，我和大舒、小舒来到其屋后，欣赏着大河流淌、白鹅徜徉、稻浪起伏的田园风光，感叹着这“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神韵，漫谈着学习与生活的林林种种（远比在办公室里谈话效果好且随意）。暮色四合，我、大舒与小舒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的小桌前，吃美食，喝啤酒，侃天下，小舒的父亲虽是农民，但手灵手巧，能做木活、开拖拉机、办养殖场，且关心时政，知多见广，我们谈得甚是入巷。八点多，我谢了要走，但这时天气忽变，下起暴雨来了，小舒的父亲说：“下雨天，留客天，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因为第二天还要上课，必须回家做好准备工作。小舒的父亲只好为我找出雨披，让我走了。我在暴雨中骑着摩托车，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跌跌撞撞回到了家。此行虽是辛苦，但心里永远是甘甜的。
最尴尬的一次家访。某年一个下午的群访中，一行人来到一学生家，进得屋中，这位学生先去内室，一会儿苦着脸出来说：“我爸爸不在家。”不在家不要紧，我和学生叙了几句话就继续前行了。后来一个偶然的机缘，了解到当时那位学生的家长其实在家，干什么呢？打麻将——下不来麻将桌。
虽然我现在不带班主任了，但我想，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愿意这样实实在在地进行“家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