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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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才是最重要的

许锡良

    上午正在家里看书写作，老家县一中的龚重雅老师打来电话，真是一种惊喜。问候、寒喧。时光又倒回到那个三十年前的小学时期。他真是家乡的远近闻名的才子，无论书法、诗作还是文章都是非常漂亮的。而且他是一个性格非常温和慈善的人。他那个时候还不叫现在的名字，而叫龚鹏飞。现在的这个名字是他恢复高考，考取学校以后取的名字。他现在是家乡教育界的语文教学的名家。他只在小学时教过我两年，那个时候他也就二十岁左右吧，高中毕业后无事做，在家乡务农，后来小学缺教师，他就这样来到小学里当起了民办教师。每个月的工资收入不够糊口。我小学时是有名的差生，而且连续留级，在教师中也是有一定知名度的。我在小学时成绩很差，又贪玩调皮，没有少被老师体罚，而且有一次体罚还特别重，至今仍然难以忘怀。
   但是，我留级后就遇到了龚老师来教我们语文了。他的歌唱得也很好，每次上语文课只上大半节，其他时间就教我们唱歌，或者讲一个故事给我们听。他讲的故事回想起来主要有两类，一类是《三国演义》里的故事，一类是寓言故事类，讲起来绘声绘色，让我们听到下课铃声也不愿意下课。他从来不打骂学生，而且无论见到什么人，包括学生，而且不论是什么样的学生，都是一幅笑眯眯的样子。他待人极温和善良，对不同的学生也没有什么偏见。有时我们做错了事，或者因为贪玩、偷懒而没有完成作业，他也最多只是皱皱眉头，不多久又开心地与我们说话了。以致使我们感觉以后不好意思再犯了。他的粉笔字与毛笔字都写得极其漂亮，而且每天练习。他也经常写诗，用很好听的男中音给我们朗诵。当时的情景我现在仍然能够记得很清楚。我上小学时，在记忆中阳光灿烂的日子真的不多，作业不交受到体罚、留堂饿饭，考试不及格受到歧视，有时还被无故怀疑偷了同学的东西。想起来屈辱的时候多，高兴的时候少。但是龚老师是少数几个能够给我苦难的童年带来阳光与欢笑的老师。想起来，他还是我上小学时第一次表扬我的老师。那个时候我真是差极了，简直就是没有希望与前途的那类孩子。但是，一次在语文课上，我在班上第一个偶然正确地解释了一个“迫不及待”的词语，他当时就在全班同学面前大大地表扬了我。而且见到我爸妈的时候还极力称赞说，我是一个好苗子，虽然调皮，但是人却是很聪明的。我爸妈对我的信心从此也大增。同时，也使许多同学和老师不再用差生的眼光来打量我。我的自信心从此大增。他那个时候教我们写作文，还说写得好的就由他出钱奖一个练习本。我们特别努力。天天盼望他来给我们上课。可惜好景不长，1977年恢复高考，他去考试，虽然以优异成绩考中了，却因为家庭是右派出身，而不幸被拒之门外，这对我们来说却是幸运的，因为他又因此而多教了我们一年。第二年他又参加考试，再次以优异成绩考取，这一次他真走了。他毕业后留校任教。这一年我刚好留级后读到四年级。就这样，他教过我小学两年。龚老师去外地上学，回来遇到我们时，还会过问我的学习情况，那个时候，小学升初中的比率是十分之一，全乡五百个小学毕业生参加考试，只录取一个班，即五十个学生，我居然在毕业升学考试中考中了前五十名，成功地读到了初中。如果这一生中没有遇到龚老师，我的人生可能就是到小学以七年时间毕业就终结在农村里了。所以，每次想到这件事，我就特别感激。
    后来上高中，龚老师也刚好在县一中教比我们低一年级的语文，那时我在课余时间经常去他家玩，他那个时候住的房子只有一间，约十来平米吧。而且是四十年代的老房子，一家三口就挤在这样的小房间里。但他仍然十分敬业，也非常乐观，歌声不断。我有时私下里把自己写好的作文拿去给他批改，每次他都会有用红笔用极漂亮的字体作出非常详细认真的批语。这样的作文练习本至今还有一些保留在老家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当我在电话里向他叙述这些往事的时候，他说可惜你在读高中时，虽然我也在县一中教书，却没有能够教上我。我说，您在我小学教过我的经历才是最重要的。他在电话里笑了，教小学时懂什么啊，我自己也只是刚从田里洗脚上来的。一个不够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初为人师，而且只是一个民办教师而已，根本不懂怎样教书啊。那时只是想混口饭吃，因家庭的拖累，陷入人生的困境，其实别无出路。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人生最重的阶段仍然是小学阶段。人生越到后来能够像小学经历的那些事情那样刻骨铭心是越来越少了。人越是成熟，能够左右他的人生轨迹的力量就越少。转眼就是三十年过去了。自己也已经是过了不惑之年的人了，龚老师也由当年那个才华横溢的二十不到的青年小伙子变成了过几年就快要退休的人了。想起来，人生如一场梦。今天意外能够接到三十年前教过我的老师的电话，使我再次沉浸在三十前的回忆喜悦之中。
2007年9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