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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两个伙计从网上骂架到闹到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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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0 13:01:2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韩寒诉方舟子侵权在沪立案 新添一名神秘被告2012年02月10日

来源:新京报 作者:牛萌



本报讯(记者牛萌)昨天下午,上海普陀区法院在其新民网官方微博上公布,80后作家韩寒于2月3日递交的起诉方是民(方舟子原名)、刘明泽名誉权纠纷、侵害作品署名权纠纷的起诉材料已经通过审查,上海市普陀区法院于2012年2月9日正式立案。至此,韩寒与“打假斗士”方舟子持续20多天的网络骂战将正式进入司法程序。
昨天晚上,方舟子在新浪微博上转发了立案的消息并提出疑问:“这个被拉来陪绑的刘明泽是谁?貌似不是‘倒韩’的主力。为何告他?为了恐吓普通网民?”不少网友猜测刘明泽是曾经质疑韩寒找人代笔的IT博客作者“麦田”,但方舟子在微博上澄清:“不是麦田,麦田姓阮。我并没有要求在韩寒的作品上署名(我又不是代笔),韩寒却起诉侵害作品署名权,难道是刘明泽找韩寒要署名权,他是代笔?那也应该是代笔者起诉韩寒才对啊。”截至本报发稿为止,韩寒本人及父亲韩仁均、妻子兼媒体联络人金丽华、路金波都未对此事表态。而此前方舟子曾表示,如果败诉,他会赔偿韩寒提出的经济损失,但不会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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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12 03:26:40 | 只看该作者
避免青少年被“文学天才”韩寒误导
——方舟子访谈录


  

  记 者:这场论战开始前,曾有人在网络间发起投票,问李开复、罗永浩之后,方舟子最有可能打哪位名人的“假”,这个投票你看过吗?当时有没有想到会是韩寒?
  方舟子:我没有看过这个投票,但是在几个不同的场合都有人问我以后是否会“打”韩寒,我都表示没有兴趣,当时我几乎不看韩寒写的东西。
  记 者:你不是发起论战的人,但最后成为论战主力,并吸引更多人参与到这场论战中来,你参加这场论战的最初动因是什么?坚持质疑的原因又是什么?
  方舟子:麦田质疑他有代笔的文章我一开始甚至没有去看。后来,看到韩寒用重金悬赏的方式回应质疑,让我觉得很好笑,才把麦田的文章看了,觉得里面有些内容还是有道理的,就发了几条讽刺韩寒悬赏的微博。本来我只是旁观者,没想到韩寒写了篇长篇文章攻击我,把一些我从来没说过的话按到我头上,我只好也写长篇回应,这样就算加入了。然后开始去看韩寒的作品,从他早期的那些被视为文学天才的作品看起,感到震惊,因为那些文章明显不可能是一个初二或高一的学生写的,而是一个中年男子的代笔。如果这个推断能够成立的话,那么韩寒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文学天才,广大青少年都被蒙蔽了十几年了,就很值得挖下去。我之所以投入进去,和韩寒的“青年偶像”“公知”的身份有关,有这种身份的人更应该经得起质疑,因为他们如果有不诚信的行为,造成的社会影响会更恶劣。把一个被包装起来的偶像打破,告诉人们事情的真相,避免有更多的青少年受到虚假偶像的误导,这是很值得的。怀疑、推理、求证,同样体现出科学精神!
  记 者:质疑韩寒,从本质上说是质疑什么?
  方舟子:一开始主要质疑的是他面对正当批评的态度,后来质疑的是他的造假作弊的行为。
  记 者:以前也有人质疑韩寒,但影响远没有这次广泛和深入,你觉得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方舟子:我想是因为我介入了。我揭露造假这么多年,还是很有经验的,也有一定的信誉。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开始不过在旁边评点了几句,就让韩寒惊慌失措,如临大敌。
  记 者:中国拥有全世界最大的网民群体。在大家看来,这场论战已不只是事实真伪之辩,同时还是网民思维之辩,逻辑之辩,言论自由之辩,你如何看?你觉得哪一个意义更大?
  方舟子:这些都很重要,也都很有必要。我一直在说,我是把揭露造假作为科普的一部分,因为对事实真相的探求,对虚假现象的怀疑、推理、求证,同样体现出科学精神。
  记 者:你在论战中始终保持高效率,并迅速搜集和掌握各种有效信息,你是如何做到的?有人质疑你背后有一个团队,这个团队存在吗?
  方舟子:我没有团队,但是有很多网友主动通过各种途径向我提供信息、资料,我自己也做一些搜集的工作。同时,我写这种论战文章也是驾轻就熟,一般用一两个小时就可写一篇。
  记 者:你有没有注意到,好多和你一样质疑韩寒的人,是看了韩寒方的回应后才加入战团的?你如何看这个现象?这是不是给了你更多自信和动力?
  方舟子:有一部分和我一样,是因为对韩寒的那种态度不满,还有一部分是看了韩寒的回应文章,觉得写作水平太差,与以前读到的反差太大,反而相信了以前的文章有代笔。不少网友都写了很好的分析、评论韩寒现象的文章,有的写得不比我差。他们的确给了我更多自信和动力。“网络粉丝也是分档次的”
  记 者:你如何看网络粉丝这个群体?某网站微博调查,在这场论战中网友支持韩寒的占多数,支持你的占少数,你如何看这个结果?
  方舟子:网络粉丝也是分档次的。有的有自己的判断力,也有的不管偶像说什么都叫好,有敢批评其偶像的就群起而攻之。我批评韩寒的文章一贴出,几秒钟内就是骂声一片,这些人显然根本不去看我的文章写的什么就开骂。韩寒的粉丝在网络上很多,而且是有组织的,如果网络调查表明支持韩寒的网友占多数,并不奇怪。我不会在乎这种调查结果,甚至不在乎有多少人支持我。即使所有的人都反对我,我也会坚持把事实的真相揭开,更何况支持我的人还不少,而且写了很多高质量的文章。“偶像,当然可以有阴暗面”
  记 者:你觉得网络产生的偶像和现实生活中的偶像,哪个更值得信任?偶像可不可以有阴暗面?偶像应该如何回应质疑?
  方舟子:互联网刚兴起时,有一幅著名的漫画,叫“互联网上没人知道你是一条狗”。由于网络的虚拟性质,更容易包装偶像,也就更不值得信任。一个人成为偶像,只是因为在某方面比较突出,例如有体育、娱乐才华,其他方面未必比一般人强,当然可以有阴暗面。偶像作为公众人物,应该宽容质疑,对质疑做出理性的回应。
  记 者:在这次论战中,你觉得微博发挥了一个什么作用?你觉得这次论战会给微博带来什么变化和影响?
  方舟子:这场论战,主要是在微博上引发和进行的,微博互动性、传播性强的特点,让这场论战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同时也有一些出乎意料的反响,显得格外好看,很多人说比春晚还好看。可惜韩寒本人不开微博直接面对网民,否则这场论战会更加精彩。这场论战会吸引更多的人上微博来。“法院不应该介入学术争论”
  记 者:你因为打假而参与了十多起诉讼,胜诉的案子多还是败诉的案子多?你觉得诉讼是不是打假的终点?
  方舟子:这十多起诉讼有些一直拖着没有审,已判决的案件,我败诉的有三起,胜诉的有四起。法院不应该介入学术争论,也没有认定学术真假的能力,所以不管诉讼是胜是负,都不影响打假的结果。例如,以前肖传国在武汉起诉我侵犯名誉权,他胜诉了,但是大家都知道,他胜诉并不能表明我就是错的,以后事情的发展更进一步说明我对他的揭露是正确和必要的。
 
                                 作者:田朝晖(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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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13 09:04:05 | 只看该作者
媒体剖析方韩之争:争论让意见领袖不再是神话  2012年02月08日新民周刊
新民周刊201204期封面

韩寒庆幸留下手稿这一有利证据,有信心打赢同方舟子的官司。 受访者供图

李开复面对方舟子的质疑,选择道歉,与方“和气”收场。 图IC

图表:韩寒被疑作品由团队捉刀 悬赏两千万求证据。CFP

  方韩不再是神话
  狮虎之战,哪个为王?
  百科答案:生活在不同的纬度,两者不可能较量。本题无解。
  但,今年春节,“狮虎相遇”, 方韩掐架。貌似零概率的较量爆发。
  两个网络巨人而且还公知着哪,咋瞬间沦为普罗消费、大众玩资?那个叫做“麦田”的大概永远不会想到自己会像突尼斯自焚小贩一样,宣布了一场消费的结束,又引发了一场掐架的开始。
  比较夸张的说法是:几乎所有的微博都“站队”了——所有——从公革到公知到公痴到公务到公草,微博上凡能走两步的都兴致勃勃地来上几句,予生也晚,没见识过延安整风,印象里只有“文革”晚期的“尊法批儒”运动才如此癫狂和混搭。
  更具“整风”味道的是“被站队”,只要你走步,不把你划入“方队”,就是“韩队”,你自以为乖巧狡黠,那就是更讨骂的“骑墙”……
  滤过万千口水,渡劫无数魔障,这场掐架的唯一意义在我们看来无非就是:“方韩不再是神话”。
  且看“青年意见领袖”,悬赏在前,兴讼在后,向来笑骂“谁都别装”的他,忽然比谁都装,装苦读、装渊博、装法治、装无辜、装哀兵——我们宁可相信没有“代笔门”,但是韩少不装的神话“啪”一声破了。
  一直擅长江湖“私了”的韩寒,居然拦轿报官叫起了“法官!警察!”唬得我等一愣一愣,好比“白相人阿哥”,忽然也扛上了派出所——“他这是怎么了”?!
  韩少的表现与大家所期望的“韩寒”反差太大,其潇洒倜傥何在?其恣意嘲骂何在?怎么人到三十就“急吼吼”地大裤衩也拖出来了?无论悬赏,还是诉讼,皆非韩氏风格。因为,无论麦田,还是舟子,他们的“质疑”迄今都不足以致命。假如是过去那个韩寒,其自信、傲慢、诡谲、嘻笑乃至自嘲,不将对手打得屁滚尿流才怪!
  再看“打假斗士”,同样水准大失,准头大失,我们拼死保护他的质疑权利,但也拼死质疑他的逻辑证据;我们拼死保护他的孤胆勇敢,但也拼死规劝他的偏执意气;迄今为止方舟子只提出了一些自称为合理的怀疑,并不构成证据、特别是法律意义上的证据。
  原来一旦他“意气用事”就远远不是“百战百胜”的!所谓“大小百余战,所向披靡”的方氏神话何尝不也轰然倒地!
  两个神话都“啪”地破了,狮虎相争,两败俱伤,平心而论,这是大家最不愿看到的。但撇开狮虎之争的种种意义不谈,只取一瓢足矣,那就是现代中国不再有神话,现代中国也不需要神话,当年哪尊大神不都走下神坛?皇天后土,还有谁能再“装”下去呢?
  都说人话吧。尚飨!(主笔 胡展奋)
  韩寒:我是被逼无奈
  记者—应 琛
  我从来没有上过神坛。我常说,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我在我的书里写的是我只是一个被灯光照着的小人物,也没有说我是神坛上的。而方舟子才是自己感觉在神坛上的人,只有在神坛上的人,才永远不道歉。
  这一次,韩寒不再淡定,甚至可能还有些蛋疼。
  一场主题为“韩寒是否人造”的论战,因为有了方舟子的加入变得高潮连连。
  在方舟子甩出“连环炸弹”后,韩寒方于1月29日正式对外宣布,已委托律师在上海向方舟子提起诉讼,索赔10万元。
  近日,韩寒接受了《新民周刊》的专访。采访中,他一再强调自己没有代笔并希望他的读者能够更加理性地对待方舟子及其支持者。
  其实,对韩寒而言,是否代笔只是一个表象,对其才识和才思的怀疑才是质疑的实质。
  正如韩寒在博客上的表态:在未来会“用作品说话”,以证清白。质疑者以及背后沉默的公众,甚至韩寒的粉丝,更多渴望看到的也正是韩寒扇动翅膀时鲜活羽毛下的金色光芒。
  所有恨我的人这次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新民周刊》:方舟子正式公开质疑你到现在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有人觉得,按照韩寒的性格,应该在关键时刻才拿出手稿这一“重磅炸弹”式的证据,让方舟子无话可说。这次拿出手稿,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韩寒:其实不是这样的,因为我知道即使拿出手稿,方舟子也不会认。他可以说你的手稿是以前就抄好的。而且我觉得,我这些东西拿出来越晚的话,相信方舟子的人就越多。到最后人们都失去兴趣了,认为我的文章就是有人代笔的,那时再拿出手稿的话就一点用都没有。我肯定要在第一时间把所用能证明我的东西拿出来。
  按理来说,是谁主张谁举证。他主张的话,应该是他来举证,但他却没有任何证据,完全靠他的猜测。我这样做是希望有个司法机构能够鉴定,你可以说司法不公,但没办法只有那儿可以鉴定。总不能让方舟子来鉴定吧,万一方舟子烧了我这些东西怎么办?所有对他不利的,他都是视而不见的嘛。
  《新民周刊》:换句话说,是不是你认为随着这次事件的进展,再不起诉的话,相信方舟子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韩寒:起诉真的只是因为不能够开这个先河。开了这个先河,所有的文字工作者都会倒霉,包括记者也是这样。当同行想搞你的时候,就会拿出这个手段来搞你。因为这个手段被证明是可行的。这不是相信他的人多,还是相信我的人多,这件事情本身就是荒谬的。我的文章手稿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只要有人相信他,对我来说就是不公平的。他的行为伤害了我的尊严。
  《新民周刊》:有法律界的人士谈到这样一个概念,他们觉得代笔这件事,只要两厢情愿,不应该上升到法律的层面,方舟子固然有错,但韩寒也太较真了。
  韩寒:这是我写作的名誉所在。我告到法庭并不是希望判方舟子什么,只是希望可以鉴定我所提供的全部证据。
  《新民周刊》:什么时候决定起诉的?
  韩寒:节前我就已经想起诉麦田了。就是因为法院没开门,才拖到了现在。
  《新民周刊》:原来你早就决定起诉麦田了。
  韩寒:对。起诉麦田更多的是因为《萌芽》和新概念比赛那一块,因为他说我们比赛的公正性有问题,但也是仅凭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后来,他向我道歉了,我也接受了他的道歉。
  《新民周刊》:但现在李其纲还是要起诉麦田,麦田却又重新站出来说要质疑你到底,好像道理上有点说不通。
  韩寒:很多时候人就是为了报私仇。有多少人喜欢你,就有多少人恨你。这次终于让所有恨我的人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新民周刊》:起诉的程序进行到哪步了?
  韩寒:法院还在受理,正在对材料进行鉴定。(最新消息:上海市普陀区人民法院证实,2月3日韩寒已委托律师到普陀区人民法院正式递交相关诉讼材料。)
  《新民周刊》:家里人对你起诉表示支持还是觉得你应该一笑置之?
  韩寒:没办法一笑置之。因为以前没有人会相信韩寒的文章是别人写的。但现在一百个人里就算只有五个人相信韩寒的文章是有人代写的,他们就会去传播。
  《新民周刊》:有人认为手稿只能证明是那个年份,是你写的,但不能证明是你原创的。
  韩寒:那我就没有办法了。除了手稿,我还有家书,同学们也能替我证明。我如果拿出这么多东西还不行,那其他作家怎么办?
  《新民周刊》:方舟子在接受采访时也说,在上海起诉可能会有失公平,会不会考虑异地?
  韩寒:不会。无论怎样,你赢了的话,方舟子可能会说法院不公,他怎么都会把自己放到一个受害者的角度。但这件事的受害者是我,他才是一个加害者。现在变成,受害者反而要不停地拿出证据,加害者只要靠想象。
  《新民周刊》:现在你起诉了,局面恰恰就变成你要拿出证据来证明你没有代笔。
  韩寒:因为我不证明,越来越多的人会相信方舟子。有些人是不会站在文学创作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的。这种传播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其实是很致命的。而人们往往又乐于听这些传言,对我来说挺无奈的。这种情形我相信可能不会在其他地方发生,也许这里才有土壤。
  起诉不等于求助体制
  《新民周刊》:从开始到现在你的情绪变化是怎样的?
  韩寒:其实我一直是挺愤怒的。一个写作者受到这样无理的(指责)是很悲哀的。我都有那么多证据了,还能有人不断地在那里质疑,还是无奈和失望更多一些。
  《新民周刊》:方舟子这个对手也挺棘手的。
  韩寒:我不认可他是对手。从他的文字来看,他就是要来抹黑我的,就是把一个人往死里整,说一些有的没的。
  《新民周刊》:你一贯给人的感觉是以“玩”的心态对待一切,为何这次在对待方舟子的态度上显得不那么轻松?
  韩寒:我没有办法轻松啊!对于方舟子来说,他一口咬定我的文章是别人写的。方舟子其实是有一定受众,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他在那里打假又在拿不出任何的证据情况下这么说我,这对于任何一个作家来说,都是最大的伤害。
  所以我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在晚上调侃他几句)。因为调侃,别人会以为你心虚,为什么不正面面对他的质疑。实际上他的质疑我确实没法回答,比方说,采访中我说我睡在下铺,他觉得为什么你小说里却写你睡在上铺。他拿学术打假的一套东西去打一部文学作品,这本身就是关公战秦琼的事情。如果我要解释的话,我一辈子解释不清楚。明明我书里写5月4日那天下雨,结果他一查5月4日是晴天,所以我是一个骗子,这就没完没了了,我觉得。
  《新民周刊》:你的意思是以起诉的方式就能结束他这种“没完没了”的行为?
  韩寒:当然结束不了。因为方舟子认为法院的判决说明不了问题,他永远也不会道歉。法院的判决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起诉只是证明我的态度而已,这件事情不能成为迫害作家的一个先河。否则的话,即使我有手稿,我有书信,你还来质疑我并且还有很多人相信你。这就等于开了一个先河,当你看一个作家不顺眼的时候,就可以没有观点之争,没有文学之争,直接来这一手。谁先说文章不是你写的就占了先机,作家没法自证。且不说我还有这么多证据,那方舟子怎么证明那些文章都是他写的?
  《新民周刊》:现在也有这样的看法,韩寒的文字言行向来是站在体制的对立面,勇于说出事实,向往自由的,这也是很多人喜欢和欣赏你的原因。但这次的事件,韩寒最后又乞灵于体制,难道以前他都在装吗?
  韩寒:我觉得这并不矛盾。你受到了伤害当然是上法院。我知道法院有很多不公。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要给自己一个证明,难道把我的手稿给方舟子?我想不出任何的办法了。我觉得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我想不出任何办法了。
  这跟体制不体制没有关系,而且我也不是一个反体制的人。我反的是很多的不公。
  对于法院……我觉得……反正……我以前其实也打过两三起官司,也都是关于著作权的,因为没有办法,那个时候。
  事实上,不管我怎么做,他们都会挑出错来。如果不去法院起诉,很多人又会说你是不是心虚,一方面在说方舟子诬蔑你,一方面又不去法院起诉,明显就是心虚。其实怎么做都是错的。
  《新民周刊》:会不会担心因为这样的举动而流失一部分粉丝?
  韩寒:为什么?因为他们觉得我永远不可能上法院?确实,法院在体制内,但这不叫求助于体制。就像我也接受了十几个媒体的采访,其中也有新华社的,难道要说韩寒求助于新华社?如果新华社要采访我,我拒绝的话,那这样只去采访方舟子,文章出来就会是他的一面之词。
  《新民周刊》:你刚才说他的点都找得很准。抛开这件事,你觉得方舟子是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韩寒:那他的身边为什么几乎没什么朋友?我不觉得他聪明。一个人的聪明不是这样来体现的。如果硬要说他聪明,那也只能说明他整人的聪明,就是说只能体现出他很有资格成为康生和姚文元。
  我确实没有读完《二十四史》
  《新民周刊》:想到过有人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质疑你吗?
  韩寒:当时没有想到。因为我觉得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去打假的。文章是观点之争,他也争不起来;我的学历,本身就是初中文凭,还有什么可打的;我的赛车成绩,也都是真的。但我没有想到,他会想出这么一招。其实是挺阴的。
  《新民周刊》:在方舟子质疑你之前,你对他的印象是怎样的?
  韩寒:之前对于他的有些打假还是挺关注的。但从他开始搞王菲、李开复、李承鹏和于建嵘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有点莫名其妙了。每个人都有他的缺点,在2008年接受采访肯定与在2004年接受采访时有些出入。方舟子就会用这些自相矛盾的地方来证明这个人人品有问题,事实上这些是不成立的。但很多人又都乐于见到他人的偶像垮台,于是就在旁边起哄。方舟子恰恰就是利用了人们这样一种心理。
  《新民周刊》:在你看来,方舟子加入这场论战的起因是什么?
  韩寒:我一开始觉得也很奇怪。方舟子最早在微博里大致是说我“一边悬赏,一边又在删除证据”。事实是,我那些文章是在2008年就删除了的,因为那些写的都是一些生活琐事,放在博客里很幼稚。但方舟子突然跳出来这么说,会让人觉得韩寒很心虚,在销毁证据。我只不过是指出他这样做不严谨,不科学。可能是这样就激怒他了。
  《新民周刊》:你认为是你的回复激怒了他。但也有人认为,是你悬赏了两千万让人来帮你找出代笔,方舟子只是接受了你的邀请,你现在却要反过来告他,好像做得不太厚道。
  韩寒:不是这样的。我悬赏两千万的原文是说,有任何人可以证明他的亲朋好友在为我代笔,那个人就可以拿两千万。因为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事可以做到密不透风,如果你在给一个人做团队工作,你身边的亲朋好友肯定是听说过的。我只是鼓励大家“人肉”,但方舟子做的是捕风捉影,只是说我的文章肯定有人代笔,其实是偷换了概念。
  方舟子特别擅长玩这种偷换概念、断章取义、掐头去尾的手段。所谓的领两千万,其实很简单,你把我所谓的写作团队或者是幕后代笔找出来,但必须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是在抹黑我。其实,他在做什么他心里是很清楚的。
  《新民周刊》:对于这次的事情,有说是质疑、也有说是打假、还有说是诽谤……你自己是怎样来定义的?
  韩寒:我不同意任何的叫法,我也不给它做任何的定义。
  《新民周刊》:但方舟子一口咬定,对你的质疑属于学术批评,不是诽谤。你怎么来界定?
  韩寒:你可以说我文章差,你可以说我人品差,都没有问题。但你说我的文章是有人代笔的,而且百分之百肯定。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文学批评的范畴。你见过全世界有这样的文学批评吗?文学批评到现在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有上来就批评这本书不是这个作者写的吗?
  《新民周刊》:如果方舟子他的文章还是那么写,但不做结论,只是说经过他的分析,韩寒的文章可能是有人代笔。这样可以吗?
  韩寒:我觉得也可以。但以他打假的身份来讲,是不厚道的。因为他没有任何的证据。那就意味着,他以后要是看哪个作家不顺眼了,就可以找出那些不成立,但却有蛊惑力的(证据)。到后来,他就是为了报私仇。他先证明我不诚实,说谎,因为我读《二十四史》……
  《新民周刊》:对,这也是很多学者比较质疑的一点。因为《二十四史》好像有几千万字,没几个人敢说读完了。
  韩寒:我当时的原话是这样的:我很喜欢读书,我彻夜地阅读《管锥编》、《二十四史》……当然里面有我表达得不严谨的地方,我当时读的是《新唐书》、《旧唐书》还有《明史》,《二十四史》当然是读不完的,但一一列举又显得很繁琐。《二十四史》太多了,我没买全,我后来还买了一个简史,因为白话文更易于阅读,但我也没有读完。我只是说我在彻夜阅读这些书。但方舟子马上偷换概念,说我读完了《二十四史》。他的第一步就是曲解我的话从而说明我是个骗子。
  博客本身也是文学作品,我的确写得不够严谨。但人所有的采访说话中都会有一些漏洞,你如果要抓住这些漏洞,反复攻击和放大的话,任何一个人都是会被搞垮的。尤其当你去攻击一些名人时,讨厌这些名人的人肯定存在,他们就会不停抹黑。现在看来,对一个作家最抹黑的方法就是说文章不是他写的。方舟子的动机是非常明显的,可能就是我写了文章说了他两句,他就用他的手腕(给你点颜色看看)。
  《新民周刊》:方舟子这次还质疑你的父亲可能是你的代笔。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父亲在之前接受采访时曾经说过“韩寒”是他的笔名,是不是从那时起就有人怀疑过你父亲是你的代笔?
  韩寒:我父亲用这个笔名是在我出生前,我出生后他就不再用了。他用这个笔名发表过一两首爱情的诗歌。我父亲是在《故事会》上写农村题材的爱情故事的。他连英语都不会,他根本不可能帮一个高中生去代笔,这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新民周刊》:也就是说,怀疑你父亲是你的代笔只是从这次事件开始的。
  韩寒:因为他们一开始说我的文章是有团队写的,后来发现我没有团队。又说我早期的文章是由路金波策划的,后来发现路金波当时在罐头厂工作。最后只能说是我父亲了,于是就在我的文章中找出有很多中年人习气的地方,比方说“肚子”写成“肚皮”之类的。虽然有些人听来很可笑,事实上,真的会有人相信的。
  《新民周刊》:就像方舟子质疑你那篇《杯中窥人》中的纸团一样,那团纸到底是什么纸?
  韩寒:那是一篇文艺作品。虽然是一团纸放在里面,我把它写成布。当时在场的就只有李其纲、我和一个监考老师。我父亲出去买东西了。说法不一,只是因为过了十三年,谁都记不清了。而且真的是因为没有串通,才记不住,串通了才能口供一致。
  这个事情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当时我们家住在50平方米的房子里,去市区都是打车的,怎么可能去操纵全国性的新概念作文大赛。如果有人能操纵,也绝对不是我父亲。绝对其他人就操纵,去拿奖了。
  《新民周刊》:除了新概念作文,被重点质疑的还有你的《三重门》,方舟子说你和你父亲在说法上有出入,你现在能回忆一下当时写书的情形吗?比方说,你说过自己写作不喜欢被别人看,但又说《三重门》是同学们看着你写的。
  韩寒:我写作确实不喜欢被别人看,但那是在课堂上没办法,同桌都会看。然后我觉得写的好的地方也会读给他们听。但是到后来,我不喜欢写东西的同时后面站着一个人看。写完了当然喜欢别人看啦,这是人之常情。但方舟子又偷换了这个概念。
  另外,在写《三重门》的时候,我父亲说了一个写作时间,我又说了另一个时间。这的确是记不清楚了。说实话,当时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一般,我比较叛逆,我父亲因为我成绩比较差,对我比较失望。我是写完《三重门》才跟我父亲说的,所以父亲问细节,我也是顺口跟他这么一说。
  方舟子才是站在神坛上的人
  《新民周刊》:所以你还是坚持作家这一职业的特性是无法自证的,只是无奈地想通过起诉来制止住这样的先河?
  韩寒:因为我已经拿出了大量的东西来自证我自己,而且没有人能够拿出比我更多的东西了。如果还有人在怀疑我的话,完全是没有道理的。一开始也有人给我提供了方舟子的一些不严谨的证据,但我都没有采信并攻击他。他想的就是搞臭我,但我跟他不是一类人。
  《新民周刊》:在跟你有过笔战的这么多人中,方舟子属于什么级别的人?
  韩寒:脏!完全不是跟你讨论观点的。你提出的反驳或者说他说错的地方,他也从来不会道歉。他做的就是挑动情绪,让所有人来反对我。这就是他一贯打假的套路,但我就是不明白他这种套路在中国怎么这么有市场?
  《新民周刊》:或许是因为他有几次假打得确实很成功。
  韩寒:他这次只能说是太胡闹了。我相信对于我来说,我的下一本书依然会畅销,下一篇文章依然会很精彩。但他下一次打假的话,恐怕有很多人会觉得他是不是又在胡闹了。
  《新民周刊》:就如方舟子一直说韩寒是“神”,你认为你的成功和你的年龄有关吗?
  韩寒:那当然。而且我也不认为《三重门》写得有多好,模仿梁实秋、钱钟书,其实挺做作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少年假装老成,为赋新词强说愁。喜欢文学的人,还是能感受到其中的做作的。
  方舟子说17岁的人不可能写出这样的文字,但我就是写出来了。(新民周刊:所以说你成功了。)对啊,很简单,我就是写出来了,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写出来的,在课堂里写出来的。现在回头看就是挺“装B”的,这就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刚进入到文学殿堂时进行的一些模仿。现在却成为了一些质疑的焦点。
  《新民周刊》:网上也有文章认为,“质疑韩寒有代笔”可能是没有意义的。但以前的韩寒给人的印象是“端在那里”,通过这件事,曾经那个好像不能被质疑的韩寒有被拉下神坛的感觉,从这个角度来看,“质疑”本身是有意义的。你个人怎么觉得?
  韩寒:首先,我从来没有上过神坛。我常说,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我在我的书里写的是我只是一个被灯光照着的小人物,一直有人在批评我,说我写得差,我从来没有上神坛的感觉,包括之前说我是“公民”之类的,也没有说我是神坛上的,一直有人源源不断地骂我。
  而方舟子才是自己感觉在神坛上的人,只有在神坛上的人,才永远不道歉。如果我发了一条微博,但我发现是一条谣言,那我肯定会道歉。但方舟子就只是删了,之后完全不提了,包括这个谣言造成的伤害,他也完全不提。任何人被他这样去纠错的话,都会被纠出一点错,一点纰漏来,包括他自己,他自己就是一堆大纰漏组成的一个人。
  《新民周刊》:但像这次这么大规模、长时间对你的质疑确实是第一次。
  韩寒:对。因为这次并不是质疑我文章写得差,这质疑不了这么长时间。这次他们找到了一个点,一个他们没有证据但又可以蛊惑很多人的点。我也没有想到会持续这么长的时间。
  《新民周刊》:因为碰到了方舟子这么一个不依不饶的人。
  韩寒:也不是。是因为天涯和猫眼看人这两个论坛,他们在论坛里写类似的文章来证明我的文章不是我自己写的。方舟子所有的论点都是摘自这些论坛,他只是一个搬运工而已。
  他们的行为已经超越了质疑。好在我有一定的读者,我有很多的证据,我可能垮不掉,而且我本身也不在神坛上。但对于别的作家,可能已经垮掉了。
  愿在肯德基与方舟子对质
  《新民周刊》:这件事对你的影响有多大?
  韩寒:感觉很失望。但也有好处,让我更认清了现状,对我以后写文章也许会有帮助。
  《新民周刊》:有想过以这个事情为题材写什么东西吗?
  韩寒:没有。
  《新民周刊》:你的下一本书就是你的手稿集?
  韩寒:手稿集是亏本的,卖十元钱一本,4月1日出版。
  《新民周刊》:除了要出的手稿集,有没有其他计划?
  韩寒:我有一段时间可能不想写书了。我感到深深的失望,一个作家拿出手稿,拿出笔记,拿出家书,却依然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起哄说文章不是他写的。包括起诉到法院这么做,也并不关体制内还是体制外,我只是觉得很悲哀。
  《新民周刊》:换个轻松点的话题,你在展示了家书之后,很多人想问这么漂亮的字是怎么练成的?
  韩寒:我的字还一直都挺漂亮的,我也没有怎么练。我爸爸的字也挺漂亮的。但我们的字风格不同,我的字更硬一些。练字最重要的是结构,结构漂亮了,一切就漂亮了。结构是最难的。但可能我对结构天生就比较敏感,所以入门就比较快。
  《新民周刊》:在你父亲那篇《说说我自己》里,写你在没有工作的日子,都是每天晚上七八点开始读书,写作,有时要通宵。但从你的文字和博客里感觉你是比较爱玩的人。真实的你是怎么样的?
  韩寒:其实我挺爱玩的,但同时我也比较顾家,挺宅的。我的性格是外向兼腼腆。所以麦田那个时候说我总是在比赛的时候写文章。其实比赛那一周是我最闲的,就周日那天比赛,之前的几天都是车检之类的。到了外地,我就窝在酒店里,只能写文章。所以我大部分的小说都是在那个时候写出来的。
  《新民周刊》:现在还保持了每天几万字的阅读量,但不看书了是吗?
  韩寒:很少看书,因为我觉得看书多,再诚实的作家也容易模仿。但我希望有大量资讯,人不能不阅读,需要不停学习。
  《新民周刊》:有了妻子和女儿之后,生活有没有变化?
  韩寒:还是跟过去一样,晚上他们都睡觉了,我就在那里写。麦田说,我白天8点起来比赛,但凌晨1点还在写作,是不可能的。但我对来说,没什么困难,习惯了,可以做到。
  《新民周刊》:关于这次的事情,你将来会告诉你的女儿吗?以什么样的方法?
  韩寒:当然会。以开玩笑的方法:你看这些人多无聊。其实,这次要求法院判决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等到有一天女儿长大了问爸爸的文章是不是别人写的,我可以告诉她,爸爸是被冤枉的。
  《新民周刊》:方舟子说愿意在别的合适的场合,比如没有粉丝在场的直播,与你当面对质。
  韩寒:随意。他可以问我任何问题。我也可以向他发出邀请,因为是他先来质疑我。
  《新民周刊》:你有没有这样的打算?
  韩寒:可以啊。在肯德基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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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13 09:04:47 | 只看该作者
方舟子:我合理怀疑  记者—贺莉丹
  我没有在神坛上。因为我一直在讲科学、讲理性,相信我、支持我的人,他们对待我不会像对待一个偶像一样。我也从来不觉得我是“青年偶像”,我特别反感这种称呼。本来我就是一直在打破偶像,本来我就是要跟那些“青年导师”、“人生导师”对着干的,也揭露了那么多“青年偶像”。我不需要神坛。
  2012年2月3日,方舟子在北京接受了《新民周刊》记者的独家专访,在两个小时的时间内,畅谈他参与“韩方论战”的过程,他的一些经历与感触,以及他对于他的打假之路的看法。
  这位以学术打假闻名的新语丝网站负责人,近来因明确指出韩寒作品“代笔”、“被包装成文学天才”,引发舆论关注。采访当天,因最近频频为此事发声,方舟子的声音略微嘶哑,但语调缓慢温和,神采奕奕。我们也试图还原他的想法。
  “如果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是一个中年男人为韩寒代笔,我们为什么不接受?”
  《新民周刊》:我看到有人在你微博上留言问,是谁在幕后指使你做这件事情的?
  方舟子:这不很好笑吗?谁觉得有谁在幕后指使我,就应该把这个幕后人找出来。
  看过整个事件过程的人都知道,我是被动的,可以说是韩寒在背后指使我,我作为一个看客评点了几句,他就硬把我拉进去了。
  《新民周刊》:你针对韩寒的这场交战,是否因私而起?
  方舟子:我跟韩寒不认识,我一直对也他不感兴趣。在不同的场合常有人问我,打完李开复之后,下一个目标是不是就是韩寒了?但我都不感兴趣。在我看来,韩寒就是一个娱乐明星,我没必要跟他计较,我(之前)基本上没看过他的文章,虽然他的文章在网上传来传去有时传到我这里,包括“韩三篇”什么的,我觉得写得不怎么样,根本就懒得看。这次麦田开始质疑韩寒的时候,很多网友把麦田的文章转给我,我瞄了一眼,觉得太长了。
  我开始感兴趣是因为韩寒的应对方式,他用2000万元重金悬赏,赌咒发誓等等。我觉得韩寒这个样子有点气急败坏。麦田是有根有据进行合理的怀疑,你可以说有些分析可能有漏洞、牵强附会、用的材料不够准确,但人家不是在诬陷你,人家是很有根据的,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一个作家,面对这种合理质疑,你应该心平气和地给人家一个回应,别有时显得气急败坏。这时我想,是不是韩寒真的被打中要害了?
  我这才去看了麦田的文章,我觉得麦田说得有道理,就在微博上发了几条,调侃韩寒的悬赏。当时还有一个认识韩寒的人跟我说,韩寒现在压力很大,不要打他了。我说,这么几条,说了就完了。我就是一个旁观者。没想到当晚韩寒马上写了篇长文《正常文章一篇》攻击我,捏造了一些我根本没说过的话,那我必须要澄清了,就写了篇文章回应。他又写了《人造方舟子》、《孤方请自赏》等文章继续攻击我,说我造谣、断章取义等等,我当然要写文章回应他。
  我看了他回应我的这些文章,写得颠三倒四,语无伦次,我感觉这个人是不会写文章的。说韩寒是“少年文学天才”,竟然写出这种水平的文章,而且不是随手写的,他自己都说改了很多次,我觉得奇怪,这种人怎么能当作家?他的名声究竟是怎么来的?他以前的文章是代笔的吗?我将信将疑,才去看他早期的文章。
  《新民周刊》:到目前为止,你看过多少韩寒的作品?观感如何?
  方舟子:我就是看韩寒前期的作品,看得很慢,仔细推敲。
  《三重门》我还没看完,很长,但韩寒前期的那些文章,我从两篇《求医》、《书店》开始看起,他这些文章很正常,文笔很好,很老到,跟他现在写那种回应我的文章完全不一样,反差太大!一个作家的文风可以变,但文笔是不会蜕化的,只会越来越好。
  再仔细看一下他前期的文章如《书店》、《求医》、《三重门》,就会觉得,那不可能是一个14岁或者16岁的小孩写的,那种文风就是在模仿钱钟书的,是一个很熟悉钱钟书的人写的。如果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对钱钟书的书很熟悉、又有一定文学天赋,他有可能做得到;但有一点他是没法模仿的,就是这种人生阅历,还有这种时代烙印,因为他没有经历过那个阶段,除非他是有意要写上世纪70年代的情况,看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向大人了解等等再写上一篇,这有可能。但韩寒不是,他号称他写的是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事,但他写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把以前的事也写进去了,这就比较奇怪了。还有那种不知不觉体现出来的心态,不是故作老成,就是一种中年男人的心态……
  特别是我看了韩寒14 岁写的《书店(一)》以后,我觉得这绝对不可能是他自己写的,肯定是有一个中年男人代笔的,写完以后用韩寒的名义发表,因为他爸以前用过一个笔名就叫“韩寒”。
  就目前韩寒早期的文章即两篇《书店》、《求医》,可以反映出,这个写作者是一个中年男人,经历过上世纪六七十年代、80年代,体弱多病,有一定的文学创作水平,有一定的文史知识……这都符合他爸的特征。现在可以肯定的就是,韩寒这些早期的作品不是他写的,是代笔的。但我不能肯定代笔的就是他爸,说不定背后还有高人。
  《新民周刊》:目前看来,这些似乎都是你的推论。因为一个僵局是,对于文学创作来说,代笔是很难证实也很难自证的。
  方舟子:但如果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是一个中年男人为韩寒代笔,我们为什么不接受这个结论?为什么要说是一个14岁或16岁的小孩在模仿一个中年男人?这种人生阅历是模仿不出来的。
  《新民周刊》:现在争议最多的是,这次的论战并不发生在你擅长的科学领域,而是在纯文学领域。韩寒就认为,很多人不理解文学的虚构、夸张的成分,如果按照科学的角度研究文学,很多作品都是假的,他说,“如果一个作者写散文的当天外面在下雨,而他写的是晴天,难道就意味着这个作者作假吗?”
  方舟子:你把下雨想象成晴天,可能是为了配合文章的某种情绪,你可以有合理的想象,这无所谓,我不会因此说你是作假。
  但比方《求医》中描写看病的那个情况,他爸和他都一直在说这写的就是1999年1月韩寒到上海一家大医院看疥疮的经历,为了证实确实如此,他们把病历贴出来了。韩寒也一直强调,这是他真实的经历。但这恰恰证明了他不是在写那次求医的经历。他可以说文学有想象,可他为什么想象成了他去的是一家上世纪70年代的那种小医院?为什么他讽刺的不是上世纪90年代末大医院的种种弊端,给人的感觉是讽刺的是上世纪70年代那种小医院的弊端?这就很奇怪了。你可以有想象,可能你的想象也有一些夸张的地方,但你不能夸张到穿越时代,穿越到二三十年前去了。也许有一两点你解释得通,但这十几处的疑点,为什么都指向了同一个结论?这就很难说清楚。我是觉得这篇文章可能早就写好了,韩寒得了疥疮,痒的症状有点像,《求医》也是写痒,就给安了一个由头。
  前期我只是打个基础,列出对韩寒写作能力、创作过程的质疑,让大家产生怀疑其中有作弊的可能。所以我写了一篇质疑他写作能力的《“天才”韩寒的文史水平》,一般来说,能写出像两篇《书店》、《求医》这种文章的人,作文、语文应该很好才对,但当时韩寒的语文居然经常不及格;另外,我也指出韩寒的一些代表作在创作过程中描述的自相矛盾之处,以及他本人前后的描述、他和他爸或其他当事人的描述自相矛盾之处。
  第二阶段,我继续分析韩寒的作品,基本上就可以肯定不是他写的。这个阶段我还没有完成,我后面还要分析他的作品、视频、访谈,这也很能说明问题。一看他的视频就觉得,他说的话,完全不像是一个文学天才或一个很有思想的人说出来的话。包括在他以前多次的访谈中,他一再回避谈他的著作,一问三不知,这完全不像一个作家,作家是很喜欢谈自己的作品的。你看他的访谈视频,他说话很流利,表达很好,但这只限于谈到他感兴趣的赛车、女人,一谈起文学,他就一问三不知。
  “我是合理怀疑,想改变旁观者的看法”
  《新民周刊》:你明确指出韩寒作品“代笔”、“被包装成文学天才”,但最近韩寒已经整理了他从1997年至2000年的1000页手稿、通信等资料,这难道不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
  方舟子:看什么样的手稿了。我不怀疑韩寒有手稿,即使是有人代笔,当时他要投稿,肯定也要抄一遍。他现在拿出来的这个手稿,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抄稿,他说他的手稿极为干净,确实也是。他摆出了他坐在手稿上的那张照片,我放大了看,他的手稿几乎没有改动。
  真正能够证明创作的,是那种能看见创作过程的底稿,上面会有很多批改,笔迹都是你的,这才能够说明问题。就像海岩证明他小说是自己写的一样,海岩拿出的底稿上改得乱七八糟。韩寒现在拿出来是一个表明自己创作结果的手稿,我看不到他的创作过程,我怎么相信,这是他抄来的,还是真如他所说的他有一种很高超的特殊的写作方式、可以基本一字不改地写作呢?他现在拿出的这个手稿证明不了是他写的,什么问题都说明不了,他去做公证有什么用呢?没用的。
  《新民周刊》:可能很多人会觉得,这依然是你的一种猜测。
  方舟子:不是。这不是一个主观的想法,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韩寒拿出的是一个有很多涂改的能看出他的创作过程的手稿,我无话可说。但他现在拿出的是一个很干净的手稿,他现在也说他写作一次定型,这本来就不符合创作的规律,长篇小说没有这么写的,我为什么要相信这的确是你的创作稿呢?
  《新民周刊》:你曾是当年高考福建省语文单科状元,比照你中学时代的经验,你认为这不太可能?
  方舟子:当然。我当时写诗,也写散文,文笔有时也会去模仿,比如模仿鲁迅的文笔,但那种生活的经验、人生的阅历是模仿不来的。我写文章也不会一次成型,我没写过长篇小说,我写的都是比较短的文章,也都还要反复改。当然有些人可能写作习惯不一样,写短篇时打好了腹稿就这么写下来。但写长篇小说总归是要改的,哪里有一气呵成写成的长篇小说?只要有一点写作经验的人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哪是写长篇小说,抄长篇小说还差不多。
  像有很多这样不合常理的地方,当然我们就可以怀疑那不是他写的。
  《新民周刊》:韩寒在他的博客中说,“方舟子先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少年的两篇文章是他人写的”,“全部都是主观臆断,让人无奈”。
  方舟子:如果是主观臆断,我就不做这些分析了,我直接就说他这是抄的,就是别人给他写的。我现在把材料一条条拿出来,跟他摆事实、讲道理,这怎么叫主观臆断?韩寒可以不同意我的道理,但他不能说我是主观臆断。
  《新民周刊》:今天依然会有人说,你掌握的都是间接证据而不是直接证据。
  方舟子:间接证据是能够说明问题的。
  《新民周刊》:刚刚你也用了很多猜测和推断之类的词语。
  方舟子:如果说这些证据只有那么一两条,就很弱。但如果我的证据有非常多条,而且不同的几篇文章也都是这样子,并且同时指向一个结论,那么这个证据就非常强了。
  不是说搞科研的才这样,实际上你做文本分析也是这样,甚至你破案、司法定罪,也都是这样。司法要定个罪,不需要有直接证据,如果说有很多间接证据都同时指向一个结论,是可以定罪的。你说要有直接证据,这很难。即使是代笔者出来说,人家也可以否认,你怎么证明就是这个代笔者代笔的?
  但我们有很多间接证据能够证明,确实这个小孩是写不出来的。就像有个小学生作文一直很糟糕,突然有一天拿出了一篇写得非常好的、能达到发表标准的文章交上去了,老师能不能判断他这篇作文就是抄来的或者别人替他写的?所以并不是说,我们通过这种间接分析,不能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
  其实古今中外都这样做了。比方,有人怀疑莎士比亚那些作品不是他写的,也是去分析文本;《红楼梦》后四十回究竟是谁写的,很多学者也是通过这种文本分析……所以你不能说,我是在用科学的东西来看文学。
  《新民周刊》:韩寒认为,学术分析文学作品的先河绝对不能开。否则任何作家都会被怀疑是代笔。
  方舟子:这不是我的首创。文学研究、历史研究,也是通过这种逻辑分析、文本分析的方法来做的。以前大家都这么做,现在也有很多人这么做,甚至有计算机的软件专门从事这方面分析。
  为什么作家会人人自危?我也是作家,我怎么就不“自危”?就因为他们身上没有那么多疑点。这么多疑点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是很罕见的。如果有哪个作家也像韩寒一样作品有那么多的疑点的话,那当然别人也会怀疑是不是他自己写的了。
  《新民周刊》:你觉得你目前对韩寒作品做的分析,是合理怀疑吗?
  方舟子:那当然!
  《新民周刊》:但韩寒认为,你对他“不是质疑,是诬陷”。质疑与诬陷,你认为你把握了这个边界吗?
  方舟子:我哪条诬陷他了?!如果说材料是我捏造出来的,那才叫诬陷!我举出的材料都是公开可查的,是韩寒自己的作品或者他自己说的话、公开的报道等,我没有编材料,我只是根据这些材料,进行了合理的分析与推断。韩寒如果觉得我哪条分析错了,可以跟我辩驳,我欢迎他这么做,这是消除别人怀疑的一个做法。而他没有啊,他随便挑出一条或是把别人说的话安在我头上。
  现在怀疑他的人太多,不止我一个,当然里面有些人写得很不严谨甚至有点可笑,他不能找其中比较可笑的嘲笑一番,给大家的感觉好像是,我对他的质疑都那样可笑。
  《新民周刊》:分析推理上,你觉得你是在“有罪推定”吗?萧瀚最近就将此事评价为“转基因文革”。
  方舟子:哈哈,这是极为可笑的!这不是叫“有罪推定”,因为我刚开始去关注此事的时候,是将信将疑的。我在看了后才知道,这就是别人代笔的。现在我已经认定韩寒就是有人代笔了。我之所以要一条一条地分析下来,是想改变旁观者的看法。
  至于萧瀚的观点,现在有些文章很可笑,连“私权”的概念都搞错了,说是否代笔是属于“私权”的范围,所以你不能去质疑,这很可笑。
  《新民周刊》:韩寒说,“方舟子的这个行为其实就是‘文革’里康生的行为……他并不是质疑,完全是想让你这个作家在人格上破产”,你怎么看?
  方舟子:这就是在“扣帽子”,没用!我做的事情跟“文革”中康生的行为,有什么可比性?我手上又没有掌握任何的权力,我是很正当地作为一个不掌握任何公权力的普通公民,进行合理质疑,他怎么把我说成是搞“文革”迫害了?他这种说法才是像“文革”的说法,不顾事实,给我“扣帽子”。我根据的都是公开的资料,可以做一个逻辑推导,很多人都接受我的结论。韩寒认不认,那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青年偶像’造假,危害更大”
  《新民周刊》:你怎么评价韩寒?
  方舟子:我首先是看他早期的作品,对韩寒其他阶段的创作还没有关注,反正我是看不出他有“文学天才”,他的“文学天才”是被包装起来的,那些作品不是他写的,包括《三重门》的文学水平是比较差的,之所以会发表,引起那么大的轰动,卖出了几百万册,就是大家以为那是一个16岁的“文学天才”写的。如果这是假的,那就是很大的一个骗局、一个欺诈行为,连买书的读者都受骗了。
  但韩寒当年也还没成年,我觉得这主要是包装者的责任。这还涉及到新概念作文大赛的问题,如果其中存在作弊行为,包括那些评委、编辑,其实也都有责任。
  《新民周刊》:你觉得你对韩寒的这个评价理性、客观吗?
  方舟子:这是我现在能够看到的、能够做出来的结论。
  前几天他还在吹他彻夜阅读《管锥编》、《二十四史》。笑话!《二十四史》那么厚,《管锥编》我相信他一页都看不进去。有哪个十几岁的人读《管锥编》的?中文系的研究生都未必读得懂!《管锥编》我翻过,是纯考据的,都用文言文写的,特别枯燥,如果对文史方面没有极大兴趣,是读不下去的,我古文非常好,我也读不下去,只能是翻翻,挑些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看一下。现在韩寒自己也说他不是“文学天才”,他退了一步。
  《新民周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现在质疑的是其他人,绝对不可能引起像今天这样的轰动,就因为你质疑的是韩寒,一个80后的“时代图腾”?
  方舟子:当然。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大的关注?也是因为韩寒的影响力大,粉丝多,在媒体圈口碑也不错,他也是“青年领袖”、“青年偶像”,但这样的人物才更值得我们去关注,因为如果他们造假,危害会更大。
  很偶然,我过去的这一年多来,在微博上揭露的都是这样的人,从更早的唐骏、李开复、罗永浩到现在的韩寒,都是属于这种“青年偶像”、“青年导师”式的人物,但我都碰上了,我根本没有什么计划要把这些人全部搞掉。这也说明这些人容易出问题,都是包装起来的。
  《新民周刊》:你与韩寒的论战从今年1月18日至今,你怎么评价你与韩寒论战的意义?
  方舟子:我就是要还原一个所谓“文学天才”的真相,还原一个所谓“青年偶像”、“青年导师”的真相。因为韩寒这个“青年偶像”、“青年导师”的形象首先是建立在“文学天才”的基础上的,之前认为他很有知识但又不读书,他也一直在说他不读书,连四大名著都不读,但看他早期的那些文章,给人的感觉他很有知识,又有一定的思想。我就是想把韩寒这个神话打破。
  《新民周刊》:但韩寒说,他不是神坛里的人物,他自喻“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方舟子:韩寒可以谦虚,但实际上情况就是,他粉丝非常多,崇拜他的人很多,不止是80后、90后,还有好多是知识分子、文化人、媒体人吹捧他,说他是“当代鲁迅”、“鲁迅的转世灵童”等等。对韩寒一开始就是往这方面包装的。
  《新民周刊》:支持韩寒的人说,你这些做法是“鸡蛋里挑骨头”,充分表明了“借名上位”这一成语的真谛。你怎么看?
  方舟子:如果韩寒真的完全是包装出来的,他根本不是“文学天才”,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事,并不是“鸡蛋里挑骨头”。我要还原韩寒,当然要从各个方面入手,也要有对细节的推敲等等。
  《新民周刊》:最近一次受访中,韩寒说你是“公报私仇,私欲膨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说你有教主心态,“很享受搞臭别人的权力”,你怎么看?
  方舟子:如果我享受到这种“权力”,我不会做这么艰苦的工作了。如果我是教主,我就说那是抄的或者说别人给他写的,就完了。我为什么要做这种论证的工作?为什么去读这些我其实很不喜欢的文章?我是把它们作为学术研究,一篇一篇地花这么多的时间来分析?我希望大家改变看法。我跟大家的地位是平等的,如果大家比较相信我,那是因为我以前的这些工作让我在这些方面有了一定的信用。
  《新民周刊》:你在微博上拥有200多万粉丝,难道不是一种话语权吗?
  方舟子:这也算是一个话语权,但我的粉丝并不算是很多,跟韩寒的没法比。包括路金波有230多万粉丝,比我还多,路金波还怪我粉丝太多,这不很可笑吗?!更何况我微博的很多粉丝实际上就是为了骂我然后加我的,只要我登一篇微博,几秒钟内哗啦哗啦十几篇跟帖都是在骂,明显是韩寒的粉丝。
  说我要“搞臭韩寒”,这极为可笑!我以前跟韩寒不认识,也没有任何私怨,我搞臭他干什么?我就是因为读了他的文章以后,发现里面存在很大的问题。如果我发现这个问题真的存在,韩寒所谓“文学天才”就是假的,他就是被包装起来的,这不是很大一个笑话吗?!十几年了,大家都以为韩寒是一个“文学天才”,那么多人被蒙蔽了,特别是青少年都以韩寒为偶像,他们都被欺骗了,那值不值得把韩寒给还原?我抱着这种目的和心态。
  《新民周刊》:这个事情发生后,你希望韩寒有怎样的反应?
  方舟子:我希望韩寒能够对我指出的这些疑点一一地进行反驳、澄清、解释,而不要挑出那么一两条出来说说——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一步。他如果现在做不了,我想他可能永远也做不了,当然我们会认为他就是有问题的。
  “我不会道歉”
  《新民周刊》:韩寒准备提起这起名誉侵权案,但你说你不会出庭,很多网友质疑你是因为“没有底气”。你怎么看?
  方舟子:不是因为我没有底气,我的习惯就是那样。韩寒这个官司不新鲜,我都被告了十几次了,索赔更高的、200万元的也有,但我从来都不出庭,法律给我的权利就是我可以不出庭,我只要找一个代理人、律师去帮我出庭应诉就可以了。
  我也不认为法庭是来辩论这种问题的场所,法院实际上也没有能力来鉴定这些文章是韩寒写的还是有人代笔的。所以我觉得打这个官司根本就没有意义,我也不愿把精力花在这个上面。另外,出庭还涉及到一个安全问题,我跑到上海去出庭,还有一个安全的顾虑。
  我底气很足,如果韩寒愿意,他可以跟我面对面对质,我希望是一个公开的场合,有全程录像、媒体记者在场,韩寒不能带着亲友团来替他回答问题,我只愿意面对面地跟他单独对质、辩论、交流,他也可以把他1000多页的手稿等所有材料带过来让我看。但像这种场合,他就不愿意。我刚刚也接到短信,(据说)韩寒不愿意。他只是口头上表示,根本就不敢。
  《新民周刊》:你看重这起官司的结果吗?
  方舟子:我不看重。我以前那十几起官司,有输有赢,而且有个规律,凡是原告在他所在地告我的官司,我都输了。输了就输了,对我又不会有影响。如果这次的官司也输了,我也无所谓,让我赔就赔,现在网上一大堆人都说如果法院判我输了要替我赔偿。
  《新民周刊》:那如果韩寒胜诉,法院要你道歉呢?
  方舟子:我不会道歉。包括以前十几起官司判我输了的,我从来都不道歉。法庭也不会强迫你道歉,它采取的办法就是你如果不登道歉声明,就把判决书拿到报纸上登一下,再找你要钱。
  你必须要承认自己错了才去道歉。但目前来说,我看不出我错在哪。我反而认为,应该道歉的是韩寒,他如果能够意识到错误、能有反省,他就应该道歉,至少他要为他小时候犯下的错误道个歉。
  《新民周刊》:这样有人会说你蔑视法律。
  方舟子:这跟蔑视法律没有关系,这都是法律允许的。我看到一些极为可笑的文章说我不出庭是蔑视法庭,中国哪条法律规定说民事案的被告必须要出庭?根本没有。
  《新民周刊》:你觉得你的这些做法,究竟是否侵犯了韩寒的名誉权?
  方舟子:没有侵犯。首先,我没有主观的恶意,并不是想要搞臭韩寒。其次,我没有捏造事实,我的根据都是有据可查的,韩寒可以不同意我的分析、我的结论,但他不能说我捏造事实。还有,我没有使用侮辱人格的语言,我都是在心平气和地摆事实、讲道理,反倒是韩寒和他的团队不停地在对我进行人身攻击、采取侮辱人格的语言,我完全可以反诉韩寒损害名誉权,但这必须由我的律师来决定,现在我们还没有商量,因为我们根本不把这个放在心上。
  “如果认为我偏执,只能说明这个社会不正常”
  《新民周刊》:现在有人问,你是不是由于经济利益驱动才去打假,你怎么看?
  方舟子:我没有什么经济利益驱动。我现在又不靠这个打假来生活,我是靠写书、版税、稿费来生活的。我也并没有像王海一样搞一个打假公司,以此赚钱。
  《新民周刊》:一些评论指出,你打假的一个特点是,在批判时多不会肯定对方的优点。你如何看待你的这种打假方式?
  方舟子:我为什么要去肯定对方的优点?我又不是要表扬他!我是发现他的缺点,要去挖他。
  我为什么要去表扬韩寒?真奇怪!我现在只是看出了问题,在追问、解决问题,我不是在全面评价韩寒,不是给他盖棺论定,优点、缺点要全谈到。
  当然有时我也会表扬一下对方,比如我最近还表扬李开复,说李开复毕竟跟唐骏不一样,人家是在三大IT公司当到高管的,这本身就是一笔可以用来写书的财富。
  《新民周刊》:到目前为止,你自认对于韩寒的宣战,有一些你的个人性格因素在内吗?有人说,你“追打”韩寒,跟你偏执的性格有关系,你怎么看?
  方舟子:这怎么叫偏执呢?我现在发现了问题,而且觉得这个问题很大,韩寒的“少年天才”是包装出来的,是假的,所以我要追究下去,我希望更多的人能了解到这个事实真相,这叫偏执吗?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做法。
  我为什么要放过韩寒?他既不道歉,又不认错,还有那么多人拼命攻击我,至少从要争取大家(信任)的这个角度来说,我也要一直做下去。如果认为我这样叫做偏执,认为我这样不正常,那只能说明这个社会不正常。
  《新民周刊》:你觉得在“打假”这个问题上,你有“选择性打假”或“双重标准”吗?比如,有人提到去年爆发的你夫人的论文涉嫌抄袭事件,当时你的反应不是像现在这样穷追猛打。
  方舟子:我是一个个人,我不可能打遍所有的假,当然必须要选择性地打假了。这有什么奇怪呢?有的打假我认为是严重、典型的,还有一些是被我碰上的,我觉得有兴趣。像韩寒这次,我觉得这是比较严重的,影响比较恶劣,当然要去打咯!
  我打假一直用的是一个标准,哪里有“双重标准”?!他们一直在说我妻子的论文事件,我都解释过好多次了,因为那根本不是剽窃,只能说是引用不规范,按现在的标准当然是不行了,但是在2000年,大家都是那么写论文的。
  《新民周刊》:在你看来,公众人物应该如何面对质疑?如果今天有对你的质疑,你怎么应对?
  方舟子:我也一直在面对质疑,十几年来,太多了。要看是什么样的质疑。如果是有根有据的质疑,应该有根有据地反驳。如果是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当然你可以不理或者反击回去。但合理的质疑,是值得认真对待的。
  我对韩寒的质疑就是合理的质疑,包括麦田对韩寒的质疑也是。这是根据可靠的材料进行了逻辑的分析、合理的推断。你可以不认同,但不可以蔑视,也不能完全认为这是对你的构陷。韩寒就是应该一一反驳、解释清楚。解释不清楚,大家就都会怀疑他。
  《新民周刊》:有人说,你在打假的生涯中,一直属于起诉、质证、宣判的全能型选手。韩寒说,你是不败的,“就算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你也要宣布自己胜利,对手大败”。你自己怎么看?
  方舟子:如果我要是这样,我还做这些工作干嘛?我干嘛一篇一篇地写文章?我宣布结果,就完了。我现在做的工作最多算是一个举证的工作,争取更多的人相信我,我手上没有任何权力,我自己宣布自己胜利了,根本没用!
  《新民周刊》:你认为你需要对你个人的话语权进行自律吗?
  方舟子:当然。所以我很谨慎。在这些所谓粉丝很多的公众人物当中,估计我是最谨慎的。
  《新民周刊》:你觉得你自己在神坛上吗?
  方舟子:我没有在神坛上。因为我一直在讲科学、讲理性,相信我、支持我的人,他们对待我不会像对待一个偶像一样。我也从来不觉得我是“青年偶像”,我特别反感这种称呼。本来我就是一直在打破偶像,本来我就是要跟那些“青年导师”、“人生导师”对着干的,也揭露了那么多“青年偶像”。我不需要神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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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13 09:05:18 | 只看该作者
韩方之争始末  记者—应 琛
  从麦田到方舟子的质疑正好也印证了胡适的那句“大胆的假设”。但他们似乎都忽略了原话的后半部分:“小心的求证”。虽然,他们在雄文中历数韩寒“人造”的痕迹,但根源上仍有经不住推敲的部分。
  韩寒是否人造?
  围绕这个问题,硝烟在众多名人之间弥漫,从2012年伊始持续到了现在。
  就在大家在微博上“意见狂欢”时, 韩寒鸣金收兵了,2月3日,他更新博文,表示不再回应该事件,将一切交由法院判决。
  不过,韩寒的“谢幕词”并没换来方舟子的“收手”,对方大有“乘胜追击”之势,称韩寒的临阵脱逃反证“代笔”确有其事。
  其实,从麦田到方舟子的质疑正好也印证了胡适的那句“大胆的假设”。但他们似乎都忽略了原话的后半部分:“小心的求证”。虽然,他们在雄文中历数韩寒“人造”的痕迹,但根源上仍有经不住推敲的部分。
  正如胡适还曾经说过:“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没有证据不好随便讲话,尽管这是网络时代。
  “人造韩寒”掀起轩然大波
  “韩寒的成名路是‘拼爹’结果,韩寒的重要博文‘高度疑似他人代笔’,韩寒的公众形象是靠团队包装……”1月15日,前百度高管、IT评论博主麦田发布长篇博文《人造韩寒:一场关于“公民的闹剧”》,以其“独家、确凿的证据”,质疑韩寒的形象是其父亲韩仁均和出版人路金波“人造”。
  一石激起千层浪,麦田洋洋洒洒数千字的博客引爆了网友对于韩寒的各种猜想。
  为了增加可信度,麦田甚至罗列了2008年至2011年之间韩寒参赛的CRC(中国汽车拉力锦标赛)和CTCC(全国汽车场地锦标赛)赛程时间表,并且与韩寒博客发表时间进行交叉比对,结果发现有13篇时间“重叠”的文章。其中最有力也是最让网友信服的证据是,韩寒在2009年6月11日下午3点发了《绿坝提醒你》这篇博客,而对照2009年中国拉力锦标赛(CRC)首站南京江宁站日程表,韩寒这个时候应该在CRC南京江宁站进入比赛准备状态。
  关于韩寒的质疑似乎从来没有休止过,之前被考证出他是韩国人。他对此置之不理。后来的那些所谓的绯闻也从不回应。老实说,若单是麦田的一番博文质疑,这场风波是难成气候的,反倒是韩寒的激烈回应,才让这场风波越演越烈。
  1月16日,韩寒写了一篇题为《小破文章一篇》长达万字的博文,回应了麦田对其的种种质疑,甚至悬赏2000万求代笔证据:“任何人接触过或者见到过‘韩寒写作或者策划团队’中的任何成员,任何人可以证明自己为我代笔写文章,或者曾经为我代笔,哪怕只代笔过一行字……均奖励人民币两千万元,本人也愿就此封笔,并赠送给举报人所有已出版图书版权。”
  一天之后,事态立马升级,本不相关的影视明星范冰冰愿意为韩寒的悬赏加码2000万。1月18日,韩寒再次更新《正常文章一篇》,针对麦田和方舟子的质疑进行回应,并调侃麦田会破财:“我相信不光没有人可以拿走2000万加2000万,恐怕你会破财。”
  令人没想到的是,作为整场风波的始作俑者,原本还来势汹汹的麦田,当晚便大举“白旗”,在网上向韩寒、韩寒的父亲韩仁均等人发了一封致歉信。在道歉信中,麦田承认其对韩寒的质疑证据不足,不够专业,除向韩寒等人表示道歉,删除相关博客和微博表示歉意之外,还表示今后将总结经验,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的工作中。不过,麦田也在道歉信中特别说明:“我对韩寒的质疑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个人私利和见不得人的勾当,理由确实只有一个,韩寒之前实在有值得质疑的地方。”
  韩寒随后回应称,接受麦田的道歉。
  方舟子中途参战
  原本以为这场论战将就此告一段落。
  岂料中途主动加入到“质疑韩寒阵营”的著名打假斗士方舟子并没有因为麦田的道歉而作罢。他在微博上向韩寒提出种种质疑:“一边重金悬赏,一边销毁证据,更让人觉得悬赏没诚意。”
  韩寒继而调侃方舟子:“我比较担心方舟子老师。因为方舟子老师登台唱了几句,刚准备要唱高潮部分,被人切歌了。”
  对此,见惯大场面的方舟子并没有退缩。
  方舟子质疑代笔:“韩寒自称熟读钱钟书,却不知道《书店》一文关于幽默的说法其实是抄自钱钟书的《笑》。”他进一步质疑韩寒的写作能力:“我们可以看出规律:在没有外人监督、有可能代笔或作弊的情况下(例如投稿),韩寒的作品就能表现出高于一般人的文学水平,会被认为出自成年人之手;而在课堂上,在和别人一起参加考试时,他的写作才能神秘地消失了,作文甚至拖了他的分数。”
  方舟子还“犀利”指出韩寒在说谎:“你前后供述对不上、和你父亲供述对不上的,都是涉及你的人生重大事件的问题(新概念作文大赛、《三重门》的写作、语文成绩的好坏等等),岂是‘无关大局的小问题’?”
  此外,他还质疑了韩寒的文史水平:“既然《三重门》的书名取自‘王天下有三重焉’,那么‘重’就应该读作zhong,《三重门》应该读做‘三众门’。然而,韩寒在接受采访时,却把《三重门》读做‘三虫门’。”
  面对方舟子的接连炮轰,韩寒也毫不示弱,先是一篇《人造方舟子》不但狠狠地反击方舟子的质疑,还列举了其五宗罪,甚至痛批其文字是脏的:“您作为一个打假者,为什么要造假和传假?”
  1月25日,韩寒用“亭林镇独唱团”账号出现在微博上,对“代笔说”表示否认,并于25日凌晨再次在其博客上公布了当年《三重门》所有手稿。
  其间,韩寒在博客中也贴出了其父韩仁均的一篇文章《说说我自己》,韩爸试图描述“真实平凡的我”,摆脱之前被扣上的能人形象。韩寒则发了一篇博文,说听到父亲特地写了这个文章想让事情弄清楚,觉得“特别的凄凉”。
  韩寒起诉
  事实上,此次韩寒的态度不再从容,偏于过激也引起外界的反响。与往常通过一张嘴、一支笔和大量粉丝的支持就让对手打退堂鼓不同,这次韩寒的父亲、妻子等都被推至一线,摆出全家总动员架势,作为好友的路金波甚至忍不住在微博中对方舟子展开过激骂战。
  麦田就曾向媒体表示:“我只是对韩寒文字与其父和路金波相近、当年新概念比赛各方供述不一等一些疑点提出讨论,就被韩寒骂了!”
  果不其然。1月29日凌晨,万榕书业总经理兼韩寒经纪人路金波在微博上发布消息,称“韩寒委托律师”, 就“知名科普作家方舟子通过互联网‘质疑韩寒(找人)代笔’期间造谣、对韩寒名誉造成损害事宜”,在上海提起法律诉讼,索赔金额是10万元。
  为了这场官司,韩寒整理了1997年到2000年间近1000页的手稿、通信和素材本等资料,并会进行公证和司法鉴定。
  方舟子认为韩寒的反应过于奇怪:“我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韩寒这个人,只是面对别人提出疑点,他立即很激动地进行2000万悬赏,这些不自然的行为引起了我的注意。此后他摆出要与我论战的样子,既然如此我就针对其文本进行进一步的细致分析,越分析就越发现有很多不自然的地方,他的很多话也前后矛盾,是说谎。这时候他又退缩了,要把事情摆上法庭。针对疑点的分析并不是诽谤,这种事情不值得法庭受理。”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方舟子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会胜诉。“古代有个乾嘉学派,通过收集资料,研究整理,证实了很多经典是伪书。”
  同时,他也在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声明:和以前我被诉的十余起诉讼一样,我本人不会出庭,但是我的律师会应诉,我愿意在别的场合与韩寒对质。诉讼不会对我继续分析韩寒的文章产生任何影响。
  方舟子与韩寒之间的“辩论”,仍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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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13 09:05:55 | 只看该作者
 就算是整风  撰稿—余 亮
  何止韩寒,即便是知识界的一些明星教授,成天也只能在民主、自由、权利、国家等几个词之间倒来倒去,加上一些煽情的话就能哗众取宠。这样的文风大行其道,许多以学识和调查研究为基础的好文章反而得不到彰显,整个社会弥漫反智气氛,不学无术、盲目崇拜的粉丝文化一枝独大。
  方韩大战最终被韩寒踢给司法程序,各路法律专家开始就法律技术问题喋喋不休,诸如“质疑与诽谤的边界在哪里”等等。这类绣花般的形式问题固然重要,但却无法掩盖实质问题,比如: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如此之多的人对韩寒不满?为什么论战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揭示了哪些矛盾?可想而知,很多人会像方舟子一样,根本不会被韩寒的起诉转移注意力,而会继续专注于事情本身。法律归法律,人心归人心。
  方韩之战的大背景仍然是韩寒《谈革命》等三篇文章的出笼,这些文章造成原本铁板一块支持韩寒的媒体开始分化。各种质疑空前繁盛,在这个大势下才发生麦田对韩寒的代笔质疑。放在以前,不会有多少人理睬麦田,而现在,即使没有麦田,也会有稻田、梯田站出来。麦田宣布退出后,方舟子登场,无数名人名流与无名草根义无反顾投入混战,以往被压抑的批评也纷纷搭上了便车。韩寒,这位消费社会与特殊国情共同制造的青年偶像,这张屡上《时代周刊》的国际面孔,过去享受的荣誉远远超过应得的批评,今日遭遇如此剧烈反弹也在情理之中,也因此第一次无法通过笔墨在网上摆平事态,昔日所向披靡的形象荡然无存。
  代笔质疑一开始貌似侦探娱乐剧,每一集都吸引千万看官的注意力。韩寒出人意料地方寸大乱、喜怒异常,反而增加了观众的兴趣。当方舟子被拉上擂台,事情终于起了变化,一幕新的正剧展现出来——
  在接受土豆网视频采访时,韩寒斥责各方对他的质疑是“文革”和整风运动的作风。虽然他知识储备有限,还闹了时空穿越的笑话(把姚文元说成延安整风的主角),但此话确实触摸到了事情的一些实质。在比喻的意义上,这就是一场由民间发动的良性整风运动,旨在打破“韩寒”这个符号所代表的神话,梳理舆论界,把掩盖的矛盾揭示出来。与延安整风不同,这场整风并非国家机器发动,完全民间自发,没有丝毫强制性。方舟子在土豆网视频采访中开玩笑说自己采用对口供的方式检查韩寒方面的各种说法,这看上去确实与延安整风形似,但实际上双方的话在对方看来都是“口供”,机会均等,自由声辩,甚至都有拒绝回答的权利。一些近乎吹毛求疵的质疑对韩寒确实是种委屈,不过韩寒与同伴立刻摆出受迫害者的样子,一会儿恶语相向一会儿又楚楚可怜,未免过于夸张,忘记了自己曾经怎样无所顾忌地向别人拍砖并因此走红。
  要厘清这场民间整风运动的诉求与价值并不容易,不妨将错就错,顺着韩寒的指控借用一下延安整风的具体方向:
  首先是整顿作风。在面对麦田质疑之后,韩寒立刻扬言2000万悬赏,发狠赌誓,问对方“敢不敢玩?”大牌艳星范冰冰随即宣布再加2000万筹码支持,完全没意识到这其实等同于炫富,惹人生厌。方舟子坦言对这种作风不满,认为是在用钱砸人,很不正常。为此,他在微博上调侃了几句,却立刻惹来韩寒撰文斥骂并使用侮辱性语言,终于激起他的正式反击。在很多人眼里,韩寒这副样子就是一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形象,容不得批评,优越感十足,不知天高地厚。他的死党挖出方舟子二十多年前的家书想以此打击方舟子,不料这些非常时期的家书反而为方赢得了尊重,更反衬他们本身多么缺乏历史根基。
  以往韩寒在一些公共事件上的发言不无贡献,其刚出道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也颇令人惊喜。不过十多年来无大长进,出言轻薄也早已遭到批评。在杭州七十码事件、解救乞讨儿童事件当中的评论都表现出富贵阶层的自负,在三峡大坝一类重大问题评论上则完全使用俏皮话、小聪明,引起专业人士不满。只是批评意见都被淹没在粉丝的赞美与口水中。长此以往,最终酝酿出一场总体反击。
  韩寒作风如此,并非他一个人的责任,而是媒体、商家共同炒作纵容的结果。媒体多年来一味追捧,无数“意见领袖”表示俯首称臣、心甘口服,甚至吹捧其为当代鲁迅。韩寒光鲜的畅销书作家、赛车手形象亦使其成为广告宠儿。虽然韩寒最近亦承认:时无英雄方使竖子成名,但无论如何,这尊偶像被媒体商家共同制造了出来,非常投合小资的想象:有钱有酷,风趣正义,无忧无虑地忧国忧民。
  韩寒只是一个标志,人们不满的正是包括媒体在内的社会风气。此番质疑韩寒的主力军中,有多位人士正是从吹捧韩寒的媒体阵营里割席而出的,他们深感这些媒体作风日差,义无反顾站在方舟子一边,以图挽救媒体风气。
  韩式作风深深体现在韩式文风里。这一次,韩寒面对质疑也坦承自己当年爱显摆,喜欢把似懂非懂的“学问”塞在文章里。我认为少年韩寒显摆也是人之常情,倒是文艺界和舆论界应该反思,为什么显摆的东西就能轻易忽悠他们?近年来媒体、意见领袖、明星学者共同鼓吹这样的文风:凭几个所谓“常识”和几句俏皮话、煽情话就可以指点江山、普知大众。这种文风不仅受到小资读者追捧,一些彷徨中的老派异见人士也一厢情愿寄托于此。无数粉丝更是把自己的肤浅投映在韩寒身上,只因为韩寒肤浅得更漂亮,就成了肤浅者之王。
  韩寒文风有其犀利的一面,多少也帮老少观众体会了一些犯禁的快感。但韩寒式的冒犯终究是小市民式的。在与方舟子的论战中,韩寒的辩论彻底沦为炫技式的吵架,乱抓小辫子,使用小伎俩骂人——明明骂了却说不会这么骂,以至于武功全废,风度尽失,即便鲁迅笔下的“流氓加才子”也够不上。平心而论,这一次韩寒对自己有一定反思,无奈底子薄,戾气重,退一寸就非要进两尺,有一点反思就非要施加两倍反击。
  有网友名庞加莱者评论韩寒的文法就是“韩式绕法”:“先一大堆营造气氛的废话,然后冷不丁地突兀一个结论,被绕晕的80、90后一下子觉得韩寒好有才,其实就只是个结论。”像这类前戏足、逻辑浮的文风并非韩寒一人独有,正如黄平评价安妮宝贝的文风,“如何让其实无法深入的议论显得富于文采?就在同一个层面展开不同的侧面吧。”无法深入下去,就只好在表层耍酷。何止韩寒,即便是知识界的一些明星教授,成天也只能在民主、自由、权利、国家等几个词之间倒来倒去,加上一些煽情的话就能哗众取宠。这样的文风大行其道,许多以学识和调查研究为基础的好文章反而得不到彰显,整个社会弥漫反智气氛,不学无术、盲目崇拜的粉丝文化一枝独大。
  由此,方舟子上升到学风问题,认为鼓吹韩寒不读书也能成名的这种舆论影响很恶劣。韩寒一再辩解,称自己十六岁时崇拜钱钟书梁实秋陈寅恪,看遍《管锥篇》、《论法的精神》、《悲剧的诞生》等书籍,只是现在觉得看大量报刊资讯比读书重要。“所以当我看见一些六十岁的专家用各种我十六岁的时候就读过的书来砸我的时候,我常常暗笑这太幼稚了。”且不说《管锥篇》一类十六岁少年能否看懂,正如方舟子所言,这些书大多是1980年代文人附庸风雅之常用工具。这样的阅读谱系里缺少社会历史分析类作品,这样的阅读或许会让人有正义感,但也很容易导向文艺公知范儿,失去历史向度。正如在对待流浪儿童和暂住人口问题上,当收容所出问题时,他们就要求取缔收容制度,当流浪儿童引起他们同情时,他们又失忆般要求恢复收容制度,永远轻易地站在一个“正确”的位置上。
  良好的学风包含知行合一的要求,韩寒读书少实践也少。他曾经开着私家车去汶川赈灾,体现出可贵的责任感,但同时,开车的方式也让他与步行的实干家隔膜。最近在接受某杂志访谈时,他肆言左派网站都是傻X在那里,左派没做过什么好事云云,暴露出自己的轻狂与无知,完全不理解他人介入问题的方式。韩寒去年更主张哪怕会让儿童饿死也要禁止他们乞讨的惊人言论,正是这种学风的必然结果。
  其实,吹捧韩寒不读书的人并非真地鼓吹不读书,在与韩寒发生观点冲突时,他们又立刻责怪韩寒不读书。借韩寒浇自己垒块之人何其多也,终于在这出年度大戏里显出真相。我看与其借酒消愁,不如让垒块暴露在风雨下,因为真的猛士敢于面对无法消解的垒块。方舟子便是与自己的垒块搏斗的人,哪怕因此显得执拗古怪。
  对韩寒的质疑最终是一次对民风学风文风的全民自我清理。在这场网络全民整风运动中,想必韩寒自己也应该有所收获。“伪士当去,迷信可存。”在此番伪士现形的过程中,我们多少看到了不屈的信仰在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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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13 09:06:27 | 只看该作者
方舟子“倒韩”的事实和价值  撰稿—鲍鹏山
  方舟子这次倒韩行动,由方舟子自以为的正剧变为闹剧,最终变为悲剧——它不仅暴露了国人在事实认知上科学判断能力、逻辑思维能力上的缺陷,还暴露出国人在价值认同上的混乱。
  我对方舟子素无恶感,恰恰相反,一直很欣赏他并有意识地保护这样的质疑的声音,虽然力量微薄。为此,我曾经在接受记者采访、微博,甚至私下交往交谈时,都一直支持捍卫他。老实说,直到现在,我仍然抱持这种态度,也就是说,“倒韩”这件事过后,我希望他一如既往打假,我也愿意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首先,人人都有言论的权利,批评的权利;其次,我觉得,在绝大多数时候,他的声音是符合事实且有价值的。
  我与韩寒素无交情,恰恰相反,记得那年我批评电影《孔子》时,韩寒虽然也对这部电影给予恶评,但却没有忘记用他一贯的嘲弄学院派的口吻,对我加以辛辣嘲讽(具体怎么说的,我忘了,不过,他没有点我的名)。
  但我一直很欣赏韩寒,并同样在很多场合维护他。十多年前,初出道的韩寒被很多成人(或“成功人士”)“批评教育”时,我就在《中文自修》杂志撰文对他表示肯定和支持,那时他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名声。去年我还在微博上用六个字来称赞他:没正经,有良知(或:有良知,没正经)。“有良知”当然是今日读书人的最稀缺品质,“没正经”何尝不是在明知没穿衣服还能一本正经的“皇帝们”面前极其难能可贵的挑战姿势?
  因此,这样的两个人,我原先以为他们应该是声气相通的,据路金波说,他和韩寒也确实曾是方舟子的粉丝。没想到,这次,他们却干上了。
  质疑方舟子
  这一次,我没有站在方舟子一边。原因么,倒是可以用麦田的话来说:“有时真假辨到深处,社群产生的裂痕比造假危害更大,得不偿失”——老实说,我对麦田毫无了解,但是,就这一句话,让我对他产生好感——因为他还知道做事是要考虑“价值”的,不像很多人,只是逞才甚至泄愤,唐突价值,颠倒人伦在所不惜。
  其实,他这一句话还是有问题的,那就是对韩寒“造假”的认定。假如我们认可韩寒“造假”至少至今还只是一个“猜测”而不是一个“事实”,那么,方舟子这次倒韩很可能就只有一种结果:撕裂社群。
  具体来说,我以为,方舟子这次质疑韩寒,第一,无确凿事实根据;第二,无多少正面价值。
  先看第一点。为了证明韩寒的那些文章不是韩寒所作,方舟子连篇累牍条分缕析以至于深文周纳,但是,在我看来,这些所谓的疑点,都不足以构成完整的证据链。恰恰相反,往往还自我矛盾:比如,一方面指责韩寒的文章水平很差,一方面却又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写不出这样有水平的文章。你到底是在说他“代笔”还是在说他文学和文史水平差?
  说韩寒文学和文史水平差,没有问题,这是文学和学术批评。但是,当你指责一个作者的文章不是自己所写而是有人代笔,那就不是文学批评,而是你以为的“打假”或被打者以为的“诬陷”或“抹黑”了。文学批评和“打假”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不能故意混淆。
  其实,从作者文章内容和当时客观事实有出入的角度来判断韩寒是否真正的作者,这样的做法,混淆了文学作品和“日记”的界限(“日记”也还容有误记、强烈主观倾向下的角度偏差、关注度选择、自我美化等等与“事实”不符的地方呢)。比如彭晓芸对韩寒《书店》的批评,很多就是以自己的个人记忆和经验来否定韩寒的个人经验。就算全世界的书店都是彭晓芸记忆那样的,你也不能否定韩寒去的书店可能就是韩寒叙述的那样的。以自己有限的经验去判断无限可能的世界,不仅自负自大还极其危险——这是两千多年以前庄子就嘲笑过的“用管窥天,以锥指地”,我就不说他老人家的另一个更加辛辣的“坎井之蛙”了。
  有人说,韩寒这些文章可是“散文”,散文是要求“纪实”的。其实,上世纪末本世纪初——也就是韩寒写作的这段时间——散文界还真有不少人提倡散文可以虚构,并且出现了很多出于虚构的散文作品。即使是传统的、要求“纪实”的散文,也是允许有些细节上的夸张、文饰、变形、想象以提高表达效果的。作家一般都能体会到这一点,作家一般也都使用这些方法——就算世界上所有作家都不使用这样的方法,都像彭晓芸或方舟子要求的那样,绝对纪实,丝毫不差,他韩寒也可以一个人这样干。他这样干了,你可以指责他不守规矩,写出来的不是散文,但还是不能指责他造假或有人代笔。
  方舟子不是文学作家,是科普作家,科普要求的是绝对的真实和事实,但不能用科普文章的标准来衡量文学作品,这一点,我相信方舟子也是赞成的。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严锋说得好:“以作品与科学、时代背景、作者经历、作者自己言论的相悖来认定有人代笔,这种缘木求鱼的索隐法用在活人身上,从最善良的角度来说,是无知而危险的。此种逻辑如被大众接受,最好的结果是剪断文学想象的翅膀。”(见《新民晚报》2012·2·2,A10版《韩寒反击方舟子决意上法庭》)
  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不能写出好文章?这还真不能一概而论。文学史上这类天才不是没有过,苏轼、苏辙兄弟一个不到二十,一个二十出头,就双双考中进士,苏轼还实际上是状元(只是欧阳修另有担忧才临时把他撤下)。看他《省试刑赏忠厚之至论》,我们惊奇于一个二十二岁的少年,何以有如此的深刻与老到?再看他的《和子由渑池怀旧》,那种人生、人类历史的大苍凉,我们惊奇于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又春风得意,志向远大,何以能有这样的悲凉意识?
  何况韩寒还远没有达到苏轼的水准。韩寒17岁时的《杯中窥人》和苏轼22岁时的《省试刑赏忠厚之至论》,这种差距是什么差距?就是一时之文和千秋经典的差距。22岁的苏轼可以写出千年经典,17岁的韩寒写出一篇实在算不上多好的《杯中窥人》,有什么惊奇而至于大呼不可能的呢?苏轼的这篇文字里已经没有一点稚气,而且有着深厚悠远的历史文化背景。照质疑韩寒的逻辑,苏轼更加可疑啊。而韩寒的父亲韩仁均,文字怕也无法和苏轼父亲苏洵比,我们是否要来一个千年质疑:苏轼的上述一诗一文,乃是其父代笔?而站在苏轼的立场上,他又如何能自证清白?
  甚至,我们还能质疑苏轼的进士考试是有人代考。理由如下:苏轼《凤鸣驿记》云:“始余丙申岁举进士,过扶风。”是年(1056年),苏轼21岁。但苏辙《东坡先生墓志铭》:“嘉祐二年,欧阳文忠公考试礼部进士,……以《春秋》对义居第一,殿试中乙科。”又《范文正公文集叙》:“嘉祐二年,始举进士至京师”。又《东坡先生本传(《宋史》)》:“ 嘉祐二年,试礼部,……殿试中乙科。”显然,苏轼举进士当为1057(丁酉)年,年22岁。结论是:苏轼进士考试是请人代考。不然,怎么会连自己哪一年考中进士都记错了?
  如果作为考官和阅卷老师的欧阳修“质疑”苏轼“代笔”,苏轼还有没有出头之日?对了,讲到“出头”这个成语,还又和欧阳修苏轼有关:欧阳修《与梅圣俞书》:“读轼(苏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一代文坛盟主,没有质疑一个来自四川眉山穷乡僻壤的小青年的文章是否有人代笔,然后背诵以默写在试卷上欺骗他老人家,而是“不觉汗出”,直呼“快哉快哉”,并表示要避开当路,放他前行,让出自己的位置——这种胸襟,是我佩服的。
  再看今天。我是老师,又忝列“作家”行列,常常能看到一些中学生的作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还真是有一些孩子,他们的文字太有天赋了,无论遣词造句,运思谋篇,都才华横溢,议论风发,触处皆春。我常常为他们的才华惊叹,常常觉得他们不亚于韩寒,只是没有韩寒那样的机遇。实际上,还有一个现成的大家都知道的例子:1979年出生的当年明月,二十多岁就开始创作《明朝那些事儿》系列,无论史学、史识,还是文字上的谋篇布局、删裁详略,叙纷繁史实而条理清晰,论复杂人物而切中肯綮,都远超不少积学多年的学者专家,我们是否也要质疑?
  我相信,当年明月有天赋,我还相信,在学院派的一般路径之外,他有他自己做学问的路径。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别人和我们走一样的路,我们才相信他是凭自己的能力走来的?天下一致而百虑,殊途而同归啊。
  不能用经验(无论是个人经验还是一般经验)来判断事情的真伪——作为科普作家的方舟子,这一点我想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仍坚持认为,十几岁的孩子,写不出那样的文章——在《我的“偏执”你不懂》这篇博文中,方舟子斩钉截铁地说:“不管他怎么样狡辩,很显然十几岁时那些文章不是他写的。”这样的口气,显然不是“科学的口气”,也很难让韩寒心服口服,最终只能激起更大更多的意气之争。
  有人具备我们没有的天赋,如果你不能欣赏,请至少承认;如果你不能承认,请不要贬抑;如果你一定要贬抑,请不要抹杀;如果你一定要抹杀,请不要振振有词;如果你一定要振振有词,请不要假借科学和经验的名义——因为天才本来就是超越常规的。我们可能没见过天才,但不要否认这世界可能有天才。这世界这么大,上帝又那么全能而调皮,谁敢保证他就不会造一个天才来逗我们玩呢?上帝比我们幽默,而没有我们苛酷,他是从爱全人类的角度,来爱每一个人的。所有人拥有的天赋都是人类的天赋,都是上帝赐予人类的福祉;所有的天才,比如苏轼、爱因斯坦等等,都在一边为人类创造价值的同时,也证明人类的伟大。所以,贬抑天才,就是贬抑我们自己。何况,韩寒的“天才”,也只是别人对他的恭维,对他的并无恶意的拔高,或者也在他身上寄托了一些东西,但没有谁就说,他是绝顶的天才,更没有人说他的作品将像苏轼的那两篇一样,永垂不朽。
  韩寒是“人话”,不是“神话”
  韩寒不过就是一个有天赋的年轻人,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获得了很多人的喜欢,就如同李宇春,还有赵薇演的小燕子,她们的个性、气质,突然之间莫名其妙的,就俘获了无数的人心。老实说,我对韩寒很欣赏,对李宇春、小燕子很隔膜,对她们大行其道很不理解,但是,我的学术训练告诉我,“不理解”并非“不可解”,它一定有它可解的道理,只是我们没解出来。世界上“莫名其妙”的东西很多,“莫名其妙”也是一种“妙”,世界那么大,我们这么小,世界总有一些“妙”,是我们“莫名”的。我们为什么对自己“莫名”的、不喜欢、不了解的东西,就一定要理解为“神话”,还要破除呢?事实上,无论韩寒现象,无论李宇春、小燕子现象,其实都是“人话”,不是“神话”。
  我们何不学学宋人,学学欧阳修,学会欣赏天才,注目天才,乐观其成呢?
  这就要讲到第二点:价值问题了。
  第一,方舟子此次倒韩,只有“疑似打假”的价值。因为他只是质疑,并非真的确定是假。挺方派对此并不自觉,他们没有意识到,这次方舟子对韩寒的所谓“代笔”,只是“质疑”,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证据,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哄抬出来的“倒韩”价值,只能是价值泡沫。同时,方舟子自己还涉嫌预设立场深文周纳以求自证——如此,则这点疑似的打假的价值也还可能被抵消掉。
  第二,不可否认,韩寒的作品整体上具有正面价值,他自身的形象,也是健康的,活泼的。这一点我觉得不能否认。你否认也没关系,但你不能否认这个形象的社会认同——那些认同韩寒,肯定韩寒的人,是在正面的价值上肯定他的,早期是文学才华和体育能力,后来是独立思考并敢于表达——他的思考,实际上并不出众,但他敢于表达并且有着大量的听众,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代很多人冒着风险,有影响力地说出很多人不敢说的心声。这就是那些认同他、追捧他的人心目中韩寒的价值。对此,你可以不认同,但你既然不认同,他也就不会对你产生影响,无论正面的还是负面的;而认同他的人,则主要接受的是上述的正面的影响,所以,可以这样说,假如韩寒没有造假(代笔),则韩寒及其作品、言行,所谓的“韩寒神话”,并没有受害者——他和方舟子一样,代表着一种有思想力、有科学精神的声音,今天的社会需要他们这样的声音。那么,对于一个没有什么负面影响、没有具体受害者的所谓的“神话”,方舟子坚持要要打破它,又是出于什么样的价值考虑呢?
  值得我们关注的是,方舟子可能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的“偏执”你不懂》中,“凤凰网资讯问:如果韩寒不写那篇文章针对你,就不会有这场持续这么久的争论?方舟子:对,他要不写那篇攻击我的文章就没这事了。”显然,方舟子此次“打假”,与他以前的一些打假,有着本质的区别:以前的打假,他有着价值追求,此次“打假”似乎只是出于“意气”;以前打假,是争是非,这次“打假”,是争意气。这也是我对他此前打假一直支持,而此次不支持的原因。
  但这样一来,他对韩寒的“打假”或“质疑”就失去了正当性。在此情形之下,一些挺方的网友,开始自觉不自觉地为方舟子寻找倒韩的正当性。至此,事情出现了一个方舟子自己可能没有意料到的变化,一股非常可怕的暗流开始涌动:那就是对韩寒本人以及其作品的道德和政治指控。网上无数帖子骂韩寒败坏了(毒化)社会风气、导致孩子不读书、鼓吹天才论、反智、误导青年等等,不一而足。
  彭晓芸网易微博2012·1·31的一条微博是这样写的:“1.反思韩寒宣扬的读书无用论,英雄交白卷的反智,祸害青少年,2.反思知识分子对待公共事务的态度,无法超越利益和圈子关联,3.反思中国社会大众文化当中过度消费政治的倾向,民主不能成为丧失基本诚信的遮羞布,4.反思中国社会转型过程中,公民的公共理性能力,痞子文化流氓文化泛滥”。
  一下子韩寒几乎十恶不赦,是今日中国社会诸多问题的根源和肇祸者,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对一个作家的作品、言行作出这样中世纪色彩浓厚的可怕指控,使得方舟子这次本来正当性不足的倒韩行为,有演变成中世纪焚书坑儒思想复燃的可能。这就不仅使方舟子倒韩本来就不多的价值荡然无存,还引发出了可怕的负面价值。至此,方舟子这次倒韩行动,由方舟子自以为的正剧变为闹剧,最终变为悲剧——它不仅暴露了国人在事实认知上科学判断能力、逻辑思维能力上的缺陷,还暴露出国人在价值认同上的混乱:西学的东渐,本国一百多年的启蒙,其间还包含一场堪称人类文化浩劫的“文革”教训,对很多人来说,竟然懵懂如一梦,梦醒之后,我们发现,我们都还是中世纪的幽灵,灵魂在中世纪幽浮。
  读书而至于如此不明理,这对于指控韩寒煽动不读书毒害青年的那些人,真是莫大的讽刺。
  而它也直接证明了:指控一个作家的作品和言论要对社会某些负面现象负责,是多么可笑和可怕,无理和无耻——因为,至少彭晓芸的价值观问题,韩寒没有责任。
  最后,我担心的是,方舟子可能没有意识到,他和韩寒实际上是一类人,都是这个社会中不断发出有价值声音的人,“牛虻”式的人,本应惺惺相惜,现在同室操戈,相煎何急?一定要弄得唇亡,方舟子难道不担心齿寒?
  事实上,网上已经出现大量的对方舟子的攻击性言论,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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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13 09:08:13 | 只看该作者
“韩方之争”,法院要考虑文艺内在规律
2012年02月06日



游伟
韩寒与方舟子围绕文学作品的质疑、批评与名誉权的民事侵犯的争论,由于各方推波助澜,现在已经升级到了正式提起法律诉讼的程度,一场“口水战”终于转向“法律战”。这种转向虽招来社会上形形色色不同的评价,但它毕竟是当事人的自由选择,值得充分尊重。虽说法院是否立案受理、最终调解还是裁决结案,都还有待观察,但大多数旁观者还是希望这场纷争能够尽早平息,“司法解决”可以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当然,也有人忧虑法院会不会“乐意”受理此案,因为此前确有某些名人案件因为“社会关注度高”或者有人认为“过于敏感”,被法院挡在了门外,当事人也没有得到任何类似“裁定不予受理”并保障其上诉权的法律文书,对社会似乎也没有一个明确的交代。
其实,文艺批评与名誉侵权、新闻报道与造谣诽谤间的关系及界限之争由来已久。就具体案件而言,由于案件的事实、情节、证据状态各不相同,案件裁判结果也确实会有所不同,但此类案件的争点和实质其实并无差异,都涉及言论自由(社会批评、监督和公众知情权)与个人权益(特别是公众人物的人格名誉权)如何获得应有保障和合理平衡。因此,案件的具体裁判就有一个“以小见大”、推此及彼的社会效应问题,法院必须认真对待,不可太过消极。
笔者一直认为,司法机关尤其是法院,在面对诉讼案件时,必须知难而进,要有足够的勇气直面纷争、难题,并运用智慧和法律技术予以破解,力争定分止争。
应当看到,法院这样的公共机构,原本就是为了化解社会的矛盾和冲突所设置的;而法官作为一种公务职业,更是一个处理社会“难题”的群体。所以,面对诉讼纠纷,法院不能退缩,理应拥有社会担当,应当依据事实和法律作出有理有据、具有说服力、权威性的裁决。唯有如此,才能厘清是非、平息纷争,并通过具体案件的依法处理,传播先进的法治理念和裁判规则,为未来可能出现的同类行为,提供规范指引,起到立规示范的作用——而这,正是司法的功能和法官的职责所在。
在司法介入学术、文化、新闻、科技领域纷争的广度、深度问题上,学术界、法律界乃至新闻评论界长期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对于公众评论和批评,社会应当保持应有的宽容态度,但依法、适时保护当事人的人格名誉权利不受过度侵害,也是公认的法律原则,当然也更是进行公开质疑、评论乃至批判的行为底线。
我认为,司法在面对“韩方之争”已经转向正式诉讼的状态下,不能采取过度“消极”的态度。因为法理上所说的司法“消极性”,主要是针对司法的客观性、中立性而言的,强调的是司法机关特别是法院不宜主动介入和干预民间纠纷,应当实行“不告不理”原则,以体现其公正性。因此,诉讼案件如果适格,法院就必须依法受理,以充分保障当事人的“诉权”。
当然,“韩方之争”毕竟不同于其他普通民间纠纷,司法处理又特别需要强调“科学性”,也就是法院一旦立案审理,就必须充分考虑学术研究、文艺创作、文学批评、网络传播等基本原理和行为特性,裁决不能违反其内在规律。否则,顾此失彼不仅不利于文学创作、文化繁荣和公民知情权、批评监督权的实现,还可能进一步助长文化界的浮躁之风,侵犯公民的合法权益。
倘若案件确定正式进入司法程序,相关受案法院则应当不受外界干扰和影响地进行独立审查,严格依照程序法和相关民事证据规则的要求进行事实、证据的查证与判断,并对被告人的行为目的、其行为的真实性依据、对当事人声誉的影响及其程度等作出科学、细致分析或推断,不能“先入为主”,要使司法裁决结论真正建立在可靠的法律事实的基础上,能够具有更强的说服力、公信度,成为可以起到行为规范和示范作用的典型判例。
(作者单位:华东政法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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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1 13:22:41 | 只看该作者
代笔质疑已成文坛常态 莎士比亚曾被指不懂戏剧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02月17日来源:山东商报
  最近因为“代笔”事件而闹得灰头土脸的韩寒
  绝对不会是文学界最后一个被质疑“代笔”的人
  从古至今,文学界中关于代笔、剽窃、抄袭的声讨始终存在
  即使是那些“大牌”级的作家,有时候也难逃这些嫌疑
  很多时候,所谓的质疑,往往带有别样的意义:
  当质疑者与被质疑者不断的你来我往的争论时
  创作和言论的边界会因此得以发生改变
  这种社会意义,才是质疑的本质意义
  现在,就让我们来盘点一下
  文学史上,究竟有哪些作家,曾被扣上“抄袭”、“代笔”的帽子
  文/李解
  伴随着现代社会版权意识的增强和信息流通的日益顺畅,文学作品中借用或抄袭别人思想或段落的行为,现已成为一个相当复杂和敏感的问题,很多国外作家也常常陷入被质疑的纠葛中。从“英国戏剧之父”莎士比亚到创作《静静的顿河》的肖洛霍夫,再到近年来世界畅销书《达·芬奇密码》、《哈利·波特》等的作者,都被质疑过代笔或剽窃,包括前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的杰作——《小地》、《复兴》和《处女地》三部曲也曾经被认为是代笔而成。质疑与被质疑者之间的论争从未停止,要么隔空对话,要么对簿公堂,都只为那些能为后人所知的作品寻找一个真实的署名者。
  莎士比亚也曾被质疑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300多年前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发出这一千古追问,不曾想会被自己演绎成“真实还是伪造?也是个问题”。
  莎士比亚生活在英国历史上最灿烂辉煌的时代。同时代的剧作家罗伯特·格林在当时就指控莎士比亚剽窃,在他临死前出版的小册子《万千悔恨换一智》中影射莎士比亚是“风头十足的乌鸦,在其演员的外表下包藏着虎狼之心”。在古典文学的寓言中,乌鸦是只贼鸟,专门偷窃别人的漂亮羽毛来妆扮自己。而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中,它则是公认的剽窃者象征。
  关于“莎士比亚剧作作者是谁”的话题一直持续着。1785年一位牛津出来的学者詹姆斯·威尔莫特去莎翁老家四处找线索,以求证明他是那些话剧和十四行诗的作者,结果却什么也没找到,于是“莎士比亚真伪问题”正式产生。美国作家马克·吐温发表长达4页的文章称“莎士比亚不是我们知道的莎士比亚”,罗列了所有已知事实证明历史书介绍的莎士比亚根本不懂戏剧。此外,美国著名导演奥森·威尔斯和喜剧大师查理·卓别林也支持马克·吐温的观点。
  许多人都有疑问: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怀疑莎士比亚的作者身份?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莎学家詹姆斯·夏皮在刚刚出版的新书《威廉之争》里指出那些质疑者们“认定作者自身的经验是创作的源泉,而不肯相信一个缺乏这些的人能展现此等天才”。而莎士比亚身世流传下来的确凿信息不多,知道的那些都显示他是个背景微薄,教育程度和个人阅历都有限的戏子,怎会有如此大的才情写出传世作品?
  面对剽窃、代笔和团队创作的指责,莎士比亚始终无法与质疑者正面交锋,以致连著名莎士比亚研究专家威廉·莱希都认为,“关于莎士比亚的一切,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手稿证明《静静的顿河》作者清白
  与莎士比亚不同,当《静静的顿河》被指剽窃时,肖洛霍夫还有机会奋力还击以证清白。他一面在杂志上发表文章予以驳斥,一面请组织出面调查,澄清事实。同时,他于1929年3月中旬来到莫斯科,提着一箱子亲笔手稿交给《真理报》社常务书记乌里扬诺娃——列宁的妹妹,请组织鉴定,以批驳剽窃一说。
  同样,质疑者也认为肖洛霍夫文化程度很低,而且他开始创作《静静的顿河》时才21岁,不可能有那么多阅历、那么多思想、那么多知识和才能。在当时的情景下,手稿的存在也无法阻止肖洛霍夫剽窃的传言。直到近些年,有关《静静的顿河》手稿的史料被披露出来才渐渐有了眉目。
  1942年,德国飞机轰炸肖洛霍夫的家乡时,《静静的顿河》的手稿失散。后来一名坦克兵旅长偶然收集了那些手稿,经过辨认,确定了这些稿纸上的笔迹是肖洛霍夫的。1945年秋,他把稿纸还给了肖洛霍夫。这些残余手稿从1975年6月起,被送至俄罗斯文学研究所(普希金之家)永久保存。在此之后,希耶特萨教授也用计算机研究了肖洛霍夫的作品,确认了《静静的顿河》的作者是肖洛霍夫,而不是克留科夫等人。不过这仍未使所有人相信肖洛霍夫是《静静的顿河》的作者,有关著作权的争议仍在进行。
  英国法院认为“创意”没有版权
  激烈的竞争迫使职业作家们增强了自我保护的意识,以防备那些试图抄袭他们,并进而将他们挤垮的人。正如现代评论家托马斯·马伦一针见血地指出的那样:“有一件事是确凿无疑的,直到作家们把写作看作是他们的职业时,剽窃才成为了一个真正敏感的话题。”尤其当写作与财富、名誉紧紧绑在一起,作家们对于著作权的保护更是小心翼翼,而作家的创作边界和版权保护底线问题更显重要。
  2006年,当《达·芬奇密码》中文版销量突破110万册时,向来喜欢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之间设置密码圈套的丹·布朗如《达·芬奇密码》中的主人公兰登一样,陷入到一宗复杂案件中。
  迈克尔·贝金特和理查德·莱向伦敦高等法院提起诉讼,状告《达·芬奇密码》一书剽窃了他们和亨利·林肯22年前合写的非小说类著作《圣血与圣杯》中的核心假设、基本事实和架构,因此侵犯了《圣血与圣杯》一书的版权,索赔金额高达1000万英镑(约合1750万美元)。
  读者对比就会发现,《圣血与圣杯》大胆假设了耶酥基督与抹大拉结婚并孕育了后代,这一血脉绵延数百年,并一直受到一个宗教团体保护。《达·芬奇密码》也是在这一大胆假设的基础上,推断出抹大拉并非妓女,而是圣殿骑士们一直在暗中保护的圣杯。这一流传2000多年的圣杯故事正是《达·芬奇密码》的最大卖点,也被认为是剽窃的重点所在。连《达·芬奇密码》繁体字的翻译、同时也是《圣血与圣杯》的翻译王大春都认为“它们有着主题思想的雷同”。
  一个月后,英国伦敦高等法院作出裁决,认定原告起诉畅销小说《达·芬奇密码》剽窃非小说类著作《圣血与圣杯》的说法不成立。因为“概念是没有版权的,任何抄袭的指控必须建立在表述这一概念的方式上”。有评论指出该案的判决为英国处理侵犯版权类讼案开创先例,其实这也给其他国家的知识产权法提供了借鉴,因为目前的版权法都没有明确规定是否该保护这种创意。
  对一部存在疑点的文学作品的作者提出质疑,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信息高速运转、内容多元化的网络时代。事实上,质疑的存在反而会促使作家在写作之初就开始规避这一风险,划定好创作边界而不越雷池半步。
  文明互动前提是非恶意动机
  当一部文学作品被质疑剽窃或代笔时,人们一般会持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要么熟视无睹,视其为突发奇想的戏谑文字;要么揪住不放,大做文章,指控作者有意窃取别人的知识产权。
  2005年,华裔作家哈金的《战争垃圾》被指抄袭张泽石作品《我的朝鲜战争:一个志愿军战俘的自述》,两者约有1万字雷同。该书延续着哈金在非母语创作领域的荣誉,曾赢得第25届国际笔会福克纳奖。
  这一事件是由一个曾经采访过哈金的记者率先曝出,被业界认为是“舆论先发声”。一时之间各媒体纷纷以“哈金涉嫌抄袭”为标题报道该事件。事实上哈金写的是英文历史小说,他在后记也申明,“这是一部虚构的作品,其中主要的人物都是虚构的。然而,大多数事件和细节却是真实的。”此外,他还将张泽石编的另一本(《志愿军战俘美军集中营亲历记》)列在《战争垃圾》的参考目录中。后来此事并未有司法介入,双方偃旗息鼓,最终化为一场媒体的狂欢。
  无独有偶。堪称世纪经典小说的《哈利·波特》作者J·K·罗琳多次被控剽窃作品,在网络上炒得沸沸扬扬。2010年被指在《哈利·波特与火焰杯》一书中剽窃雅各布斯1997年小说《威利巫师历险记第一部青紫世界》的大量情节;2011年,美国魔术师大卫·考柏菲在一则短片中一本正经指控“风靡全球的哈利波特抄袭他的人生”。不过,这些指控完全没有影响到《哈利·波特》的销量和罗琳的形象,有网友反讽大卫是想搭哈利·波特热潮的便车捞钱。
  你永远无法从写作的角度质疑一个鞋匠,反之,当一个人开始以创作的名义奋笔疾书,那么他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将本着对文学的尊重保有高贵的原创性。从这个角度出发,每个时代的书写者都需要各种质疑声音的存在,合理的质疑甚至可以鼓励作者创作。正如约翰·弥尔顿在《论出版自由》中曾指出的那样,必须允许各种思想、言论、价值观在社会上自由的流行,如同一个自由市场一样,才能让人们在比较和鉴别中认识真理。当然,这一良性循环实现的前提必须是:质疑的非恶意动机与反质疑的文明互动,而如果姿态能漂亮一些,那也是时代的幸事了。”
  据国际先驱导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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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2 15:45:13 | 只看该作者
易中天:我看方韩之争
时间:2012年2月21日 作者:易中天(厦门大学教授) 来源:南方都市报


韩寒与方舟子的这场“官司”,是“关公战秦琼”,还是“三英战吕布”?要看事态的发展。但不可否认,它已经是一个“文化事件”。要想不沦为“娱乐节目”,而能对社会和公众有些意义,恐怕得说清三个问题:一,方舟子能不能质疑韩寒?二,韩寒该不该起诉方舟子?三,我们要有怎样的言论自由?

一,方舟子能不能质疑韩寒?

当然可以。这是方舟子的公民权利和言论自由。也就是说,只要没有被剥夺公民权,任何人都可以提出质疑和批评。其对象,则可以是政府,可以是企业,也可以是公民。说名人必须保护,是不对的。相反,名人更应该接受监督。因此,我支持方舟子质疑韩寒。如果哪天他要质疑我,我也表示竭诚欢迎。

质疑方舟子的动机,则是可笑的。公民行使权利,根本就不必问动机。比如某个台湾人因为喜欢“三只小猪”,就去投蔡英文一票,不可以吗?同样,质疑方舟子的资格,也是不对的。公民二字,足以表明其资格。这就是我主张的“批评三不问”:不问动机,不问资格,不问对象(请参看《李辉、文怀沙与批评的自由》,原载2009年6月30日《南方都市报》,已收入广西师大出版社《书生傻气》一书)。

但,批评权人人都有,“权限”(空间尺度)则因人而异。普通民众的最大,想质疑谁就质疑谁,想怎么质疑就可以怎么质疑。公职人员的最小,因为很难分清他是代表政府还是个人。一旦被认为代表官方,就有公权力侵犯私领域之嫌。也因此,一旦他的质疑失误,不但必须赔礼道歉,还必须辞去公职。

公众人物的空间,介于二者。因为他的话语权和影响力都大。一旦质疑失误,对被质疑者的伤害也大。这个时候,赔礼道歉都未必管用。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公众记住的,往往是第一印象。如果被误疑的还是公众人物,他可能一辈子都“跳进黄河洗不清”。

这就不能用“公众人物就该如何”来说话了。没错,公职人员最该被监督,公众人物次之,普通民众守法即可。但,该被“盯着”,不等于该被“冤枉”。公众的“知情权”是要满足,名人的“名誉权”难道就一文不值?真相固然重要,善意难道就可以罔顾?

有鉴于此,方舟子对韩寒的质疑,首先应持有最大的善意,其次要有过硬的证据。第三,一旦失误,不妨郑重道歉。当然,对此,我只有建议权,也不认为可以强迫道歉。但,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道歉只会加分。死硬到底,则可能“反误了卿卿性命”。

二,韩寒该不该起诉方舟子?

首先要肯定,起诉是韩寒的公民权利和言论自由。言论自由包括:说,不说;说什么,不说什么;这样说,那样说。这三条,都自由。而且,既然是权利,就可以行使,也可以放弃。回应、答辩、起诉,是行使“言论权”。不回应,不答辩,不起诉,是行使“沉默权”。无论哪种,都是我们的自由权。

因此,起不起诉,是韩寒自己的事。受不受理,则是法院的事。这两件事,公众和媒体,都可以议论,可以批评,更可以建议,但不能干涉。议论、批评、建议,是行使“言论权”。干涉,则是“越权”,也“越位”。

起诉是否“不智”,也是韩寒自己的事。何况每个人能够忍受的尺度和底线,是不一样的。自证清白的方式,也是不一样的。这就像节妇断腕、烈女跳楼,虽不宜提倡,却应该同情。把人家逼到那个份上,哪里还谈得上智不智?出于爱护,私下里劝劝是对的,说说也没关系。公开指责,就未免没有心肝。

所谓“笔墨官司笔墨打”,则是扯淡!学术观点不同,艺术评价有异,才是“笔墨官司”。包括《红楼梦》的作者是谁,因为曹雪芹没说是自己,不存在名誉问题,也该“纸上谈兵”。疑人窃斧,也“笔墨打”?说你是“强奸犯”,还弄得谣言四起,大家都将信将疑,也不起诉?这种“大度”,留给阁下自己为好。

没错,名人是应该更宽容,但宽容不是纵容。你们家的宠物,也该善待吧?公园里的草木,也不能践踏吧?名人就可以随便蹂躏,然后让公众消费、媒体狂欢?士可杀不可辱。被逼无奈,也可以拔剑而起,何况诉诸法律?你说韩寒不成熟,是孩子,我看他是汉子。方舟子慨然应诉,也是汉子!

韩寒起诉,是否“示弱”?问问阿Q就知道。阿Q是决不会起诉的。他只会说,这是“儿子骂老子”,或者“方舟子小时候被父母卖掉,没有爱心”。至于把法院等同于“官府”,把起诉看作“打不赢就叫哥哥”,恐怕太不像法治社会的观点。大家若都这么想,法官们真可以去“休假式治疗”了。

韩寒起诉,是否“妨碍了方舟子的言论自由”?当然不是,除非法庭剥夺方舟子的答辩权。但即便如此,那也是法庭的错,不是韩寒的错。相反,正因为韩寒提供了法庭这样一个平台,方舟子反倒有了更好的发言机会。难道在微博上说就是自由的,到法庭上就不自由了?没这道理吧?

还有人说,现在司法不独立,韩寒的起诉,会造成更多的人不敢说话。呵呵,依此逻辑,小白菜就不该告御状,那时可是慈禧当家;秦香莲则要算运气好,因为包公只有一个。那么请问,韩寒是该去找包公呢,还是等到司法独立那天再诉呢?如果大家都这么等,那一天又啥时候能到来呢?

至于韩寒起诉方舟子,是否“滥用诉权”,则要看情况。如果韩寒视清白为生命,那他就是在为生命而战,岂是“滥用”?这事也要看结果。结果不是谁胜谁负,而是能给我们什么启示。也就是说,如果借此机会弄清言论自由的概念,制定批评质疑的规则,那就不但不是“滥用诉权”,还应该说是“功德无量”。

三,我们要有怎样的言论自由?

首先必须确定,言论自由是法律概念和人权概念。也就是说,无论一个人的言论多么错误,多么离谱,都不得因此而被剥夺人权,判处徒刑。其次,自由即责任。任何人在行使权利的时候,都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言论权也一样。第三,任何人的言论自由,都不能侵犯他人权利,剥夺他人自由,无一例外。

责任也有种种。比如,一个外交官出言不慎,引起国际纠纷,可以不负法律责任,但要负政治责任;一个教授在课堂上当面骂学生,可以不负法律责任,但要负道德责任。前者可免职,后者可开除,但都不能判刑。至于普通民众,骂爹骂娘,百无禁忌。但被认为素质低下,也得认了。这叫“负审美责任”。

名人责任更重。比如方舟子,是以“打假”闻名于世的。他对韩寒的质疑,如果被证明错了,得负“判断失误”责任。当然,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可以原谅。但前提,是得认账。不认账也行。既不违法,也不缺德,但“没品”。说他“死皮赖脸”或“不像男人”,也得认了,也是“负审美责任”。

另外,由于方舟子是科学工作者,一贯主张科学,因此,如果他的质疑,被发现违背科学精神,不守学术规则,则还要负科学责任和道德责任,即承认有违科学良知和职业道德。这一点,希望方是民先生能有思想准备。

最后要说的是,所谓“言论自由不负法律责任”,是指“不负刑事责任”。由于他人的权利和自由不容侵犯,因此,一旦侵权,就必须负“民事责任”。不负责任的言说,决不是自由的言说;不能追究责任的自由,也决不是真正的自由。这正是“韩寒诉方舟子”一案的意义所在。哪怕最后法院判决方舟子不构成侵权,也如此。

因此,正如我支持方舟子质疑韩寒,我也支持韩寒起诉方舟子。但我希望,双方都做好败诉的准备,并表现出良好的风度。“寒战”虽非“选战”,但今年台湾地区领导人的选举,其参选人的表现,是可供参考的。果能如此,则方韩之争,就真是意义深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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