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响亮

彭杉影

上小学时，老师都是民办教师，上课的老师有的是刚耕完了一块地，有的是刚挑了几担稻子。上课时有老师卷起裤腿老高，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巴。他们本身也没受过很高的教育，教学方式简单明了、粗暴干脆。
    二年级时教数学的尹老师是军人出身，目光如探照灯，经常让我们不寒而栗。
因为他讲课生动，带动着我们思路跑，引人入胜，经常有那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我就是那时激发了对学数学的兴趣，而葬送了我一辈子学文的幸福。
    他讲课精采，整学生也精采，犯事了的、作业没做的、讲了几次还错的，伸出手来，戒尺饲候。他打手心时眼睛眨都不眨，心狠手辣，象对待阶级敌人一样残酷无情。
    他的大儿子和我在一个班上，有这样严厉的老师和父亲，他儿子受双重压迫。虽然他成绩不错，但挨打比其他人好不到哪里去。我们经常会听到耳光响亮，那哥们结结实实地受着，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然后一声不吭地作业重做。
    那一年，学校没有更多的教室，我们班就租用一户农家的客厅上课，私下听人说房东是想钱想疯了。也难怪别人会说，我们放学后，上课的课桌就是他们家的饭桌，想想那日子就难受，有种浑身上下毛孔不通气的感觉。
    房东的女儿和我们一个班级，就在家里上学。成绩不好，还常常不做作业或者一错再错。那天早上四五个同学在院里站成一排，房东的女儿也在其中，尹老师挨个打手心。我们在教室里朝读，劈啪劈啪打手心的声音和着我们琅琅的读书声，意境和谐而恬静。
    房东的女儿也未幸免于难。打她手心时，房东正好在院里走动。接下面的一幕让我们触目惊心：院里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然来是房东把他女儿所有的课本，蘸上柴油，点上了一把火。火光映在教室的土墙上，通体发亮。读书声嘎然而止，只有房东女儿嚎啕的哭声…….
    没搞明白房东烧书的原因，我们分析，也许是尹老师敢当面惩治他女儿，他心里气愤，也许是对他女儿恨铁不成钢，心里窝火。也许是二者兼而有之。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老师整学生花样百出、一个比一个高明，一个比一个牛。有个班的班主任，整学生的办法是要他们围着那一排教室跑步，少则三五圈，多则十多圈。有两学生犯了错，绕着那一排教室跑了五圈，完成了任务。到教室门口停下，报告老师：跑完了。老师瞅瞅他俩，哼了一声：还跑，接着跑。 于是他们俩就接着跑。
     还有一次我们围着高年级教室朝内看，老师正在整学生，在教室前面背着黑板跪着一排学生，男生女生都有，气氛相当凝重。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星飞，义奋填膺地声讨这些学生的罪行。至于这些学生当时犯的什么错，已无法考证，但可以肯定，这错还不算小。

    家长惩治子女也是也是蛇有蛇道、虾有虾道。煽屁股、瞅耳朵、罚站、罚跪等五花八门。
一家有兄弟俩，一起在河里玩水，被他们的老爸逮了个正着，一丝不挂地被他爸一只手拎着一只耳朵，在路边画了一个园圈，把两家伙扔进去站着，告戒他们不能迈出半步。过了好久，小儿子耐不住，溜了。大儿子畏惧老爸的威严，严格地按老爸的指示办，没挪动半步。
老爸收工去看，小儿子已不见了踪影，看着大儿子还傻乎乎地站在那里，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抽了大儿子一耳光，吼了声：笨死了！溜都不会。
    经过若干年后，大儿子还在农村守着那一望无际的田野，而小儿子在外打拚，几经周折，身价百倍。知子莫若父，还是当时他们的老爸看得准。父母还是比较喜欢头脑机灵、反映敏捷、有几分叛逆精神的子女。

    也记起我家里的当时的情况，我三姐成绩不好，还不听话，在家里是父母的主要专政对象，挨过鞭子、罚过跪。她上完小学她就再也没跨过学堂门。我和二姐长年累月一心只读圣贤书，在家的时间少，挨打的次数也就屈指可数了。
    有一年的春节，我和二姐、三姐一起说起小时候挨打的事，说是有一次我家里鸡蛋丢了一只，我爸妈就认定是我三姐偷了换东西吃了，我三姐竟被屈打成招。说着说着，三姐一脸委曲的泪水。可是我妈常说，我们几个，三姐最孝顺。这话不假，自从妈摔跤骨折后，衣食起居全是三姐料理，那次我妈感冒了，又是三姐背上背下到医务所打针。我和二姐因为工作忙，照顾爸妈的重担全落在了三姐肩上。二姐说：三姐对父母没一点埋怨的原因，就是因为血比水浓。
    那时司空见惯整学生的现象带有那个深深的时代烙印，而今已差不多销声匿迹了，要是现在有老师敢这样整学生，不被打破脑壳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