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咚:几十年来为何出不了文艺大师?作者:丁咚 2012-05-26
这是一个老话题,但又是一个常新的话题,只要中国仍然出不了为民众所公认的文艺领域的大师级人物,这个问题就有继续讨论的必要。
和这个话题一样热的是,泱泱中国大陆为什么出不了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就像任何时代一样,当代历史上其实是有不少具有优异资质的文艺家的,但遗憾的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未能在自己所从事的领域取得与其天赋相称的成就。除了极少数例外。特别是在与意识形态联系紧密的文学艺术领域取得卓异成绩,堪与历代高才比拟的,可谓凤毛麟角。而他们也只有在思想解放的年代或者在远离故土的环境里,才能恣意舒展,尽情挥洒,这方面突出的例子是高行健。
为什么会是这么个结果?为什么在一个时代纷纭涌现杰才,而在另一个时代则是遍野庸才?为什么即使在以专制主义著称的古代、乃至在被描绘成黑暗年代的军阀统治以及国民党统治时期都呈现出一派大师云集的欣欣向荣之象?为什么在一个历史上的时间节点后,就再无大师级人物出现在文艺领域?
说到这个问题,就得从源头溯起,就得从当年的那位“万/岁”发表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探寻其中的秘密。
这篇不长的文章发表70年了,我很痛心、很惭愧地告诉大家,还没有很认真地拜读过它。
在自责的同时,我在网上搜索到它,并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这才明白,它确实是一份“了不起”的文件,对于“指导”自它诞生之后的中国文艺创作确实具有“纲领性”、“决定性”作用,达到了立论者的目标,即“使文艺很好地成为整个革命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作为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有力的武器,帮助人民同心同德地和敌人作斗争。”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文/艺整/风运动开始,到中/共建/政后的历次运动,文艺作品被当做了“阶/级/斗争”的有力武器,发挥了革命机器的螺丝钉的重要作用,但也使很长一段历史时期,中国文艺领域成了一片荒漠,以至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也无法恢复元气,影响了几代人的思维和行为模式,包括文艺创作的格调、内容和方式。
但是,我也要庆幸,没有过早地受到它的荼毒,让自己被一些陈旧的、落后的、狭隘的、教条的观念所束缚。
70年后的他的同道者们为它奉上了一次高规格的纪念活动,并不吝溢美之词褒扬它,虽然按照现在的标准,对它进行了某种程度的修正,以适应当下的话语和情境。
从今天的眼光看,它无疑和它已经堕入历史尘埃的实际身份契合,让它从装着它的可怕身躯的瓶子里钻出来,绝不是智者该有的作为,对于一心迈向现代化的我国来说。
让我们粗线条地梳理一下它的面目:它首先把自己定义为一种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哲学的体现,将文艺当作文化军队;其次它有三个“特定”,即特定历史的产物、为特定目标服务、以特定的方式呈现,总而言之,它自己把自己束缚住了,否决一切超出特定范围的意念、创造和表现,而将文艺当作一件政治工具,以实现功利主义的目的;再次,在此前提下,文艺家要带着无产阶级的立场、态度、思想感情进行创作。
它就文艺作品为了什么人、如何服务人、服从什么以及怎么评价等重要问题提出了以阶级论为基础的看法:为了什么人,就是为了按照其人为划分的“人民大众”,就是工人、农民、兵士和城市小资产阶级,除此以外的人都不算;如何服务人,要实现“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统一,提高和普及的统一,一切革命的文学家艺术家要把自己当作群众的忠实的代言人;文艺是从属于政治的,文艺工作服从一定革命时期内所规定的革命任务;在文艺批评问题上,提出了政治和艺术两个标准。
上面都是理论和观念上的东西,最终是要落实到行动的,毛/提出的解决方案,就是在文艺领域进行整风,开展思想整顿和斗争,从思想上和组织上都统一起来。
《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核心内容就是上述几点。实事求是地说,讲话的一些观点还是很有道理的,体现了文艺的一般要求,但它的缺陷是主要的,表现了重大的历史局限性和狭隘性,也为将来的中国带来了灾难,特别是带来了知识分子的浩劫,说“讲话”是它的总源头毫不为过。从以“讲话”为标志的延安文艺整风运动开始,知识分子就走上了苦难的历程,并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达到了人性灾变的高峰。
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此种情形:既要将不符合某种理念的文人的斯文和尊严踏在脚下,并极端到从身体上消灭他们,又要从人的灵魂深处闹革命,使之扭曲、变形到自觉自愿的地步,使之慢慢地对自己原先所坚持的思想观点产生厌弃乃至痛恨的态度。这是那位伟人的一大发明,严格来说还不是他的发明,而是他所依存的体制所必然达到的某种结果:既让人做婊子,又得从思想上、行为上自觉自愿地做婊子,到最后看不到一丝强迫的痕迹。
在此期间成长起来的一代又一代的文艺创作者,其思想观念深受束缚和禁锢,在文艺作品的内容、形式和表现方法等方面不敢按照自己的意图进行处理,也不敢擅自进行创新,甚至自觉自愿地充当某些历史观念和事物的吹鼓手,说到底都是阶级斗争论在作怪,说到底是这套机制在作怪,在某些历史时期,知识分子从灵魂到肉体都遭到了长时间的非人的蹂躏。多数人自然就沉沦了,以至陷入惴惴不安之中,只有少数人在灾难过去、思想解放的时代迎来了创作的春天。
而更多人,以及他们的无数后代,则必须在破除历史的迷信,摒弃历史糟粕,并解除一切束缚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创造或者欣赏符合人类一般审美趣味、习惯的、符合人类和社会发展本质要求的优秀文艺作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