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新诗当作最精炼的散文来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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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新诗当作最精炼的散文来看待
◎ 黄维樑
　　当代学者颇有些人对下定义患有恐惧症，常说后现代主义、解构主义难以下定义；我就亲耳听过希利斯·米勒说，他不能为解构主义下定义。论者又说，西方浪漫主义的解释数以千计，怎样为它下定义呢？他们对文学、对诗，只能谈说，却不能或不敢下定义。《文心雕龙》认为论说文的目的，在说明事理，“义贵圆通”，即全面而通达。我们为一名词下定义，正要求这个解释全面而通达。
　　诗是文学的一种体裁。文学用文字来反映人生社会，来表达作者的感情思想。诗的性质和功能，也是这样。诗在各种文学体裁中，最强调形象性、精炼性和音乐性。《诗经》中的风、雅、颂，以致后世的唐诗、宋词莫不如此。
　　新诗是相对于传统诗歌而言的。新诗和传统诗歌不同的地方在于：传统诗歌用的是古代的语言，且倾向于用当时典雅的语言；新诗则用现代汉语。传统诗歌如唐诗、宋词讲究格律，而新诗或讲究格律，或不讲究格律，即可自由为之。
　　无论新诗、传统诗歌，诗总是强调形象性；也因此，诗常用比喻和象征。古希腊的大学者亚理士多德，就十分重视比喻的运用，认为比喻是修辞的基本技巧。中国古人所说的“赋比兴”，比就是比喻，而兴则类似于象征。所谓象征，就是用具体的事物，来表示或暗示抽象的概念或思想感情。例如：火象征温暖、热情、危险等；日落象征式微、迟暮、衰亡等。一物一事一象，徃徃可表征多重意义。
　　无论新诗、传统诗歌，诗总是比别的文学体裁强调精炼性的，也就是更重视怎样经济地运用语言。精炼性的意思是：用最少的文字来表达最多的意义。象征性和精炼性二者的共同目标是，使诗耐读。耐读的诗，有时就显得朦胧、晦涩；古人说：“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就是因为解说不容易，而有此感叹。不过，古代朦胧、晦涩的诗毕竟不多，而且即使如此，仍有其精美可感之处，如李商隐的无题诗。在近百年的新诗历史里，因为学西方、赶时髦等，就有不少极为费解、晦涩的作品。
　　无论新诗、传统诗歌，诗总是比别的文类重视音乐性。音乐性一般指诗的句法、平仄、押韵。传统诗歌的音乐性，我们较易把握，因为有固定的格式可以遵循；新诗的音乐性，特别是新诗中的自由体，就不容易了。
　　综合以上所论，我向你建议一个阅读、析评新诗的方法如下：
　　１．这首诗说的是什么，它对人生、社会有何反映、探索？它所说的，是否合情合理、深刻独到，你读后感动吗？（不过，独到与否，受感动与否，都不容易回答。）
　　２．这首诗的形象性如何，有没有妥帖新颖的比喻，用了象征没有？其修辞是否灵活多姿？想象力丰富否？
　　３．这首诗是否用字精炼，甚至字字珠玑？其结构严谨否？
　　４．这首诗有格律吗？其音乐性如何？如果有格律，则其格律是否与诗的内容配合？如果这首诗是自由体新诗，则格律说不适用，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建议：把自由体新诗当作最精炼的散文来看待。
　　下定义又不是下油锅，何惧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