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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底层
副标题: 我们如何讲述苦难
作者: 郭于华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普通人的社会权利和历史述说
by孟雷 廖颖
中国社会科学院“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研究”的研究结果表明,在过去10年间,中国社会底层的规模不是缩小而是扩大了。“弱势群体”成为了很多人的自我标签,在大部分人的认知中“弱势群体”大多源于社会底层,这个底层究竟有多大?是否是一个可以用数字概括的群体?社会学的理论认为,底层是一个区别于国家和社会精英的人群概念,比我们通常认为的穷困窘迫者范畴更大。
在社会转型过程当中,他们一直处在一个弱势的地位。这个弱势的地位恰恰由于制度安排造成他们结构性的地位低下。他们在社会转型过程当中,付出了最大的代价,得到的却最少。也有一些人认为一个社会要发展,要改革,要往前走,总会有一些人要付出代价,就此称之“社会的阵痛”,但是我们不禁要问社会前进的代价为什么总是由这样一些人来承担?
《倾听底层》一书或许能给我们一些启发。《倾听底层》的作者清华大学社会学系的郭于华教授,常年从事农民、失业下岗工人、农民工等人群口述历史的研究,她所研究的内容不限于普通人的生活故事,而是试图通过个人历史勾勒个体的生命轨迹,以考察社会结构在变化中的成因。
郭于华认为展现不为人知的或者被视而不见的“社会痛苦”是社会科学研究的重要任务,但更为重要的还在于通过理解和解释,揭示社会苦难的根源和通常被掩盖的制造苦难的机制。普通人的生活遭遇,普通人所经历的苦难,背后是一个更大的社会结构性的原因,或者说是一种制度性造成的原因,这样的研究是想把普通人看上去琐碎而平凡的日常生活,通过与宏观的社会历史结构联系起来加以分析。从底层视角来看今天的中国社会,社会研究角度是不可或缺的。
谈到底层,郭于华觉得还可以超越这个“底层”、从一种更大的视野去看。一个比较常态的社会结构,它是有不同的力量共同存在的,既能够配合又能够相互制衡,这几种力量就是权力、市场和社会。
中国社会改革开放之前基本上是权力来配置资源,是计划经济体制,难有市场经济存在;而且权力主导了经济、政治和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这种权力主导一切的社会可以称之为“总体性社会”,也就是政治、经济、社会、文化高度合一,都由权力来控制。
中国的改革本来就是总体性社会难以为继时发生的必然选择。以市场化取向为首要目标的改革,将经济体制从行政权力的控制下释放出来,从而形成自主运行、自我调节的相对独立的经济体系。然而,市场经济体制的基本确立并不能自然而然地带来政治体制的变革和社会的自主发育。特别是特殊利益集团的崛起和对大部分社会资源的占有,使得一个断裂的社会结构日渐形成。在今天这样一个时代,回到总体性社会的老路上是没有出路的。我们该做的是让政府的归政府,市场的归市场,社会的归社会,三者各司其职,各守本分,互补互助,相互制衡。这才是走出发展困境的正确选择。
|访谈|
关于“底层”与社会
经济观察报:最近你的《倾听底层》这本书,引起比较多的关注,一般来说,一本学术性较强的论集,并不容易引起公共意义上的关心,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现象。我想,社会的关注点,更多是集中在你的书或者说你的研究对象——底层,他们是谁,他们的公共生活、生存状态,以及他们的来历。是否可以描述一下,你怎么定义你的研究对象:谁是“底层”?它是一个清晰的社会学命题,还是混合着政治、经济、生活方式等等不同判断纬度的概念?
郭于华:这个问题非常重要,一提就提到点上。因为在社会学上,或者笼统地说在学术界,它是一个很专门的学术概念。国际上有一个非常著名的研究群体,他们都受过西方的现代教育,长期在印度等发展中国家做了大量的针对社会下层人民的调查研究,他们给自己研究的命名,就叫“底层研究”。研究对象,是这个社会中居于“从属”地位、“低级”地位的人群。你刚才说的很重要,研究中所包含的内容含混庞杂。他们的研究影响很大,以至于专门形成了一个学术群体、学术领域。
这个概念如果用在中国社会研究上,特别是从我们社会学的角度来说,它的指代对象,就是社会中的那些地位低下者。经济地位上,对财富的占有处于很弱很差的位置;然后包括他们的政治地位、社会地位,同样如此。他们在方方面面都处在一个低下的位置上。
比如我们说,以往的传统社会是金字塔型结构,就是顶尖上的是很小的,而下层就非常大。又比如说,像今天的西方比较发达的社会,人们通常说是一个橄榄形的,那就是说中间的特别大,中产阶级是那个社会结构中特别主体的一个力量,然后两头都比较小。中国社会呢,以往帝国时代、传统时代是很明显的金字塔形,但是今天的中国社会,我的一些同事就比喻它是一个“倒图钉形结构”,钉子尖朝上、很小的一点点,底下就是这样的一个钉子。中产阶级发育不起来,顶尖的当然是很小很尖的,但是有一个特别庞大的底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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