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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命运的同步体谅
诗人:叶来
诗作:《老板抽支烟吧》
推荐:子梵梅
诗歌如何介入现实,如何成为历史有效的部分?从来让诗人各执一词。究其原因,更多的人并非不愿意参与现实的建设,而是没有能力通过诗歌去获取推动。大部分时候人们认为,再多汹涌奔腾的诗歌,也挡不住一辆从夜里悄悄开过来的坦克。何况诗人最后寄寓之地,起码还有一个自己可以回去。于是我们现在读到的更多诗歌,已经把敏锐的触角收缩到自己所谓安宁的内心,退居其内,一个人和自己进行着一场又一场的战争而自得其乐。
艺术有很多主题,各有选择,各事其主,难以厚非。比如摄影,有人热衷拍大会堂,有人专事婚纱摄影,而有的人的镜头,只跟随着底层人的生活。
诗歌有多种表现方式,有人在云中缠绕抒情,有人在空中高蹈滥怀,有人则只愿踏实地落到地面上,和众生息息共存。
写下上面的字,是为《老板抽支烟吧》找到支撑。
我不知道北方收纸皮废品的活儿常见不常见,在南方,拾荒者和废品收购者很多,他们拿着大袋子和一杆秤走街串巷收购废品,赚点生活费用以谋生。由于废纸太轻很不经秤,有的人会偷偷把一些重物夹带在纸皮里以充斤两。这首诗里的磁砖,正是这个作用。
一开始读这首诗,从词汇和技巧上说,前五行都是陈旧的,如果不往下读,把眼神停留在“悲愤”一词上,甚至会觉得这五行修辞的拙劣。直到读完整首诗,我就被膝盖下发出的声音击中了——这“悲愤”之声,可视为生活的悲苦之声,也可视为对社会不公的原发性反应。隐约还可能有对收购方的某种敌意和潜伏的仇富心理?也许这样解读有过度阐释之嫌,我还是停止这样的揣度。然而这膝盖下的声音已直击心头,沉重如斯!此时,“悲愤”一词非但不是拙劣的修辞,还成了诗眼。
“老板抽支烟吧”,这样的动作场景我们一定是熟悉的,当做假被发现时,一个请烟的动作,既看出这个人的紧张和理亏,更说明跟我们一样生活在普通生存线上的兄弟的善良以及道德底线的存在。你看,他还有紧张,还有心虚和胆怯,虽然他使用了一点点生活教给他的心机和谋略。
这是一出完整的袖珍型独幕剧,它提供写实的特定场景、镜头感、画面感,让人有强烈的亲历在场感。也许有人得用500行的长诗去写同一件事,作者只用区区11行就透彻地表达了所要说的意思。全诗以主人公为谋生而生发的小圆滑“请烟”句戛然结束,作者恰到好处的结构力和四两拔千钧的力量,使这首诗的眼睛“悲愤”一下子张开了,所有的辛苦、辛酸、苍凉、无奈,一股脑涌上心头。
写实或务虚,本没什么好批评的,什么样的方式都不影响好诗的存在。但设若论其表现力,则务虚容易写实难。尤其对平民底层的写实,非但要有捕捉力,更得有同理心。同理心不是单一的怜悯心,它包含对命运的同步体谅。
老板抽支烟吧
·叶来
那个收纸皮的老男人
在往纸皮堆里塞瓷砖
洁白的光滑的瓷砖
裸着身子的瓷砖
他用膝盖一压,压出一丝悲愤
我走过去,笑着说
噢,做假吧
他抬头,看看天空
有一点小小的紧张,
从兜里掏出一支香烟说,
老板抽支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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