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的声音：一种诗境的穿越和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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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的声音：一种诗境的穿越和抵达  
           ——读飞翔的夏天《雪落村庄》（组诗）
                            文/蓝蓓


    诗人描述的是一场雪，是一场50年一遇的一场大雪。它就落在了2009年的石家庄的冬天，落在诗人的真诚的眸子和朴素而感恩的情怀里。是的，雪落大地之后，诗人思乡的火种会在一夜之间所着随着铺天盖地的落雪一起燃烧——《雪花的温度就是思乡的温度》。
    飞翔的夏天从这个题目写开去，把为整组诗歌的抒情很好地找到着落点。“多少年了，多少年我没有亲眼目睹过”，诗歌开门见山，一开始，从情感上就渲染了暴雪的氛围：“碾盘大的西元村正敞开箩筐大小的胸怀/接纳初冬的第一场雪：一粒，一粒，又一粒……”在这里，作者的怀乡情结直接依附在生他养他的宿命的村庄——西元村。两个看似想悖论的喻象，“碾盘大”，和“箩筐小”，使“西元村”获得了具体而宽泛的意义：用把碾盘的“小”，来衬托箩筐的“大”。是的，诗人正是用这样宽容的情怀来来接纳一粒粒的雪花：“让草垛初具形态，麦场更像跑马的麦场”。然而，诗人接近故乡的同时也伴随着落雪一起抵达故乡，是一种什么样的乡愁让他和一粒粒出走的麦粒相互搀扶着回家呢？“而我一路趔瘸的身子又为何摇摇晃晃/像一朵站不稳的雪花/一接近故乡的地面就急促地融化”。这里，诗人、落雪和故乡三种事物的情感纠结在一起，落雪成为诗人所追寻的乡愁的临界点。
   雪花飞舞，是一道道动人的图画，它们落下的声音，就是一个个动听的音符。是的，《这诗意的音符蔓延整个村庄》，让人感受到雪花落下的快乐，以及对阳光的憧憬。羊群、麦苗、树杈、鸟儿，通过这些意象对雪花的反应，合衬出雪花的欢快，诗行之间轻灵跳跃，营造出立体而鲜活的画面。“如果雪要融化，我会和一只冻僵的苍蝇/在屋檐下接近阳光的地方醒来……”诗歌的结尾巧妙地把“阳光”和“苍蝇”组合在一起，复苏的生命在随着雪花的一起舞动……
   同样，在《雪花是雪花的同僚》这首诗歌里，诗人给雪花与雪花之间的关系直接命名，：“雪花是雪花的同僚”，是手足，是共同战斗的勇士。“必须承认：这是一场预谋/当一朵雪尾随着另一朵雪/悄悄地潜伏进村庄/最先发现它们的该是高处的鸟巢”，把这场雪比作预谋，而一朵雪尾随另一朵雪潜伏进村庄，这样的情景，就象一场战争片，在不露声色中，一场战事就要拉开。那两朵雪，分明就是两个战斗中的勇士！而在这样紧张的氛围当中，作者又来个不动声色的反击，高处的鸟巢发现了偷袭的两朵雪花！是的，雪落大地的时辰，万物都在休憩，乡村里一切沉静的事物获得了生命的沉潜和自足：“雪把鸟和鸟巢分开/把河流和村庄分开/把劳作和休憩分开/把草帽和农具分开”。这场现实主义的雪就在休憩和假寐之间让村庄获得更多宽泛的意义：雪花的温柔的呼吸和低处睡眠的村庄相抵在一起，像高蹈的生命一种永恒的穿越和历尽风尘之后的最终抵达：“它们最终会背叛天空/将温柔的呼吸和低处的睡眠安放在村庄/一盏煤油灯/是它们朴素的梦想和最后的抵达”。这是雪花和故乡关系的一种恒久的建筑，而那盏煤油灯，成为诗人内心的、神的福祉。
    是的，诗人从一场不动声色的雪花战役中一路歌吟而来，从雪花的“背叛天空”守护村庄的故事中，传达并加深了我们生存的背景。作为一种精神的向度确定以后，不能不说，一路歌吟的雪花成了诗人穿越岁月的载体和工具。面对落雪的馈赠，诗人一面在落雪里祈祷并一面唱诗：“最温暖的花叫棉花，最温柔的花/该是雪花。雪花是棉花的另一种称呼”，是的，他在呼唤着感恩，也许有了感恩的心情，活着才更踏实，更有希望。可以，原本棉花和雪花本无关联，但是，在诗人的眼里，却发现了事物的相互依存的本质：因为同一种温暖、一种温柔而融为一体，成了彼此，雪花在诗人的眼睛里成为了棉花，这一温暖的共同属性让诗人找到了自己精神的归属和最后的阪依。“做为乡村的最后一块麦田，最大的幸福/是在黎明到来之前，将头顶的第一粒雪/献给阳光，把蛰伏一冬的金黄色的汁液/涂抹在太阳的眼睛上”。这是精神深度的另外一种仰望的姿势，也是一种深度的自我沉入。
    不能不承认：雪花的方向就是诗人最终的归属和最后的抵达。后工业时代带给我们每个诗人的焦躁和不安在整组诗歌里得到了缓解，当灵魂得于安放之后，诗人内心的梵音在默默吟颂着，从沉重和忧郁转入了深思和冥想。《祭雪》一诗即是正印证： “习惯了孤独、隐忍。一粒抵达灵魂深处的雪/有多少时日会潜藏进宿命的村庄，有多少岁月的印痕/会滞留在雪地上，那一路深深浅浅的隐痛”，当人类的孤独感和落寞感，在诗人建构的语言世界里得到呈现，没有谁会指责诗人对青春的年华和过往的岁月的惋叹：“我不会阻止一场更大的落雪/犹如我无法阻止命定里的生死轮回。/我只祈求：爱我的雪，在脚裸间一寸寸地生长/最好漫过额头”。这是诗人在雪地里的祭奠，是对亲人，对自己，对生命的诠释和祈祷，沉重而深厚。
    欣喜地看到：在组诗《雪落村庄》里，诗人以“雪花”这意象作为自己情感的着落点，他发现了雪花和生命的呼吸之间相关的疼痛点，在诠释了乡愁、生存、命运和爱情的同时，让诗歌总体的抒情温度和雪花的温度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当雪抵达了雪，事物就回到了事物，美好就回到了美好。是的，让我们再一次借雪疗伤，或许，倾听雪落村庄的声音，需要走远的我们对雪花再次悄然回眸。
                                     （感谢  蓝蓓的精彩评论）
附：《雪落村庄》组诗
                诗 /飞翔的夏天

《雪花的温度就是思乡的温度》

多少年了，多少年我没有亲眼目睹过
碾盘大的西元村正敞开箩筐大小的胸怀
接纳初冬的第一场雪：一粒，一粒，又一粒……
这些雪，在接近地面的时辰又何以变得错落有致
让草垛初具形态，麦场更像跑马的麦场
飘摇的雪花更像出走的麦粒
在寒风中相互搀扶着一起回家
而我一路趔瘸的身子又为何摇摇晃晃
像一朵站不稳的雪花
一接近故乡的地面就急促地融化

《这诗意的音符蔓延整个村庄》

雪落下来的时候，我的村庄还在沉睡
它在静谧和鼾声的包围之中
毫无知觉地，被一场大雪盖住
我放牧的羊群肯定在雪下啃草
干涸的麦苗在畅饮琼浆。偶尔会有风
在树杈与树衩之间穿梭
鸟儿的跳跃，奔走相告
这诗意的音符蔓延整个村庄

从雪抵达雪，需要九九八十一重天
需要一重天一重天的堆砌，然后是覆盖
凛冽和忧伤的抱团，会形成温度
如果雪要融化，我会和一只冻僵的苍蝇
在屋檐下接近阳光的地方醒来……

《雪花是雪花的同僚》

必须承认：这是一场预谋
当一朵雪尾随着另一朵雪
悄悄地潜伏进村庄
最先发现它们的该是高处的鸟巢
雪把鸟和鸟巢分开
把河流和村庄分开
把劳作和休憩分开
把草帽和农具分开

这是一场现实主义的雪
它们最终会背叛天空
将温柔的呼吸和低处的睡眠安放在村庄
一盏煤油灯
是它们朴素的梦想和最后的抵达

《面对雪花，我们应该学会感恩》

最温暖的花叫棉花，最温柔的花
该是雪花。雪花是棉花的另一种称呼
做为乡村的最后一块麦田，最大的幸福
是在黎明到来之前，将头顶的第一粒雪
献给阳光，把蛰伏一冬的金黄色的汁液
涂抹在太阳的眼睛上，而感恩的因子
会在一夜之间逐寸长高，六个月的跑道
足以让大地长成环形的麦场

那时，雪花就是扬穗的麦花儿
那时，大地的笑容就是奔跑的棉花

《祭雪》

               
想伸手触及，却担心被烫伤
一粒雪抵达手心，会有多少秋天的亡魂无处安放
   
习惯了孤独、隐忍。一粒抵达灵魂深处的雪
有多少时日会潜藏进宿命的村庄，有多少岁月的印痕
会滞留在雪地上，那一路深深浅浅的隐痛
   
摸黑向前走，更深刻的脚印写满着孤独
深深浅浅， 多么美啊
   
就像树木写满的年轮，这些孤独的雪痕
沉积在了我青春的年华和过往的岁月里
想拾，却拾不起来

想大雪弥散的夜里，一葫芦烈酒
足以让站立的青春一路摇晃  
  
不说岁月沧桑，因为雪深
所以，腿短

《很显然》

我该如何接纳
这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的白？
我是多么饥谨，慌乱
这天空的抹布比我的爱，多了几分勤快
你看，安。天空
涤荡过的一尘不染的天空
肯定不是风的预谋，很显然

是大雁遗落的翅羽。是天鹅踟躇在雪天。是你
临水自照的影子让我不再保持对落雪的警惕
而想你的心，一如雪朵垂落大地
是内心的梵歌，为你而饱含宁静

雪里梅花，是我执意的坚守
我真的不愿走出这雪后凝脂般的香气
如果疏影横斜，你会暗香浮动
我相信从雪抵达雪之后
就一定抵达了你

你的落雪里的另外一个冬天
一定是篝火旺盛的火苗
熏烤着我们爱情的莴苣和土豆

很明显。我不会阻止一场更大的落雪
犹如我无法阻止命定里的生死轮回。
我只祈求：爱我的雪，在脚裸间一寸寸地生长
最好漫过额头……

《雪地里的祭奠》

落雪，一旦覆盖住了墓地
龙岸坡便不再是鸟群的遗址
正午的日头不再具有温度
雪化与不化，和冬天没有什么契约

远方的河流保持肃穆
忍冬草忍住了寒冷
石头紧紧地咬着石头
在雪的内部，死者的音容
比石头僵硬，比雪花温暖

只是墓碑不见了
你。你们。我的父母
墓地肯定就在雪的下方
你，你们恳求：雪地上的圆圈尽量不要画满
在火焰的灰烬中
高蹈的纸屑就是通往天堂的路
我知道有一天，我肯定会抵达
只是时光，多少有些迟，有些缓……

《雪夜》

当你再一次像雪花一样凌空飞舞
我愿意把头埋得低一些，更低一些
像草垛一样，盘结的越大
情怀里逃亡的岁月就会接近我更多
我是如此地敬畏这上天赐给的金盆玉钵
当你一次次义无返顾地莅临
时日里重压我枝头的往事会越来越沉
担心阳光一旦卷土重来你就会融化
担心短暂的冬天会这么快就把你洁白的身子
一并收藏进隐匿的山川和古老的河流
那时，我看不见你
即使你用更大的风雪席卷我
而我终究会再次说出我毕生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