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教育部《义务教育学校校长专业标准》答《中国教师报.教育家专栏》记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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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教育部《义务教育学校校长专业标准》答
《中国教师报.教育家专栏》记者问
(采访时间:2013年3月5日上午)
                     许锡良

1.最近，教育部正式颁布实施了《义务教育学校校长专业标准》，根据该标准，今后义务教育学校校长选拔，德行、专业、管理能力等指标缺一不可。有人认为，标准的出台，对于校长队伍建设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您对此怎么看？
答:校长标准出台，确实对校长队伍建设有着积极的作用。以前选拔校长，常常是凭资历，凭关系，凭长官意志，助长了不少歪风邪气。当然，这里有着许多复杂的因素，但是，校长究竟应该由什么样的人来做，什么人才有资格当校长，长期以来，作为教育行政主管部门都没有一个标准，因此，选拔校长的随意性就增加了。但是，有了这样一个标准，并不等于校长队伍建设就能够落到实处。其实校长选拔，更重要的是组织程序的正义，也就是校长是怎样选拔出来的。这一点很关键。标准只是有据可依了，而落到实处是不是依据标准，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2.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在呼吁校长“去行政化”，校长应该“职业化”，您认为，《专业标准》的出台，是否有利于校长职业化，能够对校长职业化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答：校长“去行政化”的问题其实还是涉及校长在社会上的定位问题。如果校长是组织部任命的一级官员，那么，要校长“去行政化”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去行政化”首先要把校长职位从一级官员的官本位体系中解放出来。校长应该职业化，这个职业化就是教育家，这与一级行政官员是大不相同的。教育家办学有自己的办学思想，有自己的教育理想，对社会，对教育，对人性都有深刻而独到的理解与感悟，而一级行政官员，主要是执行，他们的性质是大不相同的。校长专业标准出台无疑为校长的职业化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至少标准出台之后，让整个社会知道什么人能够当校长，什么人是不合格的，虽然知道的层面与落实的层面还有相当大的差距，但是，这毕竟是进了一步。
3.一个好校长就是一所好学校，有的人认为，现在缺乏的是好校长诞生的制度和环境，您对此怎么看？《专业标准》的出台，能否改变这一情况？
答：一个好校长就是一所好学校，很有道理。不仅从理论上可以获得论证，而且在实践层面也有无数的案例可以佐证。但是，好校长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与能力，以前没有一个清晰的文本，校长专业标准的出台至少在这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目前确实存在着缺乏好校长诞生的制度与环境的问题。这个涉及办学自主权的问题。一个社会究竟谁有资格办学？谁有权利评估办学质量？教育究竟要把孩子培养成什么样的人？教育最终要向谁负责？在这些问题上，政府定位，还是社会定位，其实差别很大。不是一个校长标准出台就能够解决的，但是，校长标准出台，至少选拔校长的问题上有据可依，对改善好校长的诞生与培养都有指南针的作用与意义。
4.依照校长专业标准的内容，我国义务阶段校长专业发展的短板是什么？对校长提出了哪些新要求、新挑战？
答：校长专业标准的内容提出了5个基本理念即：以德为先、育人为本、引领发展、能力为重、终身学习。6项专业职责，即“规划学校发展、营造育人文化、领导课程教学、引领教师成长、优化内部管理、调适外部环境”。这样的发展要求既全面，又有引领作用。但是，人无完人，一个校长在这些方面全部做到是不容易的，但是，标准则必须全面考虑。我以为目前校长专业发展的短板就是“终身学习”，我从事校长培训有16年时间，接触的校长数以千计，从幼儿园、小学、中学各类学校的都有，给我感触最深的就是有学习欲望与学习能力的校长太少。相当多的校长是缺乏学习欲望与学习热情的。在校长所有的能力中，学习欲望与学习能力最重要。因为，只要有了这个能力，其他不懂的东西可以重新学习，不会的东西可以学会。唯独缺乏学习能力与学习热情的人，他是做不好校长的。当然，学习并不仅仅是读书，标准中其实也有规定与要求，比如向优秀校长与优秀学校学习的能力与欲望。一个好校长应该是德者、智者与能智者。能够从不同事务中悟出对自己工作有帮助的思想与办法。一个人如果有强大的学习能力与学习欲望，也同时说明他有教育梦想，有强烈的事业心与责任感。如果说目前对校长标准提出了什么新要求与新挑战的话，就是学习力的必须加强，学习力加强教育力才能不断增长。最近=谈及各级领导干部都要有本领不够的危机感，很有感触。我以为作为校长更应该有这种危机感，因为学校就是学习共同体，就是教人掌握本领的地方，校长如果没有本领不够的危机感，就会缺乏进取心。
5.依照校长专业标准的内容，校长应该获得哪些更大的办学自主权？
答：标准提到校长要有6项专业职责，即“规划学校发展、营造育人文化、领导课程教学、引领教师成长、优化内部管理、调适外部环境”，我以为这6个方面都要让校长有充分的办学自主权，同时校长在这6个方面也有相应的能力。以我对校长的了解，目前这6个方面校长的自主权都是比较弱的。相对来说，引领教师成长的自主权要强一点，其他都比较弱。特别是“规划学校发展”上。即使是“优化内部管理”也难做到，曾经有一个地区重点中学校长兼当地教育局副局长，在省教育厅的调研会上谈及，他这样一个位置连安排一个班主任的权力都受到挑战，更不要说其他的中层干部。校长的人事权如此，怎么可能引领教师成长，优化内部管理？目前应该给校长的办学自主权没有，但是，有一些权力可能又越界了。比如，一些校长可以在深夜让女教师出来陪酒唱歌，形成了人与人之间的依附关系，是很不正常的。
6.教育规划纲要提出，建设现代学校制度，而要实现这一点，就必须改变现有的校长管理模式，您认为，教育行政部门如何依据标准对校长进行选拔、评价、管理？
答：非常认同这个看法，校长管理模式如果不改变，现代学校制度就无法实现。现有制度对校长的筛选、评价与管理存在着很大的弊病。首先校长如果要不作为行政官员，就必须消除校长的行政级别，改成为校长专业职级，晋升的标准按照校长标准来衡量。职级高的校长也可以去经营薄弱学校，校长职级并不与所在的学校直接挂钩。其次，校长的选拔不能够由教育行政部门一家说了算，应该像日本那样组织由学校所在社区的各行各业的行业领袖、职业代表与家长委员会共同组成的教育委员会来推荐、考察、选拔与考评校长。这是解决校长办学不脱离社会发展需要的组织制度程序。没有这个程序，校长办学，办成什么样，脱离社会发展的需要，脱离人的健康成长，都无法得以纠正。再次，对校长的评估与管理权，不能够只在教育行政部门，教育行政部门的职能应该转变为服务学校，为学校发展提供帮助。校长的任免与评估权应该转向为社会职能。让校长向社会负责，向家长负责，向孩子的健康成长负责，而不是向行政官员负责。这一点很重要。校长任免考评权问题解决了，校长专业标准，才有可能得到落实。
7.要落实校长专业标准需要什么样的政校关系？
答：落实校长专业标准，需要调整政校关系。也就是政府职能与学校之间的关系。学校不能够成为政府部门的附庸。2012年5月《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发表该校副校长吴康宁教授的文章，谈及这个问题，他说政府部门对于学校的超强控制，已成为妨碍教育改革深入推进的一个要害性问题。政府部门常常将教育改革的设计者、指导者、管理者、监督者、调控者及评价者等多种角色集于一身，导致学校难以真正成为教育改革的主体；不受限制的权力，是政府部门得以对学校超强控制的主要原因；限制政府部门的权力，乃是有效推进教育改革的必由之路。因此，校长的比较合理的产生方式应当是民主推选，而不是现在的组织委任。随着人们的民主意识的不断增强，随着教育改革向“深水区”的逐步推进，组织委任校长的弊端已经日益明显。其主要弊端即因政府部门掌控校长任免大权而使校长们常常陷入既要对学校负责、同时又不得不对政府部门负责的两难境地之中，结果导致校长们解放思想、从本校实际出发大胆进行教育改革的决心和信心都受到相当程度的影响。我以为这些观点都值得借鉴与深思。   
8.如何从校长专业标准出发，对校长进行培训？（从专业标准出发，校长需要怎样的培训？）
答：校长专业标准制定得很全面，但是，还是略嫌有点笼统。比如专业标准6项专业职责中的13. 热爱祖国优秀传统文化，充分发挥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意义与教育价值，重视地域文化的重要作用。这一条就很笼统，而且规定一个校长必须热爱某种文化，这是不太合理的，热爱这种情感活动，是不能够硬性规定的。校长有责任与义务学习、了解与掌握某种文化的内涵，但是，你不能够强迫他是否热爱这种文化。再说一种传统文化中什么是优秀的，什么是不优秀的，怎么来把握？既然是标准，就必须具体，可操作，能执行。
以我从事校长培训16年的经验来看，目前校长培训的短板在于问题意识不强，培训形式比较单一。主要是专家讲授，听报告，体验式的学习不太够。培训要根据标准提出不同的问题，围绕着问题来进行。校长要培训中学会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如果一个校长不知道自己学校存在什么问题，缺乏敏锐的问题意识，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那样的培训效果不会好。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校长标准出台之后，按照标准的条块分割作为培训内容，将一个校长标准变成僵化的教条，而不是鲜活的问题意识。另外，问题还可以归类，目前的校长培训形式分成三级：岗位培训、提高培训与高级研修培训三个层次，其实三个层次只表明了培训的学历，而并没有涉及校长需要提高的地方，校长是否带着问题来，而培训又是否帮助校长学会了提出问题与解决问题？这些在培训中都没有得到体现，因此，这种培训更多只是一种资历性质的，而缺乏培训的实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