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乎获奖的日本建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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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乎获奖的日本建筑师作者: 来源: [747期 A26]

伊东丰雄获得普利兹克奖后，中国建筑界有些失落：怎么又是日本？与寂寥的王澍相比，6名获奖者足以让日本建筑界熠熠发光。明星的光芒容易模糊成就明星的环境—对于日本这个具有独特审美意识的建筑大国来说，普利兹克奖也许是必然结果，但对于其自身而言却并非无足轻重。
在中国的大众传媒上，谁会获得普利兹克奖一直都只是建筑界才会重视的新闻，只是由于王澍在2012年获奖才会成为大新闻。今年的普利兹克奖落到日本建筑师伊东丰雄处之后，日本建筑界没有去年中国如王澍获奖般的沸腾。并不是因为日本早已习惯了普利兹克奖，事实上，即使普利兹克的获奖者大都会成为世界建筑潮流的风向标，但是对于日本这个建筑大国来说，奖项终究只是一个外来因素，正统的日本建筑界对此真无所谓，伊东丰雄就是其中之一。
伊东丰雄的建筑刹那美
伊东丰雄获得威尼斯建筑双年展金狮子奖后，我在他东京的事务所里采访过他。他穿的是休闲西服外套，透过敞开的上衣可以看到左口袋上有用荧光绿线绣的小衣服纹样，相当可爱—这是伊东丰雄的时尚趣味，和他那些充满时尚感的建筑相当吻合。
实际上，就我认识的伊东丰雄而言，今年普利兹克建筑奖评审辞所写的“伊东丰雄是永恒建筑的缔造者”总是让人觉得不太舒服。伊东丰雄看待建筑的观点和许多人太不同—自古以来，人们把建筑当作时代的象征性物体，希望它能永久长存，因此在选择材料和建造技术上都追求永恒性，那句“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更给建筑下了一个定律。
可是，外表看上去那么温和、文雅的伊东丰雄的心中却有着另一套极其叛逆的观念。早在十几年前，伊东丰雄就已经把建筑比作时装。他觉得时装是对时代最敏感的东西，政治需要设计，但时装却可以自由地走在时代前列，因此，伊东丰雄认为那些相信建筑会永世长存的观点是陈旧的，而他只对那些能够让他感觉到存在流动价值的建筑感兴趣，不管是简陋小屋还是临时性建筑。
伊东丰雄众多的作品中，2002年设计的两个作品最受关注，一个是建于布鲁日的小型临时设施，另一个则是伦敦海德公园中的茶室，它们都不太大，而且保存的时间也不长—备受关注的海德茶室花了伊东丰雄整整6个月来设计、完工，但它只存在于海德公园3个月。寿命如此短暂的建筑，怎能不让人觉得如昙花一现？
然而伊东丰雄在接受采访时却提到，只要他一想起这个小小的、短命的、刹那的、昙花一现的建筑小品，就会感觉特别美丽。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样的建筑更接近于时装和音乐，让他快乐无比：“如果所有建筑都以这样的速度建设、这样的速度消亡该多好！”
正是因为追求刹那美，所以伊东丰雄的建筑的形态老是在变，人们捕捉不到哪一种样式属于伊东丰雄，也对他的下一个作品无法预想和预测。用风格来作为评价的标准是西方社会在审美上的习惯，也许是这样，普利兹克奖的光环一直到他72岁才落到他的头上。但无论如何，伊东丰雄的实力就如日本建筑界一般，早已备受世界肯定。
日本建筑界的时代缩影
从某种意义上讲，伊东丰雄的人生足迹，也是日本建筑界时代的缩影。年少时他想成为一名棒球手，大学里他申请主修的是文科，最后读的是工程学，直到很晚才选择当建筑家。1960年代初，日本进入经济的高速成长期，1964年在东京举办的奥林匹克运动会成为全国上下沸腾的大事。日本的建筑思想界空前活跃，由黑川纪章等人推出的“新陈代谢运动”不仅影响了一代日本年轻的建筑家，还波及了欧洲建筑界。菊竹清训、文彦、矶崎新等建筑师们提出的城市规划方案以及近似乌托邦一样的空想，极大地刺激了建筑界的想象，诸多方案和模型都成为了近代建筑史上的里程碑。伊东丰雄就是被空想感动，决心成为一名建筑家的。
让世界注意到伊东丰雄的，是他2001年完成的仙台媒体中心，这是他职业生涯中的巅峰作之一，他现在的许多思考都来自于对这座建筑的体验。他曾解释这个设计：“这种开放性是简单结构的直接结果。”要认识这句话的核心价值，必须回到上世纪90年代日本的建筑环境。1995年，OMA和库哈斯出版了一本《S，M，L，XL》，这本像砖头一样的书几乎囊括了库哈斯关于城市和建筑的思想。那时日本年轻的事务所几乎都把OMA的书当作建筑的圣经，伊东丰雄的“这种开放性是简单结构的直接结果”就是从库哈斯的法国图书馆方案提炼出来的。
和伊东丰雄一样，获得普利兹克奖的日本建筑师大都没有国外留学的经历，甚至有不少日本建筑师会因自己没有这样的经历而感到自豪。但是他们并不拒绝西方建筑学的方法，更不会无视他们在建筑上的新成就，会通过各种渠道来进行学习和吸收。日本的私人出版几乎和世界同步介绍、甚至比西方出版界还要迅速地向本土建筑师们介绍世界建筑界的最新成果，学习速度甚至比热衷于到国外镀金的其他国家建筑师都要快，而他们学到的也更为本质和彻底。比如建筑大师筱原一男在早期就深受俄罗斯构成主义的影响，但很快他就抓住构成主义的核心，并把这种核心理解转换成日本独特的构成主义语言，从而使得自己的建筑作品中也呈现出许多独特的日本素质。
日本建筑美学的传承
伊东丰雄从东京大学建筑系毕业后立刻进入他最喜欢的建筑家的菊竹清训事务所工作了5年。他回忆说：“在那里的一个月内我所学到的东西，远比我在大学四年里所学到的所有东西要来得多……在那的日子里，我的建筑哲学或风格就已经大体确立了。”
除了菊竹清训、筱原一男外，给伊东丰雄影响最大的还有建筑家矶崎新。是这位在日本最先给予建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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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作品高度评价的建筑界伯乐，让伊东丰雄的仙台媒体中心走到世界的目光前。矶崎新是仙台媒体中心的审查委员长，当时共有250人参加设计投标。通过几次筛选，最后剩下伊东丰雄和古谷诚章。古谷的方案非常浑纯，而伊东丰雄仅仅是提出构想而已，和古谷的相比近似于零的提案。当评委对这两个方案意见分歧时，是矶崎新一锤定音成就了这座史无前例的建筑诞生。
在日本，建筑前辈在自己继续创作的同时提携年轻建筑师是一种风气。因为伊东丰雄一直在前辈建筑师的关怀下成长，所以他也利用一切机会提拔年轻一代建筑师，最直接受益者就是新生代最有才华的建筑师藤本壮介。我在采访藤本时，他对伊东丰雄的提携深表感激。2012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上，伊东丰雄作为策展人的日本国家馆获得金狮奖的作品也能清晰地看到日本的前辈建筑师在建筑界的凝聚力和慈悲关怀。
除了建筑师本身对于前辈的传承外，中国人对日本建筑界关于“传承”的真正的认知是相当模糊，也是相当困难的。很少有人真正了解日本是如何保护古建筑，如何选材建造神社。日本传统的建造技术如何保存和延续，日本对近代建筑的保护和认知的程度是怎样，属于民艺一部分的民居的价值在哪里？日本传统关于木的建造技术在现代建筑设计中是怎样获得光大，浮世绘版画的美学怎样启迪了当下建筑师的创作灵感？日本建筑师又是怎样看重西方建筑师对日本传统建筑的评价？只有知道了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才能知道为什么日本的建筑界能人才辈出、后继有人。
概而言之，其实普利兹克奖的存在与否对日本建筑界来说并非举足轻重，因为日本过去和现在，以至于将来都会持续平实地继续着自己认准的价值观和美学意识，这是在建筑文化上独具审美意识和创新的国家。如果说日本美学只是在一百多年前才开始被世界所熟知，那么，世界已经在现在，还有将来中，不断地享受和获得日本建筑美学给世界建筑界带来的恩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