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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彩:不宜再视为外来画种2010-04-01中国文化传媒网
水彩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画种。说不大,是因为在中国美术学院现有架构中,有国、油、版、雕四个系的建制,惟独没有水彩画系,可见水彩不算大画种,不足以撑起一个系来。可这并不能说明水彩是小画种,不仅美协向来有水彩专业委员会,而且,水彩在美术界中,一直被认为是有优秀传统的画种。甚至,联想到英国水彩画的历史,那种成为贵族和王室地位与身份符号的描绘方式,水彩甚至具有天生的高雅气质。
向来论述中国水彩的文章,多是轻率地把这一画种的来源归于英国,但从雅事角度看,我却以为中国传统的绘画方式,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国画,其实也有与水彩一样的尊贵功能。只要稍微回溯一下宋代画院的史实,就知道绘事本身究竟有多高雅,高雅到几乎与凡俗不搭界。显然,我们需要重新看待贵为皇帝的赵佶,为什么会不顾家国大事,一味从事画工事业,去画花鸟,去建设国家画院,显然,在他心目中,绘事绝不简单,而是与王朝名誉密切相关!绘事正是家国大事!可惜,在古代那个漫长的丛林社会中,偏偏粗俗一定要战胜雅致,金戈铁马一定会横扫审美与艺术,所以贵为艺术家的赵佶才最后落得个可怜的下场,成为金人俘虏,受尽屈辱而死。大概从那个时候起,历史学家就把绘事定义为玩物一类的东西,而与丧志联系在一起了。今天看来,审美与艺术恰恰并不丧志,而是言志的理想方式,是表达人类情感的重要途径。
基于此,当我注目于中国水彩现状时,我不再把这一领域的成就和英国水彩挂钩,相反,我在众多艺术家的作品中,却看到了自身的传统,那种来自中国历史深处的独特的审美观念,是如何影响到水彩的实践。在阅读作品的过程中,我发现真的不能再把水彩视为外来画种了,传统水墨画,也就是国画,从工笔到写意,都对水彩的现实风格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一般人常说,水彩最重要的特征是水性,通过水这一媒介,水彩达到了其他画种所无法达到的效果。老水彩画家黄铁山的作品是这方面的一个例子。但是,深入到中国传统绘画领域,水墨画又何尝不是水性的结果?有水就一定有笔,有笔就一定要讲究笔触,讲究晕染与飞白,以及二者与纸所形成的独特倾向。分辨者会强调国画的纸、笔、墨的特殊性,这没有错,但我们不要忽略了其中的重合。正因为二者有这样一些手段上的重合特征,才使水彩更具东方的品味。进一步说,在水彩画上,中国业已形成了自身的传统,水彩画已经融入到中国当代的艺术之中,而成为中国艺术家一种自由而雅致的情感表达手段。
在这一方面,我想没有谁比已故的水彩画大师王肇民讲得更加清楚的了。他老人家经过大半个世纪的实践之后,不无得意地总结说:水彩画具有国画的用笔、油画的色彩和素描的造型。王肇民着眼于水彩本身,但其观点却已经逸出了画种的局限,而具有美学的高度。按照他的观点,西方水彩至少在用笔以及由用笔所形成的趣味上,就与中国水彩存在着明显的差异。不要小看这一差异,它恰恰是构成中国水彩之所以成为中国水彩的原因。
不过,纵观目前中国水彩的现状,我觉得水彩开始从原有的格局中呈现了几个方面的新的发展动向,其中有一些敏感的艺术家,结合当下的潮流与历史的观念,尝试使用一些新的手段以表现之,所取得的成就颇值得研究者密切关注。
第一种动向由许江、陈勇劲、陈流、刘亚平等为代表,他们不再以写生为职志,而是尝试寻找更为宏大的叙事主题,用以拓展水彩的表现性。许江是一个综合的艺术家,基于画种特性的不同,许江的水彩具有一种油画所没有的流畅,一种不断重复所产生的共鸣般的吟啸,这一吟啸,本身就是对水彩的所谓“小品”性质的根本颠覆。陈勇劲、陈流和刘亚平也呈现了类似的追求。在陈勇劲的作品中,空旷的地表成为他的宏大对象,遥远的注目成为观看世界的全新角度。陈流的“天空”是居高临下的俯视,是透过云层的心悸,似乎写实的粗糙地表与飘忽的云彩形成的对比,是太空时代所独有的景观。刘亚平的水彩有一种超现实的意味,形象叠画与重复的小方笔触,突出了都市人的视觉观感,用以应对快节奏下的全新状态。
第二种动向刚好和前述动向相反,艺术家通过对水彩的随意性质的发挥,把现场直觉与自由心性高度结合起来,使得作品本身具有一种流畅的速写意味,同时又让其中的轻松潇洒演变为主题,借以影响观众。在这方面,老艺术家王维新、版画家吴长江是杰出的代表。王维新的作品,或人物,或都市,或乡村,一挥而就,自由、直观、率性,没有半点的勉强与做作。吴长江的人物写生也具有同样品质,尽管人们一看就知道艺术家的素描功底很扎实,造型严谨,但吴长江在刻画对象时,仔细地保留了一份内在的轻松,表面上像平日的速写,但内里却有意识地提升速写的意味,并作为一种重要风格来为自由表达提供美学解释。值得一提的还有铁扬,他的水彩色彩浓烈,构图简洁,笔触大胆,描绘直观,呈现了同样的率性。
第三种动向具有强烈的实验性,在造型、色调与用笔上都与原来的水彩风格拉开了距离。在这方面,代表艺术家有龙虎、陈坚、周刚。表面看,龙虎是个反优美主义者,但深入阅读他的作品,我发现他的追求与王肇民的水彩人物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妙处在于,他用突兀的造型与笔触的量感来统一这三者,使作品更具有风格的意义。陈坚的新疆人物画表面看仍有写生痕迹,但认真分辨,就知道艺术家一直在试图纯化其风格语言,他笔下的人物绝对不是写生那样简单。在流畅性方面,上海的周刚所达到的方式可能是惊人的,但我发觉我们无法用所谓流畅来解释周刚笔下的人物,其中有一种空间厚度,本来是水彩所不容易达到的,却成为了周刚作品的重要表征。
(作者 杨小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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